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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片刻·一别,就是一生(4)

第五章 片刻·一别,就是一生(4)

书名:因为喜欢,可迎万难:张爱玲传作者名:朱云乔本章字数:1771更新时间:2024-05-25 18:37:02

当她带着满心欢喜出现在胡兰成面前时,胡兰成却兜头便是一句:“你来这儿干什么,赶快回去!”他担心张爱玲撞破他与范秀美姘居的事情,恼羞成怒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享受重逢的喜悦。张爱玲满心都是委屈,她转身跑出去,泪水流满了脸颊。胡兰成这才清醒过来,立刻追出去,在温州公园附近找了一家旅馆将张爱玲安顿下来。

“你既然不想见我,就不要来了。”张爱玲委屈地冲胡兰成喊。胡兰成自知有错,只是不停地哄她。在胡兰成面前,张爱玲依然是低到尘埃里的,经他几句哄,火气便消了大半。胡兰成最擅长甜言蜜语,安慰张爱玲说自己只是担心她在兵荒马乱中走这么远的路,害怕她出意外,一番话便又唤醒了张爱玲的柔情。张爱玲担心胡兰成过得不好,特意为他带来一些衣服和钱,又担心巡警来旅馆查房,在把这些东西匆匆交到胡兰成手里后,便催促他赶快离开。

为了避开巡警,胡兰成每天只在白天来旅馆找张爱玲。张爱玲对胡兰成讲自己沿途的经历,讲上海的趣闻,恨不能一口气诉尽这段时间的离情。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旅馆里,偶尔才会出门逛一逛温州的街市。即便不能经常出门,守在胡兰成身边的张爱玲也是踏实的。只有在胡兰成面前,她才能重新展露温柔的笑颜。

在旅馆里,张爱玲第一次见到了范秀美。女人的直觉告诉张爱玲,胡兰成和范秀美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在温州,胡兰成不敢承认张爱玲是他的妻子,若有人问起,便谎称是他的妹妹。张爱玲总是轻蔑地一笑,懒得为自己争取虚无的名分,但不管在上海时承担了多少骂名,她都觉得不如这一声“妹妹”更伤人。

即便如此,张爱玲还是不忍心苛责胡兰成。她用最后的爱试着理解这个让自己深爱的男人,毕竟自己不善于处理家庭琐事,而逃亡在外的胡兰成的确需要人悉心照顾,在照顾人这方面,范秀美的确比自己做得更好。

一次,胡兰成在旅馆里肚子痛,却在张爱玲面前一直忍着。直到范秀美来了,胡兰成才像个孩子般地撒着娇,说自己不舒服。范秀美对胡兰成那样温柔细心,一边问他痛得严不严重,一边忙着给他泡热茶以缓解腹痛。

两个人在张爱玲面前肆无忌惮地上演着恩爱的戏码,看似温馨的场面,在张爱玲眼中就如同一场讽刺电影。张爱玲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女子,她几乎不需要问,便知道了范秀美与胡兰成的关系,更能看出在胡兰成心目中,范秀美的地位早已超越了自己。此时的张爱玲,似乎更像是个插足到别人婚姻中的女人,尴尬且多余。

张爱玲承认,范秀美是个漂亮的女人,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情,她甚至突发奇想地要给范秀美画一张画像。当她下笔后,每画一笔,便像用一把钝刀在心头狠狠地割出一道裂口,能清晰地感觉出皮肉撕扯的痛。她强忍着内心的痛,在画纸上勾勒出范秀美的脸庞,又画出眉眼和鼻子,便再也画不下去了。范秀美不好多问,反而是胡兰成在范秀美离开之后追问张爱玲为什么停笔。张爱玲说,越画越觉得范秀美的眉和嘴都像胡兰成,她是那样难受,难受到再也没有画下去的力气。

小小的一间旅馆,容不下三个人的爱情。张爱玲本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可她知道自己已不是胡兰成的爱人,决定离开。

人生有时就像一部悲情的电影,伤感的片段总要配上一场落寞的雨。张爱玲离开温州的那一天,便是这样一个雨天。雨大张旗鼓地下着,胡兰成撑着伞为张爱玲送行。分别的话语,张爱玲想了无数句,但无论说什么,她都找不到胡兰成眼中的依依惜别。于是,她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一场倾城之恋,到了落幕的时候。再美的爱情,到了尽头也只剩辛酸。来温州时,她满心期待;离开温州时,她只有心寒。

张爱玲终究还是说不出“分手”二字,却知道曾经的温情再也难续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一颗心已经枯萎之后,她竟然还要替胡兰成收拾烂摊子。

张爱玲回到上海后不久,得知范秀美也来了,并且还怀孕了。做流产手术在当时是违法的,只能找私人医生,可胡兰成拿不出那一百元的手术费。范秀美所有的钱都在胡兰成身上花光了,她只得拿着胡兰成写的字条来向张爱玲求助。

得知范秀美的来意后,张爱玲除了震惊,便是无语。该是多么厚颜无耻的男人,才会让妻子给妾做流产手术的钱?张爱玲拿着字条默默转身走回房间,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艰难。张爱玲早已没有收入,更没有什么积蓄,只能从房间里拿出一只金手镯,让范秀美拿去当铺换手术费。

或许这就是孽缘吧,已被爱人伤透了心,还这样为其付出的,可能只有张爱玲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