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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的征服

书名:火药、枪炮与革命作者名:杜君立本章字数:1611更新时间:2024-05-29 14:50:27

与“战国时代”的欧洲不同,同一时期世界上其他主要文明地区几乎都处于和平稳定时期,如奥斯曼帝国、莫卧儿帝国、清王朝以及幕府日本等。

在很长一段时期里,这些古老的大帝国基本都没有太大的外部威胁,他们无一例外地实行暴力垄断,以此来对内部叛乱进行镇压。对统治者来说,根本不需要去发展先进的军事技术。

内因加上外因,火器技术在战火纷飞的欧洲得到比其他地区更迅速的发展,这使得欧洲火器技术后来居上,领先于其他地区。

不久,当西洋火器重新传入中国时,徐光启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可以克敌制胜者,独有神威大炮一器而已。一见于宁远之歼夷,再见于京都之固守,三见于涿州之阻截,所以然者,为其及远命中也。所以及远命中者,为其物料真、制作巧、药性猛、法度精也。至彼国之人所以能然者,为在海内外所当敌人如红毛夷之类,技术相等,彼此求胜,故渐进工也。

火药的出现,极大地促进了欧洲政治的多元化。与政治的多元化相伴随的,是各国之间你死我活的武器竞赛。

在中世纪,西欧虽然统一在一个宗教之下,但政治上却存在着无数个骑士城堡和自由城市。进入火药时代之后,无限战争导致的暴力杀戮,促进了民族仇恨的成长。法国人恨英国人,英国人恨西班牙人,瑞典人恨丹麦人,荷兰反叛者恨他们的主子哈布斯堡家族。宗教改革中诞生的新教与传统天主教之间也是如此,前者被后者视为反叛者和异教徒。

仇恨是战争的根源,战争也是仇恨的根源,而火药不仅制造了战争,也制造了仇恨。

1618——1648年的三十年战争,成为火药来到欧洲后的第一场大灾难。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1914——1944年新三十年战争的预演。

16——18世纪这200年,火器技术最大限度地提高了拥有较高文明社会的军事水平,古老而松散的游牧部落在新式火器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因为火器的出现,人类社会的弱肉强食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由此引发了一场席卷全球的政治文明巨变。

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者开拓中南美洲时,为数不多的英国人在北美开始耕种繁衍,最后硬是在印第安人的土地上创造出了一个美国。稍晚一些时候,库克船长来到偏居南半球一隅的澳洲,将这里变成了大英帝国最远的流放地,这就是后来的澳大利亚与新西兰。

在欧洲,俄罗斯地处偏远,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国家,但离开欧洲,他们马上变得战无不胜。有火器傍身,这些貌似毛皮猎人的冒险家便大壮行色。他们越过乌拉尔山,在月球一般辽阔的西伯利亚森林烧杀劫掠,勒索绑架,如虎入羊群,无恶不作。

依靠步步为营的枪炮要塞,俄国的疆土从欧洲一路扩张到亚洲。这支人数不多的哥萨克人,向南攻入中亚草原,数年内连灭希瓦汗国、布哈拉汗国和浩罕汗国,将三大汗国变成“俄属土耳其斯坦”。他们还向东推进,最后越过白令海峡,将美洲的阿拉斯加收入囊中。

当他们沿着黑龙江南下时,第一次遇到了强敌。他们是刚刚入主中原的女真人,拥有丝毫不逊色于俄国人的火器,尤其是大型火炮。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由服务于清廷的比利时人南怀仁所制。

女真人自古热爱弓箭,但他们只用了一代人的时间,就学会了各种火器,并用它击败了起初更擅长火器的明朝。

在此后的一个世纪中,满八旗的火器兵团南征北战,从雄踞北方的蒙古各部到西部边陲的廓尔喀,乃至南亚的安南和缅甸,无不在帝国的枪炮面前望风披靡。

随着西南“改土归流”的强力推进,大清不仅将帝国版图扩张到广阔的程度,也将帝国权力推进到严密苛刻的地步。

火器技术并没有终结战争,但它终结了自古以来原始游牧民族的侵略战争,并转而将他们变成现代战争的受害者。

古老的长城在火器时代并没有过时,掌握了火器技术的满族人将蒙古族人彻底阻挡在长城之外。蒙古族人到内地,只能从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独石口、张家口、杀虎口等六处入关。入关时登记人数,出关时仍照原数放出。

准噶尔作为最后一个草原帝国在火炮声中灭亡了。格鲁塞在《草原帝国》一书的最后写道:

清朝对伊犁河流域和喀什噶尔的吞并,意味着在定居民族先进武器的攻击下,草原游牧的民族已经丧失了弓强马壮的优势,也标志着定居民族对游牧民族、农耕地带对草原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