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过了一夜，徐府风平浪静，好像昨个夫人和姨娘打架的风波就像是一场哑剧，无人再提起，晨起后的婆子丫鬟们讨论的新话题便成了老爷昨个儿留宿在潇湘苑了，似乎熄灯后还听到太太房里传出嘤嘤的低喘声音。

　　早上刚过辰时，小柳氏就喜滋滋的来找玉珠了，像是刚起来不久，面色红润如新鲜的牡丹，眼角眉梢也流转着一丝风韵，不经意间的发呆脑海里还会想起昨个老爷在床帏中的勇猛。

　　她一见到玉珠，就搂住女儿叫她福星，还对她说昨个儿按照玉珠说的做了之后，老爷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平日给了姜姨娘太多的特殊待遇，尤其是玉瑶规矩的多学学，老爷特地吩咐要让玉瑶以后这一个月去潇湘苑给自个敬茶赔罪，就单凭徐世泽昨个儿夜里没有歇息在姜姨娘那里，就够小柳氏乐上一天了。

　　徐老夫人正好也诵经完了，进来后坐在软榻上，小柳氏心情极好，“母亲诵经完了，可是口干，媳妇亲自给您倒杯茶水吧。”

　　“嗯，确实有些渴了。”老夫人慢慢回了一句。

　　小柳氏去沏茶，瞧这新茶很烫，便又亲自出去吩咐人从她苑取些早上收集的露水兑着，正好冷热匀上，露水甘甜可口，不影响茶的口感。

　　徐玉珠也挪了挪身子，她的腿脚不便，一直在软榻上半靠着了，拿起切盘的水果递到老祖宗嘴边一块。

　　“祖母您先吃个果子润润喉咙。”

　　老夫人笑了笑，“咬不动这脆脆的果子了，切来是给你吃的。”

　　徐玉珠眨了眨眼睛，笑的很明亮，“我让人把果子拿热水煮过了，这样您也能吃，我也能吃。”

　　“我的孙女啊哪个有你贴心，谁也说不得我偏疼你了。”徐老夫人接过来果子，咬了一口，软乎乎的果肉滑到心里，说不出的甜腻。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就当祖母怀里的金疙瘩！”

　　老夫人脸上笑容更盛，话语却幽幽，“昨个儿姜姨娘的事，我醒来后都听说了，你母亲真是胡闹的狠，若不是你去了，她定要吃大亏的，你母亲是个不上道的，她苑的人也没一个能帮衬她的，她昨天急匆匆又跑到世安苑见你，祖母想必定是你这小丫头给她出的主意，我问问你这事是如何叫她善后的。”

　　徐玉珠想了想，满脸认真又天真的道：“祖母，孙女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就是想着罚了那群闹事的，既然该教训的都教训了，姨娘和妹妹应该也知道错了，好歹是妹妹的生母，我就建议母亲又选了一批下人送到厢竹苑伺候，也顾着些玉瑶和父亲的面子。”

　　徐老夫人眯眼点头赞同，恩威并施，做的不错。

　　“这般父亲来了也不至于会觉得我与母亲在刁难姜姨娘和妹妹，另外这事是母亲先挑的头，说来说去都是有失分寸和身份的，虽然处置了一院子的下人，瞒是瞒不住的，想姨娘为了玉瑶也不会主动去说，到时候风言风语的落入父亲耳中胡乱猜测，不如就让母亲与父亲实话实说，我想着父亲再疼爱玉瑶，母亲总归是太太，是长辈，玉瑶推搡了主母，父亲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至于觉得错都在我们身上。”

　　玉珠对小柳氏说的可比徐老夫人多，祖母精明，一听就明白，可给小柳氏讲还得多与她分析清楚事态，她当时想着正好趁此架空厢竹苑的人，再让小柳氏挑几个亲近的看着点姨娘，平日知道些姨娘的近况防着，也不至于总叫姜姨娘压着，这样姜姨娘收敛了些，也能叫徐玉瑶收敛一些，她好腾出些精力办自己的事，现在徐玉瑶盯她盯得死，巴不得她犯一点错，好让父亲知道恼怒于自个儿，她才不要没事找不痛快给徐玉瑶看呢。

