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四大赋（4）

这时，一些饱学之士、鸿儒大家，戴着高高的帽子，穿着色泽不一的衣裳，他们研习唐尧时代的典籍，以《雅》《颂》匡正世人，行朝拜之礼。礼仪之光辉耀，影响如神。皇帝陛下的仁声武功惠及北狄南邻。北方和西方少数民族的首领，都带着珍宝来上贡，俯首称臣。朝拜队伍的头刚进入围场大门，尾巴还在卢山脚下。皇上身边的贵族、左右的大臣，以及杨朱、墨翟的弟子，都在不住地赞颂：“这正是伟大的功德啊！即使在尧、舜、大禹以及成周兴盛的时期，也没有超过今时今日的。远古时期的圣王都曾在泰山巡视，在泰山南边的梁父山举行祭祀，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有资格上泰山封禅。”

皇帝谦虚推辞不肯表示赞同。往上想要取得日、月、星所垂的吉象，向下想要获取在地下掘出醴泉的祥瑞，希望通过进一步修德，感动上苍，获得黄龙、凤凰、麒麟、神雀等祥瑞。将在云梦狩猎视为奢侈，将去孟诸游玩看作淫靡，谴责楚王建造的章华台，赞赏西周时期建造的灵台。不住离宫，停止观游，建筑物不加装饰，木器也不加雕刻。让百姓有时间耕作养蚕，鼓励百姓勤于劳动。让男女适时婚配而不违背婚期。怕贫穷的人不能全部享受到浩荡的皇恩，所以开放皇家苑囿，开仓发放公家的储备物资，提倡道德，弘扬仁义。驰骋于神明之囿，去观察臣子的得失。放掉野鸡和兔子，收起捕兽的网，和百姓共享苑囿中的麋鹿与柴草。正因为要达到这个程度，所以要大力推行淳朴的教化，增加使社会昌盛的规章制度。比三皇还要辛劳，比五帝还要勤苦，这不就做到了极致？于是就努力完成那些恭敬、庄重、雍容、和睦的事情，确定君臣之间的礼节，崇尚圣贤的事业，不再有空闲去欣赏苑囿的壮丽，享受游猎的奢侈。于是大家便掉转车头，离开阿房宫，回到未央宫。

元延三年，成帝想要对胡人夸耀自己苑囿中禽兽之多，就在当年的秋天命令右扶风地区征发百姓到终南山去围猎。西自褒斜道，东到弘农郡，向南到汉中郡，老百姓们张开了各种大网，捕捉熊、罴、豪猪、虎、豹、狖、玃、狐狸、兔、麋鹿，都装到了槛车里送到了长杨宫。禽兽用网围住，让胡人空手去捕捉，谁抓到就归谁，皇上亲自到那里观看。在那个时节，老百姓没有时间去收获庄稼。扬雄跟着去了射熊馆，回来之后，写下了《长杨赋》。这篇赋以主客问答的传统方式来结构，虚构了一个叫翰林的主人与一个叫子墨的客卿，首先让客卿子墨询问翰林主人：

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治理天下，常给百姓施以仁义恩泽，一举一动都不会考虑自己的利益。现在的君王要到长杨宫狩猎，事先命令右扶风，左至华山，右到褒斜，在嶻山上打下木桩作为栅栏，于终南山上布下罗网。在山林中陈列上千辆的兵车，山脚下数万骑兵整齐排列着。指挥军队聚拢过来，形成合围，让胡人在里面狩猎，凡是他们抓获的就赏赐给他们。他们捕捉熊罴、豪猪，整个猎场周围是一圈木栅栏，外围又围上了用削尖的竹木片编成的篱笆，这真是天下最为壮观的景象啊。尽管如此，这却扰乱了农民的生产。在这三个多月里，百姓非常的辛苦，却得不到任何好处。恐怕有些不明事理的人会认为：这只是一次娱乐活动，从内容上看又不是为了猎取野味来做祭品，这哪里是为了人民呢？再说了，国君应该追求精神的幽恬静默、性格的淡泊宽虚。现在君王喜欢到远方游猎，以显示自己的声威，经过几番折腾，人马皆疲惫不堪，但这并不是君王急需要做的事情。我现在是弄不明白了。

翰林主人回答说：

唉，从哪里讲起呢！像你这样的，真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到事情的表面却没有认识到它的本质。我谈论这件事，已经谈腻了，这件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的。请让我给你讲个大概，真实的情况你自己去观察吧。

以前秦国十分强大，但秦国君臣贪婪地残害百姓，如同传说中的封豕、窫窳一般，又和凿齿在一起，张牙舞爪，争相作恶。天下的英雄豪杰起兵反抗，于是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百姓难以安稳地生活。于是上帝就将目光投向了高皇帝，寄希望于他。高祖奉着上天的旨意，顺应天道，平定天下，兵锋东至大海，西到昆仑，他手提宝剑，叱咤四方。高祖指挥作战，摧城拔寨，所向无敌，一日之战，不可殚记。在那些辛苦的日子里，他头发散乱都没有时间梳理，肚子饿了也来不及煮饭。头盔上生出了虮虱，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以此替百姓们请命于上天。他为百姓伸张冤屈，救济黎民，谋划国家的万年大计，扩大帝王基业，经过七年的治理，天下终于得到了安宁。 到了汉文帝统治的年代，皇帝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注重国家的平稳、安宁。文帝奉行节俭，布衣不坏不会脱掉，鞋子不烂不会换掉，不住华丽宏大的宫殿，木器上也不加任何雕饰。于是后宫的嫔妃们不用玳瑁、珠玑、翡翠等饰品，摒弃了那些雕刻精美的器物，不用那些奢侈华丽的东西，不涂脂抹粉，连庄重的雅乐都是有节制地尽量少听，那些郑卫之地的靡靡之音不会受到欢迎。那时候，北斗高悬，三阶并立，天下太平。

后来北边的匈奴侵犯边境，南边的越人造反，西边的少数民族部落之间相互猜忌不和，闽越和南越纷争不断。边境的百姓难以安居，中原地区的百姓为此而遭受灾难。孝武帝勃然大怒，立即整顿军队，命令骠骑将军霍去病、大将军卫青，统率千军万马，迅速出击匈奴。大军如旋风一般刮过，似波浪席卷，其行进十分迅捷，大军蜂拥而过，其势难以阻挡。军队行动就像流星一样迅速，攻击如天上的雷电一般。他们摧毁了敌人的战车，砸烂了他们居住的帐篷，让敌人的脑浆洒到了沙漠上，让他们的骨髓流进了余吾河中。进而踏入了匈奴的王庭，驱赶他们的骆驼，烧毁了他们的村庄，分离了他们的头目，使一部分匈奴人归降大汉。大军一路填平坑谷，清除野草，削平山石，开通道路。踩着敌人的尸体，用车拉着伤者，拿绳子捆绑着老弱。那些被长矛和弓箭所伤的人多达数十万，敌人们屈膝叩拜，吓得像蚂蚁一样趴在地上。过去二十年了，他们还不敢大声喘息。我大汉军队出征，先是向北攻打了匈奴，随后挥师东南。南越国内部相互残杀，最后归顺大汉。朝廷派出使者来到了西部的少数民族部落，羌族和僰族部落的首领纷纷派人向大汉进贡。因此那些距离遥远、风俗不同，以及与我国从无交往的国家，这些地方非仁爱的君主不能够感化，非有德行的君主不能够收服。现在他们都踮起脚尖，抬头仰望，拿着他们珍贵的宝物来敬献给我们的皇帝。于是天下太平，边境上长时间没有动乱，人民也不再遭受战乱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