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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地球的天空:哥白尼、第谷、开普勒和伽利略如何发现现代世界作者名:福伯本章字数:2718更新时间:2024-06-05 16:04:05

一位教皇的支持者走进了伽利略的威尼斯出版商的店里。这些人在宗教改革的历史上总是被迎头痛击。一些笑话应运而生。

伽利略的对手各式各样。按照不同标准,这些人可以分为哲学家、数学家和传教士,也可以分为德国人、法国人和意大利人,还可以分为智者和愚者、长者和年轻人、天主教教徒和新教教徒,等等,他们全都奇怪地围绕在这位名人周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进步,各种新的生物不断被发现。

1612年11月1日,像所有人偶尔会遇到的情况一样,在一次对话中,一位名叫尼科洛·洛里尼的上了年纪的多明我会修士没插上嘴。老人沉吟片刻后,深思熟虑地说道:“这位名叫伊普尼克斯的家伙的观点似乎与经文相悖。”

这段对话最终还是传到了二人谈论的主角伽利略的耳朵里。洛里尼吞吞吐吐地想为自己辩解。“我相信,我们所有的贵族都笃信天主教,”他写信给伽利略谈道,“我渴望讨好您,也愿意把您当作主人来侍奉。”

洛里尼是一位特别教条的多明我会修士,这种人会为自己起一个令人反感的名字——“上帝的猎犬”。你要是听说一个这样的人,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佛罗伦萨大教堂的教友们就遇到过一只“上帝的猎犬”,从某个看不清楚的角落跑了出来。这位新的传教士代表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炽热、响亮,能背出半本《圣经》——而且十分年轻!“我很高兴听到托马索在一个合适的大教堂中布道,”他的兄弟写道,“如果这给了他想要的满足感,我就更高兴了。”年仅十五岁的时候,托马索·卡奇尼就像洛里尼一样加入了宗教兄弟会。他的兄长们一致认为,弟弟拥有成为圣人的潜质,并且认为自己有责任为其提供建议和支持。他们提供了世俗的智慧;长子进入了政坛,次子则搬到了罗马这个有文化的城市,平时生活在马费奥·巴尔贝里尼的宫廷中。

《星际信使》出版之后,托马索便开始四处散布伽利略的坏话,多数是在信中,也有在公开场合谈论的。他的兄弟们都很担心:“有时候,修士们的脾气太大了点儿。”但伽利略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忙着施展阴谋诡计,”他写道,“更何况敌人还近在咫尺。但是他们人数如此之少,而且从他们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们结成了帮派,所以我嘲笑他们。”

伽利略谈到的“帮派”的确存在。这是个非正式的组织,其成员会不定期聚会,就像郊区家庭主妇的读书会一样,讨论新的发现会对哲学产生何种影响。在这方面,他们与伽利略派并无特别的不同之处。他们甚至并不一定相互对立,这些人还偶尔会在拉塞尔沃与伽利略会面,并参与一些严肃的学术研究工作。伽利略回忆起了自己和这些人的一次对话,他认为这次讨论的主题实在有趣。

这次交锋迅速升级为一场对抗性的“博弈”。对方的一名成员在镇上跑来跑去,向众人展示他的实验——一块乌木片飘在了水面上,其他乌木模型则沉了下去。这个结果真令人费解,但伽利略认为这个实验不合常理。他抱怨说:“按照我们一致的看法,如果你把乌木放进水里,哪怕它比纸薄,还是会沉底。”

这是伽利略的学术生涯中第一个未能解决的重大争议。双方始终没有达成一致的看法——他们都不清楚冰的性质,也不理解张力,事物的表面性质与它们表面之下的性质有所不同。

这个派别的成员宣布自己为“反伽利略主义者,其宗旨在于捍卫亚里士多德”。但他们反过来又成为伽利略几位追随者嘲笑的对象。反伽利略主义者的主要组织者姓“科隆贝”,听上去很像“鸽笼”,于是为了好玩,伽利略主义者便笑着称他们为“鸽子”。

