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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王

书名:帝国的崩裂:细说五代十国史(全二册)作者名:李奕定本章字数:2341更新时间:2024-05-25 15:59:01

楚王马希萼既夺得大宝,旧日的恩恩怨怨算得清清楚楚后,感到世上已不欠人,也未给人赊欠,于是开始夜以继日地荒淫纵酒,这是每一个“政治掠夺者”共有的“习惯”。

军府政务全交给“出头人物”马希崇,希崇讲究“私曲”,刑政遂乱得一团糟。国家的府库既被乱兵抢光,现在拿什么来犒赏将士呢?于是,他没收人民的财产—强盗式地掠夺,门一关,封条一粘上,财产就是马希崇的了。

府舍又被乱兵放火焚烧,荡然无存。马希萼特命静江指挥使王逵、副使周行逢,率其所部千余人专门来清扫灰烬。

这场清扫工作委实太辛苦,他们既不是“工兵”,辛劳又无半文钱的犒赏,士兵们怨天怨地,都在窃窃怨叹:“‘无期徒刑’的囚犯才要参加这些清扫工作,我们跟随第三十号的马大王出生入死,才取下了长沙,现在他却把我们当作服‘无期徒刑’的囚徒,真是狗娘养的没有良心!再说,他此刻左拥右抱,酣歌醉酒,他会晓得我们的劳苦吗?”

机警的将领王逵、周行逢听后,寒毛森竖,心中冷却大半截:“众怨已够多、够深了!假如不早些想办法,最先倒霉的准是你我。”

商议既定,两人立刻采取行动,率领着所部人员,各自执着长柯斧、白梃逃回朗州去。当时,第三十号人物尚在醉乡漫游,要报告也无从报起。翌日,马希萼酒醒,左右才说明,有过这么一回事。

“追!逃走没有多大关系!我的皇宫不能没有人来收拾清理呀!”

追兵直追到朗州,被杀得七零八落。

王逵、周行逢遂在朗州开辟自己的世界。

长沙方面呢,马希萼纵情声色,军政大事交由马希崇处理。至于那些“功狗”,如许可琼,原盼望能被擢为要员,但是由于已没有利用价值,不但没有半个赏赐,反而被疑“怨望”,被降为蒙州刺史;马步都指挥使徐威等被派出兵立寨于西北隅以防备朗州兵。

这些士兵也没有得到半文钱的好处,人人怨怼,都在动脑筋。聪明的马希崇知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了,于是一场好戏又需要他来“主催”一下。

又是一个马希萼大请客的日子,徐威等人统统没有参加,“主催”的人物也不参加。好戏遂告开锣。

徐威等差人先驱放十余匹会自相啮蹄的劣马冲入王府,然后自率大队随后而来,手中拿的是斧头、木棍,嘴上说是“来抓劣马”,突然掩杀上座,纵横杀人,颠扑满地。一场高高兴兴的盛宴,骤然变成鬼哭狼嚎的修罗场。马大王立刻想翻墙而逃,士兵把他抓住,并把马希萼身边的一个“面首”一刀劈成两半。

众人拥立马希崇为武安留后,马希崇复纵兵大掠,并幽禁马希萼于衡山县。

马希崇想出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来诛灭“第三十号”。他记得很清楚,蛮酋彭师暠虽然免予一死,但马希萼把他修理一顿后,又把他黜降为平民。依他的想法,彭师暠一定怨恨入骨,于是,他派彭师暠为押差,押马希萼到衡山去,素来以耿直著称的彭师暠也突然悟出个中的道理与用意:

“他想借刀杀人,让我做一个弑君的凶手,我偏不上他的当!”他把马希萼服侍得很周到、很体贴,当然绝对安全。

衡山指挥使廖偃乃是廖匡齐战死、其母不哭的一家人,他与叔父商议后,竟与彭师暠共同拥立马希萼为“衡山王”,马希萼总算因祖宗有德,非但命不该绝,而且反能在大祸之后,又得若干福气。

长沙方面,马希崇袭位。他和“第三十号”是同一路的货色,一朝大权在手,连忙荒淫纵酒起来,政务呢,也以“管他娘”为依归,他一向就是这样。

发动此次事变的徐威,看穿了马希崇是不成气候的角色,所以他很想再来一次政变。政变这玩意儿,在当时的社会已成为家常便饭,但他又害怕朗州的王逵、周行逢和“衡山王”两面夹攻。尚保存若干警觉性的马希崇看出一些苗头,慌忙中记起其兄的一套,向南唐求救。

最初,南唐在马希萼求援时,即派营屯都虞候边镐为信州刺史,将兵驻扎于袁州,意图进取,接到正式的紧急公函,边镐立即挥军进长沙。

南唐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前来“护驾”,楚王马希崇遣使劳军,这是一般的通例和规则,接着,他派天策府学士拓跋恒,奉笺诣边镐的“司令部”请降,拓跋恒不禁长叹起来:

“我为啥活这么久而不早死呢,弄得要替‘小太保’去送降表?”

接着,边镐以战胜者的姿态进入长沙,马希崇率领诸弟及侄辈迎接于郊外,望尘下拜,全不像小朝廷的人君模样。边镐下马,称诏慰劳一通,然后命令楚王等人跟随在一边,一起入城。边镐暂驻行营于浏阳门楼,湖南将吏都来鞠躬,行见面礼致贺,战胜的人物手面尚称阔绰,一一加以厚赐。当时湖南饥馑遍地,边镐大发马氏仓粟赈济平民,楚民大悦。

南唐的另一路军,由武昌节度使刘仁赡率领,直扑岳州。刘仁赡抚纳降附,弄得岳州人居然不觉得是被“南唐灭掉”的,足见马氏治绩的概况。

湖南正式隶属于南唐了。

战胜者有权命令失败者接受一切处置,这是古今的通例。大将边镐要马希崇带着全族向南京方面报到。马希崇聚族而泣,打算用大量的金银贿赂边镐,让其仍旧居留在长沙。

边镐用很浓重的鼻音,略带讥讪地教训他:“南唐国(即过去杨行密建立的吴)跟你们姓马的世代为仇敌,持续了将近六十年吧。但我们从来不曾打算占领你们马家的领土,现在天赐良机,你们兄弟自相阋墙,弄得走投无路,才来向我们投降。要是再待下去,又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变化,那该怎么办?你说吧!”

父亲死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的马希崇,一句话也吭不出,只有把那个多余的脑袋低下去,再低下去。

公元951年(后周太祖郭威广顺元年)十一月,马希崇以“楚国流亡团团长”的“英姿”,率领着全族及将佐千余人,像死掉了亲爹亲娘般声泪俱下,号啕痛哭地爬上开往金陵的“亡楚号”豪华大轮船,送别的人无不顿足号哭,据正史一点不假的“实录”,其程度足够“响振川谷”。

这一年,五代中的“马楚”从历史的“流水簿”上抹去,自马殷开国,传至马希崇,一共是五主,历经四十四年而亡(公元907年—951年)。楚亡,是亡于“大小少爷们”的大发少爷脾气、爱闹着玩,这真的是十分“有趣、生动、别致”了。其时的童谣是“鞭(谐音边)打马,马须走”,如今,马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