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2）

中央的政策对我的科研影响不小

“有人说，中国人吃饭靠‘两平’，意思是讲一靠邓小平的政策，二靠我试验成功的种子。当然，我跟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我认为中央的政策对科技工作者的科研影响不小。”袁隆平对此感慨颇多。

1958年，第一次听到了农业“八字宪法”，袁隆平并不知道这是毛泽东说的，以为是农业部定的，脱口而出一句：“农作物讲究一个‘时’，不按农时，就违背了规律，还应当加一个字——‘时’。”“文化大革命”一到，这句招祸的话像一柄剑一样悬在他的头顶。单位里也设了牛棚，组建了劳改队。原本他被安排到牛棚“报到”，恰巧“上头”来了一份“抓革命，促生产”的通知，要求对袁隆平的试验田予以重视。

袁隆平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研究几遭中断，他的理论被认为是异端邪说。精神的折磨袁隆平可以忍受，唯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悉心培育的试验秧苗曾被造反派连根拔掉，扔到了臭水沟。看到这一幕，袁隆平伤心地哭了。幸运的是他得到了当时湖南省和国家一些领导的支持。回忆起过去，对杂交水稻痴心不改的袁隆平说：“大不了当农民。只要不离开土地，我就可以把杂交水稻搞成功！”

2001年2月19日，中国政府将最高科学技术奖授予“种”了一辈子水稻的“农民”科学家——世界“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面对记者，这位被称为比富裕起来的农民更像农民的院士西装革履，神采飞扬。他说：“获奖令我深感荣幸，可我更为国家设立这个大奖的英明举动高兴！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都知道，那时知识分子叫‘臭老九’；‘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知识分子迎来了科学的春天，如今知识分子由‘臭老九’变成了‘老大哥’，这是对知识分子的大解放，也是给知识分子精神上最大的鼓舞。我们科技工作者一定不要辜负时代赋予的重任，要释放自己的潜能，在经济发展中大显身手。”

袁隆平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好时代，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杂交水稻事业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和支持。“党和国家现在提倡科教兴国，为科技工作者创造了更广阔的用武之地。”他深有感触地说。

2004年3月7日下午，北京人民大会堂，全国政协十届二次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正在召开。袁隆平快步走上讲台，扫视大会堂，提高嗓门开始发言。他发言的题目是《高度重视我国粮食安全问题》。

“去年下半年以来，国内小麦、稻谷、玉米等粮食价格猛然走高，与此相关的面粉、大米、饲料等制成品价格也出现了明显上扬。粮食价格上涨的直接原因是粮食供求关系日趋紧张。近年来我国粮食总产量连续下降，粮食年人均占有量从1996年的414公斤下降到2003年的333公斤。由于粮食生产锐减，每年形成0.25亿吨至0.35亿吨的缺口，这几年全靠挖库存维持粮食供求平衡。但‘民以食为天’，如果粮食安全得不到保障，社会稳定就得不到保障。”那如何解决粮食安全问题？袁隆平代表湖南省政协提出了四条建议：一是坚持自力更生为主的粮食安全战略。粮食安全关系国家安全，只有立足国内，基本实现供需平衡，才能保证我们在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中始终处于主动地位。二是充分发挥科技对粮食安全的保障作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人增地减，但粮食基本实现了供需平衡，这主要是依靠科技大幅度提高了粮食单产。三是切实保证一定规模的粮食播种面积，要实行最严格的耕地保护措施，遏制各类建设用地对耕地特别是基本农田的侵占行为。四是切实保护和提高农民的种粮积极性，要依靠各级政府继续加大对农业的投入，进一步减轻粮农负担，增加他们的收入。

2008年10月16日，政协十一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三次会议举行全体会议，16位全国政协常委、委员围绕学习贯彻中共十七届三中全会精神做大会发言。袁隆平在发言中建议大力实施超级杂交稻“种三产四”丰产工程，提高农民种粮的经济效益，确保国家粮食安全。

我的工作要求我像农民一样生活

2000年12月11日，我国第一家以科学家的名字冠名的上市公司“袁隆平农业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按收盘价计算，持有250万股的袁隆平当天即拥有了上亿元的财产，真是一夜间成了“亿万富翁”。于是，中国证券市场第一只以科学家名字命名的股票一时间引起舆论哗然。对此，袁隆平说：“开始我坚决反对用我的名字上市。连我夫人都说，报纸电视总是今天‘隆平’涨3分，明天‘隆平’跌2分，听着多别扭！”但袁隆平还是贡献出了自己的名字。“经多方做工作我想通了，这样一有利于把杂交水稻推向世界，二有利于科研经费的筹集。但我只是名誉董事长，水稻和股票是两码子事！”

杂交水稻的发明，让他身价亿万而成为“富翁”，但袁隆平“农民本色”依旧，仍以农民自居。他的形象“几十年如一日”：瘦小身材，背微驼，小平头，一身过时衣，两腿烂泥巴。有人提醒他“太土了”，他说：“我天天和农民在一起，穿得像个城里人，他们就会觉得生分。再说，穿得挺挺括括的，怎么下地？我的工作要求我像农民一样生活。”

为争取更多的研究时间，袁隆平像候鸟一样每年冬天从寒冷的长沙转移到温暖的海南岛，他一年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农田里劳作、观察和研究。从播种到收获，他每天至少下田两次。如今，袁隆平虽已年迈，仍然一如既往地下到试验田里观察、研究，不论日晒雨淋，从不间断。上次到北京领奖，他还时刻挂念着海南岛的实验情况。每次出差到外地，他都要助手每隔三天给他报一次试验数据。

袁隆平的观念也很“农民”。在中国，杂交水稻成果一直是无偿使用，甚至让种子经营部门赚了大钱。但袁隆平从未想过申请专利，也没想过知识产权怎样保护。他总是说：“谁种都欢迎，而且种得越多越好。我的杂交水稻成果不是我一个人的知识产权，没有国家和当地政府的资助，没有我的众多助手，杂交水稻是不可能在那个年代问世的。”人们端起碗的时候，不一定会想到他；而他端起碗的时候，常常会想到中国，乃至世界。

谈起他的心愿，这位“泥腿子科学家”如是说：“我们国家人口多、耕地少，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单产。高产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我这一辈子有两个心愿：一是培育成功并推广应用超级杂交稻，努力育出产量更高，能‘养活整个世界’的水稻；二是使杂交水稻走向世界，造福人类。可喜的是，现在超级杂交水稻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确保中国人的饭碗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这是袁隆平认为自己应该为国家担负的责任。他对杂交水稻和它背后维系的国家粮食安全怀有的赤诚初心，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未变。从第一期超级稻到第四期，以及每公顷16吨、17吨和18吨攻关目标的实现，中国杂交水稻的科研工作水平始终领先于世界。“要想不受别人欺负，国家必须强大起来。”袁隆平从小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始终将个人前途与国家利益紧紧相连。

“从党的十九大开始，是我们国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期，从我的角度来说，小康社会就是要从‘吃饱’向‘吃好’转变。”袁隆平说，国家强盛了，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自己的研究当然不会止步不前。

这就是一个科学家的追求，这就是一个科学家的胸怀。

2021年5月22日，袁隆平在长沙逝世，享年91岁。这样一位为我国粮食安全、农业科学发展，为世界粮食供给作出杰出贡献的长者，值得人们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