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四大赋（1）

扬雄到京师是元延元年，那年的三月，成帝刚到雍地祭祀了五畤。第二年，也就是元延二年春正月，扬雄跟随成帝来到了甘泉，郊祀泰畤。扬雄为此创作了《甘泉赋》。此赋首先陈述了这次祭祀的目的。为了阅读方便，这四大赋我们都采用袁海宝的白话译文。

大汉朝的第十代君王将要在甘泉祭祀上天，明称众神尊号，祈求神祇庇佑，希望能带来吉祥。大汉天子的声望和功业可以同三皇五帝相比，唯一让人忧心的是还没有皇位继承人，希望得到上天的垂怜，以延续皇族血脉，扩大汉朝的伟业。

然后用繁丽的辞藻夸张地渲染皇帝出行的盛况：

于是命令百官选择良辰吉日，群臣跟随天子列队出行，有如众星拱卫北斗一般。诏令招摇、太阴二星，让勾陈前来服侍并掌管队伍，委托堪舆神主持壁垒，击打夔、魖、獝狂等鬼。八方神灵奋起其众，武装奔走警戒。使战神蚩尤之辈身佩利剑，手持玉斧，往来奔走于帝王左右。士兵们分合迅疾，方才聚集，又如飘风流云一般散去。他们排兵布阵如鱼鳞一般错杂，队伍似鱼潜鸟飞之状；队伍集合与分散十分迅速，好似云雾腾地而起，犹如蒙翳自天而降。一聚一散之时，士兵的盔甲闪闪发光，灿烂无比。

此时，皇帝登上了饰以凤凰、带有华盖的车驾，驾驭多匹骏马驱车向前，行止之间颇像龙活动时的姿态。车马聚散，忽如乌云闭锁，忽如阳光四散。旌旗摇空，高过日影；旗杆森立，旗帜随风翻飞。以牦牛尾巴为饰的旗子在空中飘扬，泛着闪电般的光芒，队伍中满是装饰华美羽毛的车盖，以及迎风飘扬的鸾旗。在皇帝所居的中营里聚集着数万骑兵，数千辆华美的车辆并列其中。车马声轰轰隆隆，参参差差，其速度迅捷得能走在雷声的前面，能赶上疾风。跨过众多起伏的山峰，走过曲折蜿蜒的河流，登上椽峦山到达了天门所在，通过阊阖门进入了寒凉的高处。

甘泉宫本来沿袭秦的离宫，已经很奢侈豪华了，而汉武帝又增加了通天殿、高光殿、迎风殿，等等，是一处盛大的建筑群。《甘泉赋》不厌其烦地用华丽的辞藻对甘泉的环境与建筑作了穷形尽相的描绘：

还没有到达甘泉宫，但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光彩夺目的通天台了。其下阴潜不见，其上十分宏大，光彩交错。此台高耸入云，其高度难以测量。甘泉周围地势平坦，面积广阔，广袤的丛林中长满了香草，丛林里还聚生着棕榈和薄荷，它们数量极多且非常繁茂。高高的丘陵巍峨屹立，两峰之间是深深的山谷。离宫遍布各处，交相辉映，封峦观、石关观相连在一起。

甘泉宫的建筑外形奇特，千姿百态，犹如云气一般，变化无穷，门前双阙高高耸立。抬头仰望，眼花缭乱，难以看得真切；正面望去，宫殿高大宽敞，横跨东西，无边无际。

甘泉宫的博大深邃令人惊骇，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坐上车沿着甘泉宫的四周观赏，深感它的广大无边。玉树翠绿茂盛，墙壁上装饰着玉树、玛瑙和犀角，光彩夺目。勇健的铜人托举着铜盘，它身上的铠甲开张，好似龙鳞。铜盘上点燃的蜡烛，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像阳光一样夺目。甘泉宫可与上帝居住的悬圃相媲美，其取象于太一神巍峨的宫殿。宏伟的祭台突出崛起，若山峰耸峙，直指北斗，星辰就排列在屋檐两端翘起的地方，日月运行也要经过宫室的屋檐，隐隐作响的雷声好像从廊柱中响起，迅捷的闪电仿佛来自宫墙之外。鬼怪难以攀爬到顶端，爬至半路纷纷掉落下去。高台的顶端如此之高，以至于日月从下往上照，所以连影子都是倒着的，它们穿过悬天飞梁，高浮于青霄尘气之中。

