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3)
书名:水浒传:经典插图评点本(全二册)作者名:施耐庵本章字数:2317更新时间:2024-06-05 16:09:10
刘太公看见,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高兴。小喽啰头上乱插着野花。高兴。此处特地写,非为新郎装幌,总为后文反映也。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红纱灯照出大王来,奇笔。头戴撮尖乾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像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羢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高兴。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啰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高兴。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众庄客都跪着。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刘太公把了下马杯。又是下马杯。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又饮了三杯。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啰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大王亲口分付,教把马系在绿杨树上,如何后遂忘之?既来入赘。则非少顷便归者矣,据理定应把这马寄养在太公家槽里,今只为后文一笑,故有此一笔。小喽啰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高兴。
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趣语。“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
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妙。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黑洞洞地。绝倒。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房里也不点碗灯,由我那夫人黑地里坐地。做家的人乃至为贼所笑,哀哉!明日叫小喽啰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点。”明日回想此语,几成布施灯油。鲁智深坐在帐子里都听得,忍住笑,不做一声。七字无数情景。那大王摸进房中,六字奇文。“大王”字与“摸”字不连。大王“摸”字,与“房中”字不连。思之发笑。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一头叫娘子,一面摸来摸去。一摸摸着销金帐子,便揭起来,探一只手入去摸时,摸着鲁智深的肚皮,接连六个“摸”字,忽然接一个“肚皮”字,虽欲不笑,不可得也。意在肚皮之下,不料乃遇吾师。被鲁智深就势劈头巾带角儿揪住,一按按将下床来。那大王却待挣扎,六字奇文。“大王”字与“挣扎”字不连。鲁智深把右手捏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连耳根带脖子只一拳,旧时本色。那大王叫一声道:“甚么便打老公!”此句情理所无,只是扯作趣语,以发一笑耳。鲁智深喝道:“教你认得老婆!”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绝倒。老公老婆,接口明快。打得大王叫“救人”!七字奇文。“大王”字与“叫”字不连,“打”字与“大王”字不连,“大王”叫“救人”字不连,打得“大王”叫“救人”字不连。
刘太公惊得呆了:只道这早晚正说因缘劝那大王,捎带一句,妙趣。却听得里面叫救人。只谓是和尚。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啰,一齐抢将入来。众人灯下打一看时,众人眼中看出。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如火如锦。“骑翻大王”四字奇文,锦衣花帽大王背上驮着一个赤条条和尚,岂不怪哉!为头的小喽啰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救”字与“大王”字不连。众小喽啰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撇下”字与“大王”字不连。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禅杖小小发个利市。小喽啰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刘太公只管叫苦。打闹里,三字绝倒。那大王爬出房门,六字奇文。“大王”字,“爬”字,“房门”字,从来不曾连也。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是空马。树上折枝柳条,不必折枝柳条也,恐读者忘却前文马系绿杨树句,故借此提之,以为一笑也。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奇文。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也来”二字妙,隐隐藏一句骂在内。犹言秃驴欺负我可也,何至空马也来欺负耶?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奇文。连忙扯断了,骑着摌马飞走。出得庄门,大骂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你飞了去!”把马打上两柳条,拨喇喇地驮了大王上山去。“驮”字妙绝,言非大王尚能骑马,马驮大王还山耳。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是。“师父,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言赤条条也。只四字,亦非鲁达说不出。且取衣服和直裰来,洒家穿了说话。”如此笔力,真是心闲手敏。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为禅杖出色写一句。庄客们那里提得动。为禅杖出色写。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撚灯草一般使起来。为禅杖出色写。非是鲁达儿气,新禅杖实实得意耳。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恁么闲话!俺死也不走!”鲁达语。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太公语。无计留君,只得是酒,然醉了动掸不得,又要公何为哉?二句无数曲折,妙绝。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鲁达与武松作一联,此等语俱要牢记,与后武松对看。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