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谒朱门九不开（1）

李白性格乐观，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吴指南之死，让他痛入肺腑。埋葬了吴指南后，他的痛苦也就减轻了大半。他又踏上旅程。

李白在岳州游玩了一个夏天。秋末，李白又回到荆门，作《秋下荆门》诗一首。

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

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

秋天的荆门是另一番景色，满山红叶，树叶披霜，然而这美景留不住李白一颗流浪的心。他的目光沿着长江向东望去，望到长江尽头的吴越之地。吴越之地盛产菰菜、莼菜、鲈鱼，西晋的张翰在洛阳城里见到秋风起，想起故乡的菰菜、莼菜羹、鲈鱼脍，再也抑制不住思乡之情。他喃喃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于是辞官回乡，享受家乡的美味去了。

李白去吴越，并非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想去遍访名山。李白一生，爱无尽，欲无穷，终其一生最爱的，还是大自然的明山秀水。他走进名山，就像鸟入林、鱼入渊，尘世的烦恼喧嚣都忘到脑后去了。

李白没有直接去吴越，而是先去了江西。在江西鄱阳湖盆地，有座风景秀丽的名山——庐山。庐山以雄、奇、险、秀而闻名，素有“匡庐奇秀，甲天下山”之说。

李白在蜀中见过许多奇山秀水，但庐山的瀑布还是让他震惊了。他攀登的是庐山香炉峰。只见香炉峰顶上，一道瀑布从天而降，一路冲击着岩石，落在山下石潭中，发出响雷般的轰鸣声，水花四溅，珠玉乱飞。李白站在瀑布边，清凉的水珠溅到脸上，落到衣上，空气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清新。李白那颗争名逐利之心也仿佛被洗过，眼前好山好水，他愿永留此间。

李白写了第一首《望庐山瀑布》。

西登香炉峰，南见瀑布水。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

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

仰观势转雄，壮哉造化功。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

空中乱潨射，左右洗青壁。飞珠散轻霞，流沫沸穹石。

而我乐名山，对之心益闲。无论漱琼液，还得洗尘颜。

且谐宿所好，永愿辞人间。

傍晚，李白又一次遥望香炉峰，只见香炉峰瀑布变幻出另一种异样之美，山间云雾在夕阳映照下变成梦幻般的紫色，一道瀑布像一条白练般挂在云雾间，宛如银河倒倾，河水从天降落。

李白又写了一首《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白在庐山逛够了，坐上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

这一天，他坐船进入安徽境内，远远看见两山夹江而立。船夫告诉他，江北之山曰西梁山，江南之山曰东梁山，两山隔江对峙，如同天然门户，故曰天门山。江水拍打着山崖，想冲破山崖的阻碍，却被倔强的山崖反弹回来，翻卷着浪花，只得依着山势转折北行。山与水的搏杀沉默而顽固，此消彼长，永不停息。

行人至此，无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文人墨客至此，往往赋诗以记之。北宋梅尧臣写道：“东梁如印蚕，西梁如游鱼。”北宋沈括经过此处，写道：“双峰秀出两眉弯，翠黛依然监影间。终日含颦缘底事，只因长对望夫山。”然而，他们写的天门山诗句，在李白的《望天门山》面前都黯然失色。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李白出蜀沿水路而行，从他写《峨眉山月歌》开始，到《渡荆门送别》，再到这首《望天门山》，无不充满强烈动势。

在李白的摄像机中，只见天门山遥遥出现在镜头中，如同被江水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江水滚滚转折北行，两岸青山分列镜头两边，占满两侧的上下画面，而在镜头的正中间，是一叶白帆披着金色朝霞，从太阳的方向驶来。

此诗，第一句以山写水，第二句以水写山，语言简洁，光辉明丽，读来仿佛身临其境。回看梅尧臣诗，不过写实而已，画面是死的；再看沈括诗，亦显得呆滞。

李白的船驶过天门山，进入今江苏境内。李白在金陵上岸，他想在此处多停留些日子。李白爱山爱水，也爱名爱利，离开名山大川，他的名利之心滋长起来。金陵的达官贵人甚多，他想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个机会让一位名人举荐他。

金陵，即江苏南京，古代又称建康、建邺，是长江沿岸的重要城市。“金陵”二字，明媚而凌厉，一听就是有故事的。

南京，六朝烟雨古都。自三国时期吴定都于此，共有孙吴、东晋、南朝宋、南朝齐、南朝梁、南朝陈六个朝代在此定都。直到隋唐定都于长安，金陵不再是政治中心，但仍是一个经济、文化发达之地。

李白来得不巧，这年唐玄宗泰山封禅，重要人物都跟着唐玄宗去泰山了。泰山封禅是古代最重要的祭祀大典，一位帝王非有丰功伟绩不敢去封禅。自秦始皇以来，只有六位皇帝去过泰山封禅。唐初李世民曾想去泰山封禅，因天象有变，没敢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