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汉兴衰（2）

李期是李雄的第四子，由李雄正妻任氏养大，《晋书·载记》说李期聪慧好学，又多才艺，所以李越杀了李班之后，就让李期继承了皇位。李期做了大成国的新皇帝，任命李越为相国，又封其为建宁王，任命李寿为梁州刺史、东羌校尉、中护军、大都督，封其为汉王，又任命几位兄弟为将军，授予了重要官职，迅速掌控了朝廷大权。而对李班的兄弟们就很残酷了，先杀了李班的仲兄李都，又派兵去杀李班的弟弟李玝。当时李玝为征北将军，驻守涪城，于是弃城而逃，投降了晋朝。在这场血腥的政变中，朝臣们大都顺从了李期，但也有不服气的，李班的舅舅罗演与上官澹就密谋袭杀李期，然后扶立李班之子李幽来坐皇位。可惜密谋被泄露了，李期立即诛杀了罗演、上官澹与参与密谋的人，连李班的其他亲属也不放过，杀了李班的母亲罗氏、李班两位兄长的儿子与妻子。

李期排除异己，滥杀无辜，自以为坐稳了皇位，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在朝臣中任人唯亲，国家大事皆由几个宠臣处理，对以前的大臣态度轻慢，使得政刑失错，朝纲大乱。李期对亲兄弟中有才艺的也心生忌惮，设法诛之，他的亲兄弟李霸、李保皆无病暴死，传言就是李期鸩杀的。李期又贪财好色，常将籍没的妇女资财以实后庭。又杀戮进谏的大臣，充分暴露了他的暴虐无道。大成国的政局至此危机四伏，上自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心怀恐惧，忐忑不安。李期胡作非为，不知收敛，又鸩杀了安北将军李攸，并与李越及几位宠臣谋划袭击李寿。李攸是李寿的养弟，李期的暴虐行为激起了李寿的愤怒，李寿开始了反击。

李寿是李特之弟李骧的长子，李骧死后，李寿继任为大将军、大都督，屡立战功，封建宁王，受李雄遗命任辅政大臣。李期政变杀害了李班之后，忌惮李寿的威名，将李寿改封为汉王。李期表面重用李寿，内心却深为畏惧，一直想除掉李寿。李寿对此当然心知肚明，奉命去攻杀李玝时有意将李玝放走了，然后领兵驻扎涪城，时时小心提防。每逢外臣进京朝见皇帝的时候，李寿都以加强边防为由，推辞不去朝觐。因为李寿手握重兵，李期也无可奈何，只能派亲信去慰劳，观察李寿的动静。眼看着李期倒行逆施，肆意妄为，连养弟李攸都被害了，李寿忍无可忍，终于打出了“除君侧”的旗号，率领步骑一万多精锐人马，从涪城出发，向成都发动袭击。李期与李越虽然嚣张，却疏于防备，成都兵力薄弱，有点措手不及。李寿轻而易举就攻克了成都，占领了王宫，将李越与宠臣定罪为怀奸乱政、谋倾社稷、大逆不道，当即处死。李寿又假称奉李雄正妻任氏手令，将李期废为邛都县公，幽禁于冷宫中。李期惯于作威作福，没料到会有如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顿时万念俱灰，叹道：“天下主乃当为小县公，不如死也！”遂自缢而死。李期在位三年，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谥曰幽公。《晋书·载记》说，在这场事变中，李雄的诸多亲生儿子，皆为李寿所杀，可见李寿心狠手辣，诛杀李氏亲属也是毫不手软的，而且纵兵掳掠，多所残害，数日乃定。

李寿控制了成都之后，部下解思明、罗恒等人劝李寿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向东晋称藩归顺。而部下任调等人则劝李寿自立称帝。两种建议，究竟哪一种好呢？李寿犹豫不决。《晋书·载记》说，于是李寿“命筮之”，占者曰：“可数年天子。”部下任调恭喜说：“一日尚为足，而况数年乎！”解思明说：“数年天子，孰与百世诸侯！”李寿听了部下的争论，表态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任侯之言，策之上也。”于是拍板决定，坐上了皇位。李寿曾被封为汉王，自立称帝后，随即改元为汉兴。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因此将李氏王朝称为成汉政权。

