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庆三百年,冬。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哪怕躺在被子里,林子月都感觉混身冷得像一块寒冰。
她已经记不起有多少个夜晚像这样冷得睡不着觉了,或许,是从自己愚蠢的害死了三个哥哥之后。
又或许,是在她更加蠢笨的害死了她爹爹以后,再或者,是朱凤谋杀了她的一双儿女之后。
她这辈子有多少个痛苦的时刻,这一刻就有多么冷。
她想死,但,她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能死?她要亲眼看到这些该死的人下地狱,要不然,她哪来的脸面去见她的亲人?
冷清的屋子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一阵寒风瞬时冲击林子月,她躺在被子里的身子一阵发抖。
屋外头,一个裹得露脸不露手的女人得意的领着几个家仆朝屋里走。
林子月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她穿得单薄,脖子手脚全露在外头。
这些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溃烂得让人恶心,只瞧一眼便看不下去了。
进来的朱凤忍着作呕的冲动,鄙夷的看着林子月,“瞧瞧你,都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有人点你的牌,想要跟你共度良宵。”
林子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哪怕恨极,怒极,她依旧可以不动声色,因为她越是情绪大,她就越兴奋,越有快感,只有当她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时候,她才不能从她身上得到爽快的感觉。
朱凤似乎对她这状态有些不满,她嗤了声,走近她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林子月如跌落的野果,一下摔倒在地,原本皮肤溃烂之地顿时溢出深红色的血。
那血出来时是深红色,可见了空气竟渐渐变成了黑色。
这样的变化在这黑夜里,并没有人注意到。
朱凤看到她那狼狈模样,嗤笑一声,“你这样的贱女人就该这样,就该这样任人打骂受苦!”
林子月睨着她,讥讽一笑,她想说什么,但喉咙哑了,她说不出话来,于是,她将手指放于嘴里狠狠咬破,然后用那带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死。
那死字写得端正,但那深红的血配上这个字的深意,显得有些诡异。
朱凤讥笑,“你是想死?你想都别想,你死了……”
她话还没说完,林子月笑得咳嗽了起来,仿佛极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朱凤秒懂,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你咒我死?”
林子月咧嘴发笑,她脸上被毁了容,这一笑,竟有些渗人,配上她那极度诡异的表情,让人很是不自在。
朱凤被激怒了,又冲过去打算甩她一巴掌,这一次,林子月趁着她过去之时,如恶鬼扑向朱凤,并用那极其恶心但却尖锐的指甲猛的抓向她白晳的脖子。
“啊……”朱凤发出惨叫,她用力推开林子月,身子趔趄后退了好几步。
“夫人!”
身边家仆惊呼,一波扶住朱凤,另一波似乎想过去对付林子月。
朱凤捂着被抓伤的脖子直接叫住他们,厉声道,“将这贱人带走,送去那里!”
家仆应声,抬起林子月离去,朱凤却是惨叫,“快,给本夫人找大夫!”
“是。”
林子月被人抬着,露出释然的笑意,她熬了足足半年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安息了,那些人……
她思绪还没落,气息已绝。
那些抬着她的人似乎发现不对劲,查看了下林子月的情况,发现她死了,顿时有些慌,有人建议直接将林子月抬到付宇翔面前去。
其他人无异议,于是,当晚,林子月尸体被抬去了付宇翔面前。
“贱人,死都不知道挑时辰!”付宇翔对相伴数年的妻子毫无怜悯,反而厉声责怪。
“将军,这尸体如何处置?”有家仆小心翼翼问。
“拖出去扔了!”
付宇翔厉喝出声后,甩袖离去。
半空中,有个正常人瞧不见的影子在空中飘着,那影子看着这一幕,脸上毫无波动。
下一瞬,她像是被人吸走了一样,虚晃消失,等再出现时,是在朱凤房间。
被抓伤后,朱凤很快昏迷,找了大夫来看,却是开不出对症的药来。
半空中的影子露出诡异笑意。
又是一阵虚晃,朱凤奄奄一息,她正不甘的跟付宇翔诉说未了心愿,而当事人只是耐烦的将她一甩,离开了房间。
朱凤嘶声叫喊,最终,不甘闭眼。
再然后,虚影出现在皇宫之中。
那地方一阵吵闹声,有很多人持兵器对打,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虚影的关注点落到了正和人打得火热的付宇翔身上,他仿佛预料到自己即将坐到那遥不可及的位置上一样,兴奋得很。
可就是这个时候,一批着装统一的黑衣人涌进了皇宫中,他们入宫后,势如破竹,将反军全部杀死殆尽,并且直冲付宇翔所在之地。
付宇翔见势不对,厉喝一声,企图劫持皇帝,但他还没冲过去,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顿痛,他没能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就在这时,一人坐着轮椅缓缓靠近付宇翔,他手中握了一把匕首,只见他抬手,这匕首仿佛一阵光影自这人手中飞射出去,付宇翔似乎没来得及反应,那黝黑的瞳孔就失了色彩。
倒地之地时,付宇翔似乎瞧到了半空的虚影,她浅笑,笑得很灿烂。
“小姐!”
似梦幻,又似现实的声音闯入林子月耳中,她没动。
“小姐,可别这样睡,妆该花了!”又一声响起,这一次,惊醒了林子月。
她没死么?她竟还活着?!小姐?在这付府,怎么还会有人叫她小姐呢?他们都是唤她夫人,或者直呼她的名字,林子月。
心思疑惑间,林子月睁开了眼。
眸子睁开,印入眼帘的便是一身喜色,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
喜服?怎么会?她现在怎么可能穿喜服?
惊讶之时,她眼角余光瞅到了不远的铜镜,她是趴着的,而趴的地方是个梳妆台,这梳妆台上边有一个大大的铜镜,此刻,那诺大的铜镜里印着她的脸,这张脸竟不是她记忆中那张被人划破,留下了永远的痕迹的脸,而是她没有被毁容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