第14章 悲剧的根源

       毫无疑问，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重男轻女是一种不合理的传统观念，社会的进步与发展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这无关乎性别。因此，随着我国义务教育的普及，人民素质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这种思想的不合理性，提出了男女平等的口号。但是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可谓是最普遍存在的一种思想。

看着姜梅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沈开华再也按捺不住。在某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吃完了早饭，却没有下地干活，而是戴了一顶草帽摇摇晃晃的去到了隔壁村。隔壁村的村尾住着一个接生婆，她的来历没人知道，甚至有传言说她是个女巫。沈开华接触过这位接生婆，具体的名字不清楚，只知道她姓李，周围的人习惯喊她李婆婆，他便也跟着这么叫了。沈开华很信任这位李婆婆，因为自己的第一个孙子沈宁就是经由她的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李婆婆虽然只是个接生婆，可是在所有的接生婆里，她却是最独树一帜的存在，好像那盛开在乱草丛中的野百合。别的接生婆多少有点自己的脾气，比如临产要事先预约。如果不预约贸然登门，她们会找各种理由推辞不去，或者趁机抬高价格。又比如遇上某个产妇难产，有的接生婆更是直接坐地起价，摆出一副你不给我加钱我立刻就走的势头。

但这些问题，李婆婆一个未沾。只要有人喊她去接生，她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赶过去。遇上难产了，她也不会趁人之危要求对方加上几个子。正因如此，她的口碑在附近的几个村落一直很好。虽然时常会因为抢了别的接生婆的生意遭她们恶意辱骂，但是李婆婆从不与她们争论，依旧笑眯眯的，一如既往地用布满皱纹的手为每一个产妇接生。

李婆婆的家是一座用土和石头建成的小屋，只有一扇木门连接着外界。沈开华走到木门前，敲了敲门。李婆婆膝下没有子女，一直是独自居住。她不同于其他的老人，别的老人往往越老越睡不着，她反而越老越恋床，每天需要睡到中午才起。沈开华先是轻敲了几下，见没人开门，才想起李婆婆的耳朵不太灵光，便用上了几分力气，敲的门咚咚响。

“来了来了，快别敲了，我可不想这门走在我的前头。”

沈开华还没敲上几下，门便被李婆婆从里面打开了。此时太阳刚好爬上山头，阳光漫过沈开华的背，照射在李婆婆长满了皱纹的脸上。

李婆婆微眯着眼睛，认出了眼前的人，一时之间却想不起他的名字，只好说道：“你是玉田县的吧，我记得你来找过我。”

沈开华笑了笑，露出满嘴的黑牙，“李婆婆真是好记性，我上次来找你，可是许多年前了。你给我大儿子的媳妇接生过，你还记得吗？那次多亏了你，我的孙子才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李婆婆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还是故作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记得。”

沈开华笑的更加灿烂，黝黑的皮肤不停地拉扯着脸上的褶皱，“这次我来找你，是为了我二儿子媳妇的事。”

“她要生了？”

“还差几个月。”

“那你急什么，临产的时候再来找我也不迟，我不加钱。”

沈开华收起笑容，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婆婆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领神会，便让了个身子，“进来坐吧。”

沈开华没有推辞，一脚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内。屋里子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硬木桌子，几个竹编椅子，一个装满草药的大木箱子，一张用了几十年的硬木床，以及一张用木板和旧被褥搭成的产床。

李婆婆抓过一张椅子丢到沈开华的面前，沈开华坐在椅子上没有急着说话，反而先点上了一杆旱烟放在嘴里吧嗒了几口。李婆婆见状赶忙把草药箱从他的脚边搬到了别的地方，“别把烟沾到了我的草药上，这可是给孕妇用的，马虎不得。”

沈开华过完烟瘾之后，总算理好了思路。他把烟枪往地上磕了磕，开口说道：“李婆婆，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提前知道我家儿媳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婆婆当了这么多年的接生婆，沈开华一开口她立马知道了这又是一个来求子的主。在李婆婆看来，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同样的生命，不应该遭到区别对待。因此，她对于上门求子的人很少会露出好脸色。看着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的沈开华，李婆婆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幻想，直截了当的说道：“没有。”

沈开华没想到李婆婆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当下面色有几分尴尬。紧接着他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可还没等他递到李婆婆的面前，就听见李婆婆再次说道：“我说没有就没有，生男生女那是老天爷注定的，我没办法提前知道，更改变不了。”

“唉。”沈开华长叹了一口气，悻悻的把纸币收回了口袋。李婆婆斜眼瞧了一下沈开华，没好气的说道：“是个女孩又怎么样，你还能让你儿媳妇把她流了？”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沈开华的心里，这些天来自己的二儿子沈知秋是怎么把姜梅当做菩萨一样供奉的，他可是一五一十的看在了眼里。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想让沈知秋同意姜梅把孩子流掉，几乎是一件万万不可能的事。沈开华太想再拥有一个孙子了，所以才没考虑好便莽莽撞撞的来到了李婆婆这里。

不过来都来了，沈开华觉得自己不能白来一趟。他再次掏出纸币递给李婆婆，说道：“我家儿媳妇的事，还是得你来我才放心。这些钱你先拿着，如果到时候是个男孩，我还会加钱。”

李婆婆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你二儿子是不是叫做沈知秋，他可是个文化人。文化人的思想和你我这些老山民可不一样，我估摸他不会找接生婆给他老婆接生。”

沈开华惊呼起来：“不找接生婆，怎么生孩子？”

“医院。”李婆婆幽幽的说道。

沈开华脸色大骇，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的怪物，惊叫道：“医院那是人去的地方吗？去一次，一年的钱就没有了。以前我去看过一次，我觉得里面那些人还不如我们村里的孙老头。”

孙老头是玉田县的村医。

李婆婆未置可否，只是微笑着说道：“你先把钱收回去吧，如果到时候真的需要我，你再来找我就是了。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要继续睡觉了。”

沈开华回到家，不停地回味着李婆婆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医院不是个能去的地方。不过好在沈知秋还没说过要去医院，他决定先探探姜梅的底。如果能说服姜梅同意由接生婆来为她接生，再说服沈知秋会容易很多。

一天下午，趁着沈知秋去学校里上课，沈开华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堂而皇之的走进姜梅的卧室。姜梅正躺在卧室里休息，此时她怀孕已有七个多月，明显隆起的肚子让她行动不便，几乎做不了任何的家务。因此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她只能待在床上。

听到有人走进房里的脚步声，姜梅警觉性的睁开了眼睛，待看清了来人是公公沈开华之后，觉得自己躺在穿上不太礼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沈开华摆摆手表示不用，接着自顾自的拉过一个小凳坐在了距离床边的不远处。

姜梅心思聪慧，她看出公公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而且这个话，还得绕过自己的丈夫沈知秋，这让她的心头涌现出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