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障碍与广场恐惧症(3)
书名:无惧焦虑作者名:瞿洋本章字数:2907更新时间:2024-05-28 14:54:40
值得一提的是,惊恐障碍者对躯体症状或感觉极为关注,并视其为危险。它是形成惊恐障碍的特异性心理易感因素,属于长期习得的结果。例如,早年有家人心脏病发作时出现过类似惊恐发作的躯体症状,慢慢地使当事人形成“这些症状很危险”的想法,从而对这些躯体症状非常敏感,甚至达到草木皆兵的程度。
我们每个人都出现过像心率加快、心慌、胸闷气短、头晕等常见的躯体症状。在非躯体疾病的情况下,这些症状经常出现在长时间的疲劳工作、熬夜、生病初愈后,以及在拥挤、闷热的环境中。很多人的初次惊恐发作,常发生于这样的状况或环境中。
在正常情况下,偶尔且轻微的症状,并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与恐惧,但惊恐障碍者对自身的躯体症状非常敏感。这些症状会令他们对自身的状况产生灾难化的解读,比如“心脏病发作了”“要死了”,并且同时从情绪上感到紧张、担忧。在这种焦虑的情况下,惊恐障碍者会更加关注自身的躯体症状以及情绪状态,这时他们对于任何身体内在的反应都会变得警觉。
这种对身体内部的关注与聚焦,会让惊恐障碍者的注意力变得狭窄,所体会到的躯体症状更严重。这种现象就像我们在静坐或冥想时去感受心跳,可以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但在平时,我们将关注聚焦在外界事物时,比如工作、学习上,就无法感受到心跳。
然而,当惊恐障碍者明显地感觉到这些躯体症状,但又很害怕它们的出现时,惊恐障碍者就会变得更加焦虑,逐渐陷入恐慌状态。但真正达到惊恐发作的程度,惊恐障碍者就会对这种明显的躯体症状进行灾难化解读,比如,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了,心脏病发作了,自己要疯了……尤其在初次惊恐发作时,惊恐障碍者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就像张女士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躯体症状起初感到茫然一样,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但在情绪与躯体症状的相互作用下,症状表现越发明显。这时,她如果再以偏差的灾难化想法解读自己当前明显的躯体症状反应,如“心脏病发作”,则瞬间就会触发惊恐发作。
试想,一个人如果真的突发心脏病,就很可能直接导致猝死,不恐慌才怪!但是像惊恐障碍者所认为的“就要死了”“要发疯了”“心脏病发作”等灾难化的想法,不过是虚假警报,并非真实的情况。可这种灾难化的解释与想法却是导致惊恐发作的最直接原因。
一个人如果在惊恐发作后得知这种强烈的躯体症状及恐慌不是由于身体出了问题所致,并且也不会产生严重后果,自此警报解除,也不再担忧这种躯体反应,那么就不会对惊恐发作形成预期性的焦虑,也不会回避它的出现,自然不会发展成惊恐障碍。
不幸的是,惊恐障碍者对自身出现的症状高度敏感,首次惊恐发作所带来的强烈刺激,使得他们在心理上形成对惊恐发作强烈的恐惧与回避,担忧它再次来袭,或者仍然担忧惊恐发作导致的可怕后果,如死亡、窒息或发疯等。回避即强化,越担心发生的,反而越会去关注。惊恐障碍者害怕惊恐发作,则会对细微的躯体反应变得更加敏感,甚至不断地扫描身体,寻找可能的危险信号。
事实上,这是一种预期性的焦虑——时刻提防着惊恐发作的再次来袭。但是结果适得其反,这反而使他们时刻关注、聚焦在即将可能来袭的惊恐发作上。高度的恐惧,使得惊恐障碍者对任何身体的不适感都会草木皆兵。惊恐障碍者一旦出现不适感,便会形成心理—情绪—躯体的交互作用,进而可能导致再次的惊恐发作,最终形成惊恐障碍。上述这些正是典型的惊恐障碍形成的心理过程。
