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事·被烟火照亮的天空（4）

越来越多的盛赞传入张爱玲的耳朵，有人说她的小说集哪怕仅看一段，抑或一句也是美的；也有人说张爱玲在用西方文学的风格、曹雪芹的笔法来写作；还有人说，她对人物与故事的领悟完全超越了年龄。诸如此类的夸赞，张爱玲并不在意。她也已经习惯了用最华美的辞藻去称赞别人的作品，因此也知道，这些听上去满是溢美之词的论调大多都有些夸张。

不过，张爱玲的文学天赋是不容置疑的，她创作的文学作品还帮她打开了一条通往娱乐界的道路。

1945年，《新中国报》在上海华懋饭店为欢迎朝鲜著名舞蹈家崔承喜举办了一场座谈会，张爱玲也受邀成为嘉宾。那一天，她特意挑选了一身桃红缎子旗袍，外面套一件古铜色背心，脚上穿一双缎子绣花鞋。大部分时间里，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只有轮到她发言时才简单地说了几句。通过这一场座谈会，张爱玲的时装也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甚至还有媒体专门撰写文章，分析张爱玲的服装、爱好、家庭背景、爱情观等，更有人盛赞她是“民国世界临水照花人”。

身为女子，张爱玲自然有爱美的权利。她觉得，虽然男子的生活比女子自由很多，可她还是不愿意做一个男子。张爱玲在服装方面的审美与母亲不同，黄逸梵更偏爱西式风格的服装，她则对中国传统风格的服饰情有独钟。当时的上海流行西式婚礼，参加婚礼的人大多穿着西式礼服，唯有张爱玲穿了一身清末如意镶边儿的袄裤，反而更加惹眼。

她的性格变得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朋友也越来越多。除了炎樱，女作家苏青和潘柳黛都与张爱玲交好，她们时常聚在一起，并不探讨文学，只是像大多数闺密那样品品下午茶，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有追求的女人会让生活充满仪式感，张爱玲便是这样的女人。哪怕与苏青和潘柳黛时常见面，她还是会在姐妹相聚的时候尽量打扮得隆重。一次，苏青与潘柳黛来张爱玲家拜访，惊讶地发现张爱玲竟然穿着一件袒胸露臂的柠檬黄色晚礼服。她们以为张爱玲另有约会，没想到张爱玲说：“我在等朋友来家里吃茶。朋友已经来了，就是你们俩。”

美丽的服饰让张爱玲找到了极大的自信，她不仅会打扮自己，还会给朋友提供穿戴方面的建议。她建议苏青穿一些简单明快的衣服，只需不经意地露出胳膊或浅胸即可，给人玉女般纯净的感觉；至于潘柳黛，张爱玲建议她找一些祖母的衣裳来穿，青年人的脸，身上满是古董味道，那样更显得别致。

才华、美貌、名气，此时的张爱玲似乎已经拥有了女人最想要的一切。她终于不再需要为钱发愁，但她依然承认自己是一个喜欢钱的人。不过，张爱玲也有自己的原则，哪怕是最亲密的人，张爱玲也不会在金钱方面占对方的便宜，就连和姑姑在一起逛街、看电影时，两个人也会像西方人那样把钱分得很清楚。

人与人之间互不亏欠，才相处得轻松。张爱玲从不吝啬于给姑姑送贵重的礼物，但在生活花销方面，绝对要做到各出各的。姑姑并不反对张爱玲的做法，但有时也会戏称她为“小财迷”。张爱玲在生活琐事方面还是常犯迷糊，打碎杯子或盘子是常有的事。每到这时，姑姑便会开玩笑说让她赶快买新的来补上，却从没有真的因此动过气。

好友炎樱也常说张爱玲“抠门”，家境富足的炎樱从不喜欢在金钱方面计较，可若真的细数起来，张爱玲从没占过炎樱的一点便宜。

其实，张爱玲骨子里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她能在公众场合以最光鲜的形象展现出女子的魅力，可若真的与不熟悉的人相处起来，她还是会手足无措。有一次，张爱玲雇了一辆车将家里的白纸运到印刷厂，可付钱时她忽然紧张了起来，因为她并不知道付多少小费才合适。于是，她索性将一把钱塞进车夫手里，哪怕给多了也无所谓了，她甚至不敢看车夫的脸，逃跑一样跳下车跑上了楼。自幼的家庭生活让张爱玲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面前，她才能放松下来。

有人说，张爱玲的成名源于幸运。她并不否认这一评价，还专门写道：“有一天外面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