　　至于昨个徐世泽会留宿在潇湘苑，还的谢谢大哥传信来说，最近他要住在弘文馆集中编著《武陵大典》的重要内容，弘文馆相当于一块跳板，从弘文馆出来的以后大多仕途顺畅，大哥也是极为看中此项公务。

　　另外徐修远还提及父亲今日在帮皇上巡查海船的修建工程，那里面本就高温闷热，是个苦差事，但皇上非常重视，提点玉珠让她多去父亲面前尽尽孝心。

　　哥哥是想帮她在父亲面前刷好感度。

　　徐玉珠便把这刷好感度的机会让给了小柳氏，于是让小柳氏在门口迎着父亲，准备好热桶水，亲自伺候他冲洗，等徐世泽放松的下来时候再在他耳边说说今日的事情，父亲身在温柔乡里哪还有心思维护姜姨娘母女。

　　老夫人瞧着玉珠小嘴吧嗒吧嗒的说着大道理，心里觉得孙女果然是长大了，这再过一年就及笄，到了出嫁的年纪，这件事便处理的很好，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头脑，是时候找个时间也该让她学学掌管中馈，将来总要成为一家之母的，不能嫁出去让她人欺负了去。

　　徐老夫人再点点头，“虽然祖母平日瞧你胡闹，不过如今也是越来越通透了，以后啊，多多帮衬你母亲吧，记得让你母亲挑几个与她贴心的仆妇送过去。”

　　比起小柳氏，老夫人更不待见姜姨娘。

　　过了一会小柳氏捧着茶水进来，随后跟来的竟是徐世泽和姜姨娘母女，小柳氏立刻阴沉了脸色，茶水都差点洒出水花来。

　　徐玉瑶和姜姨娘一进来就跪在小柳氏跟前，玉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嘴唇，脸色都很苍白，眼泪酝酿了不久便霹雳巴拉的往外流，“母亲，昨个玉瑶冲撞了您，特地来赔罪的，还有姐姐昨个儿教训的是，玉瑶真的知错了，还望母亲和姐姐原谅我。”

　　小柳氏不理会，因为这时候徐世泽在，她心里不痛快也不能发作，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看向玉珠，徐玉珠微微点头，这是玉珠与小柳氏昨个商量过的，万一玉瑶来请罪，小柳氏要做的大度点，于是收到了女儿的信息，便僵着一张不冷不热的脸，“起来吧，我是你的主母，怎么会跟你记仇，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徐世泽目光微亮，很满意小柳氏这个态度。

　　看到老爷这种神情，小柳氏才微微放心。

　　男人就总喜欢后宅和和乐乐的，即便是一层假面具，他也不曾真的在意。

　　玉瑶转身，“那姐姐呢？还有上回的香膏一事，一直想趁此与姐姐道歉解释，真的是妹妹疏忽了，一切是个误会。”

　　徐玉珠觉得吧，姜姨娘母女折回来肯定不是真心认错的，倒有些要杀个回马枪的意味在，便盯着痛哭流涕的庶妹瞧了一会儿。

　　终于最后露出一个没有弧度的笑容，“既然母亲都说了无事，我便更无事了。”

　　徐世泽哈哈一笑，“这样多好，后宅和乐，正是徐家幸事啊。母亲您不知今个宫中无事，我早早下朝回来去了书房，才知玉瑶在我书房前跪了一个晚上了，她晕在我的怀里，即使没了力气也非让我陪着来向你们赔罪，说是自己没脸来，玉瑶也是还小啊。”

　　他望向大女儿，“玉珠，你是姐姐，以后还得多照顾些妹妹。”

　　徐玉珠无语，就比她大三个月，到底是谁对谁错？她故意往老夫人怀里缩了缩身子，没有应声。

　　很快老夫人也听着不乐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也得端平水的疼爱子女。”

　　徐世泽赶忙应声，又是哈哈一笑。

　　姜姨娘随即张嘴道：“太太，有件事妾身想与您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