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道不明的琼结藏王陵（1）

吐蕃历史上有许多位赞普，对于一般粗识西藏历史的人来说，也许我们只知道其中的一位赞普，他就是娶了大唐文成公主的松赞干布。从一些藏文史籍中，我们大致可以知道一些赞普陵墓的所在地，其中也只有松赞干布的陵墓位置最为明确，是在西藏琼结城附近。传说松赞干布前后的十多位赞普也都与他葬在同一个陵地，这个陵地通常称作“藏王陵”。

琼结附近一带，是松赞干布建立统一的吐蕃王朝前雅隆部落活动的中心地区，是雅隆部落的发祥地。松赞干布迁都拉萨后，开始在琼结大规模营建赞普陵地，许多赞普都归葬到了这个陵地。据藏文史籍的记载，琼结藏王陵较大的陵墓都分筑有几个墓室，墓中盛满了金银、宝石和丝绸等。藏王陵规模宏大，虽然历经了吐蕃时代末期的大规模盗掘劫难，经历了千余年的风雨剥蚀，多数墓冢至今依然巍然耸立在琼结河畔。我们可以推想，藏王陵一定包容着许多吐蕃时代的秘密。事实上藏王陵本身就已经成了一个难解的谜，除了松赞干布陵，人们对陵地中有多少座墓冢、葬有多少位赞普和每个赞普的具体陵位都早已不甚了了。

陵分东西两不同

依据藏文文献研究，琼结藏王陵分布在顿卡达和穆日两个有一定距离的地点。藏文“达”为沟口、溪口之意，“顿卡达”即顿卡溪口或顿卡沟口，文献上载明的顿卡达现在名为“东嘎”，为同一地名的不同译音。东陵区所在地名为东嘎，陵区正处在东嘎沟口位置。穆日又译作“木惹”，指的是穆日山。西陵区所在地附近的山名为木惹。这也即是说，史籍中提到的这两处吐蕃王陵，都在琼结附近。陵墓除少数几座建在山腰和山脚位置，一般都建在琼结河和东嘎沟的河滩上。

琼结藏王陵的分布确实存在两个分区，琼结河与木惹山之间的西陵区陵墓数量较多，陵墓封土的规模也大得多。东西两区占地350多万平方米，东西长约2500米，南北宽约1500米，两区相距约800米。东陵区一共发现有7座陵墓，包括以往习惯上归入西陵区的一座。这7座陵墓的排列没有明显的规律，有3座分别建在沟口左右两侧的山脚位置，其他几座则建在河床上。西陵区一共发现有13座陵墓，包括新发现的2座陵墓。这些陵墓中有几座由琼结河边往木惹山腰呈一字排列，非常壮观。几座规模较小的陵墓比较集中地建在这一列陵墓的前方。这群陵墓中有两座因高度较低，过去没有被发现和确认。另外在这一列陵墓后方稍远的位置，还发现有一处稍高的土台，推测也应是一处陵墓。

琼结藏王陵多保存有高大的封土堆，较大的陵墓封土边长在100米以上，高出现在地面10米以上。这些封土的形制以平面形状而言可分为两类，即方形和梯形，文献上说还有一种圆形的陵墓，但在陵区并不能确认有这样的陵墓。封土以土石分层夯筑，在侧边可见明显夯层。

东西两区保存都不算好，不同程度地受到自然和人为的一些破坏。两区陵墓半数以上都直接坐落在河床或河旁台地上，有的免不了要遭受山洪的冲刷，有的则禁不住风雨的侵蚀而改变了原本的模样。多数陵墓都经历过盗掘的劫难，墓顶中心早年留下的巨大盗洞依然令人触目惊心。从整体情况看，大型陵墓外观上保存得略好一些，高大方正的封土至今巍然耸立；小型陵墓保存较差，有的勉强可以看出一点形迹，有的则几近湮没，只在早年的航片上留下一点影像。

