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斗的厨刀：鬼厨

正德十年，端午盛夏，凤阳城一个并不起眼的街角，简陋的菜馆正在营业。

千机先生金月楼带着一个女孩，神色匆匆的奔着街角赶路。

两人在这破旧的菜馆面前停下，金先生昂头看着半掩的棉布帘子，冲旁边的女孩说道：“妮子，到地方了，你的事我办不了，这里的人也许可以，但传闻这人路数不正，你要小心一些啊。”

那女孩不过十六七岁，眼神坚定，冲金先生点头道：“有劳先生了，可先生，您知道这地方的人不是正路，为何要带我来此？听说您认识很多厉害的人，比如红衣仙侠、竹剑仙、长安城李大老板，您为什么不找他们帮我？”

  金先生说道：“天下事都找他们，他们也帮不过来啊，况且估计我的面子也没那么大，不过是普通交情，再者说你的事儿是寻仇，他们现下好像只救人，不帮寻仇杀人。”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嗯，看来我的事只有这里面的人能管了，这人杀一个人多少钱？”

  金先生苦笑道：“他不是普通杀手，不收金钱。”

“那……那他收什么？没关系，我可以以身相许。”

“嗨，你这柴火妞人不大想的还挺远，人家也不要这个。”

“那他要什么？这……这里是餐馆吧，他需要帮厨？”

“呵呵，传言追命鬼厨烧的一手好菜，连李大老板都要让他三分，这是近几年窜上来的武林新秀，不过这位很怪，专帮人寻仇。”

 “那不是正好管我的事么？”

 “但不管是朋友，还是亲戚，传说他帮人要的代价很怪，当然这人也很怪。”

 “他到底要什么？”

 “他……要，唉，这也没准，有时候他会废掉委托人一个胳膊，有时候却只取一缕青丝，额，就是只要一撮头发。”

“这么诡异啊，先生我害怕他要我的胳膊腿，我少胳膊少腿的也没法帮您打理蔬菜，打扫道观了，要不您帮我报仇吧，我嫁给您如何？”

“毛丫头又说胡话，你当我闺女都太小，我娶你干什么？去年我于路见你忍饥挨饿，带你回道观，好生伺候，你却天天和我哭闹要报仇，你别给我下套了，我可帮不了你这活祖宗。”

“可是金先生，您虽对我很好，就和亲人一样照顾，可我的血海深仇怎么办？您武功这么高，不会比这追命鬼厨低吧。”

  “唉，这怎么说呢，我虽编撰兵器谱，但谱上的实力都是我个人臆断，不以命相搏、生死大战，谁又说得准呢？兵器谱高低也好，江湖传言也罢，都做不得数，我见识短浅哪里识得天下英雄。”

 “我明白了，您是害怕我的仇家，不敢引火烧身，可您收留我已经犯了忌讳，不怕我仇家来斩草除根？”

 “额，我倒不是怕，怕也不会收留你，不过我特别怕一样东西，就是麻烦，不想惹是非，那些仙侠大人物们现在又天天救人，这事也推不出去，我才让你找这个主儿办事。”

“那您为什么不花钱请个人办事呢？”

“胡说，我哪有钱啊，我又不是李大老板，穷道士一个。”

“哼，先生钱也不出，事也不办，把我推来找这个要胳膊腿的怪人，这是推我进火坑，您当初何必救我，呜呜呜，我不要啊，我要先生出手，不需要这劳什子鬼厨师。”

“哎呦，祖宗又跟我这撒娇，不成不成，别拉了，袖子都要扯坏了，好好好，我陪你进去，他要真要胳膊要腿的，咱扭头就走，我就给你找别人帮忙，大不了我给竹剑仙、李老板跪着磕头去，让他们出山，这总可以了吧。”

  “嘻嘻， 这才是我的好先生，走吧，咱们爷俩进去看看。”

