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南山谷中的神秘古碉（1）

一、藏南奇观：走近色乡古碉群

多山多石的青藏高原，遗留下来众多刻写在巨石上的碑刻和建筑在群山峻岭之间的古碉，无声地向世人述说着一个个神秘的故事，展现出一幅幅历史的画卷。请跟随考古学者一起走进这个石头的世界，去阅读隐藏其中的奥秘。

清晨，是藏南山谷最美的时刻。当薄雾还未散尽，而阳光已经透过云层洒向千山万壑的时候，山谷里升腾弥漫的水汽和五彩的阳光以层层叠叠的群山为背景，如同一幅幅变化无穷的水墨画舒展开来，又瞬间即逝，让人如同身处仙境。越野车在晨风凛冽的藏南谷地中穿梭前行，朝着边境线一路驶去，如诗如画的风景虽然让人陶醉，但我们的目光却不敢过多停留在山水之间，车上的每个人都在搜寻、捕捉着即将出现的藏南山谷奇观——洛扎碉楼。

忽然间，在路边山峰的悬崖边出现了一座高耸的石砌建筑物，如同一个悄然无声的哨兵，守望着峡谷的入口。“快看，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石碉楼！”陪同我们调查的洛扎县民宗局罗布局长指着这座建筑物说道，“在洛扎县的两个镇、五个乡都有这样的石碉楼，其中保存得最多的是色乡，我们马上就要看到最大的碉楼群了！”眼前的这座石碉楼，历经岁月的磨蚀表面已经变成黑色，和黑色的山体浑然一体，但它那线条分明的轮廓却在天幕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高大雄伟。来不及过多停留，我们匆忙拍摄了几张照片之后继续赶路，今天的调查地点，是著名的藏南碉楼分布最为密集的洛扎县色乡，而色乡坐落在海拔近4000米的高山上，驾驶员强巴师傅说道路极为险峻。

过了一条小河，越野车离开公路开始沿着一条乡间的盘山小道盘旋而上，果然是山高路险，名不虚传，许多地方道路的宽度仅仅容得下一车通行，加上弯道陡急，极难错车，难怪罗布局长和强巴师傅一再强调要去色乡必须赶个大早，才能单车通行。我从车窗向外看着路边的悬崖峭壁和山下那条变得细如丝线的河流，也不免有些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盘旋辗转，终于跃上了山顶，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谷地变得平缓宽广，金黄色的田野和绿色的林木覆盖着地面。不用罗布局长介绍，我已经惊喜地看见在层层山峦之间，一座座石碉楼拔地而起，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样的景色似曾相识，过去我在四川的理县、茂县、汶川、丹巴等羌藏民族聚居地区曾经多次目睹，没想到在远隔千里的藏南谷地，也出现了“千碉之国”的景象，宛如旧景再现。

在树荫中停下车，罗布局长带着我们一行人走进村庄，可能因为正值农忙季节，村子里人迹罕见，正好给了我们观察记录碉楼的绝好时机。我一面抓紧拍照，一面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做调查记录。无论是从外部形态上，还是从内部构造上，洛扎碉楼都与四川羌族和藏族的碉楼十分相似。从外观上看，它们可以分为单碉和复式碉两种基本形制。单碉，是指单独修建的一座碉楼；而复式碉的情况则较为复杂，有的是一座碉楼与一组碉房相结合，有的是几座碉楼相互结合，还有的甚至是多座碉楼与碉房、通道等石砌建筑物相结合，形成一组功能不同却成龙配套的石砌建筑物。从内部结构上看，这些碉楼都采用打制得十分规整的大石片垒砌而成，楼层之间用木枋间隔，上面原来可能铺放有层板，现在这些层板大都腐朽坍塌掉了。从外面看上去，每层楼的墙面上都开设有长方形的小孔，既可以作为观察孔，稍大一些的可能也能作为冷兵器时代的射击孔。洛扎碉楼的外形大多是四角碉楼，而没有四川碉楼中的六角或者八角碉。在建筑构造上，洛扎石碉中央有一条从碉楼顶部直通向底部的凹槽，这也不见于四川石碉。

在一座保存情况还十分完好的碉楼跟前，我们和今天还利用碉楼作为民居的这家藏族女主人不期而遇，她刚从山上背回收获的谷子，满头大汗来不及擦拭就热情地招呼我们到家里做客。趁着大家进屋喝水休息的机会，我进入碉楼内部仔细观察起来。这座碉楼就是一座十分典型的复式碉，除了一座高耸的碉楼，四周还建有石砌的碉房，在碉房的外面又连接石砌的通道。在碉楼的内墙上，我看到了和四川碉楼相似的踏脚石，它们是在砌筑石墙时有意留出的凸于墙面的石片棱角，可以供人向上登援踩踏。让我更为惊叹的是，洛扎碉楼在石工砌建技术上，都不用墨线垂球之类传统的建筑工具来照准，而主要是靠石工的经验，用肉眼来观察墙面垂直与否，从地面一直向上砌成高墙。石片和石片之间，也不采用任何黏合材料，而主要靠用小石片来修正平整每一层砌石的水平度，中间稍微用泥浆充填即可重叠而上，高达几十米。这种高超的建筑技巧也与四川羌寨和藏寨中的古碉楼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