害怕惊恐发作的再次出现及其后果,成为惊恐障碍重要的判断标准。我们可以将其称为“对自己恐惧的恐惧”,它是惊恐障碍的一个核心特征。惊恐障碍者为了避免惊恐发作出现,极力回避一切可能诱发惊恐发作的行为,比如不敢跑步、运动等。
惊恐发作作为极端的焦虑状态本身,并不会带来危险性,但是由于其太过强烈的刺激反应,使惊恐障碍者赋予这些症状很多假想的灾难化的意义,并深陷其中。事实上,内心平静且不在意这种惊恐反应,它就不能伤及我们分毫。
就像在电视剧《西游记后传》中关于阿修罗界的“七伤路”桥段,它与惊恐发作中的预期性焦虑反应极为相似。“七伤路”本身没有任何来自外在的伤害,但最大的恐怖莫过于“心魔”,人在七情中的所想所念之事,会在七伤路上瞬间转化为身临其境,让人陷入无比逼真的幻象。比如,人恐惧火,马上就会体验到烈火焚身;人担心洪水,就会瞬间置身于汪洋中:这一切都源于人们的心念。
惊恐发作亦是如此。本来躯体化反应并无大碍,但我们对它的扭曲解读及预期性的担忧,反而让幻象成真了。内心的恐惧,促使惊恐障碍者不断地想着念着“惊恐”,结果在“念力”的感召下,惊恐果然来袭。
我们再来看看广场恐惧症的心理成因。
当经历了一次惊恐发作后,惊恐障碍者会很自然地对引起惊恐发作的场所或情境产生深深的畏惧,形成强烈的情绪记忆。就像张女士,她逃离了几乎令她“濒死”的地铁,不适感显著降低。她从离开地铁的行为中获益,那么这种避免乘坐地铁的行为发生的概率就会变大。
人们都有一种倾向,即“远离那些令我们感到不适的地方”。这种现象极为普遍!就像很多人都不愿去人多、拥挤且嘈杂的地方,比如人头攒动的集市、拥挤的公交车,因为这些环境会让我们感到压抑、憋闷,虽然不至于促使惊恐发作,但仍会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对于诱发惊恐发作的场所或情境会恐惧与排斥,对惊恐发作形成预期性焦虑,担忧它的再次发生,那么当惊恐障碍者再次进入曾经引发惊恐的场所或情境时,这种恐惧感就有可能被激活。这时就像打开了“潘多拉之盒”,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我马上就会感觉不舒服的”。在这样的自我暗示下,惊恐障碍者将很快进入一种紧张焦虑状态,使“噩梦”再次上演。
为了回避强烈的痛苦感,惊恐障碍者仍会采取回避的方式来应对,因为他们已从上次惊恐发作时的逃离行为中获益。就像张女士一样,后来她又尝试坐地铁,但当时惊恐发作的情景再现,强烈的躯体不适感很快被唤醒,从而再次逃离地铁,使回避的行为又一次得到强化。这时惊恐反应很可能就会与惊恐发作的场景形成更为紧密的联结,即令张女士产生一种错觉,认为只要坐地铁便会发生惊恐反应。
其实,地铁与惊恐发作本身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二者之所以“结为连理”,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源于那一次巧合。但张女士会形成一种感知——避免乘坐地铁才是安全的,因为回避行为会给她一种安全感与掌控感。
惊恐障碍者太害怕惊恐发作再次来袭,因此极力地回避那些曾经令他们惊恐发作的情境或场所,选择了所谓的“安全之地”。
在广场恐惧症中,回避行为的形式多种多样,例如,避免一个人远行,出门需要家人陪伴,不进入不能随时开门出去的公共交通工具等。回避这些场景的目的只有一个——避免焦虑感及惊恐发作!广场恐惧症患者所回避的情境或场所也成了他们无法踏足的“禁区”,广场恐惧症自此形成。
针对惊恐发作的回避有两种主要方式,对引发惊恐发作情境与场所的回避和对躯体内在惊恐感受的回避,这两种回避分别被称为广场恐惧症回避、内部感受性回避。前者指的是那些引发惊恐并且难以快速脱离的情境或场所,如公共交通工具、拥挤的集市等;而后者指的是为了回避惊恐发作给身体带来的强烈刺激与不适感,避免从事那些可能引发类似惊恐发作感觉的活动,比如运动、喝咖啡等。
回避已经成为惊恐障碍者应对不可预期的惊恐来袭的主要手段,但事实上它使惊恐发作一直维持与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