数不清的藏王陵

藏王陵究竟有多少座陵墓？这好像是不成问题的问题。藏文史籍上说是有不少于21座陵墓，半个多世纪以来，虽然不断有人对藏王陵进行考察研究，但是研究者们怎么也没找到21座陵墓，他们有的说有8座，有的说12座，最多的也只确定有17座。陵墓大小高低相差较大，分布排列也不大齐整，加之周围地貌多变，有了这多重的原因，过去没有数清藏王陵的数目也就并不奇怪了。

藏王陵西陵区共有陵墓13座，除个别陵墓外，大体可划分为东西两列，西边一列排列较为整齐，陵墓封土堆的规模也比较大。如1号陵位于琼结河边，是整个陵区中位置最北的一座。封土平面接近方形，顶小底大呈覆斗形。墓底长130米、宽124米，现存高度18米。墓顶中央建有寺庙一座，庙壁有以藏文标注的吐蕃陵位说明。2号、3号陵在1号陵以东，三陵平行排列。4号陵位置在木惹山山脚下，在3号陵东南一侧，封土规模较小，现存高度也较低。5号陵在4号陵东侧，地处坡地，随东高西低地势而建。6号陵位置最高，位于木惹山山腰上，在5号陵东南，规模与1号陵接近，封土高度30多米且封土东西两侧各有一具石狮，东侧一具保存尚好，面向陵墓封土。7号陵在3号陵以北略偏东位置，墓底南北长89.5米、东西长99米，封土高度11米。封土东侧36米处有赤德松赞碑，整碑露在地面的部分不足3米。1984年进行了清理，得知碑下部埋入地下4米多。石碑连座通高7.18米，碑正面向北。碑刻颂扬赤德松赞的碑文，此碑成为判断7号陵墓主的重要证据。8号陵在7号陵东南，规模较小。8—12号陵规模都比较小，相对集中地分布在3号、5号陵的北部。11号陵和12号陵封土较低且保存不好，过去被调查者忽略了，由航片读取影像，再经现场勘定证实了它们的存在。13号陵在3号、4号陵以南较远的位置上，也是这一陵区所见的最为孤立的一座陵。

东陵区的位置在西陵区的东北方向。由所见封土观察，东陵区共有7座陵墓，保存都较差，多数遭到过盗掘，封土中央也留下盗坑痕迹，有的陵墓封土大半已被掘平。与西陵区相比，这里的陵墓规模较小，封土堆低矮。东陵区陵墓排列也不整齐，彼此间的距离不定，分布有的较为集中，有的则较为分散。其中14号陵位于东嘎沟口以南木惹山前，封土南北长42米、东西长32米。15号陵位于东嘎沟南山脚下，在14号陵东南方向，封土平面呈梯形。16号、17号、18号、19号陵均坐落在河床沙滩上，16号陵几乎就建在主河道不远处，现存高度仅2.5米。17号陵在东嘎沟口偏北位置，与东北方向的18号、19号陵距离很近，三陵并列。19号陵紧靠18号陵，封土平面为长方形，南北长94.5米、东西长46.5米，现存高度约6米。以它的长宽比观察，长度超过宽度的1倍还多，怀疑应是并列的两座墓。20号陵位于东嘎沟北的山脚下，在19号陵的北部，封土规模也不算大。

整个琼结藏王陵现存的陵墓，西陵区有13座，东陵区有7座，合计20座。这是由40多年前的航片结合现场踏勘确定的一个数字。由于洪积作用，原本较为低矮的小型陵墓有可能已湮没于地面以下，不过消失的陵墓数量当不会太大，也即是说，陵地原有陵墓数目不会超出20这个数目太多。

