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崇礼小镇上的那次广场夜行（2）

站在后街集市和老超市的台阶上

我特别感动。

那天午后的太阳照在后街的台阶上。我偶然闯入后街有烟火气的场景，看见一群土生土长的崇礼居民。他们或蹲着，或站着，正在后街老旧的台阶上，惬意地用我听不太懂的方言，聊着家常，吸着烟斗，眯起双眼，被暖暖的阳光照耀着。在他们那粗糙而略显黝黑的、有点高原红的脸上，泛着舒展开来的笑意，特别自在而又自然。

冬日的阳光那么温暖和煦。他们的姿态那么舒服坦然。

我莫名感动。

这是主干道两旁后街再后街的一条窄窄的小巷。这样的小巷是不太能通车的，就算要开车进来，也是只能勉强单向通行一辆小小的车。少有车行，就显得格外僻静。又因为来往此地的人大多是本地居民，且大多步行而至，就又平添了几分大马路上不常有的人气和烟火气息。

这条后街的两旁，一边是一个很多县城都快要消失了的那种传统集市，另一边是一家那种老式的县城超市。就像我们曾经看到过的那些门口不知哪个角落竖着喇叭，从早到晚，一直不停地重复吆喝着各类打折信息的超市，很接地气那种。超市的门口是一排高高宽宽的石台阶，很有历史感的石纹隐约可见。那些逛完超市出来，和不打算逛超市只出来遛弯的，还有从对面小农贸集市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的人，就自然而然聚集在了这排台阶上。都是在这条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邻居，遇见了，就远远打着招呼，停下脚步，一只脚迈在台阶上，另一只脚搁在台阶下，闲闲地，或站着或蹲着，三言两语，七大姑八大姨地就聊开了。

场面热闹温馨。那些石台阶，此刻就像他们日常串门的各家门槛。

既然像家的门槛了，也有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的，不说话，就眯着眼听，目光随意地打量走过的人，神情自得其乐。

其实崇礼也有从大城市里开过来的新潮超市。比如河边教堂对面新开的永辉超市，那是从北京来的人都知道的超市品牌。有段时间还听说崇礼计划引进台湾SKP商场，不知真假。但这种类型的商场超市我们都太熟悉了，熟悉到一点本地新意也没有，进去转一圈，就有了北京逛街购物的感觉。

我前面说过，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住耳熟能详标准统一的星级酒店，就像从城市写字楼的衣冠楚楚，换一个地方依然西装革履，没有温度。只有住进了当地人开的民宿客栈，和老板老板娘聊着家常、小道消息，才会和当地民情有了“肌肤相亲”的深入感。

那么进超市也是一样的道理。

逛他们有烟火气的传统集市、老超市，站在他们为“王”的巷道和台阶上，才能探究到属于他们的民风日常，触摸到他们真实的喜怒哀乐。

那才是当地的民生之态。

我是因为老毛病腰病复发，就在大众点评上的高分艾灸店，寻了一家镇上的按摩店去做艾灸按摩。和艾灸小妹聊得开心，做完了，想起还要买点零食小吃，便问有没有近点儿的小超市。小妹很热心，连忙说“有”，详细指了路还不够，因为要拐几个道进去，怕我找不着，就自告奋勇说要带我过去。

的确七拐八拐，我就这样被带到了这样一条后街中。

就这样进入并感受到了崇礼的另一面。另一种民生常态。

那里的他们是真实的，也是快乐的。

他们的快乐和真实，改变了我以前在崇礼那些新修的小区和酒店大门进出时，遇见路过的本地居民纵然客气礼貌，但目光避开后不自觉间流露出些微的格格不入，和一份疏远的敬重的印象。

那种目光中的意味，让我理解为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骤变后，两种生活方式不尽相同的人群相撞后的自然反应。

“你们来到了我们生长的土地，你们带来很多新的东西，你们究竟要改变些什么呢，我们的生活最终将走向哪里？”

就是这样微微的疑惑和忐忑。

那是相互融合前必有的碰撞和疑惑。

有的时候，在新的改变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的挺进中，原来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平静的生活习惯，就会被新的东西慢慢改变，而后渐渐共融。

有些改变，会拆解掉我们曾经拥有的空间，而更多的包容和谐，会在日深月久中沉淀下来；并留存下你们始终不想改变的，那些生活的本质和真谛。

我为此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