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勿略入华之努力
书名:朝贡、战争与贸易:大航海时代的明朝作者名:袁灿兴本章字数:3331更新时间:2024-05-25 16:07:35
随着葡萄牙、西班牙对东方的开拓,传教士随之而来,在东方进行传教的尝试。沙勿略是最早来华的耶稣会传教士,但他进入中国的努力却遭到挫败。此后的传教士,如利玛窦等人,适应中国文化,对中国风俗加以让步,终于得以走入中国。传教士的到来,在带来、传播他们的教义的同时,也将西方的最新科学技术传入中国,并吸纳了如徐光启这样的中国士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晚明。但传教士的到来,科学技术的传播,却未能从根本上改变晚明的颓势,而中国的科技此时也未能实现质的飞跃。
东西方两个世界,在历史上曾长期处于隔绝状态。虽有丝绸之路连接,但这更多的是物质上的交换,而非文化上的交流。在中国所处的东亚世界中,中国一贯以文化昌隆而自傲,为周边各国所膜拜,并给予他们以深刻影响。由于中国文化的强大,必须有一种强势且充满扩展精神的文化,方能与中国文化以平等姿态对话、交流。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可以在中原疲惫之际,越过长城而逐鹿中原。但这些以武功自负的马上民族,能征服土地,却无法征服文化,在强大的中原文化面前,“蛮夷”们也开始之乎者也了。故而中国一直是以文化的输出者自居,这就决定了在早期中国与外部世界的交流中,中国文化是以岿然不动的姿态对待其他外来文化的。
充满扩张精神的天主教,在中世纪仍无法将骑士的铁蹄跃过浩瀚的海洋,只能将中西两个世界文化交流的重担,压在传教士的肩上。16世纪,随着葡萄牙、西班牙开辟了欧亚之间的海上交通,传教士经由海路来到中国。16世纪是基督教发展史上的重要时期,由马丁·路德创立的新教,对腐朽的教廷和保守的教义发起了挑战,很快就在欧洲各国传播开来。面对新教的挑战,天主教会不得不实行内部变革,以改造教会,保住并扩张天主教的势力范围。创立于1534年的耶稣会是天主教对外扩张的主要力量,军事化的耶稣会除了以武力传教外,还创办学校,培养博学的牧师,以知识作为扩大影响的手段。耶稣会派遣的传教士前往南美、非洲和亚洲,奠定了今天一些国家信仰的基础。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的中国,自然吸引了众多充满宗教激情的传教士前来开拓。
1552年12月,广东台山市西南方海中的上川岛上,耶稣会传教士方济各·沙勿略在凛冽的寒风中,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远方,带着壮志未酬的不甘,遗憾辞世。
沙勿略所处的时代,是西方文艺复兴的时代,产生了托马斯·莫尔、米开朗琪罗、达·芬奇、塞万提斯等一大批伟大的人物。此后欧洲经历了宗教革命、航海大发现,进入了全球一体化的时代。沙勿略出生在西班牙,父母是虔诚的教徒。1529年,在巴黎圣保罗神学院学习时,沙勿略结识了罗耀拉。1534年8月,沙勿略、罗耀拉等七人在巴黎蒙马特圣母教堂成立了耶稣会。七人共同发愿,服从教宗差遣、以传道为使命。“虔诚与外交手腕的混合,苦行与世俗交往思想的混合,神秘主义与冷静盘算的混合,这就是罗耀拉的性格,这就是耶稣会的标志。”耶稣会成立后,一批又一批的传教士浮海而来。他们学习中文,进入中国,融合文化,以便于实现传教的梦想。
1541年,受葡萄牙国王派遣,沙勿略作为“教庭远东使节”前往东方传教,先后抵达莫桑比克、果阿、锡兰、科钦、满剌加和摩鹿加群岛等地。1547年,沙勿略在满剌加经葡萄牙商人介绍,认识了避祸海外的日本鹿儿岛武士池端弥次郎。池端弥次郎年轻时候干过很多坏事,受洗之后更名为保罗,他害怕死后被打入地狱,故而努力寻找赎罪出路。
翌年沙勿略将池端弥次郎带到印度,送入耶稣会设在果阿的圣保罗神学院,在对池端弥次郎进行教育的同时,收集日本及中国等地情报。据其记录,“日本的商人与中国交易,将银子、武器、硫黄、扇子送往中国。从中国带来硝石、生丝、陶瓷器、水银、麝香”。
沙勿略在东方传教的丰富经验告诉他,“学好中文,整个东亚是坦途”。1548年,他写信给葡萄牙驻印度总督,转述在上川岛与葡萄牙商人的对话,其中谈及对汉语的最初认识。他说:“在中国的很多城市都有学校……他们还把书带到日本,拥有关于一切知识的巨著,都用汉语撰写……从占婆到日本陆地的京都,人们都读汉字书籍。”1549年8月,沙勿略、托雷斯神父、费尔南德斯修士与池端弥次郎,搭乘中国商船来到了日本九州的鹿儿岛。
