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巫术
书名:火药、枪炮与革命作者名:杜君立本章字数:2287更新时间:2024-05-29 14:50:38
中英鸦片战争发生时,欧洲已经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战争,很多君主和独裁者都被送上了断头台。与之相伴的是关于现代化的启蒙运动,人们的思想观念和国家制度都发生了剧烈的变革,尤其是现代军队的出现,让战争模式完全跳出了传统框架。
首先一点,所有的战争都由专业的军队来进行了。所谓专业,就是有着严格的训练和纪律。这既不是以前为了挣钱的雇佣军,也不是为了荣誉而战的骑士。战争是国家的事业,而军队,体现的是国家的暴力意志。
有了专业化、职业化的军队,政府便加强了对社会资源的控制能力;反过来,政府强化了对社会的管控,也才有能力供养一支专门的军队。对拿破仑来说,国家、政府和军队是一回事,与其说国家拥有军队,不如说军队拥有国家。
普鲁士作为武力国家,有一多半是拿破仑军队侵略的结果。对普鲁士来说,整个国家就是靠发展军队建立起来的。在骑士时代,这里城堡林立,有数不清的容克小国。这些贵族出身的年轻一代纷纷入伍,成为极其忠诚而又勇敢的军官,使得普鲁士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崛起了。
从滑铁卢战争来说,英国人在战争方面比拿破仑做得更好。对英国来说,军队作为政府的暴力工具,可以对外侵略,对内镇压,对社会各界形成足够的威慑力,再加上铁路和蒸汽战舰的快速与便捷,这让大英帝国统治世界的力量更加强大。
在18世纪之前,欧洲曾经风靡过很长一段时间“中国风”,人们对来自中国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赞不绝口。工业革命和启蒙运动的兴起,对东方的了解越来越多,让东方的形象一落千丈,欧洲的精英们甚至将中国看作一个拒绝进步的反面典型。正如法国思想家托克维尔所说,清朝腐朽的官僚集权制度吞噬了中国社会的创造力与能量,从而导致了僵化,“中国人有安宁而无幸福,有百业而无进步,有稳劲而无闯劲,有严格的制度而无公共的品德”,在他们看来,鸦片战争不过是“欧洲的活跃和中国的停滞交锋了”。
在这场“中国人不可能战胜而英国人绝不该发起的战争”中,守卫宁波城的重任竟然被寄托在一群猴子身上。
当时,清兵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群猴子,计划将鞭炮绑在猴子身上,然后将其驱赶到英国军舰上,好让猴子在慌乱中点燃英军的军火库。结果当英军发起攻击时,所有清兵都只顾自己逃命,猴子的事情早就抛在脑后了。那些猴子被锁在一起,最后全部被活活饿死。
克劳塞维茨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换句话说,战争永远是政治的一部分,政治的不正义最终往往成为战争的阿喀琉斯之踵。
孟子说:“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1840年的鸦片战争中,英国人的炮火竟然成了中国民众的烟花,一场英国人的“孤军远征”,戏剧性地变成了清朝“敌众我寡”的危局。
随着英军连战连胜,清朝出现了“汉奸”一词,意思是给外国人当奸细的汉人。官军为什么打了败仗?不能说敌人强大,不能说满人不行,只能说汉人在背后捅刀子。
浙江巡抚刘韵珂的奏折中称:“盖其炮火器械,无不猛烈精巧,为中国所必不能及。……无一处不勾结汉奸,无一汉奸不得其重贿,为之致死。”负责抗英军务的杨威将军奕经亦认为:“防民甚于防寇,此所谓患不在外而在内此也。”
从“防民甚于防寇”到“攘外必先安内”,胡绳在《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中,一语道破中国古代专制体制的秘密:“统治者所豢养的军队本来是为了镇压人民的,只能在手无寸铁的人民面前逞凶暴。”
道光二十二年,清政府以奕山亲王为靖逆将军,以户部尚书隆文和湖南提督杨芳为参赞大臣,率兵17000余开往南国,征剿英夷,收复香港。
年近古稀的杨芳戎马一生,身经百战,无一败绩:镇压湘黔苗民起义大胜、镇压川楚陕三省白莲教起义大胜、镇压河南李文成起义大胜、镇压张格尔大胜、镇压彝族起义大胜。
其时的广州,英军兵临城下,城内一片风声鹤唳。老将杨芳的到来令清朝臣民欢呼不绝,林则徐也亲自为其祭旗。
据时人梁廷枏的《夷氛闻记》记载,杨芳看到“夷舰”上的大炮总能击中“我”,而“我”却不能击中对方,因此杨大人英明地指出,夷舰“必有邪教善术者伏其内”,于是“传令甲保遍收所近妇女溺器”,作为清朝的制胜法宝。
清军将这些马桶平放在一排排木筏上,由一位副将率领,以马桶口面对敌舰冲上去,以破“邪术”……随后,在英军的反攻炮击之下,清军一哄而散。
最后,这场闹剧般的战争以奕山签订《广州和约》,付给英夷600万西班牙银元的“赎城费”而结束。
杨芳和他的军队将广州城洗劫之后,凯旋还朝。时人写诗嘲讽道:
杨枝无力爱南风,参赞如何用此公。
粪桶尚言施妙计,秽声长播粤城中。
芳名果勇愧封侯,捏奏欺君竟不羞,
试看凤凰冈上战,一声炮响走回头。
巫术是蒙昧时代的技术,火药是科学时代的技术。在传统文化中,科学常常被蒙昧解构,因此形成许多不可思议的历史细节。
自从中国发明火药和火器之后,野蛮落后的原始部落常常将其作为巫术看待,因此也试图以巫术破解。在中国传统巫术中,常以人粪、鸡血和女人阴户等“不洁之物”,作为镇邪除恶的手段使用。
明朝万历年间,官军以火器营镇压地方叛乱,四川播州土司杨应龙以数百名裸体妇女迎战,果然官军“炮不得中”。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后来官军“斩黑狗血洒之,法立破”。
崇祯八年,张献忠攻桐城时,以妇女“裸阴向城”,城上官军“泼狗血、烧羊角以解之,炮竟发矣”。
清乾隆三十九年,山东王伦起事,白莲教军围攻临清,守城官军以鸡血和粪汁洒城,并使妓女以阴门迎敌,临清之围遂解。
鲁迅小的时候,他家的女佣阿长对他说,太平天国的天兵占城时,“我们也要被掳去。城外有兵来攻的时候,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来;再要放,就炸了”。在鲁迅看来,“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之外的,不能不惊异。……不料她还有这样伟大的神力。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似乎实在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