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万物重新命名
书名:地球的天空:哥白尼、第谷、开普勒和伽利略如何发现现代世界作者名:福伯本章字数:2410更新时间:2024-06-05 16:04:03
自从开普勒的《与星际信使的对话》出版后,世人便以其自我吹嘘的称号来称呼伽利略和他的小书:星际信使。生活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这个称呼也是伽利略无法拒绝的荣誉。大约在1613年10月,开普勒在一个小镇研讨会上与一位天文学同行聊天时建议,所有以美第奇家族命名的卫星都应该以朱庇特情人的名字命名:伊奥、欧罗巴、盖尼米得和卡利斯托。这些名字被保留了下来。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些新的发现就已经深入人心了。
伽利略在罗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靠圣人。刚刚抵达那天,他就径直去见了教会的一位大人物,并且亲切而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工作。“红衣主教热情地拥抱了我,认真地听着,充满了期待。”最初几周,伽利略都是在高级教士的住所和罗马学院之间奔波,所有最聪明的天主教男孩儿都要去这个学院学习文学、数学和《圣经》。
两天后,伽利略所有的观测结果都得到了罗马学院的首席天文学家的正式验证。他们也在相互传阅最近出版的谴责伽利略的书,但这只是徒增笑料罢了。这个月早些时候,伽利略被一位有感召力的传道者的讲道会吸引,这位传道者警告世人不要骄傲自大。
来罗马时,伽利略很明智地带来了一些自己新发现的成果以取悦当权者。他是在直接观察太阳的时候获得相关发现的。伽利略发现太阳表面有一些小而暗的斑点。这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因为中国人和欧洲人早在上千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些太阳黑子了——但相关发现都不是通过望远镜获得的。太阳底下都是新事物;太阳本身就是个新东西。伽利略试图向罗马学院的一些天文学家证明这一点,这些人相信伽利略,但拒绝观看,因为他们怕太阳灼伤眼睛。伽利略没有这种担心。
罗马城的老教士跟外表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他们吵吵闹闹,充满了活力,经常举办世界上最好的聚会。伽利略忙于应酬,他告诉萨尔维亚蒂说,“我没时间给朋友们写信,尤其没时间写给赞助者们。因此,您要帮我应付他们,”接着,伽利略和蔼地说,“我不在乎那些在某个地方,甚至在整个世界面前唾弃我的人。我更在乎收获一个朋友。”他无法在罗马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和怨恨,因为每天都会有以他的名义举办的庆祝活动。
1614年4月14日,接连两周无休止的赞美之后,大家在一处高地葡萄园中为伽利略举办了最为奢侈的庆祝活动。当时正值晚祷,天空也显得格外悦目。院子的一边可以眺望整个罗马的壮阔全景。就在晚饭前,众人的话题转移到了自然哲学,而伽利略也应大家的要求,拿出了自己的望远镜来即兴展示。当时在场的至多二十人,这就意味着每个人都有机会试一试:一位主教带来了他的全部随从;其他人中还包括来自各地的植物学教授和数学教授;一位著名的逍遥学派成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但没人会像主教的侄子费代里科·切西那样深受伽利略的影响,整晚的庆祝活动都是他赞助的。
生性害羞的切西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的胡须梳理得非常精致。他很有钱。跟伽利略的众多朋友一样,切西讨厌自己的父亲;但与伽利略的朋友们不同的是,切西的父亲也讨厌他。连教皇都知道,切西的父亲残忍地剥夺了他的长子继承权,而且大概也知道是他的父亲散布了儿子是同性恋的流言。
这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实话说,青少年时期的切西就是个十足的怪胎。他对花朵有一种奇怪的热情,喜欢把花朵切开、贴上标签,并进行临摹,还会给花的各部分起一些花哨的名字。他对女性过于冷漠,乃至于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而成了蔑视。“对女性的爱是不圣洁的,”他写道,“它是知识的敌人。”婚姻是“一张温床,一个阉割男性的温柔乡”。他在同龄人中没有朋友。
相反,切西与三位年长他十岁而且比他穷得多的男人为伍,他带着他们在树林里四处闲逛,采集花草和标本。切西为三人分别起了梦幻般的名字:其中一位自称是切西情人的人被他称作“闪光者”;另外两人分别叫作“日食”和“塔迪先生”。他们则一致地称呼切西为“天空漫游者”。四人同意组建一个知识分子小群体,切西的身份是资助者,他把这个群体称为“猞猁学社”。塔迪先生写道,因为他们试图“洞悉事物的内在,了解其成因和内部运作机制。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猞猁的眼睛不仅能看到眼前的现象,而且还能洞悉事物的内在本质”。在森林里的时候,他们会相互夸赞对方的“猞猁味儿”,或者在他们相处特别融洽的时候提到的“兄弟之爱”和“兄弟情义”。其中一位成员认为这个集体就是某种宗教组织。每个人都戴着刻有猞猁形象的翡翠戒指来彰显其纯洁性。切西坚持在学社的准入规则中加入守贞的宣誓。
毫不意外,切西的父亲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二天就取缔了这个组织。切西受到非常严厉的训斥。“我讨厌朝臣,”他抱怨道,“他们全都是叛徒。我不相信任何人。我也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只会放声嘲笑他们。”
这个神秘组织的影响之广,可谓有些夸张。那位被切西的父亲赶出意大利的超凡之人后来去了布拉格,他在那里遇到了开普勒和腾纳格尔,二人也都差点儿成了猞猁学社的成员。就在伽利略前往罗马的九个月前,开普勒在自己众多奇特的预言中写道:“我清楚无疑地知道:伽利略有一双猞猁的眼睛。”
切西要求面见伽利略。这位男孩儿已经二十五岁了,虽然依旧拘谨,但少了几分乖张。职业哲学家们为讨论大自然而组建的学社并不显得荒唐;意大利当时已经出现了几个类似的学社,名字也都很吸引人,比如“酒鬼”和“懒鬼”。而切西手上的资源比这些人都要多。为什么不选择猞猁呢?
切西向伽利略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还回顾了一下五年前他们被迫分开的时候起草的章程。而“守贞”也不再被列入其中。
然后,切西问伽利略是否要加入。很明显,伽利略答应了。罗马只会发生好事。这一切都发生在晚宴之后。而此时此刻,少数权贵正排着队想试一试伽利略的望远镜。这个仪器也被他称为窥镜、新式眼镜、透视筒、屈光瘘管、远视管、玩具喇叭和透视镜等等。意大利人称之为眼镜,法国人称它为“望远镜”,英国人把它叫作“树干”,荷兰人则称之为“看得远”。而在伽利略年老多病的时候——背部有病,手上患有关节炎,但头脑敏捷——他又称这个仪器为“长者观察器”。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正是那个男孩儿,切西。
“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