在鹿儿岛,沙勿略一行人得到领主岛津贵久的热情款待,并准许传教。沙勿略对日本人充满好感,认为其勇武善战,重视名誉高于金钱。沙勿略发现日本人多信仰佛教,认为“在日本传教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到中国传教,因为它是日本的文化和思想的策源地”。而要到中国传教,就要学好中文。
岛津贵久对沙勿略充满热情,且允许他传教,希望通过他,开展与“南蛮”也就是葡萄牙的贸易。此外,他希望通过沙勿略,获得来自欧洲的火枪技术。但沙勿略热衷于传教,并未给鹿儿岛带来火枪技术与葡萄牙商船,地方上的僧侣又开始反对外来的“和尚”,岛津氏对沙勿略的态度日渐冷淡。
1550年10月,一艘从广东上川岛出发的葡萄牙商船进入肥前国的平户港。沙勿略闻讯之后,从鹿儿岛出发,前往平户,寻找进入中国的机会。在平户,他受到领主松浦隆信的欢迎,并在平户进行传教。松浦隆信曾庇护王直多年,此次的葡萄牙商船正是应王直之邀前来。松浦氏初期以为天主教只是异域佛教,并未加以警惕。随着对天主教了解的加深,松浦氏对沙勿略传教开始加以限制。
在平户无法突破,沙勿略转而想要进入京都。大概是经由葡萄牙人之口,沙勿略对中国的朝贡体系有所了解,一直努力想要进入日本京都,希望能获得通行证,进入中国。此时日本处在战国时代,各地大名争霸,彼此厮杀,路上风险极大。但沙勿略不为所动,固执地前去京都。
在京都的天皇徒有虚名,不愿接见沙勿略。沙勿略无奈折返平户,之后前往曾掌握中日勘合贸易的大内氏所居地山口城,拜访大内义隆。在山口城,沙勿略拜见了大内义隆,送上了钟表、铁炮、眼镜等珍稀礼物,得到传教的许可。
沙勿略虽在日本开拓了传教地,但遭受到了阻力,又未曾获得入华的许可证,于是在1551年11月返回果阿。在日本,沙勿略感受到了中国文化的巨大影响,每当他就天主教问题与日本人进行辩论时,日本人总是会说:“汝教如独为真理,缘何中国不知有之?”
这让沙勿略下定决心,要前往中国。此时的沙勿略,对中国充满了美好想象,认为中国是个爱好和平之国,是基督教国家无法比拟的正义之国,中国人聪明,富有才华,他们的国家乃是世间最富裕的国家。
1552年,沙勿略前往中国,希望在贸易及宗教上,敲开中国的大门。一路上困难重重,先是遭遇到了海上的巨浪,之后在满剌加又遭到葡萄牙人刁难,使他无法以官方使团身份进入中国。
1552年8月,沙勿略来到澳门附近的上川岛,虽然他作出了各种努力,却无法到中国其他地方。据《利玛窦中国札记》记载,沙勿略刚到中国时,身边带了在印度果阿学习中文的安东尼奥。可是安东尼奥由于缺乏练习,已经不怎么会讲中文了。无奈的沙勿略只得花二百金币,争取一位犹豫不决的广东商人做翻译。但这位商人又在葡萄牙人的干预下,突然变卦。
沙勿略对中国、日本的评价多为正面的,尤其是对于中国几乎是一色的赞美之词。也正是由于他对中国、日本的这种认识,使他有了“适应性”的传教策略,也使得他向罗马教廷要求派到日本、中国的传教士必须拥有丰富的知识与经验。
沙勿略是耶稣会前往东方的第一批传教士之一。他带着荣耀上帝的任务,不远万里、远渡重洋,希望敲开大明帝国紧闭的大门。沙勿略曾有过美好的幻想。他认为,只要组织一个奔赴中国的使团,觐见皇帝,就能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大明传教。传教计划失败后,他便退居葡萄牙商人和中国居民走私贸易的据点——上川岛,寻找新的进入中国其他地方的方法。他找到了船,准备了向导,却染上疟疾,猝然离世。上川岛上,留下一方小小的墓园,一幢洁白的教堂。沙勿略去世后,天主教对入华传教日益重视,此后的三十年里,耶稣会、方济会、奥斯定会、道明会,都派出传教士,希望能进入中国传教,却都被阻挡在中国的大门之外。直到三十年后,传教士才得以进入中国内地。
1555年7月,耶稣会士巴莱特来到沙勿略安息之地上川岛。8月到11月之间,巴莱特两次试图进入广州,未能成功。此后传教士陆续来到澳门,并在澳门创办了教堂,1565年,传教士贝勒兹拜谒明廷守澳官员,希望到中国其他地方传教,双方发生了一段有趣的对话。守澳官:“你会说中国话吗?”贝勒兹:“不会。”守澳官:“那么,顶好你先去学习中国话。以后你再做老师,讲你们的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