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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绮丽对质朴,文野起冲突——北魏的分裂与内乱(5)

第三章 绮丽对质朴,文野起冲突——北魏的分裂与内乱(5)

书名:中国从此走向大唐:北朝的遗产作者名:叶言都本章字数:2498更新时间:2024-12-27 18:40:10

河北民变

六镇二十万被俘兵、民安置在河北三州之时,河北正遭遇水旱之灾,本身粮食已经甚为窘迫,根本不愿也无法分给这些外来人,于是移民大批逃亡,聚集成群,自行觅食,河北到处动荡。525年八月,原柔玄镇士兵杜洛周聚众于上谷起事,北魏出兵镇压,双方屡经缠斗。527年,民变领袖葛荣击败政府军,进逼邺城。528年初,民变领袖杜洛周也攻克河北南部各地。不久,民变军发生内哄,葛荣杀死杜洛周,统领其军。

此时河北的民变军有几十万众,民变的效能扩散,山东、关陇接着爆发民变,其他各地也都出现了规模不等的民变,北魏中央军疲于奔命,备多力分,已经无法镇压,于是手握重兵、镇守太原的胡人大将尔朱荣变得举足轻重。

尔朱荣早有图谋中央的野心。528年,胡太后、孝明帝母子反目,孝明帝密召尔朱荣为援,尔朱荣求之不得,进军中央,北魏朝廷迅速被尔朱荣控制。尔朱荣随即调动四路大军三十六万人进逼民变军。葛荣战败被俘,押至洛阳斩首,河北民变平定,但北魏政权已落入尔朱荣之手。

六镇之变与河北民变是王朝末年因政治不良与民生困难引爆的基层革命,类似秦朝末年的陈胜吴广起事、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事、东晋末年的孙恩卢循起事、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事、清朝后期的太平天国起事等。这种革命起自基层,一时声势庞大,中央政府本身的力量无法镇压时,往往求助于地方军阀、官员、豪强、世家大族等,给予他们特殊资源,或允许他们有自行招兵作战、自行取得粮饷等特权,结果基层的革命被这些人镇压后,这些人却变得尾大不掉,中央政府空虚化,不久灭亡,全中国也陷于分裂与动乱。

河阴之变与尔朱氏专权

528年,尔朱荣拥立孝庄帝,把胡太后和幼主元钊带到河阴,投入黄河淹死,然后又以新主皇帝祭天,召见百官为名,诱使两千多名官员齐集陶渚,在众多骑兵包围下,尔朱荣历数百官罪状,将他们全部杀死,史称“河阴之变”。事变使北魏朝廷官员为之一空,这对尔朱荣集团而言是好事,因为绝大部分的职务空缺都由尔朱荣的部下补上,人人升官发财。

尔朱荣的女儿原为孝明帝嫔妃。尔朱荣执政后,迫使孝庄帝将她娶为皇后。孝庄帝外逼于尔朱荣,内迫于尔朱后,处处受制,怏怏不乐。530年八月,孝庄帝不甘心做傀儡,利用朝见的机会,伏兵杀死尔朱荣与其长子等三十余人,尔朱荣这一支死亡殆尽。尔朱家族立刻发动复仇,由尔朱兆、尔朱世隆立长广王元晔为傀儡皇帝,出兵俘虏孝庄帝,送到晋阳缢死,北魏中央仍由尔朱集团控制。

尔朱家族可能是五胡中羯族的孑遗,被鲜卑族征服后鲜卑化,世居山西的太行山区,在较为孤立隔绝的环境中始终未曾汉化。北魏孝文帝的迁都与激进汉化过程中,他们因保持传统,部族特色得以逐渐充分显露,成为既与洛阳中央截然不同,又不属于六镇系统的胡人地方军阀。六镇之变以后,北魏中央军与六镇变民军的力量互相抵消,尔朱氏胡人军阀的力量相对大增,故得以掌控北魏政权。

