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年前的中国餐叉

当代中国的城市居民，对西餐已是非常熟悉，自然都知道享用西餐应当用餐刀餐叉，而且还可能认为餐刀餐叉一定是西方人的发明，因此对西方文明津津乐道。或许大家不知道，其实中国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发明了餐叉，这个发明完成于史前时代。在历史上，我们的先人仍然保留着使用餐叉进食的古老传统，只是由于这传统时有中断，餐叉的使用在地域上又不很普及，所以不为我们一般现代人所知晓。

考古学家在青海同德发掘了一处名为宗日的遗址，其年代可早到距今4000年的新石器时代，于堆积中意外发现了一枚骨质餐叉。这枚餐叉为双齿式，全长25.7厘米。新石器时代的餐叉在中国并不是第一次出土，此前在甘肃武威皇娘娘台齐家文化遗址，也曾出土一枚扁平形骨质餐叉，为三齿。这两枚餐叉都出土于西北地区，这倒是一个很有兴味的问题，应当说明那里可能是餐叉起源的一个很重要的地区。

餐叉在中国起源于新石器时代，它同餐勺一样，起初都是以兽骨为材料制作而成的。到了青铜时代，使用餐叉的传统得到延续，考古发现的这个时期的餐叉也多由兽骨制成。如在河南郑州二里岗商代遗址就出土过一枚骨质餐叉，也是三齿，全长8.7厘米。这枚餐叉柄部扁平，和齿部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制作稍显粗糙。

在夏商周三代，餐叉的使用情况不是很清楚，各地出土的餐叉数量很少。到了战国时代，餐叉的使用在上流社会显然受到重视，这个时代的餐叉出土较多。如河南洛阳中州路2717号墓，一次就出土了骨质餐叉51枚。这些餐叉都是双齿，圆形细柄，长度在12厘米左右，出土时包裹在织物中。在洛阳西工区也发现过一枚类似的骨质餐叉，制作更为精致，柄部饰有弦纹。山西侯马晋国遗址也曾两次出土战国时代的骨质餐叉，也都是双齿，与洛阳所见相同，其中一枚在柄部还有火印烫花图案。

战国以后，各地出土的餐叉实物很少，汉晋之后只有零星发现。古代中国对餐叉的使用，好像没有形成经久不变的传统，虽然餐叉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发明，但只是在商周至战国时代比较流行，在其他时代使用并不广泛。在古代，作为进食用具的餐叉并不是单独使用的，与它配套使用的除了餐刀，还有餐勺。例如郑州二里岗商代遗址同餐叉一起出土的还有餐勺，侯马晋国遗址出土的餐叉也是与餐勺共存的。

餐叉的使用与肉食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它是以叉的力量获取食物的，与匕与箸都不同。先秦时期将“肉食者”作为贵族阶层的代称，餐叉在那个时代可能是上层社会的专用品，不可能十分普及。下层社会的“藿食者”，因为食物中没有肉，所以用不着置备专门食肉的餐叉。

过去对古代餐叉的名称不清楚，文献中不易查寻到相关记述。我们注意到，“三礼”中记有一种叫作“毕”的礼器，是用于叉取祭肉的，略大于餐叉。考古学家也发现过一些青铜制作的毕，长可及30厘米，应当就是文献记述的礼器毕。

与毕形状相同、用途也相同的餐叉，在先秦时期名称可能一样，也叫作“毕”。而在汉代以后，是否仍叫作“毕”，我们现在还无法知道。古人以为毕是因形如叉的毕星而得名的，实际上也可能是毕星因形如作为进食用具的毕而命名的，因为不少星宿都是借常用物的形状命名的。

在古代中国人的餐饮生活中，餐叉在相当的时空范围内有过中断，以致很多人不知道我们的先人曾经制作和使用过餐叉。随着西餐的渐入，与西餐一同到来的餐刀餐叉与餐勺也充分让人们认识到，它们是享用西餐必备的进食用具。事实上，西方人用餐叉的历史并不十分久远，就在三个世纪以前，相当多的人还在直接用手指抓食，包括贵族统治者。有的研究者认为，西方人广泛使用餐叉进食，是从10世纪的拜占庭帝国开始的，也有人说是始于16世纪，最多也不过1000年的历史。中国人使用餐叉的历史已经追溯到了5000年以前，不过我们没有将餐叉作为首选的进食用具，它实际上是基本被淘汰出了餐桌的，这显然是我们有更适用的筷子的缘故。现代中国在引进西餐的同时，也引进了餐叉，餐叉优越与否，是极好比较的。我以为我们之所以在享用西餐时还在那里不得已举着餐叉，完全是因为尊重西方人进食的方式，不然，我相信许多食客都会以筷子取而代之，我非常肯定这一点。

我们还发现在现代社会中出现了“中餐西吃”的现象，有人架起刀叉吃中餐，这可以看成是一种新的文化现象。类似的这种文化融会在我们的邻邦早已经出现，并且成为一种趋势。不过餐叉是否会在筷子王国占据主导地位，我们用不着担心，因为我们对筷子拥有的优势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