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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4)

书名:小说的越界作者名:刘剑梅本章字数:2592更新时间:2024-06-04 11:39:11

非常幸运的是,自2016年起,阎连科每个春季都会来香港科大教一个学期的创意写作课,成了我的同事。每次他来香港科大,我都会请他介绍一些当代外国小说给我。我记得他介绍给我的第一本小说是法国作家菲利普·福雷斯特的《然而》,我读了后,很有感触,就马上写了一篇随笔。后来他又介绍我阅读萨曼·鲁西迪的《午夜之子》《摩尔人的最后叹息》、格雷厄姆·格林的《权力与荣耀》、远藤周作的《沉默》《深河》、赫拉巴尔的《过于喧嚣的孤独》、舒尔茨的《肉桂色铺子及其他故事》《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马利亚什·贝拉的《垃圾日》、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的《撒旦探戈》、斯瓦沃米尔·姆罗热克的《简短,但完整的故事》、安部公房的《箱男》《砂女》、若泽·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阿摩司·奥兹的《爱与黑暗的故事》、弗拉基米尔·索罗金的《碲钉国》等。大概是因为学者的习惯,只要我喜欢某位作家,我就会尽可能地找出他的所有作品来阅读,不过,后来我发现每位作家其实都只有几部代表性的“巅峰之作”,并不是每一本小说都写得很好。当然这样读下来,我对这些作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港科大,我常常找机会跟阎连科讨论,交流我们的阅读感想。他的阅读感想对我很有启发,因为我发现他更重视的不是小说中的政治,而是这些小说的细节、叙述手段、叙述语言、结构和思想,而这些跟文学创作有关的环节,却正是一些过于重视文学的政治性的批评家所忽略的。说实话,我的这本小书真是得益于他真诚和耐心的指导。

2018年春天,由于林岗的介绍,《小说评论》的主编李国平先生约我写一年的专栏,我答应后,就先写了《博尔赫斯的梦》《色彩缤纷的舒尔茨》《互绑的个人与历史》《关于灵魂的写作》。我非常感谢李国平先生的督促和陈诚的编辑。余华和迟子建读到我的这几篇文章后,给了我很多鼓励。余华特地介绍我阅读波拉尼奥的《2666》和哈维尔·马里亚斯的《如此苍白的心》,子建嘱咐我一定要写关于当代外国女性作家的评论文章,并介绍我阅读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小说。我后来写了《文学如何面对暴力》和《灵动婉转的散文体小说》,专门评论波拉尼奥的《2666》和波兰女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小说。2018年秋天,骆以军来到港科大教一门创意写作课,读了我的几篇专栏文章后,他特别开心,并说最喜欢我写波拉尼奥的那篇文章。没想到我们都那么着迷《2666》,几乎可以组建一个《2666》读书会了。

后来,我又自己选择阅读了奥维德的《变形记》、托马斯·曼的《魔山》、索尔·贝娄的《晃来晃去的人》《奥吉·马奇历险记》《赫索格》《洪堡的礼物》《拉维尔斯坦》、库切的《耻》《伊丽莎白·科斯特洛:八堂课》、玛丽莲·罗宾逊的《管家》、阿兰达蒂·洛伊的《微物之神》、韩江的《素食主义者》、菲利普·罗斯的《乳房》等小说,于是完成了《“变形”的文学变奏曲》《思想—小说的另一条路》《家的忧伤—女性的写作》《关于书的挽歌》这几篇文章。这三年时光,我一边教书做行政,一边充分享受阅读的快乐。即使完成了这本小书,我还是感到“学无止境”,需要补的课实在太多了,这只是刚刚迈出的第一步。

这三年来的“补课”的过程,让我真正回到了从小就热爱的文学园地。不过,我越读越感到惭愧,因为真正“读书破万卷”的,并不是像我这样的海外学院派的文学博士,而是我周围的这些自学成才的有悟性的作家们。波拉尼奥曾经说过,“阅读比写作更重要”。我通过阅读,才知道我周围的作家们有多么用功,他们因为阅读了那么多的中外文学作品,才有了现在的写作高度,而我周围的文学批评家是否同样阅读了那么多的中外文学作品,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样,我越读越感到谦卑,越知道自己的局限,所以一定还会继续快乐地阅读下去。我跟一些作家相比,唯一的长处,就是可以双语阅读,我经常会同时阅读英文原著和中文译本,比较中英文原著或译本带给我的不同的感觉。比如阅读鲁西迪的《午夜之子》的英文原文和格拉斯的《铁皮鼓》的英文译本,更能让我感到他们叙述语言的灵动、乐感和驳杂。不过,我自己并不擅长翻译,所以为了方便起见,我在书中的引文大多采用中文译本。

这本小书,是我的阅读笔记,也是我的“补课记录”,见证了我返回“文学园地”迈出的第一步。在此,我要特别感谢阎连科和骆以军热情地为我作序,我知道我的这几篇文章,远远没有他们序里说的好,但是他们的鼓励,不仅重新点燃我对文学的热爱,而且让我获得信心。我也非常感谢和珍惜余华、苏童、迟子建和梁鸿给我的意见和鼓励。另外,我尤其要感谢我在港科大的博士生乔敏,这些年来她耐心地帮我收集中英文的研究材料,让我在阅读小说之余,还能全面地了解这些作家的生平和文化背景。我尊敬的李欧梵教授和王德威教授多次告诉我,特别期待读到我的这本书。以往和现在的港科大研究生潘淑阳、蒋汉阳、乐桓宇、祝修文、韩松、黄东田、郭一骄都阅读过我的一些篇章,给过我诚恳的修改意见。我还要谢谢我在港科大的好朋友吴盛青教授、方海伦女士、常成教授、李佩桦女士、马晓璐教授给我的支持和鼓励。徐南铁先生曾经把我的随笔《拒绝遗忘的书写》和《关于书的挽歌》分别收入《2017中国年度随笔》和《2019中国年度随笔》,让我特别惊喜,真是感谢他。当然,我必须感谢天喜文化的董曦阳先生,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一直非常欣赏我的文字,我这本书交到他的手里出版,感到特别有缘。我也要感谢我这本书的策划编辑罗佐欧先生和责编张诗尧女士、王子文先生。

我的“文学老爸”刘再复,自己永远沉浸在文学状态,即使年近八十,依旧手不释卷、笔耕不断,而且一再叮嘱我,一定要做“文学中人”,不要做“文坛中人”。生活在这样的“文学之家”,我总是感到很幸福。我的妈妈陈菲亚、妹妹刘莲都特别理解和支持我。我的先生黄刚、儿子黄宗源、女儿黄宗玉都很有才气,也总喜欢跟我讨论文学、历史和哲学。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儿子黄宗源,从小就博览群书,他所阅读过的西方经典名著,早就超过我了,他也是我必须“补课”的动力之一。

这本书的藏书票选用了我儿子黄宗源画的一幅心理画。题为《反省》,表现一个中年人的自我反思。画中揭示了许多潜意识层面的内容,有以往故意遮蔽的见不得人的心理困惑,也有过去尚未成长就变得畸形的希望和寄托,还有飞不起来、被树捆住的鹰—正如我们内心渴望的大自由处于凋零的状态。而《小说的越界》渴望的正是回归文学的清纯和美好,那种不被世俗世界捆绑的潇洒和自由,还有触动心灵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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