左边是彗星，右边是雨神，前面是赤色的双阙，阙的后面就是甘泉宫的正门。它遮蔽了西海与幽都，甘甜的泉水汇集成了小河。宫门的东边盘着青龙，西边列着白虎。先至高光宫四处游览一番，再到幽静的西厢房逍遥。正殿高大巍峨，璧玉雕饰玲珑美观，短柱悬浮，檐椽飞举，其形势危殆，好像有众神竭力扶持才不至于倾倒。宫门宏伟高大，门内像紫薇宫一样幽深。并列的宫观亭台相互交织、相互掩映，绵延不绝。登上高耸入云的台阁，眼前全是浑然天成、纷繁交错的景致。宫观闪动着红色的光芒，树木翠气飞扬，环绕四周。夏桀建立了璇室，商纣建立了倾宫，现在甘泉宫继之，登高远眺，就像站在了深渊的旁边。

旋风从林间急速而过，吹动着桂树、椒树、棠棣及杨柳。浓烈的香味随着风一直飘到了屋檐，充满梁柱之间。香气随风四散而去，风儿摇晃编钟，发出阵阵声响。香风推开玉门，摇晃着门环，带来了香草的味道。帷帐被风吹动，鼓了起来，飘飘扬扬，满室的清香让整个宫殿显得更加的幽深寂静。风儿吹过，乐声美妙和谐，犹如夔和伯牙在抚琴奏乐。即使如鲁班、倕、王尔等能工巧匠，看见甘泉宫精巧华美的建筑，也不敢献艺了；即使仙人征侨和偓佺来到此地，也会流连忘返，仿佛置身于梦中一样。

然后，扬雄开始叙述、描摹祭泰畤的仪式：

天子庄重地面对着这些华美空旷的楼台宫观，看到用美玉装饰的榱椽，错落宏大的宫殿，清心寡念，集中精神，迎接天、地、太一三神的降临。天子搜寻皋陶、伊尹那样的能臣，如召伯甘棠施惠，如周公东征，同群臣一起来到阳灵宫祭天。铺薜荔作为席子，折琼枝作为配饰，吸取青霄中的云霞，饮用若木花上的露水，聚集在礼天之囿，登上祭地之坛。竖起耀眼的长旄之旗，华丽的车盖装饰得那么美丽。攀上北斗星向下望去，放眼观览下面的三危山。将众多的车辆陈列在东海边上，任凭玉饰的车辆急速奔驰；漂浮于龙潭而后潜入九龙之地，窥视地底奥秘之后又回到了地上。疾风推动着车辆前进，鸾凤环绕车辆。渡过流水潺潺的若水，登上蜿蜒曲折的不周山。欣然为西王母祝寿时，似乎悟到了好色败德，所以摒弃了众多美女，使玉女无法眉目传情，宓妃无法施展其蛾眉。这样才能秉持道德中精微刚正的义理，方能向神灵祈祷、询问。

这时候点燃载有玉和牺牲的干柴，烟气飘向天空，以此来祭祀招摇、太一。周围旗帜飘扬，柴草熊熊燃烧，烟气披离四出。往东照到了东海之滨，往西照到了流沙之域，往北照亮了幽都之地，往南照到了丹水之畔。黑玉制成的酒器其柄像角一样弯曲着，里面盛满了黑黍和香草酿造的美酒，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四周。熊熊燃烧的火焰触动了黄龙，感动了麒麟。于是选择神巫去叫开天门，打开天庭，迎接众神。众神带着他们的随从纷纷降临神坛，瑞气腾腾，普天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