作为当时胡人势力的代表,尔朱家族对于汉化不屑一顾,成为北魏末年胡人文化正统派或胡人基本教义派的象征。尔朱荣掌握北魏政权后的表现,足以说明此种心态。史书记载尔朱荣“举止轻脱”,每次到洛阳见皇帝都只是表演他的马术技艺、举行射箭比赛,皇帝也要下场,王公、嫔妃、公主等当然得参加。大家聚集一堂,比赛开始,皇帝如果射中目标,尔朱荣就自己起来大呼大叫地跳舞,所有在场的人也要跟着跳。众人酒酣耳热后就唱起鲜卑小调,闹到傍晚尔朱荣告辞时,还高唱着鲜卑歌,和部下手臂相扣,举足踏地而去。有一次他看见两个佛教僧侣共骑一匹马,大为动怒,拦下这两个人,要他们彼此用头不停地互撞,撞到两个出家人头昏脑涨不能动,就叫卫士提起他们继续互撞,到死为止。

这些行为从汉文化的角度看是不学无术、举动轻浮、欠缺教养、残暴不仁……然而若从游牧民族文化的角度看,则高兴起来当然要大碗喝酒、表演骑术箭术、唱歌跳舞,人人参加,人生本来就该如此,至于要两个出家人撞头到死,那就是对他们不爱惜马匹的惩罚了。由此看来,六镇之变、河北等地的民变与尔朱氏专权,其实都有社会与文化层面的背景与意义,那是鲜卑等游牧文化对孝文帝激进汉化政策的大反扑。史学家陈寅恪就认为河阴之祸是“胡人及胡化民族反对汉化之公开表示”。当时归入汉人地区的西北边区,鲜卑人经常欺侮汉人,就连已经汉化的胡人也一并遭殃,可见在种族问题之外,文化问题是更重要的因素。北朝后期这种反汉化的风气一直延续到东魏、北齐,这两个政权内部不同族群与各种文化之间的关系,一直颇为紧张。

高欢崛起与北魏结束

收拾北魏末年乱局,也将北魏送至终点的是胡化的汉人军阀高欢。

高欢出身于六镇中的怀朔镇,参加六镇之变,后来投靠尔朱荣,担任晋州刺史。531年,他统率六镇流民进入河北,得到当地大族的协助,开始占有自己的地盘。此时河北民变刚被平定不久,高欢本是民变领袖葛荣部下,很快将葛荣失败后原六镇以鲜卑为主的流民整合起来。高欢严整流民纪律,规定他们“不得欺汉儿,不得犯军令”,亦即一要与本地汉人和睦相处,二要听从自己的命令,遂成为鲜卑流民和汉族大姓联合势力的领袖。此时高欢名义上是尔朱荣部将,实则已决定自立争天下,不久就与尔朱氏集团决裂。

高欢本为贫民,少年时代家徒四壁,娶妻时从女方的嫁妆中得到一匹马,才有资格在北魏边镇军队中当个小队长。“六镇之变”将高欢卷入铁血杀戮的生涯,也造成他发展事业的机会。作为政治领袖,高欢节俭自持,更明察形势,善于掌握时机,借力使力。例如,他为避免与北方游牧民族柔然正面对抗,并借用其力量,娶了柔然公主。为讨伐尔朱氏集团,高欢也“挟天子以令诸侯”,立安定王元朗为帝,与尔朱氏所立的节闵帝对抗。此时尔朱荣已死,继任的尔朱兆闻讯,率二十万大军攻打高欢。高欢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沉着应战,又施反间计,使尔朱家族内部互相猜忌,终于击败尔朱氏,占领邺城。532年,高欢攻入洛阳,先后杀死两个傀儡皇帝,改立元修为帝,是为孝武帝,北魏政权落入高欢之手。534年孝武帝与高欢决裂,出兵攻打高欢失败,自洛阳脱逃,投奔镇守关中的大将宇文泰,后被宇文泰杀死,北魏结束。

北魏自孝文帝南迁到国不成国,仅仅41年,北方的分裂与动乱重演,只有待将来团结融合的一批人才有办法解决。

探索北朝至此,先将政治与要闻暂时搁下,下一章让我们来关注北朝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