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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红十军团太需要一场大捷以振奋军心

十二、红十军团太需要一场大捷以振奋军心

书名:可爱的中国作者名:张品成本章字数:2669更新时间:2024-12-27 18:40:05

飞机是大清早来的,不是两架是六架。

寻淮洲朝天上看了看,就觉得不对劲,他去了方志敏的窝棚。

“今天有点不对劲。”寻淮洲把关于敌人飞机的事跟方志敏说了,“你不觉得今天有些异常?”

方志敏眨巴着眼:“你说说!”

寻淮洲说:“是侦察机吗?大清早雾气未散能侦察到个什么?若说是轰炸,半天没个动静。”

方志敏说:“我也觉得不对劲,以往只两架,今天来了六架。为什么会是六架呢?”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没话可说,是得想想再说,他们要想想事情后面的内容。现在每走一步都关乎全局,危急时刻决策得慎而又慎三思而三思。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刘畴西就这时候来的。刘畴西嚷着:“老方老方!”

刘畴西一掀帘就看见寻淮洲了,“寻师长也在,那正好,省得去叫你了。”他跟身后的警卫说:“去把乐政委和粟参谋长叫来。”

“你看你们苦着脸,你看你们……”他说。

方志敏说:“做了什么好梦了吗?”

“看你,”刘畴西笑着,“不是梦,是敌人送肉上砧了。”

“你坐下说。”

刘畴西坐了下来,看见方志敏那只大搪瓷口杯了,口杯里满满一杯水,结了薄薄一层冰,他用指头戳了几下就把冰戳开了。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些,他太兴奋了,他知道作为一个军团最高军事指挥员头脑发热不是好事情,他刘畴西打了这么多年仗,他能不知道?可他不知怎么得到那情报立马就是一脑壳的花,像春风里的那些花,开得灿烂夺目。这里一朵那里一朵,五颜六色的。他就不能不兴奋了,他就无以自持了。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一大碗凉水了,他想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可还是满眼的灿烂。也许是这么个特殊时刻使然,红十军团太需要一场大捷以振奋军心,何况寻淮洲这个前任作为师长,也打过几场漂亮仗了,他们还突进到芜湖的边缘,离南京就仅那么一点距离了,在红军里这可是了不起的事了。红十军团士兵都悄悄地说着那事,说寻淮洲神勇,那不分明是说我刘畴西无能?那他这个继任的脸往哪儿搁?那是个才二十四岁的毛孩子,可自己呢?年龄不说,从军在党都是老资格的人了,他不能让人抢了风头,他不能容忍这种说法的存在。

他得打一场胜仗,他做梦也想着这种事。他没想到侦察员一大早会带来好消息。

寻淮洲说:“说嘛说嘛,老刘你快说!”

刘畴西偏慢悠悠喝了那杯水,他不是卖关子,他是等乐少华和粟裕来,能少了军团政委和参谋长吗?

他看见凹坡那边雾一弥一弥地波动,果然乐少华和粟裕颠颠地跑了来。

“大清早侦察员带来好消息了。”刘畴西说。

他把侦察员带来的情报说了出来,然后在地上铺开张参谋长赶制的军用地图。

“浙江保安纵队的四个团连同补充第一旅前卫部队往我驻地扑来,离这有三十里的路程。”

方志敏说:“难怪今天飞机飞得有些蹊跷,突然就来了六架。”

“是七架。”粟裕说。

“七架吗?六架七架这并不重要,反正不正常,我和老方刚刚还说着这事,是侦察机吗?不像。可是又没扔炸弹,像是有别的目的……”寻淮洲说。

“胡搅哩,搅得你心里乱乱的,搅得你睡不好吃不好不得安宁。我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寻淮洲说。

“我看是有大动作。”他说。

刘畴西很响地拍了一下手,“那不就对上我的思路了?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问方志敏和粟裕,“老方你们有什么看法?”

