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雄的伦理思想（2）

圣人治天下，止于礼乐。没有礼乐是禽兽，与中原礼乐制度不同的是夷貉异族。礼乐是天道之笔、舌，也就是说是天道的外在表现。人君应该遵循并实行的是道德教化与礼义制度：

或曰：“人君不可不学律、令。”曰：“君子为国，张其纲纪，谨其教化。导之以仁，则下不相贼；莅之以廉，则下不相盗；临之以正，则下不相诈；修之以礼义，则下多德让，此君子所当学也。如有犯法，则司狱在。”

礼义制度也是区分中国与蛮夷的标志。中国与蛮夷的区分既非族类的不同，也非地域的不同，而是文化上的不同，而文化的具体体现就是礼乐：

或问：“八荒之礼，礼也，乐也，孰是？”曰：“殷之于中国。”或曰：“孰为中国？”曰：“五政之所加，七赋之所养，中于天地者，为中国。过此而往者，人也哉。”

有人说周边夷狄也都有自己的规矩风俗，他们的礼仪对不对呢？扬雄回答说：“符合中国之礼的就是对的。”“哪儿才算是中国呢？”“实行五常之政，用五谷、桑麻养育，在天地之中的，就是中国。出了这个区域的，那只是野蛮人。”

或问：“礼难以强世。”曰：“难故强世。如夷俟倨肆，羁角之哺果而啖之，奚其强？或性或强，及其名，一也。”

有人说，礼这个东西非常麻烦，难以强迫全社会的人都去学。扬雄认为，正因为难，才要强迫大家去学。随便地张开腿坐着或蹲着，孩子大嚼着果子，这用得着强迫吗？有的人是生而懂礼，有的人是学而懂礼，但懂了礼就都是一样的，无所谓生知与后学。也就是说，圣人作礼以教人，本不是求其容易实行。凡人之纵体自逸，及儿童时期嗜好果食，都是性之自然。礼正是对于人的天性本能的某种限制。它的实行，当然不如放纵本能那样容易，但只要通过后天的学习成为一种习惯，那么，到最后就会像出于天性一样自然。

其次，礼义也是君子立身的准则。个人的行为必须符合礼义规范，行为符合礼义规范是有道德的体现，也是区别大人、小人的依据，放纵情欲还是以礼义节制情欲甚至是区别人与禽兽的标志，对父母是否死生尽礼，乃是作为人是否有孝道的标志。

君子动则拟诸事，事则拟诸礼。

请问“礼莫知”，曰：“行礼于彼，而民得于此，奚其知！”或曰：“孰若无礼而德？”曰：“礼，体也。人而无礼，焉以为德？”

或问“大人”。曰：“无事于小为大人。”请问“小”，曰：“事非礼义为小。”

天下有二门：由于情欲，入自禽门；由于礼义，入自人门；由于独智，入自圣门。

或问“子”。曰：“死生尽礼，可谓能子乎！”

第三，扬雄认为，人的内心存在着爱与敬两大感情，光有仁爱还不够，还必须存在敬畏：

或问：“太古德怀不礼怀，婴儿慕，驹犊从，焉以礼？”曰：“婴、犊乎！母怀不父怀。母怀，德爱也；父怀，敬也。独母而不父，未若父母之懿也。”

而礼是内心敬畏的外在体现，只有内心存在敬畏之情，才能发外而为之礼：

目穆穆，足肃肃，乃贯以棘。测曰：穆穆肃肃，敬出心也。

出礼不畏，入畏。测曰：出礼不畏，人所弃也。

自爱，仁之至也；自敬，礼之至也。未有不自爱敬而人爱敬之者也。

第四，礼的主要内容乃是上下有序的等级制度：

阴在下而阳在上，上下正体，物与有礼。

第五，礼由各种礼仪形式所组成。扬雄论文学时，一向重质轻文，但在论礼制时，却十分重视“文”也就是礼的外在形式：

礼多仪。或曰：“日昃不食肉，肉必干；日昃不饮酒，酒必酸。宾主百拜而酒三行，不已华乎？”曰：“实无华则野，华无实则贾，华实副则礼。”

圣人，文质者也。车服以彰之，藻色以明之，《诗》《书》以光之。笾豆不陈，玉帛不分，琴瑟不铿，钟鼓不抎，则吾无以见圣人矣。

扬雄对于礼的论述，完全继承了先秦儒家对于礼的一些重要思想。他对礼治的重视，也反映出宣、元以后统治者试图以礼治代替刑法的政治转变，乃是西汉中后期时代思潮的折射。

扬雄除了对儒家传统的仁、义、礼、智、信等道德范畴均有所论述之外，还发展了儒家伦理学说中的概念与范畴。他将原本属于道家自然哲学的“道德”一同改造成了从属于儒家哲学的伦理范畴，以此丰富、补充孔孟的学说。他说：“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槌提仁义，绝灭礼学，吾无取焉耳。”

在扬雄以前，《淮南子》已经将老子的道德之言和儒家的仁义礼学进行融合，但它是站在汉代道家立场上继承老子的，其“道德”的含义是自然规律与事物本性。扬雄批评它“杂”而且摇摆，并非病其多知，而是病其不以儒家为正统。扬雄把老子的“道德”改造成从属于儒家的概念，用以表示宗法思想支配下的治国修身之道。扬雄经常将“道德”与“仁义”连用，都不出宗法伦理的范围，如：

道德仁义礼，譬诸身乎。夫道以导之，德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一人而兼统四体者，其身全乎！

鼓之于道德，征之于仁义，舆尸血刃，皆所不为也。

从扬雄起，“道德”逐渐与“伦理”融为同等概念，它的具体内容就是仁、义、礼、智、信，后来韩愈在《原道》中说：“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这个提法大概受了扬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