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场

       案发地所在的小区名为富隆小区，距离沈宁的住处并不远，按照以往大约只需二十分钟的车程便能到达。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让很多事产生了变故。沈宁望着车窗外的天空，犹如望着一片倾倒的海洋。

十分钟后，他们的车终于驶进了富隆小区。

富隆小区虽然名叫富隆，可实际上，它是一个近乎废弃的老旧小区。毗邻而建的老房子一座座排列在其中，原本白色的墙体早已发黄发黑，连墙皮都开始大块的剥落。沈宁透过车窗看过去，只觉得它们像一个个裸露在末世中的骨架，在雨幕的陪衬里活生生的飘动起来。那些一眼望去只有黑的窗户，则是骨架上瞪着的空洞而诡异的眼。

它们什么也没做，仅仅是这样单调的破败、老朽、僵硬，便让人从心底里感受到无限的恐惧。

由于物业早已撤走，小区内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各种垃圾和障碍物。罗逸驾着车左突右闪，尽可能的把车往里开。一直等到实在没法再前进一步的时候，他才和沈宁打算下车步行。

沈宁拖着半干的身体，打开车门撑起伞闯入雨中。周围停了几辆警车，他快速扫了一眼，发现全局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警车都汇集在了这里。

这样的暴雨天，雨伞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只剩下心理作用。沈宁和罗逸撑着伞一后一前的走着，像是在雨中盛开的两朵小花，给这个毫无生机的小区带来了些许活力。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题，沈宁猛然快走几步追上了罗逸，与他并肩而行。

“报案人是谁？”

“是一个路过小区门口的上班族。他报完警就去上班了，刘支刚刚专门派了两个同事去他公司，打算找他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他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

“据他所说，是另一个人告诉他的。”周围的风雨声以及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太大，沈宁听不清罗逸在说什么。他只好转过头看向罗逸，试图通过对方的口型来分辨。

“那个人神色慌张的从富隆小区跑出去，恰巧碰见了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抓住了他的手，告诉他这个小区里死了人，让他赶紧报警。”

“他为何自己不报？”

“一开始我们也纳闷，后来我们猜测，那个人应该是个扒手，想趁着雨天来这个没人的小区里进点货，可没想到碰上了这事。”罗逸幸灾乐祸的说道：“不知道他以后还敢不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沈宁没有接罗逸的话茬，思绪依旧停留在案件上，“报案人报案的时候，说了具体的楼栋吗？”

“这倒没有，只说了一片大概的区域和楼层。我们到了这儿之后，对区域内的所有楼层进行了逐一排查，这才发现了报案人所说的命案。”

罗逸的脚步在一栋单元楼门口处停了下来，“就是这了，八栋二单元1101室，得坐电梯上去。”

这么老旧的小区，电梯居然还能运行，这有点出乎沈宁的预料。二人走进电梯，罗逸轻车熟路的按下了标着“11”的按键。

“这个小区大概还有多少人居住？”

“还没来得及调查出精确的数字，但我们初步估计最多不超过十户，都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能力搬离滞留下的。那些有钱有能力的，早搬走了，哪里还愿意住在这里。你看看这儿，简直像是现代版的贫民窟。”

罗逸说的没错，不光是外表的破败，连这电梯内部也是惨不忍睹。破裂碎开的电子广告屏幕，因为脱胶而半垂下来的海报。随手往电梯壁上一抹，指腹上立马沾上不少的灰尘。而从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开始，它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摇摇晃晃的奔向十一楼，更是让人不禁隐隐担心起它的安全性。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凶手才会选择这里作为他的犯罪场所。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十一楼的提示音拉回了沈宁飘散的思绪。

门始一打开，沈宁就看到支队长刘鸿率领着一干警员正站在门外。他们的面色凝重且焦虑，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在看到沈宁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目光全部像利箭一般射在了他的身上，完全无视了与沈宁一同走出电梯的罗逸。

沈宁已经忘记，上一次感受到众人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在邑阳市的这几年，他从未在任何一起大型案件中当过主力。此刻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让沈宁感到久违的同时，又让他有些不适应。

“沈宁，你来了。”似乎是为了安抚沈宁的情绪，支队长刘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先带你去看看现场的情况吧。”刘鸿面色凝重的说道。他领着沈宁和众人向1101室走去，边走边介绍着案情：“目前可以确定房间里一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死去多时，另一个还活着。案件的关键点在于，活下来的这个人身份很特殊。”

刘鸿略微压低了声调，确保只有沈宁才能听见：“他是本市法院的副院长，唐德义。和你一样，也是几年前从安宁市调过来的。”

听到唐德义三个字，沈宁的身体忽然停滞了一下。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如同条件反射般。过去的回忆在刹那间犹如山洪卸闸下的潮水向着他的脑海席卷而来。

但是他随即重新镇定了下来，他硬生生地阻断了潮水。

此时刘鸿带着他走到了案发房间的门前。在刑警队没有赶来之前，现场已经由当地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拉好了警戒带，将案发房间以及周围与外界隔离开来。

这栋建筑的构造类似南方地区的教学楼，房间外有一条开放式的过道。雨水在风力的影响下微微的向过道倾斜，经过一夜的积累，地面上墙壁上到处湿漉漉一片。显然，脚印指纹之类的痕迹早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失去了勘查的必要。

即便如此，沈宁依旧按照规定戴好头套、手套、脚套和口罩，越过警戒带，仔细的勘查起了现场。勘查现场的目的是识别、记录、鉴定、收集、保存和重建犯罪现场的所有相关物证。他在安宁市担任重案大队一队副队长时，亲自勘查过不少命案现场，勘查技术早已锤炼的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