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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1)

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1)

书名:水浒传:经典插图评点本(全二册)作者名:施耐庵本章字数:2444更新时间:2024-06-05 16:09:38

此篇借题描写妇人黑心,无幽不烛,无丑不备,暮年荡子读之咋舌,少年荡子读之收心,真是一篇绝妙针扎荡子文字。

写淫妇便写尽淫妇,写虔婆便写尽虔婆,妙绝。

如何是写淫妇便写尽淫妇?看他一晚拿班做势,本要压伏丈夫,及至压伏不来,便在脚后冷笑,此明明是开关接马,送俏迎奸也。无奈正接不着,则不得已,乘他出门恨骂时,不难撒娇撒痴,再复将他兜住。乃到此又兜不住,正觉自家没趣,而陡然见有赃物,便早把一接一兜面孔一齐收起,竟放出狰狰食人之状来。刁时便刁杀人,淫时便淫杀人,狠时便狠杀人,大雄世尊号为“花箭”,真不诬也。

如何是写虔婆便写尽虔婆?看他先前说得女儿恁地思量,及至女儿放出许多张致来,便改说女儿气苦了,又娇惯了。一黄昏嘈出无数说话,句句都是埋怨宋江,怜惜女儿,自非金石为心,亦孰不入其玄中也。明早骤见女儿被杀,又偏不声张,偏用好言反来安放,直到县门前了,然后扭结发喊,盖虔婆真有此等辣手也。

话说宋江别了刘唐,乘着月色满街,六字不惟找足前题,兼乃递入后事,盖良夜如此,美人奈何,便不须遇着阎婆,宋江亦转入西巷矣。月毕竟是何物。乃能令人情思满巷如此,真奇事也。人每言英雄无儿女子情,除是英雄到夜便睡着耳。若使坐至月上时节,任是楚重瞳,亦须倚栏长叹。见夜月便若相思,见晓月便若离别,然其实生平寡缘,无人可思,生平在家,无人可别也,见此茫茫,无端忽集,世又无圣人,我将问谁矣?已上皆吴趋王斫山先生语,偶附于此。先生妙言奇趣,口作风云,自有斫山语录行世,想亦天下之所乐得而读也。信步自回下处来。却好的遇着阎婆,春云五展。前忽然住,此忽然接,有云穿月漏之妙。赶上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只说言语伤触,虔婆成精语。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今晚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宋江道:“我今日县里事务忙,摆拨不开,改日却来。”一。阎婆道:“这个使不得。我女儿在家里专望押司,胡乱温顾他便了。直恁地下得!”反责宋江下得,虔婆成精语。宋江道:“端的忙些个,明日准来。”二。阎婆道:“我今晚要和你去。”便把宋江衣袖扯住了,发话道:“是谁挑拨你?反责宋江受人挑拨,虔婆成精语。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外人说的闲是闲非,都不要听他,押司自做个主张。我女儿但有差错,都在老身身上。又包办一句,虔婆成精语。押司胡乱去走一遭。”宋江道:“你不要缠,我的事务分拨不开在这里。”三。阎婆道:“押司便误了些公事,知县相公不到得便责罚你。又奉承一句,虔婆成精语。这回错过,后次难逢。押司只得和老身去走一遭,到家里自有告诉。”又糊涂一句,虔婆成精语。

宋江是个快性的人,吃那婆子缠不过,便道:“你放了手,我去便了。”春云六展。阎婆道:“押司不要跑了去,老人家赶不上。”又打诨一句,虔婆成精语。宋江道:“直恁地这等!”直性宋江如画。两个厮跟着来到门前。宋江立住了脚,前三段写不肯去,此又云“立住脚”,见宋江之不必杀婆惜也。阎婆把手一拦,说道:“押司来到这里,终不成不入去了!”虔婆成精如画。宋江进到里面凳子上坐了。前三段不肯去,一段立住脚,此又云凳子上坐,见宋江之不必杀婆惜也。

那婆子是乖的,生怕宋江走去,便帮在身边坐了,写虔婆成精如画。叫道:“我儿,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看他句句包荒女儿,兜揽宋江,费心费口,风云转换,入后乃渐渐搓捏不拢,读之失笑。那阎婆惜倒在床上,对着盏孤灯,正在没可寻思处,只等这小张三来,听得娘叫道“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那婆娘只道是张三郎,错认陶潜,写来入画。慌忙起来,把手掠一掠云髻,丑。口里喃喃的骂道:“这短命,等得我苦也!丑。老娘先打两个耳刮子着!”丑。飞也似跑下楼来,就槅子眼里张时,丑。堂前琉璃灯却明亮,照见是宋江,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依前倒在床上。丑。

阎婆听得女儿脚步下楼来,又听得再上楼去了,两句不是听出花娘乜邪,正是写出虔婆着急。婆子又叫道:“我儿,你的三郎在这里,怎地倒走了去?”那婆惜在床上应道:“这屋里多远,他不会来!句。他又不瞎,如何自不上来,直等我来迎接他。句。没了当絮絮聒聒地!”阎婆道:“这贱人真个望不见押司来,气苦了。恁地说也好,教押司受他两句儿。”一场官司,反打在宋江屋里,婆舌可畏如此。婆子笑道:“押司,我同你上楼去。”春云七展。宋江听了那婆娘说这几句,心里自有五分不自在。为这婆子来扯,勉强只得上楼去。本是一间六椽楼屋,前半间安一副春台、实。凳子,虚。后半间铺着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床,两边都是栏干,实。上挂着一顶红罗幔帐,虚。侧首放个衣架,实。搭着手巾。虚。这边放着个洗手盆,实。一个刷子。虚。一张金漆桌子上,实。放一个锡灯台。虚。边厢两个杌子。实。正面壁上挂一幅仕女。虚。对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实。上得楼来,无端先把几件铺陈数说一遍,到后文中,或用着,或不用着,恰好虚实间杂成文,真是闲心妙笔。宋江来到楼上,阎婆便拖入房里去,宋江便向杌子上朝着床边坐了。如画。杌子。

阎婆就床上拖起女儿来,拖起了,然仍在床上,如画。床。说道:“押司在这里。我儿,你只是性气不好,把言语来伤触他,恼得押司不上门,二十一字句。闲时却在家里思量。我如今不容易请得他来,你却不起来陪句话儿,颠倒使性!”三十一字句。俗本不知此两行半是二句,便读得七零八碎,减多少色。一句是凭空生出“言语伤触”四字,便将宋江一向不来缘故,轻轻改得好了。一句是当面生出“颠倒使性”四字,便将婆惜日常相思气苦,明明显得真了。灵心妙舌,其斯以为婆哉!婆惜把手拓开,说那婆子:“你做甚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浪妇偏嘴硬。嘴硬,所以掩其浪也,乃人又反因嘴硬而断其为浪,今古皆然,浪妇戒哉!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宋江听了,也不做声。婆子便掇过一把交椅在宋江肩下,便推他女儿过来,此句放下床来。交椅。说道:“你且和三郎坐一坐。不陪话便罢,不肯陪话,便算到同坐,亦是不得已而思其次也。不要焦躁。”那婆娘那里肯过来,便去宋江对面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