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棠溪兄妹

我不敢随意动作，若是叫人以为是在传递什么消息可就惹麻烦了。

我正思考着要不要叫侍女来处理，宫院的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哥哥，有人——”

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身形高挑，却好像有些不寻常的瘦弱，穿了一身稍稍褪色的螺甸紫长衣，领口有疏落古朴的淡色绣边，肤色格外的白，反衬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干净通透，神采飞扬。

不过发出声音的不是他，而是骑在他肩膀上的小女娃，看着像是四五岁一般大，一张圆圆的小脸粉嫩可爱，头发在脑袋顶上编成两个奇形怪状的团子，一晃一晃的，这熟悉的感觉竟让我有些恍惚。

二姐姐给小五梳头，就是这样的。

我回过神来，看着少年把小女娃放在地上，捡起蝴蝶纸鸢给她。

“你是珲南那位将军的妹妹吗，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唐突了。”

我有些疑惑，“是，你认得我？”

少年微微摇头，带着些得意的语气，“不认得，但你的打扮不像是羌北的人。”

珲南与羌北的服饰在形制上确实有明显的区别，我低头笑笑，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一时无言，那小女娃又跑到我身前，似乎对我的衣裳很是好奇，拉着我的衣袖放在手里看。

“果果，快回来，不得无礼。”

少年连忙叫她，视线便顺着衣袖看到了我的手臂，而后神色一怔，“你的手——”

“啊、我不是故意要问，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惊讶，实在无意冒犯。”

那慌乱解释的样子，竟让我莫名的觉得有趣。

“幼时贪玩意外受的伤，早就习惯了，不妨事的。”

听到我的话，少年歉意的笑了笑，看到小女娃还在玩我的袖子，更有些着急的喊她。

“棠溪果！你再不回来哥哥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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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虽未动声色，眼角余光却紧紧追随着跑回少年身边的小人儿。

略一思索后，我随即俯身行礼。

“珲南秦氏，给少君、女君请安，未识得二位身份，还望少君恕罪。”

少年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羌北国姓，棠溪氏。”

“哦对”，少年摸摸耳朵笑了笑，带出一阵咳嗽反而让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我序齿第四，单名一个闻字，棠溪闻。”

他弯下腰把小女娃抱起来，“不叨扰秦姑娘了，我还得把果果送回去，先告辞了。”

我再度俯身，恭敬行礼，看着少年走到门口，他还回身抓着果果的手同我挥了挥，我也禁不住笑意，同他挥手道别。

直到棠溪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我脸上刻意做出的笑容随即落下。

回到房间里，我重新铺纸研墨，一边写字，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

序齿第四，在羌北一众皇子里算是年纪很靠前的，可是接风宴的那晚，我没有在金殿中见过棠溪闻，连七八岁大的小孩子都来了几个，他却没来，怎么想都不合理，再加上他衣着简单，面色苍白难掩病态，我隐隐能猜到，是因为身体差或更多的原因，棠溪帝对他并不重视，甚至已经到了忽略的程度。

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皇子，有没有可能被策反呢。

会不会他一直渴求得到父亲的关注，因此更容易受到蛊惑呢。

秦北徵在棠溪帝那边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能轻易行动的，但或许我可以先拉拢一个皇子，为以后多添一份助力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我对棠溪闻了解不多，我还需要与他更多的接触。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日后，丰收节，这是羌北的大日子，对民间来说宣告着秋收的尾声，储藏好满仓过冬的粮食，庆祝一年丰盈充实的劳动结果，而对棠溪帝来说，羌北铁骑接连夺下数座城池，前所未有的顺利，也是一种丰收景象，因此他下令大办宴席，阖宫欢庆，我与秦北徵被奉为上宾。

金殿布置的愈发富丽堂皇，明亮的火烛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桌上的例菜更是精致丰盛，人头攒动间觥筹交错，举杯畅怀。

我远远的看到棠溪闻的身影，在一众皇子的末尾显得格格不入，他只坐了一会儿就摇摇晃晃的走了，我瞧着并未有人关注我，也离开了座位。

跟着我的侍女渐渐与我相熟，知道我不是想要与秦北徵联系，便放缓了脚步留给我一些空间，我追着棠溪闻一路到花园假山处，看到他坐在河流上方，悬着双脚踩水，我走到他身后，怯怯的唤了一声“四少君”。

棠溪闻转头看到我，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的颜色，“秦姑娘？”

我走过去，坐在少年边上，开始盯着流水出神。

“我想家了，金殿里太热闹，越热闹我越觉得冷落，索性就出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父君和你哥哥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如愿，早些回家。”

我看着棠溪闻认真的表情，勉强的笑了笑，可是我又发现，他好像也有些落寞的神色，和金殿上的人都不一样。

我疑惑的问道，“这些日子战事顺利，四少君不为羌北高兴吗？”

棠溪闻黯然的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声音里溢满了厚重的哀伤。

“我知道我父君永远不会满足，只要能打胜仗，他就会一直打下去，没有尽头，我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

“我也从未觉得，你和你哥哥是罪孽深重的叛徒，你们都是这场无休无止战争中的受害者，像我的祖父和母妃一样。”

“如果没有战争，我就不会失去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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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君的祖父和母妃……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棠溪闻，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他一双漂亮眼睛里弥漫上极度思念带来的雾气，手指也无意识的抓紧了膝盖处的衣摆。

“我祖父是一位老将领，统骑兵百人，五年前他在战场摔下马，被马蹄踏成了一滩碎肉，但是在羌北，这样的将领太多了，死一个，就补一个新的上去，没有人会记死去的那个，除了我和母妃。”

“那时候母妃正怀着果果，临近产期听闻了祖父的噩耗，早产血崩，留下刚出生的果果，就一个人去找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