昏暗的厨房里满地的菜屑、葱皮，一个有些发福，但眉目和善的年轻人在专心的切着菜，那悠然自得又专心致志的样子，和这破败脏乱的厨房显得格格不入。

  金先生和小丫头已经进了屋，寻了个桌子坐下，店里根本没有客人。

  那切菜的年轻人喊道：“来啦，吃什么？”

  金先生说道：“大嘴吃八方。”

  年轻人一愣，说道：“八方无细粮。”

  金先生说道：“细粮比花香。”

年轻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提着菜刀出了门，眯着眼说道：“花香醉肝肠。你们要办什么人？知道我这的规矩么？”

  金先生说道：“鄙人是金月楼，想求您办一件事。”

  年轻人还是眯着眼睛，不屑道：“哦，千机先生，听过，可我不管你是谁，求我办事要有代价。”

  金先生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拱手说道：”这鄙人也听过，您要先听事情的因果，然后决定代价，不是鄙人要求您办事，是这个女娃子。丫头，和鬼厨先生说说事情来由。”

  那丫头倒也不怯阵，正身肃立，双手握拳，右手压左手屈膝，冲那年轻人行了万福礼说道：“民女江畔莺，见过前辈。”

“没问你姓名，说吧，想要办什么人，办成一条命还是半条命？”

金先生听这鬼厨说的恐怖且轻佻，怕吓到了这姑娘，拱手道：“鬼先生别这样说，江丫头还小，您这么说会吓到她。”

“做饭的粗人，不懂这个，既然要求我办人，还怕说话？”

小姑娘冲金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先生多虑，我不怕，想让这位鬼前辈帮我报仇，还怕人家几句话么？我不是小女孩了。”

  金先生说道：“小祖宗啊，你哪经历过江湖上的事，这位鬼前辈说的一条命，是杀了你仇敌，半条命就是弄个重伤，一辈子好不了，相应的，是要代价的。”

 江姑娘说道：“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出，鬼前辈，我要一条命。拿我的命换也可以。”

那年轻人解下了围裙，说道：“哦？这么大的仇恨？那些所谓正道的人都不接吧，想必这个金先生也不给你帮忙。”

“您说对了，我的仇人有些势力，而且现在那些人尖子都是救人不杀人了，呵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其实哪个不是手上沾满鲜血。”

  “你这名字倒是挺好听。”

“谢谢您夸奖，流莺且莫弄，江畔正行吟。还算有点来路，可给我起名字的人已经没了，我全家都没了。”

 “嗯，也别叫我鬼前辈了，我叫唐斗，是个厨子。你全家几口人？”

 “哦，唐前辈，您不问我的仇人什么背景？什么势力？”

 “没必要，只要你付出相应的价钱，我不会管对方什么势力背景，武功高低，就算我死也会去帮你办，当然你要说红衣仙侠是你的仇家，我肯定办不成，但我也会保证死在你仇人的手里。”

  “不是，那人武功不高，不过势力很大。”

“长安李大老板？”

  “不是，不过不遑多让，国姓爷钱宁的义子钱靖您知道么？”

“哦，那个会骑射的奸臣，给皇上物色美人，得为圣上义子，赐国姓，职掌锦衣卫，他的义子么？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也供职锦衣卫，叫钱杰，至于钱靖？没太听过。”

  “没错，也是他义子，因为看上了家父收藏的一副古画，把我全家杀戮。”

 “我问过，你全家几口人？”

 “我是独生女，我爹经商，身份卑微，人丁不旺，只有我们三人。”

  “他杀了你父母？这仇不小，这事我接了，他在哪供职？”

  “不供职，但听说很喜欢画作，而且附庸风雅，爱在应天府的玉堂楼吃美食，当然也是幌子，大家都知道，那里是买官卖官的场所。”

  “那个赏画吃酒的饭庄？明白了。我要取你身上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取吧，您看我的脑袋能换他的命，您也拿走罢了。”这丫头说这句话时眼含热泪，但眼神无比坚定。

  唐斗手里的鬼头菜刀已经举起，金先生的剑也已经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