方志敏那时痔疮已经变为脓肿,连排便也成了痛苦事情。脓血沾在裤子上被冷风一吹,冻成了冰坨,贴肉的地方凝冻不成,总那么湿渍黏糊着。那种滋味不好受,那种滋味不是人能忍受的。可他咬了牙捏紧了十指忍了,有时候指头就抠进了冻土里,指尖血糊邋遢的。他不能让痛苦把自己脸上弄出另一种模样来,歪着脸那像什么?脸上肉皱着扭着那像什么?这种时候他一个最高指挥员,不能因为自己身上的什么影响到军心士气。

他就是那么想的。

方志敏努力地让自己坐姿更好一些,使自己的声音更正常些。

“我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我的想法是,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到底要想到立足,想到保护有生力量。”

刘畴西说:“敌人贸然进犯,正是给予迎头痛击的大好时机,现在红十军团需要一场胜利。”

方志敏说:“我也同意刘军团长的这个观点,在近期找机会打一场漂亮仗。但眼下这场仗是不是合适,打得打不得,我们得有充分的准备。”

寻淮洲说:“现在部队数千人集中在这么个狭窄地带,未有充足时间休整,疲惫伤病影响战斗力不说,而且对敌情和地形都不是十分熟悉。后是黄山天险,前面敌人来势凶猛,两侧情况还不明朗,如此轻举妄动,万一置身被动后果不堪设想。”

刘畴西笑了笑,说:“寻师长这就多虑了,我们所遇到的不利因素,在敌人那儿同样存在。难道他们就熟悉地形?难道他们就不疲惫?不是这样的嘛!地形险是险,看你怎么利用,用好了是克敌之优势哩。现在倒真是拼精神拼勇敢的时候,看我们下不下得了决心的时候。”

他那张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亢奋还是因为喝下那一大杯冷水的缘故。“两军对垒勇者胜是不?”他说。

“哈哈!是这个理,是这么个理哩。”他说。

寻淮洲还想说个什么,但觉得已经毫无用处,不仅因为他身份已经降格仅是一个师长了,而且他也找不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来。他只隐隐感觉这一仗打不得,至于为什么,他没有更多的话好说。他期望方志敏能说些什么,他那么看着方志敏,他没想到方志敏也那么看着他,他没想到方志敏一直没说话只那么沉默着。

方志敏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那张地图。地图是粟裕他们几个参谋在一张拼接而成的黄裱纸上画的,看着有些费力气,但还是能看到山地河溪的大体位置形状。他就那么长久地盯着地图看。

“机不可失呀,一分一秒都很重要。”他听得刘畴西在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他点了点头,不知是对刘畴西那句话表示赞同还是对整个计划的认可。

方志敏看了看大家,觉得似乎意见都统一了。他并不懂得阵地战,以前指挥过的多是游击战运动战,他觉得既然军团长那么有信心,应该听他的。那时他想得很多。既然会师了,难道又要拆了开来?大会上群情激奋,我们的五根指头终于重又捏拢起来能狠狠地给敌人来一下了,红军是铁军,是摧不垮打不败的……他在会师大会的演讲里还说了许多。敌人来了,让士兵们撤他们会怎么想?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吸引敌人主力予以牵制。虽然中央红军在湘江遇挫情况不明,虽然红都瑞金已沦陷敌手,但任务并没有改变,发报机坏了,也许这两天会有新的指示到达,可毕竟没能收到哇……

他再一次点了点头,他点得很坚决很有力。

后来,他觉得他不该轻易点头,后来对这一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刘畴西跳了起来,他像一只笼里关了很久的狮子终于找到个发泄机会那么蹿跳了起来,他用仅存的那只手拔出匣子枪,在空中有力地挥了一下。

“集合队伍!”他几乎是吼着喊出那四个字的。

那四个字就像一团火,忽地一下把红十军团全点燃了,除了少数人的隐约的担忧,谁也没想到这支年轻的红军军团正面临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