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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幡动,仁者心动?(2)

风动,幡动,仁者心动?(2)

书名:春山多胜事:四时读诗作者名:三书本章字数:1776更新时间:2024-06-07 15:34:01

“梦觉半床斜月”,半夜梦醒,但见斜月半床,此情此境已近通灵。月光落在床上,乃醒后所见,不是梦,却比梦更像一个梦。斜月半床,较之明月空床,感觉又不一样,明月空床显得很空旷,斜月半床则更多惆怅。斜月半床的意象,有流连,也有离开,也暗含天快要亮了。

“小窗风触鸣琴”,窗隙透进来的风,触动琴弦而鸣响,想想可能有点诡异。明代诗人汤显祖评此词曰:“坡老咏琴,已脱风幡之案。风触鸣琴,是风是琴,须更转一解。”东坡咏琴,问琴声自何出:是琴还是指?韦庄此词在前,他说“风触鸣琴”,并没有手指在弹,而是风触动琴弦发出声响,是风在弹琴吗?

诗人没有明说,他只是写下这个特别的瞬间。此时,词中人刚刚从梦中醒来,在此瞬间,她的意识活动暂时是空白的,那么应该不是她的心在动。是风是琴,更转一解,或在于此。

水激石上,雷响山惊

听嘉陵江水声寄深上人

[唐]韦应物

凿崖泄奔湍,称古神禹迹。夜喧山门店,独宿不安席。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贻之道门旧,了此物我情。

此诗是韦应物夜宿嘉陵江畔时,听水声有感而作并寄给深上人的。唐代人尊称僧人为上人,即上德之人,指持戒严格并精于佛学的僧侣。唐宋诗人与僧人交往颇多,彼此之间喜欢以诗参禅。

是夜,韦应物独宿山门店,听湍流奔喧,心中震骇,久久不能安席。嘉陵江两岸山崖险峻,山门相传是大禹治水凿石所开,江水至此奔腾直下,巨响如雷,静夜听之,山惊欲崩。

听着水声,诗人不禁思维:“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水性自静,石本无声,如何水石相激,声如雷转而空山惊?这与东坡《琴诗》中的问题类似。如果仔细想想,并不难觉察水性虽静,但水却常在流动,在动中得其生命,水激石作声也是因为水在流动。对此,诗人何尝不知?他之所以问上人,其实是想与上人共参禅趣,以了“物我情”。

他说“贻之道门旧,了此物我情”,即我把这个问题赠与道门旧友,请上人予以开示解答,以了此物我情。什么是“物我情”?物即外物,我即自我,物我之间的关系,世俗通常认为是二元对立的,也就是常说的客观与主观的关系。诗人夜听江水而有所悟,虽赠诗请上人解答,实则是与上人分享他的感悟,能提出问题就表明已经是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江水声和物我情有何关系?我们试想,水性自静,石本无声,因缘和合而声生,与风吹幡动、指弹琴响一样,都是佛法中所说的“缘起性空”。一切物理现象,以及我们的喜怒哀乐,都是缘起性空,无非是因缘和合而生,即生即灭,即灭即生。体悟到这一点,大约就可以了“物我情”。

心外无物与实体二元论

物与我、外与内、客观与主观,当我们这样表述时,便已经预设了二元对立。六祖慧能说的“心动”,也常被理解为心外无物,和王阳明的看花同样,都是心物一体。

心外无物,我们间或能够体会,然在日常生活中,却仍感觉到物我有别,这是为什么?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或许也是出于同样的疑惑。我们每天所置身的外部世界,比如城市,街道,办公室,自家的公寓,以及家人和朋友的存在,这一切作为真实的客观存在,似乎没什么好怀疑的。但看过电影《楚门的世界》之后,你对外部世界的真实是否还会如此自信呢?对于楚门来说,一切都那么真实,包括他的家庭,他的爱情,他的生活我们的处境其实比楚门好不了多少。我们信以为真的,很可能也都是幻觉。如果所谓的“自我”,包括我们的长相、个性,乃至走路的姿势,全不过是遗传记忆的结果,那么我们所了解的世界怎么可能是客观真实的呢?《金刚经》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笛卡尔并不否认外部世界的真实,但他认为我们无法真正地了解外部世界,因为它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这与庄子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类似。他认为我们只能表述自己对外部世界的主观印象,这就是“我思故我在”。由此,他提出了实体二元论:存在两类不同的实体,即心灵实体与物质实体。他随后也发现两类实体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这是怎么发生的?天才哲学家、物理学家笛卡尔说通过松果体。松果体就是佛家所说的“识海”或“天眼”,在科学界也被称作“第三只眼”,据说如果唤醒了松果体,也就是所谓开了天眼,人就能真正看见物我为一,也才能真正理解心外无物吧。

以上只是粗浅的探讨。不论哲学还是宗教,对于我们思考自身,以及自身与宇宙万物的关系,都具有启示意义。思考本身就是对真理的渴望与探索,就是对生命意识的开拓和提升,比起答案,提出问题远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