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落红棠

雀落红棠不自知，水浸竹心未沾湿。

落芳未了微风意，只道轻柔已来迟。 

三月初三 阴雨

 清晨，通往长安的古道三骑快马飞驰，三个黑衣劲装的大汉直到城门之外才勒马停驻，身上的黑衣布满了泥点，水滴顺着脸往下滴，已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寒春湿冷的雨水。

  雨并不大，三人下马死死盯着着还未开启的城门，等着进城的商贩惊恐的望向几个大汉，全都自觉的拉开了距离。这几位每人腰间带着一个漆黑的腰牌，这是太行山三十六寨绿林道的标志,看到这种腰牌的人运气通常都不会太好。

  守城的老军眯着朦胧的睡眼打开了城门，他守城已经三年多，每一天都是枯燥的开城盘查，这份差事每月三两银子可以让他吃饱饭，当然还能偶尔喝上一点小酒，可今天他却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因为等着进城赶早的商贩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涌进城，站在门洞前的只有三个杀气腾腾的大汉，在开门的一瞬间往他面前抛出了一个布袋。

  为首的黑衣大汉脸色铁青，冲着老军冷冷的喊道：“这包袱里有一只风鸡，一壶好酒，还有两枚十两的银锭。”

  说罢掏出一枚短刀，这短刀白的发亮，散发着慑人寒气不知喝过多少好手的鲜血，接着说：“你也可以选这把刀”。

  老军只当没听见，默默的拿起包袱，摆了摆手，让在了一旁，他当然知道规矩，免了盘查搜身，也知道选刀子的意思。

  天还未完全亮，长安街头的商铺大多未开，古街的青石板路沾着露水很湿滑，早起的路人都小心的挪着步，三个牵马的大汉却走的很快，不仅很快而且很稳。十三天前太行三十六寨的长安暗哨收到了一封无头信，这本并不是稀奇的事，三十六寨总瓢把子紫云刀薛老爷子得利于金钱帮分崩离析买卖越做越大，收镖局的买路暗款是一块天大的肥肉，加上整合三十六寨，太行一代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势力，老爷子却以为一封无头信派出三个分寨债主并不是因为信上的内容，而是为了查明隐藏在城内的暗哨如何被发现，信上的内容实在是很可笑，上面只有几句话，很可笑的几句话。

   长安古都一百零八坊，东西十一条，南北十四街，此时作小生意的商户、挑粪的工匠已开始在街面忙碌，三个太行绿林的好手牵着马直奔城东同福坊绿柳巷子，那里是全城最贫穷百姓住的地方，四面的杂院住的都是杂役、戏子、屠户、菜农。

  绿柳巷并不宽敞，巷子边几个早早摆起的茶桌旁,有一口大锅熬着清水，清水面招待早起的下苦人，富裕人家不必,也不用在清晨出门，他们一般这个时候还在软香丝缎的被窝里,搂着美丽的女人。

  牛二没有丝缎被窝和美丽的女人，他的女人体弱多病，这几把桌椅的面摊和一只与他相依为命的老狗就是他的营生，他熟练的往大锅里下着面，今天街面来了很多生人，这些人并不应该这么早起，比如这一早就来他面摊坐着吃面的高大壮汉，他本不该出现在这贫苦的巷子，长安城没有人不认识他，牛二也一样，所以摊子的生意并不好，客人都去了别家，他这只有一个客人，长安城里的人如果不是疯子的话不会愿意坐在他附近，没有人是疯子。他就是城内大豪“雄州雾列”李雄州。

  牛二很奇怪李雄州为何这么早就来他的摊子吃清水面，更奇怪的是这位大豪竟吃的津津有味，好似在品尝珍馐美味，这已经是第三碗了，每碗连汤都喝的一点不剩。

  李雄州吃完第三碗面，往桌上放了一个足有十两的大银锭，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很客气的朝牛二道：“牛老板，再来两碗。”牛二并不惊奇李雄州为什么会知道他这小人物的名字，这长安城每一个街面有几个粪工,几个乞丐以及什么出身来路都逃不出他的耳目，这城本来就是他的地盘。

  牛二小心翼翼的端了两碗面，银子他不敢拿，毕恭毕敬的和李雄州说：“李大爷，您就是在长安城最好的酒楼用膳也没人敢收您的钱，您能照顾我这小摊已经是小人祖上积德……”。

  李雄州还是面无表情，好似没听见牛二一大段奉承，指了指银锭说道：“拿着。”他说话的声调不高，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牛二不敢再问，拿着银子给李雄州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毕恭毕敬的退回了锅边，继续煮他的面。

  三个太行绿林道的好手栓了马，坐在李雄州周围，脸已经有了杀气，为首的青脸汉子冲李雄州一拱手道：“李老板，久违了。”

  李雄州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也拱了拱手道：“太行山三十六寨?薛老爷子真给在下面子，青面獠牙火尾三位外寨分寨主要找李某直接拜帖送到就成，为了区区一千两碎银就要点明我三个暗哨？不知道三位来带了薛老爷什么话儿，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三个寨主好似没听懂，青脸汉子皱着眉头说道：“李老板您的暗哨被点？这是拿我们当傻子？这长安城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阁下的耳目，我们太行山在长安的暗哨被点明，不是李老板还有谁有这本事，就算不是你，你也应该知道是谁。怎么还反过来质问我们？”

  李雄州还是面无表情，说道：“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太行山的兄弟应该知道我李雄州从不说谎。”

  青面汉子眉头紧锁的点了点头，问道：“一千两？李老板也接到了信？看来内容是一样的”。

  李雄州道：“信上只有几句话。"

  青面道：“很可笑的几句话。”

  无论是谁，找李雄州和太行三十六寨要银子已经很可笑，而且为了区区一千两去得罪他们更可笑。因为一千两买自己一家的命并不划算。

  李雄州道：“我并不觉得可笑，任何人敢在长安做这事都是我的错，既然不是太行山的朋友，那么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解释。”

  青面道：“我明白，在李雄州的地盘做事，没有李老板的授意你当然不会放过他，不知哪个人知道内情？”

  李雄州道：“当然就是送信的人。”

  青面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那咱们就等送信的人，我本也准备好了一千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