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飞烟灭的乌托邦：《海上钢琴师》（1）

面对人生的必要，艺术是一种多余的东西，

是一种奢侈。

——黑格尔《美学》

你的船在哪里？

开学之后三周，我们电影课的第一个板块——“爱、沟通与救赎”已经鉴赏完毕了。根据安排，第二个板块是“艺术惊鸿”。

在这一板块，我要用一两部电影来展现艺术，不管是什么艺术，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在高一的时候我已经给孩子们做了一年的音乐鉴赏也是如此。在以前的几届学生中，我曾经选择过《莫扎特传》等艺术家传记电影，不过在这两届我改变了做法。艺术家的生平固然重要，但是艺术家的生平并不一定等于艺术，与其去拜谒先贤祠，还不如去参观艺术馆。因此，我选择的是两部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直接揭示艺术本质的电影——《海上钢琴师》和《毕加索的奇异旅程》。

照例，本周鉴赏电影的片名在上周就给孩子们通报了，课代表也从网上下载了电影的相关资料，一个班甚至把网上下载的海报做成了教室电脑的桌面。

每周的晚自习都是孩子们最盼望的时段，课前的同学分享鉴赏刚刚结束，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问我：“今天看《海上钢琴师》吗？”

“是啊，上周不是已经通知了吗？”我笑着回答，“今天我们将开始我们的第二个板块——艺术惊鸿。什么叫艺术？这个恐怕很难界定。要完全用电影来定义艺术更是不大可能的。不过我相信我们仍然能从一些很美好的电影中感受到艺术的魅力，瞥见艺术的影子。”

“今天我们要观赏的是意大利导演托纳多雷的代表作——《海上钢琴师》。事实上这是他的‘时空三部曲’中的一部，另两部是《天堂电影院》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三部电影的共同点都是通过回忆和讲述给我们展示了生命、回忆、爱与艺术。我推荐大家看《天堂电影院》，这部电影通过一个男人回忆小时候家乡的电影院和放电影的老人给自己一生的影响，为我们展现了生命的艰难成长与美丽绽放；《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嘛，我建议大家在成年人陪伴下观看。”

“为什么呢？”有孩子不解。

“哈哈！这个都不知道……”有孩子反应过来了，一脸坏笑地看着不解的孩子。

我微笑着没有继续做解释，有些事情，还是别过多解释的好。

“《海上钢琴师》为我们叙述的是一个离奇的故事，一个人刚出生，在20世纪的第一天被遗弃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被一个锅炉工收养，于是一直以船为家，一直没有踏上陆地一步。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无师自通地成了一个技艺高超的钢琴师，这部电影，讲的就是他的故事。”

光碟已放入电脑，在我的示意下，靠墙的孩子关上了教室的灯。阴冷潮湿的阶梯边，麦克斯的独白开始响起：

我现在还在问自己是否做得对，当我离开了他漂泊的城市，我指的不仅是工作，事实上，还指的是那样的真正的朋友……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当影片结束，伴随着重新打开的教室的灯，是孩子们热烈的掌声。我重新站上讲台：“好看吗？”

“好看！”

“哪里好看呢？”

有孩子说1900与谢利飙琴那段最好看，也有孩子说船即将爆炸而1900还在弹琴那段最好看，还有孩子说影片中那个女孩子很好看，大家爆发出一阵笑声。

“那么大家觉得，1900应该不应该下船呢？”我继续问。

很多孩子说应该下船，有孩子说当他找到心上人的时候其实就应该下船，和心爱的人共度一生，还有很多孩子说船要爆炸的时候他应该下船，犯不着与船一同沉入海底。

“那么大家有没有觉得这部电影的情节很假，至少很离谱？有哪个人愿意为了一艘旧船而搭上自己的生命呢？”

不少孩子在点头，表示也觉得无法接受。

我停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那么，大家觉得我们自己有没有这样的一艘船呢？”

有的孩子有些惊讶，有的开始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许，我们也有这样的一艘船，我们在这艘船上出生，在船上长大，我们视它高于世上所有的一切，为了这艘船我们可以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声名，甚至爱情。”

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点头。

“所以，我们不妨把影片中的弗吉尼亚号视作一个隐喻，她代指的就是1900生命与灵魂中最重要的东西。为了她，1900牺牲了所有，最后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而影片最后在即将爆破的船上，1900还在对着不存在的钢琴弹奏。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当爆破的信号响起时，他停止了弹奏，抬起了头，脸上露出微笑，所以我想，他是幸福的。”

孩子们点头表示同意。

“从某种角度上说，一个人一生能有一个让自己牺牲一切的东西，不管它是艺术，还是信仰；是学术，还是爱情；是国家，还是民族，其实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哦……”有孩子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所以，我们也可以问一下自己，我有船吗？我的船在哪里呢？”

孩子们开始小声讨论。我走下讲台，将我写的影评发给大家：“这篇文章是我几年前写的，我先郑重声明：本文仅代表我个人观点，只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因为这周的作文就是写这部电影的影评。”

影片情节

小号手麦克斯离开了他工作了6年的豪华游轮弗吉尼亚号。穷困潦倒的他，到了要被迫卖掉自己赖以为生的小号的地步。就在他在乐器店最后一次深情地吹响小号时，乐器店老板将一张唱片母版放在唱盘上，缓缓流出的钢琴曲调竟与他吹的完全一样。在老板的追问下，麦克斯讲起了那个很多人都不会相信的故事。

20世纪的第一个月，豪华游轮弗吉尼亚号上的锅炉工丹尼在头等舱舞厅里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善良的丹尼收养了他，并为他起名叫1900，因为他是在这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捡到这个婴儿的。1900生于船，长于船，在养父丹尼因为事故去世之后，1900还是孤独地生活在船上。而阴错阳差，他居然拥有惊人的天赋，无师自通学会了弹钢琴，后来还成了船上乐队的钢琴师。也就是这时候，担任小号手的麦克斯认识了1900。1900从未下过船，却通过阅读了解了各地的风土人情。而最绝的是，他用音乐穿过了人的表象，透析了各种人灵魂的最深处。

1900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传到了岸上。爵士乐的祖师谢利听后不以为然，专程上船来与1900比琴，结果惨败而归。唱片公司闻讯，跑到船上来要为1900录制唱片，可是母版刻好之后1900却把它拿走，然后毁掉了，原因是他不愿意自己的音乐离开自己。

就在录制唱片的那天，1900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并瞬间爱上了她。为了能与姑娘一起生活，他甚至做出了下船的决定，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还是没能踏上陆地，而是重新返回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