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穿行在堡子里的陈年往事里（1）

那些渗透在百年砖瓦间，

若隐若现，

曾经繁华的时光，

就这样轮回而来。

“为什么我在崇礼，只看到有散落在远山深谷间的野长城的痕迹，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过有古城墙古街道的踪影？这里不是千年边塞重镇吗？”

我摇晃着红酒杯，正和小薛在云瑧金陵酒店九楼的中餐厅，望着远处群山那一抹美得晃眼的夕阳余晖，纳闷地问道。

小薛闻言，迅速从她也正半举到脸颊前的酒杯杯沿上抬起眼帘，诧异道：“谁说没有？当然有啊，就在张家口。张家口的堡子里和大境门啊！我小时候经常去玩耍，我在那里长大的。我的家就在那附近啊。”

夕阳的余光应声落下，我歪了歪头，睁大眼睛略带疑问地看着小薛。

小薛笑起来：“张家口的历史自然也是崇礼的历史。我带你去。那边我最熟了。”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网上搜到过一组拍张家口古街巷堡子里的图片。狭长的灰石板路，在两旁都如矮城墙般的灰白色大石间向前伸展，蓝天白云，太阳从顶上同样灰白的瓦片上方笔直地射下一道光芒，肃然舒朗间，一派北方古城的意境透过图片跃然而出。

两相比较，北方的城和南国的镇，风情风貌始终是不一样的——南国多软糯温润，北方皆苍茫大气。这也是我私下以为的，北方会有长城横亘，南方却是阡陌河贯的缘由之一。

在任何一座新的城镇游走，当然要去一下它们最古老的街巷，那些有生活的烟火气息，斑斑点点间，才能让我们看见最真实的地貌人情和过往。

开车从崇礼到张家口的高速，是一段同样风清山阔的路程。全程高速，但弯道也不少。纤丽秀气的小薛开起她的车来却是又快又稳，像开赛车，一路疾速向前。看来这条回家的路她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张家口市区，小薛说张家口不大，就带着我先在市区的几条主干道转了一圈。我很惊喜地发现，张家口市区是有一条宽阔的河道在城中间穿过的。这个季节，河水很充沛地流淌着，晴朗无比的阳光下，微微泛起的波浪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河水清澈，两岸的楼房桥梁和白云之上的蓝天，清晰倒映在水中，像一面刚刚清洗过的镜面，亮得耀眼。

小薛说：“这条河是张家口的母亲河，叫清水河，它源头上就是从崇礼桦皮岭的山沟里流过来的。”

我们的车穿过城中心一处很大的转盘后，就拐进了一侧楼宇旁的窄巷道中。道路陡然变得很窄，两旁街面开始有些小商贩的小摊架在门口，卖着一些本地吃食，还有一两家小店的台阶上，重复播放的喇叭里在声嘶力竭地吆喝。道路变得拥挤起来，这个时候，若从前方小巷深处，歪歪扭扭迎面开过来一辆出行的车辆，错车之处，就会显得无比艰难，需要小心翼翼。

小薛把车往前慢慢又挪了点距离，看看两边，甩了甩耳边的短发，道：“前面就是堡子里，车不能开了。丹姐你先下车，我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停车吧。”

我下了车，站在小摊林立、人来人往的巷道口等小薛。路边的小贩是位大妈，扎着头巾，肤色黝黑。从她身后的店楣看得出来是老房子重装了门面，门上方还斜插着一面布幡，在轻轻招展。顺着小店望过去，在小薛说的“前面就是堡子里”的巷子深处，也是这样的旧瓦房，却是安静了许多，里面看不到有嘈杂的商铺小摊，隐隐约约间，倒是有孩童或老人的身影从巷口的尽头时时闪现。

应该是条曾经有住家的老街巷子。这些年，老的东西少了，也珍贵了，来的人就多了，靠近入口的地方，就首先聚集了卖地方杂什的摊铺。

那位倚门而立的大妈微微眯着眼睛，看我走近，便抓起摊上的一袋东西，在我面前热情而殷勤地展示并推销道：“大妹子，要不要来袋山里的核桃，很新鲜的，我们自己去村里收来的，商场肯定买不到。来，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想起在崇礼后街集市的那次“撞见”。

总是要在离开了标准统一的现代化超市的旧巷道里，我们才能在猛然一瞥之间，遇见这座城镇的老故事和旧人情。

这样的场景不整洁、拥挤、喧闹，甚至还有些乱哄哄的脏，但和摊贩间一不小心你来我往地聊欢了，一番讨价还价后成交，那份小小的窃喜和狡黠中，却是藏了不可言传的世俗的小快乐。

小薛停好了车，挥着手走过来和我会合。她看了看巷子里的路面，道：“走吧，丹姐，我带你进去转一圈。不过好像是在挖路重新埋管道，路不好走，你小心脚下。”

是，我们俩那次去的时候，整个堡子里的巷子路面都在挖。本来就窄的巷子，几乎被翻挖上来的泥土石块塞满。巷子在埋线布管，窄窄的巷道一分为二地在施工，一边挖出了沟壑，另一边，就被挖上来的泥石堆满。坑坑洼洼的，让那排本就低矮陈旧的民房显得更加凌乱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