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崇礼小镇上的那次广场夜行（1）

那天晚上

月光下的崇礼广场，

至今深刻在我脑海。

……

我不会忘记。

崇礼也不会忘记。

最开始去崇礼的时候，小镇上那条主干道一直在扩路修路。车开进崇礼区，不是前半段封了一半路，车行缓慢，就是后半段的路中间又竖起了各种警示标志，指示车辆要拐进两侧巷道绕行的牌。镇上的路很难走，所以我很少在崇礼停，都是费尽心思地穿过重重的工地，直奔太子城村的雪场。

那时候京礼高速和京张高铁都还没通，要去太子城村，必须要穿过这条千难万难的城区主干道。我去了太子城村的几个雪场，崇礼区的朋友也会迁就我，有时候我们约吃饭，都会约在太子城村，他们下班后过来找我。

后来有一次，再约吃饭的时候，宣传部的美女婷婷问我：“曾丹老师，这两天城区这边的路况好一些了，你要不要过这边来吃饭？崇礼也有几个很不错的特色餐厅，你过来尝尝啊，有空也顺便多看看城区的情况。”

她说的有道理，我略加思索，就决定将后面两天的行程转移到崇礼区。我收拾好行李，开车就往崇礼小城去。

晚饭是在新建的蓝鲸酒店一楼吃的烧烤自助餐。酒店在城区新城发展的边上，很不错的烧烤。我和婷婷都喝了一点红酒，有了一点恰到好处的酒意。“接下来做什么呢？”我问婷婷，“我们要不要去散下步，正好醒一下酒。你说了要带我去看崇礼城区的变化的。”我笑着请求道。

“好啊！”婷婷点头道。

想了想，她问我：“你看过崇礼区的规划吗？如果没有，我带你去城区广场吧，就在市政府的马路对面。那里可以散步，这几天那里正好在展示整个崇礼的未来规划，我带你去看看。”

我和她拍掌相约，一言为定。

我们都喝了酒，就叫了一辆车来把我们送到婷婷说的那个城区广场。

入秋了，夜晚的崇礼有了很深的凉意。刚一下车，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婷婷看了看我，关心道：“曾丹老师，你穿少了。崇礼早晚与白天的温差很大，这里夏天最热的时候晚上都不用开空调的，现在入秋了，晚上就会更冷些。”

我点点头。是的，崇礼的夏天真是太凉爽了。

“要回去加件外套吗？”婷婷问我。

我摇了摇头，在广场上轻轻跳了两下，然后笑着跟她说：“我们散步，动起来就不冷了。”

婷婷温温柔柔地笑了。

婷婷是崇礼本地人，是在崇礼生、崇礼长、崇礼读书就业，又跟崇礼本地人结婚生子的崇礼姑娘。她在政府部门上班，一直在做宣传方面的工作。当奥运赛事落地崇礼后，用她的话来说，她和崇礼地方政府部门的每个人一样，所做的工作都远远超出个人原来的职能范围。他们所付出的时间和心血，也是成倍成倍地在增加。

用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来形容他们的工作压力和强度，一点儿也不夸张。

我去宣传部的时候，曾在他们工作的办公室的隔壁房间，看到过几张简陋的行军床，我问了一下，那是他们加班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临时休息用的。夜深回家，吵醒入睡的家人们不忍心，那就在办公室将就一晚。而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年来都是常态。

一座被世界性的体育赛事无比幸运地眷顾的山里小城，从很少被人关注，到即将面向全世界，它要承接并承受的改变是巨大的。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承受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我曾经好几次在晚上和婷婷通电话时，得知她都还在办公室加着班。我知道她有个在上学的孩子，老公又常年下乡，很少能顾上家里的事，除了父母能搭把手，什么都得靠婷婷自己。“孩子呢？你一直都不用操心他的学习吗？”有时候通着电话，我会心疼关切地问她。婷婷道：“不会的。晚上我自己加班的时候，会让他过来跟我一起。我做我的事，他写他的作业，他不懂的地方我就辅导他，忙完后再带他一起回去睡觉。”

婷婷的声音很温柔。我印象里她真的是我认识的最不像北方女子的人。她像南方人，声音像，长相、性格都像。她的身上，找不到崇礼县志和传说中的那种跟边关重塞有关联的剽悍和勇猛，有的都是南方人的温婉细致。但接触多了，我也渐渐发现，在她温柔婉约的外表之下，其实是有着磐石般的强大和执着。

那是北方人骨子里天然传承的坚韧的属性。

夜凉如水的广场，山里的一弯明月将清冷的月光徐徐洒在城区高矮不一的屋顶，和白天喧闹此刻安静的街面上。广场上的灯都熄了，但是借着明亮的月光，还是能很清晰地看见那些围绕广场整整一圈的几十张规划图展架。它们从头到尾，由始而终地，在用最简约明了的文字和图片，向每一个来到崇礼，愿意了解崇礼的客人，还有身在其中的本地人，讲述着关于崇礼的梦想和未来。

婷婷引着我从一张一张展架前走过。她在每一张展架前停留，认真看那些文字和图片，认真地给我讲解那些简易展架上描绘的不一般的崇礼的明天。她的眼睛里是有光的，她轻柔的声音中充满了情感。

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绕着广场走了一圈，最初的丝丝凉意悄然消散了。崇礼当地美女婷婷给我讲述的那些展架上仿佛触手可及的崇礼未来，同样感染了我。我看了看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恬静美丽的婷婷，问道：“这样超大负荷夜以继日地工作，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很辛苦？”婷婷笑了，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会。这是我们崇礼和崇礼人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一点都不累。这样的机会，对于我们每个崇礼人来说，都是一辈子值得珍惜和感谢的。”

“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累。”她顿了顿，又强调道，“如果有梦想，还能亲身参与到实现这个梦想的过程中来，再辛苦都是开心的。”

我可以说在那样的氛围情境下，那样的月光如水、安静宁和的一座山里小城的广场上，听到身旁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我却没有觉出一丝的外交辞令。我听见的，是她和她生长着的那片土地最炽热的心声。

那天晚上月光下的崇礼广场，至今深刻在我脑海。它让我在此后每一次再来到崇礼，再目睹它的每一处每一寸变化，看到它今时今日的灿烂夺目时，都会想起它的每一位建设者为它洒下的汗水与贡献的热忱。

我不会忘记。崇礼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