笑声可能令人十分享受和愉悦,这是一种完全属于感官的乐趣——但真正的笑声超越了玩笑、嘲笑和讥讽。笑声本身并无所指。

而在罗马,有一个人正在撰写反对伽利略的文章,他不能被嘲笑,因为他不愿意被提到。此人是一个严肃程度超乎前人的知识分子。

这位知识分子以对话者的身份发表意见,他先是用了“我的某个朋友”的身份,而后来得知自己的信件会被发表,就用了“画像背后的阿佩莱斯”的身份。而在古希腊,阿佩莱斯是一位技艺高超的艺术家,他会蹲在画布后聆听路人毫无偏私的评价。伽利略也是一位路人,但他难以做到不偏不倚。

阿佩莱斯追求的是一种老式的东西,他想要“把太阳的身体彻底从黑子的侮辱中解放出来”,但他用的是现代实验方法。黑子至多在十五天内就能掠过太阳可见部分的一半范围,因此,它们应该需要十五天后才会再次出现。仔细观察后,他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由于这些黑子并未显示出额外的视差,阿佩莱斯认为它们不过是新的行星的影子,来自“太阳所在的天堂”。

但创造新卫星的做法一点也不老套。伽利略回应道:“在我看来,这位阿佩莱斯被新奇的力量打动,开始听从真正的哲学的教导,但还没有从曾经沉浸的幻象中解脱出来。”这里所谓的“真正的哲学”自然是伽利略自己的哲学,即“太阳上的黑子并不在距离其表面很远的地方,而是位于表面附近……有些会出现,有些会消失”。“我希望,根据我指出的情况,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在卡斯泰利向伽利略展示了开普勒的《光学》中谈到的新技术后,伽利略也能够开始长时间地观测太阳黑子了。这项技术使用针孔相机原理把太阳投影到暗室中,而不用通过望远镜观看。这种新方法基本上让伽利略确信了自己的观点,他做好了进一步回应阿佩莱斯的准备。切西同意资助论文发表所需的费用。

对伽利略而言,说话语气的拿捏是宫廷生活中最让人感到麻烦的事情。这让他的写作陷入停滞。他曾尝试从礼仪书籍中学习优雅和社交礼仪方面的知识,但这些远远不够。他有属于自己的完美绅士做派。

接下来,阿佩莱斯又发表了几封信件以强化自己的论点。伽利略询问朋友们应该如何回应。切西建议,“淡然处之,有理有据比反唇相讥更能打击对方”,但另外一位朋友激动地呼吁他正面回应。这位朋友写道:“伽利略先生,人预见到恶意并逃避的行为可被恰当地称为‘审慎’。但如果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地亮明自己的立场,就势必要做出回应了。你必须直面一场风暴。”

伽利略会抽出时间回应。他就太阳黑子写了几封措辞严厉的批评信件,尽管很直接,但绝无恶意。这些信件还总会在结尾时小心翼翼地呼吁对方成为“追求真理”路上的同道。

一年后,切西查出了阿佩莱斯的真实身份。此人名叫克里斯托弗·沙伊纳,是一位受人尊重的德国天主教牧师。身份曝光后,克里斯托弗还客套地给伽利略写了几封信。二人显然都不喜欢对方,但他们早先的争论也并非针对个人。从旁人的角度看,当时的争论还保持着几分礼貌。克里斯托弗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在研究并理解了开普勒的《折射光学》后,制作出了胜过伽利略的望远镜。而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更了不起的学者,克里斯托弗还构思了一本讨论太阳黑子的巨著。他为这本书起名为《红熊》。

时值1614年冬末,世事终变迁,季节会交替,但上了年纪的老人已逐渐无法承受岁月的风霜了。鸟儿们正在向内陆迁徙,沿阿尔诺河顺流而下,一只飞鸟刚刚吞下了一条鲤鱼,红彤彤的胸脯高高鼓起,仿佛刚刚赢得了大自然的战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