埋葬在琼结的赞普们

琼结藏王陵现在能确定的这20座陵墓究竟埋葬着哪些赞普？每一座陵的主人又是谁？这是令研究者颇费功夫查考的问题，我们知道，要得到满意的答案是非常不易的。

在藏文古籍中有几部著名的都记录了琼结吐蕃王陵，如《弟吴宗教源流》《雅隆尊者教法史》《王统世系明鉴》《汉藏史集》《贤者喜宴》和《西藏王统记》等。这些藏文文献提到包括松赞干布在内的6—9世纪吐蕃赞普的葬地时，出现最多的是两个地名：敦卡达和穆日山，这就是琼结的东嘎沟和木惹山陵地。我们现在所说的藏王陵，通常是指西陵区。史载，西陵区是从松赞干布时期开始营建的。吐蕃王世系由松赞干布算起，经历了10位赞普之后，吐蕃王朝解体。这10位赞普中除贡松贡赞和赤祖德赞葬在东嘎陵区外，其余的都与松赞干布葬在木惹陵区。葬在西陵区的还有赤德祖赞之子绛察拉本和朗达玛之子微松2人，合计11人。史载，葬在东陵区的吐蕃赞普及王族成员，有贡松贡赞、赤祖德赞，可能还有牟底赞普，除此以外，还有赤涅桑赞、朗日松赞和达日宁色及其王妃等。

西陵区自松赞干布时开始营建，从他开始去世的赞普一般都葬在这里，只有个别赞普因意外死亡而被埋入东陵区。东陵区可能是在赤涅桑赞时开始营建的，埋葬的赞普并不多。霍巍先生认为，东陵区主要有两类陵墓，一类是吐蕃王朝建立之前先君先王的陵墓，一类是王朝建立之后夭折的王子和非正常死亡的赞普的陵墓。这些陵墓规模较小，与西陵区形成了鲜明对照。事实正是如此，如赤涅桑赞、达日宁色、朗日松赞就是松赞干布之前的先君先王，而贡松贡赞是松赞干布夭折的王子，牟底赞普是因祸死于家人之手，赤祖德赞则是被谋杀的。

藏王陵东西两区的明确划分，应当是事出有因的。这种区分是从松赞干布时期开始的，也即是说，吐蕃王朝的盛期才开始有了大规模陵墓的兴建。我们相信在陵墓中曾经封存着吐蕃王朝的历史缩影，只是由于盗墓者的介入，这缩影可能早已被无情地击碎了。

西陵区的墓主人

藏王陵虽然可以确定不下20座陵墓，但是我们对这些陵墓的主人却并不十分清楚。现在的研究者似乎只是对其中的1号陵和7号陵等少数几座陵墓的归属没有分歧，对多数陵墓的主人都没有确定的判断。如7号陵的主人一致认定是赤德松赞，1号陵的主人曾被认为是赤祖德赞或赤松德赞，现在多认定是松赞干布。2号陵的主人有的认为是赤松德赞，也有的认为是赤德祖赞或芒松芒赞。对3号陵的主人，认识分歧更大，牟尼赞普、赤德祖赞、赤松德赞和都松芒布支都曾被认为是墓主。之所以产生这样的分歧，除了研究者对陵墓的分布规律不清楚，对文献记述的理解也有出入。要比较准确地判定每一陵墓的主人，没有细致的分析是不行的。

在西陵区，文献记述的一组主要陵位关系是，松赞干布陵之左是芒松芒赞陵，再左依次是都松芒布支陵、赤德祖赞陵，其中松赞干布是葬在琼结河谷的，而赤德祖赞是葬在木惹山上的，据此可以判定文献上说的左为东南方向、右为西北方向，即临河为右，依山为左。从松赞干布到赤德祖赞，这几座陵墓大体是从西北到东南方向呈一字排列，而且这几座陵墓多是坐南朝北的，这可以由赤德松赞墓碑朝北的事实论定。这样说来，在文献中记述陵墓具体位置的作者，是背北向南站在面对陵区的角度言说左右方位的。至于前后方位，就不难判断了，应是以陵墓的面向为前、坐向为后，大致是以北为前、以南为后。有了这个方位关系，就可以根据文献中记载的陵位关系具体确定陵墓的主人了。根据文献中对陵位关系的叙述，可以找出以下几个关系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