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审讯

      在一切准备工作妥当之后，审讯正式开始。按照规定，丁逸春和沈宁首先向唐德义出示自己的工作证，接着进行自我介绍，随后沈宁向唐德义宣读《犯罪嫌疑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虽然唐德义认识眼前的这两人，也知道《告知书》的内容，可是他毕竟曾经身为法官，知道这是讯问时必须要走的流程，因此没有加以阻止。这些流程会同时记录到讯问笔录中，缺一不可。否则在案件呈交到检察院时，检察院会指出缺失之处。这对于市局来说，是最低级和最愚蠢的失误。

直到所有程序走完，沈宁在内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才是审讯的重点内容。唐德义的回答，很大程度上决定整个案件的走向。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凶手，势必会引起整个邑阳市甚至是安江省的震动。

丁逸春率先发问：“你认识死者吗？”

丁逸春是个老预审员，五十来岁，脸上皱皱巴巴，满是岁月的痕迹。他的脸紧绷着，一双眼睛像鹰一般盯着唐德义。

“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李川，是他昨晚自己告诉我的。”唐德义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答完之后他使劲扭了扭身子，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些。沈宁一边做着记录，一边不时抬头观察着唐德义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说，在昨晚，你曾和李川有过交谈？”

“是的。我们有过交谈，不过不多，大概只持续了十分钟。”

“你听他的口音，他是本地人吗？”

唐德义摇摇头，“虽然我听不出来他是哪里的口音，但是我能听出来他不是这里的人。”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迷的吗？”

“记得。当时是晚上的九点多，我正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忽然我听见身后有人喊唐院长，我刚想回头看是谁，就被人用类似于毛巾的东西捂住了口鼻，紧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小房间里了。”

“晚上九点？你经常工作到这时候吗？”

“没有，昨天是有特殊情况，所以加了一会班。”

“李川有没有跟你提起他昏迷的经过。”

“有。他和我的经历差不多，也是被人迷晕然后带到那个房间里的。”

“他有说自己被人迷晕的时间吗？”

“说了，我记得是七点左右。”

“也就是说，你们被人以同样的手法迷晕。如果迷晕你们的人对你们用药的剂量一致的话，李川应该会在你之前醒来。”

唐德义点点头，“我是被他叫醒的，那时候他已经醒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你是怎么知道他醒了多久的？”

“他自己估摸着说的。”

“你知道你醒过来的确切时间吗？”

“我不知道。我们的手机手表都被人拿走了，没有任何能够知道时间的设备。”

“你们之间有过身体接触吗？”

唐德义想了想，“印象里我们应该没有接触过，从头到尾我们只在交谈和寻找出口。”

“醒来后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检查了房门和窗户，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逃出去。可惜那个门虽然看似老旧，却十分坚固。我和李川轮流踹了半天，都没能够踹开它。至于窗户外的铁栅栏，更是和墙壁牢牢的嵌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工具的我们根本没办法将其弄开。”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直到我们筋疲力尽了才停了下来。”

“窗户的铁栅栏上有被人踢过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是李川。当时我们怎么都出不去，他气急败坏，就跳上窗户泄愤式的踹了栅栏几脚。”

听到这，沈宁感到一阵惋惜，如果不是昨晚那场猛烈的雷暴雨，或许他们踹门和踹栅栏的声音就能被富隆小区的其他住户听见，还有一丝获救的可能。

“后来呢？你们做了什么？”

“当时我们非常恐惧，不知道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把我们带到那个房间。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决定先把门窗反锁上，等第二天天亮了再想办法求救。”

“这个想法是谁先提出的？”

“我。”

如果唐德义所说的是实情，那从他们反锁上门窗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所处的整个房间完完全全变成了一间密室。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即使有钥匙也进不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川却在几个小时后离奇死在了唐德义的身边。更加让人难以想通的是，对于李川的死，唐德义甚至没有丝毫的察觉。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李川死亡的？”

“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尖叫声。当时我正在睡觉，他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但我没来得及和他说话，他就被吓跑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在哪里？”

“就站在窗户外。当时屋外雷雨交加，我想他是趁着闪电时那一瞬间的光亮看到了我们。”

“你睡了多久？”

唐德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三个小时，也可能四个小时。但我想我一定没有睡好，因为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头痛的十分厉害。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把头倚靠在墙壁上的原因。”

“你们是同时睡觉的吗？”

“不，没有。那种环境下，我们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尝试逃出房间失败之后，我们商量好两人轮流睡觉恢复精力。这样的话，哪怕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够及时叫醒对方。”

“这个想法是谁提出的？”

“他。”

“谁先睡觉的？”

“他。”

“他大概睡了多久？”

“我不知道。可能三个小时，也可能四个小时。”

“这个过程中有特殊情况发生吗？”

“没有。”

“他是怎么醒过来的？”

“应该是自己醒过来的。”

“醒来后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

“你们有重新交谈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当时我又累又困，他醒了之后示意我去睡，我就闭上眼睛靠着墙立马睡着了。”

“从你闭上眼睛开始到你完全睡着大概用了多久？”

“五分钟吧……不，三分钟也有可能。当时我实在太困了，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所以刚一把头靠在墙上就睡着了。”

“在你睡着的过程中，有没有被其他的声音惊醒过？”

“没有。从头至尾只有最后那个男人的尖叫声让我惊醒了过来。”

“你有梦游的经历吗？”

“没有。”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几乎每晚我都是和我的妻子睡在一起，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昨晚梦游了。”

想起自己的妻子或许此时还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自己，唐德义的神情明显黯然了几分。昨晚自己一夜未归，又是那样极度恶劣的天气，一向聪慧的妻子联系不到自己必然已经报了警。

这一点唐德义很快从沈宁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只是若是让她知道此刻她的丈夫已经成为了一个杀人嫌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沈宁，可不可以将你的手机借我用用？我想打一个电话给我的妻子。无论结果怎样，至少现在我还可以给她报一个平安。”唐德义面露乞色，看向沈宁。

沈宁露出一个笑容，“不用，我在审问你之前，已经通知了她你现在在我们警局。算算时间，她应该快到了。”

唐德义听闻，对着沈宁投去感激的目光，嘴角却伴有一抹苦涩的微笑。

丁逸春的节奏没有被二人的对话打断，他向沈宁使了一个眼神，沈宁立刻心领神会，重新板起脸，准备接着记录。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把匕首，经过指纹对比，上面有你的指纹，对此你作何解释？”

听到丁逸春谈起匕首，唐德义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沈宁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他面部的肌肉有种僵硬感。

这在微表情的解读中，代表对方的内心正处在紧张不安之中。

唐德义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那把匕首，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很清楚，昨晚房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在我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当时恰好有一道雷电闪过，我借着电光看见匕首上面似乎还有血迹，吓得我第一时间把它扔了出去。”

说到这，唐德义顿了几秒，“我知道，按照目前的物证来看，我的确具有作案嫌疑。可是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