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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家族(1)

书名:地球的天空:哥白尼、第谷、开普勒和伽利略如何发现现代世界作者名:福伯本章字数:2541更新时间:2024-06-05 16:03:52

开普勒此前的计算并不准确,他此时正在努力学习。隆戈蒙塔努斯是第谷最信任的助手。他步第谷的后尘也抵达了布拉格,开普勒还有两周才到。隆戈蒙塔努斯此前已在汶岛工作了八年,他比开普勒大了近十岁,并且用只能从经验中获得的知识让开普勒自愧弗如。

开普勒此前犯下了一个低级错误。在一次计算中,他颠倒了火星和地球的关系,把它们的比例调高而非调低了。凭借自己了解的三角学知识,开普勒把形状分解成了直角三角形,问题也随之更加严重。

此时,开普勒正在给隆戈蒙塔努斯打下手。首选的答案被简单地重写在了书页左侧的空白处。

不久之后,开普勒就掌握了第谷的《三角学实务》,这是一本给新入门的几何学者的简明指导手册,其中列举了相关应用场景的系列“教程”。但现在,开普勒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他还不到三十岁。

自打他抵达后就一直如此。在新世纪的2月初,开普勒最终确认了新任命的皇家数学家第谷对自己的邀请。第谷的两位同僚前去接开普勒,他在乘马车前往贝纳特基的数小时路程中仔细打量了两位未来的同事。

其中一位是第谷十九岁的儿子,他也是这个马车车厢中最年轻的一位,这位布拉赫家族的代表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跟第谷不同,他对政治的兴趣超过了科学。这些有抱负的家族很受欢迎,但他们身上的保守主义烙印可能遭到敌视。

坐在二人中间的是时年二十三岁的弗朗茨·腾纳格尔。他跟第谷的儿子差不多,如果他和第谷有血缘关系,就更像了。这位雄心勃勃的贵族一直试图改变这种局面,于是他一直想要跟第谷的一个女儿约会,但他目前的形象相当可怜。这俩人经常感觉自己现在做的差事很平庸。

他们和隆戈蒙塔努斯一道组成了开普勒所谓的“第谷学派”的核心。而在那边的城堡里,第谷已恭候多时。

演员初次登台都会忧心忡忡。“他的机智和言谈举止让我非常满意,”第谷在初次见面后高兴地说,“我认为他会享受并推进所有最好的工作。”他用多年前便已建立的火星观测试探开普勒,后者真是求之不得。

二人本来会以最真诚的方式开展合作,但正如第谷所见,“还是出现了一些困难”。在不断交往的过程中,两人变得熟悉起来。

第谷·布拉赫“过着死后的生活”。他的时间都耗在了遗产上,忙着和“小熊”争夺此前那个发明的专利权。第谷那座传奇的乌拉尼堡已经不复存在,但他热情满满地守护着剩余的观测数据。贝纳特基的城堡徒有其名:观测设备散落在庄园外面;小小的餐厅几乎容不下所有人一起就餐;城堡还在建设中,房间也尚未完全就绪,无法遮风挡雨。

开普勒立刻醒悟了过来。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布拉赫先生了解自己的和谐世界理论;直到现在,他才搞明白第谷自己的打算。

就像以前挣扎的岁月一样,开普勒坐下来写了一封长信,但这次他的文字十分清楚明白。信的主题是摆脱贫困。“我考虑得已经很充分了,”他写道,“也许我会为陛下所知,并获得崇高的地位。我曾以为投靠第谷这个丹麦人能有利于我的探索发现,但其实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我。第谷有最好的观测数据。如果我继续留在波希米亚,我很容易就能学会他那一套——或者爬到更高的位置。但我的妻子一路上没人照顾,我们一家难以团聚……”

就在信的下一页,开普勒提出了自己跟第谷的合作条款。他意识到,第谷最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法律和科学方面的支持,从而能够跟乌尔苏斯纠缠下去,但“除了天文学,我不负有其他出版物的出版责任”。“他不能支配我的时间,也不能安排特定的任务,”开普勒补充道,“他必须信任我。”

无论开普勒把这份私下的条款放在哪里,迟早都会走漏风声。布拉赫勋爵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拉丁语材料并开始读了起来,他老眼昏花地匆忙读毕,颤抖的手紧握着一支羽毛笔。

真是猝不及防的奇耻大辱,这种无意的、即席的、絮絮叨叨的谈话持续了好几天,啃噬着一个人自我形象的全部根基。在整个中年时期,第谷一直都满足于自己经营的是手足情谊,而不是一桩生意——正是忠诚,而非担保铸造了家族的经济。

开普勒曾写道:“第谷必须认可我的哲学自由。”

“我何曾禁止过,”第谷在信件的空白处潦草地写道,“我会把精力浪费在这件事上吗?”

转眼到了4月5日,俩人坐下来达成了一份正式的协议。本来只是朋友间的交谈,但最终成了专业的交易。第谷带了一名抄写员做详细的记录。

开普勒并未做出任何保证,因为第谷没有做出承诺。第谷不再提供自己的资金支持。开普勒是因为自己的家人才想待在布拉格的吗?“我以前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如果碰巧陛下真的希望大力支持你,他就能够维持你的这种便利。”开普勒想要一份稳定的收入吗?“关于超出了我给你安排的天文学工作以外的年薪部分,跟往常一样,我同意这一点。但就像我此前的态度一样,我不会做出任何明确的承诺。”

上述这些都是法律用语。开普勒的所有诉求都被驳回。最后,他不情愿地同意绝对保密,于是他让第谷及其秘书详细阅读了备忘录。“他已经垂垂老矣”,开普勒闷闷不乐地说,他准备回到格拉茨。此刻,他唯一的逃避方式便是闭门不出。

门外停着马车。就在这离别时刻,开普勒最终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全部后果。他开始不停地道歉——此刻的他会不会像人在突然被揭发时常做的那样,开始哭起来?他是否还记得《约翰福音》中“黑夜将至,就没人做工了”这句话?开普勒的心里满是悔恨。

三天后,第谷明确了自己对开普勒的判断:“过于傲慢。”如果第谷不予回击,那他的假正经可能就显得合理。但最近,他变得易怒和自满,并且做出了不明智的取舍和指控。第谷以为开普勒是在假装发怒;但既然开普勒是乌尔苏斯的代理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亲爱的开普勒已经变成了一个“处处与我的好意为敌之人”,但第谷自己显得过于粗鲁,而不再像他自己所声称的那般忠贞。他吼道:“他变得像只得了狂犬病的狗,他经常说他的胃像狗的胃,在我看来是他的脑子或心脏!”

比起女人,开普勒最喜欢的隐喻是狗。他似乎在三年前就在对自己的剖析中预示了这一刻。

他的形象是一只娇嫩的小狗。他的胃口也是一样的:五谷不分,他会抓住任何目光所及的东西,他不怎么喝东西并且很容易满足。他的行为举止也差不多,总是巴结强者,凡事都依靠他们,当他激怒强者后,就会不顾一切地重新获得青睐。哪怕被夺走了一丁点儿东西,他也会像一只小狗一样怒吼。他很固执,总是想惩罚那些潜在的坏人。也就是说,他会“狂吠”,而且时刻准备用尖刻的讽刺伤害他人。因此,很多人都讨厌他,并且避而远之,但他的主人很喜爱他。

他也讨厌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