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苏宅。
苏家大小姐坐在一面雕花菱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自己的容颜。
“小姐?”红袖的呼唤将苏月漓的耳边响起,“小姐你怎么了?失了魂似的。”
苏月漓轻轻扬了扬唇角,“没事。”她摇了摇头说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一身旗袍上。
金丝银线绣就的凤凰栖于梧桐,搭上清丽的配色,华美大气中不失典雅,穿在她的身上,便是当之无愧的凤凰千金。
“小姐,是不是您不喜欢那位文公子?”红袖一边帮小姐整理服饰一边问道。
“文公子?”苏月漓今日莫名的不在状态,红袖的话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是下意识的重复道。
“小姐你今日莫非真的失了魂?”红袖无奈的说道,“就是追求了你许久的那位文公子啊,老爷说文家势大,公子又那般心诚,您却见都不见一面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如今文公子就在楼下等着你呢。”
苏月漓缓过神来,轻声说道,“自然是不喜欢。”
这人不过是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罢了,她若是瞧得上,早就有意亲近,哪里还用父亲亲自撮合他们见上一面。
“你要是不喜欢,随意敷衍他几句就罢了。”红袖伶牙俐齿,说话一贯的无法无天,“反正老爷宠着你,婚姻大事自然由你自己做主,让你见见文公子无非就是卖文家个面子。”
“你这丫头,说得是什么话。”苏月漓失笑。
“小姐,快下楼吧,否则客人等急了老爷又要骂我了。”红袖不知苏月漓心中所想,在一旁拉了拉她的手臂,晃着头拖长了声音催促道,没有半分寻常丫鬟成熟稳重的样子。
苏月漓早已习以为常,笑着答了一声,缓步下楼。
楼梯刚刚下到一半,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真是好诗,真是好字,好字配好诗,妙啊!”
这略显沧桑却自带气势的声音正是老帅。
“不是说要见文公子么?怎么老帅也在?”苏月漓脚步一顿,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红袖摇了摇头,“管他是谁,您还不是一样都得下楼见见。”
苏月漓走进厅堂,只见父亲端坐主位,老帅负手踱步,仔细品评着挂在墙上那幅凤归十岁之时名动北平的画作,而文公子坐于下手位,低着头默默品茶。
想必文公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得见佳人的机会竟被老帅的突然造访搅了局。
老帅来了,苏老爷自然要亲自接待,两位长辈在场,他无论心中有多爱慕苏月漓都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轻佻。
文家与帅府并无交集,老帅进门后只是与文公子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便去欣赏画作了,苏老爷的重心自然也是偏在老帅那边。
不知两人是有意还是凑巧,文公子的处境顿时尴尬了起来,即便是此时苏月漓下楼露面,也没能将他的兴致提起来,只是说了几句话便放下茶杯匆匆走了。
苏月漓本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点头示了个意便移开了目光。
“父亲,厅中的兰花枯萎了,女儿去摘些新的吧。”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株枯得不成样子的兰花上,翩翩行了一礼,提议道。
“让红袖去就好了。”苏老爷眉头一皱,贵客在此,哪有大小姐不招待客人却出去摘花的道理。
“哎,小姐想去便去吧,陪着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意思。”老帅开口笑道。
苏月漓行了一礼,与红袖一同走向花园。
“小姐,您可真有办法。”红袖也不愿意在厅堂中陪着两位大人说话,一边走一边称赞道。
苏月漓不答,抬眼间却看到了正站在花园中的戎装男子,那一瞬间不禁怔在了原地。
一个兰花绽放清新淡雅的地方,一位玉树临风凤表龙姿的公子。
“在下陆泽,久闻小姐大名,今日得见一面,有幸之至。”走得近了,陆泽微微欠身,开口说道。
彼时的陆泽还没有染上一身帅府之中的杀伐戾气,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苏月漓一时之间有些移不开眼。
“小姐,这位便是陆家少帅陆泽。”红袖以手肘轻轻碰了碰小姐,轻声提醒道。
苏月漓这才缓过神来,轻轻勾了勾唇角,“原来是少帅,失礼了。”
她曾经许多次幻想过见到意中人时的样子,或许是在雪后银装素裹的街道上擦肩而过,抑或是春风拂面万紫千红的时节里在百花深处惊鸿一瞥。
那时的自己或许巧笑嫣然,又或者佯装冷淡。
可是真的到了那个人站在她面前时,所有的思量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心头翻涌而起的波澜将一切都压了下去,再也不见踪影。
“早听闻苏家小姐貌美如花才气无双,今日一见却是有些失望了。”戎装少帅刚刚明明还看起来风度翩翩,不过转眼的功夫却变了颜色,目光移向别处,语气也跟着不对劲起来。
“那敢问在少帅心中,月漓本该如何?”苏月漓暗自皱眉,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少帅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兰花之上,闭口不答。
还不等苏月漓说些什么,一道稚气未脱的孩童声音忽然响起,“你是谁!怎么和我家小姐这么说话?”
苏月漓转头看过去,来人正是顾陵。
“顾陵!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红袖伸手招呼顾陵,笑着问道。
顾陵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红袖身旁,目光却是依旧粘在陆泽的身上,声音气冲冲的,“你可知道苏家在北平是什么地位!竟然对小姐这么不敬!”
苏月漓不禁有些失笑。
她还年少,不经世事,端着大小姐的架子开不起半句玩笑也听不得一句逆耳之言,今日听得陆泽这几句话,心中可是积了不少的火气。
此时却被顾陵一句话逗得哑然失笑,火气散得无影无踪。
陆泽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顾陵一番,片刻后一声轻笑,“苏家一代名门,怎么连自家的下人也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