李寿称帝执政，同样任用亲信，将几位信得过的部下授予了重要职位，作为他的股肱爪牙。而对前朝的旧臣及六郡人士，皆排斥或冷落，又将李雄诸子赶尽杀绝以绝人望，并改立宗庙，这些举动都不得人心，并激化了李氏统治阶层的内部矛盾。当时广汉太守李乾等人，就谋划推翻李寿。李乾是李奕的从兄，而李奕是李寿的得力部将，是攻取成都时的先锋。李寿对此大为忧惧，让儿子李广与大臣们结盟于前殿，约为兄弟，发誓要忠于朝廷，而将李乾改任为汉嘉太守，有意网开一面，以此来笼络亲信部众。

李寿在位时，与北方的后赵互有往来。李寿曾接到后赵石虎的书信，石虎鼓动他与后赵连横，一起出兵进攻东晋，约分天下。李寿很兴奋，乃大修船舰，严兵缮甲，调集了军士七万多人，组成了舟师，亲自登城检阅。李寿头脑发热，但群臣都反对出兵，认为成汉国小众寡，兵力单薄，而吴会险远，图之不易。几位谋臣也劝谏李寿不要盲目行动，认为胡人建立的后赵乃豺狼之国，一旦东晋亡于后赵，成汉就不得不向胡人称臣，若与之争天下，则强弱势异，毫无胜算。李寿见众臣都反对用兵，最终打消了联合后赵进攻东晋的念头。但李寿与后赵的联系并未减少，他派使者出使后赵，使者回来向他讲述了石虎的奢华宫廷生活与善用酷刑控制邦域。李寿听了颇为羡慕，也仿而效之，开始大兴土木，修建宫室，并滥用刑罚，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李寿又从附近郡县迁徙人口，来充实成都，又引水入城，追求奢侈生活。李寿的这些做法，使得百姓疲于奔命，深受劳役之苦，怨声载道，产生了强烈的不满与反抗之心，“思乱者十室而九矣”。

李寿身边的几位大臣对此都很担忧，左仆射蔡兴与右仆射李嶷都直言劝谏，皆被李寿以诽谤忤旨而诛杀。不久，李寿患病，一些谋臣又劝他归顺东晋，李寿不听。驻守南中的李演自越嶲上书，劝李寿奉东晋为主，放弃帝号，称王就行了，李寿怒而杀之，借此威慑那些劝谏的谋臣。李寿的病情日益严重，无药可治，在位五年，于晋康帝建元元年（343年）病故，死的时候才四十四岁。

李势是李寿的长子，继位做了成汉的皇帝。李势当时没有孩子，李势的弟弟李广便请求将他立为太弟，李势不同意。谋臣马当、解思明等人认为李势兄弟不多，将来若有废立，就孤单危险了，都力劝他答应李广的请求。李势怀疑他们合谋，有串通了准备搞政变夺权的嫌疑，于是派大将军李奕袭击了驻扎在涪城的李广，将李广贬为临邛侯，李广忧惧自杀。李势又派人抓捕了马当、解思明，将这两位谋臣斩首，并夷其三族。解思明被砍头之前叹道：“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在成汉国李寿、李势两朝的谋臣中，解思明比较有智略，敢于谏诤，马当也素得人心，两人被杀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朝野士民无不哀之，《晋书·载记》说：“自此之后，无复纪纲及谏诤者。”当时的情形，不仅人心离散，更严重的是又发生了内讧。李奕举兵反叛，带了数万人攻打成都，李势调集守军，登城迎战。李奕匹马当先，发起冲击，被守城将士射杀，其部众随即就溃散了。李势于是改年嘉宁，大赦境内。李势是一位没有什么建树却喜欢胡作非为的成汉末代皇帝，《晋书·载记》说他“既骄吝，而性爱财色，常杀人而取其妻，荒淫不恤国事。夷獠叛乱，军守离缺，境宇日蹙。加之荒俭，性多忌害，诛残大臣，刑狱滥加，人怀危惧”。

李势的乖张行为，加速了成汉王朝的衰落，也给东晋攻取成都提供了机会。晋穆帝永和三年（347年），桓温率军西征，势如破竹，击败了成汉的抵挡。李势向桓温投降，归顺东晋，在位五年，就成了亡国之君。之后被晋军迁至建康，做了归义侯。

以上所述，就是成汉王朝几十年的兴衰过程。常璩是成汉整个兴衰过程的亲历者，也是成汉历史的观察者与记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