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仓鼠

　　其实，李姨娘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反而是个胆大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孤身一人跑到京城告状。可当娘的心情就是这样，她在关于馨宜的事上总是紧张过度。

　　馨宜好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她提起要赚钱为以后打算。

　　李姨娘顿时有些惊讶，等问清了原委，了解馨宜的想法之后，当即非常心疼。

　　“……姑娘长大了，竟然知道考虑以后的事了，可怜见的，要是侯爷和夫人还在的话，姑娘就算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那也是侯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姐，哪用愁生计呢？”

　　说着就有点眼泪汪汪。

　　馨宜连忙劝她：“姨娘，侯府的生计都是侯夫人一文一两愁出来的，她尚且殚精竭虑，咱们又凭什么能安享富贵呢？别说咱们，就是宫里的娘娘们都得为能吃好些穿好些费心思，您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家里不也要做活谋生吗，可见愁生计这件事不分贵贱高低，人人都需要做的。”

　　一番话说得李姨娘破涕为笑：“到底是姑娘懂得多，道理知道得也多，是我想岔了。不过……宫里的事情，是姑娘听国公夫人讲的吗？”

　　“哦，不是，我乱猜的……”馨宜面对姨娘的好奇，只能敷衍。

　　她总不能说是看宫斗剧得来的经验吧。

　　旁边，白鹤听了馨宜要谋生计的话，虽然很是惊讶，但也暗暗高兴。她觉得有大姑娘在，总不可能让二姑娘自谋生计，但二姑娘能多想一些以后，这份筹谋的心思挺好的，说明姑娘长大了。

　　也许是因为姐姐要出嫁了，所以妹妹少了依靠，就迅速成长了？

　　馨宜对李姨娘说起了她的考虑，比如在外面开个小铺子小饭馆什么的，白鹤听着觉得有点难度高。

　　光靠姑娘跟姨娘，都是女人家，能开起铺子来？除非找府里的人帮忙。

　　不想李姨娘却说：“姑娘既说起开铺子，我也不是很懂，原来在家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琳表妹嫁给了开杂货铺的，不如我找她问问？”

　　馨宜笑道：“那好，您得空去问问，不过……”

　　“不过要私密些，别事情没办成，倒闹得人人知道姑娘要开铺子谋生计。”李姨娘会意地保证，“我只说是自己要赚花销，不牵扯姑娘进来。”

　　“嗯。”馨宜不由笑了。

　　李姨娘还挺机敏的，不用叮嘱就明白她的顾虑。

　　她在国公府寄住着，得着老太太的庇佑，要是大张旗鼓自谋生计，未免让人多心，事情没办成之前，索性保密一些好了。若是以后事情做起来了，再让人知道就无所谓了，只说是她闲来无事鼓捣着玩。有了结果，那过程就可以忽略，也不会让人产生误会。

　　两个人聊着聊着，李姨娘突然面露踌躇。

　　“怎么了姨娘？”

　　“嗯……”

　　李姨娘磨蹭了一会，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起身把馨宜拉到里头卧室去。

　　她打开了床头箱柜里的一个暗格，“姑娘放心，无论找什么谋生计的路子，这都是咱们的本钱。”

　　馨宜微微惊讶。暗格里头放着的，竟然是两排整整齐齐的小银锭子。

　　“……这是多少？”

　　“三百多两，都是这几年的月钱和年节府里的赏赐，还有些日常分到的布匹首饰之类，我挑些不打眼的让人悄悄带出去换钱了。”

　　三百多两？

　　馨宜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换算。

　　按购买力来说，这相当于她上辈子的二十万块左右。

　　没想到李姨娘暗中已经攒下了这么多。

　　更没想到，刚听说她谋生计的打算，李姨娘就把家底给她瞧了。

　　还有方才的紧张，哽咽，帮忙出主意……

　　这就是母爱吗？

　　自己心中因此而升起的感动，是被妈妈呵护的幸福吗？

　　馨宜不确定，因为她未曾感受过什么是母爱，可是，她确定自己喜欢李姨娘这样做事说话。

　　在萧庄宜之后，她又得了一份沉甸甸的亲情呢。

　　谁知道李姨娘还没说完。

　　“……除了这些银子，我还零零散散托人在京郊买了点地，统共三十多亩，都是上好的良田，虽然数量不多吧，到底是份产业。”

　　李姨娘脸上带着分享秘密的喜悦，眼睛微微放光。

　　馨宜讶然抬起了眉毛。

　　竟然还买了地？

　　老太太跟丫鬟们闲聊琐事的时候说过，京郊上好的良田，现在市价大概要十两银子左右。李姨娘这里攒下了三十多亩地，就又是三百多两的价值。

　　连钱带地统共六七百两，跟国公府的富贵相比是九牛一毛，可对于一个身份受限的妾室女人来说，能攒下这些已经很难得了。

　　看来，在国公府里这些年，李姨娘把得到的所有钱财物件都攒下了，几乎没花用什么。

　　真是太意外了。

　　这位姨娘难道是小仓鼠转世吗，默默就囤了一窝东西。

　　李姨娘见馨宜半晌不说话，顿时有点忐忑。

　　“那个……姑娘，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毕竟咱们以前没谈过这方面的事情……况且不管是银子还是田产，这些东西本就是给你攒的，我跟着两位老姨娘整日吃斋念佛的，没什么开销，吃府里的住府里的，大姑娘还总是派人给我送东西，生老病死也有府里管着……”

　　“我没怪姨娘瞒着，只是没想到姨娘攒了这么多。”馨宜赶紧对李姨娘笑笑，由衷夸道，“姨娘真厉害。”

　　被夸了的李姨娘登时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同时也高兴起来。

　　以前馨宜根本不爱讨论银钱上的事，总是目下无尘的样子，她只好私下里一边发愁一边攒钱，只嫌攒钱的速度太慢，赶不上女儿长大的速度，没想到今天馨宜主动提起这茬，还夸她厉害，弄得她心里颇为激动。

　　二姑娘终于开窍了呀。

　　须知兴国公府虽是舅舅家，但到底隔了一层，能在这里安身自然要感激，可也不能把一切都交给府中，眼看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嫁妆难道全由府里给不成？

　　当然是提早动手，能攒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