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怕个锤子

　　我们坐着吴叔的车，一会儿就到了学校，天已黑，没有月的夜晚，学校里的路灯现着朦胧的光辉。

　　一下车，王老头就先把那两箱酒搬下来，生怕别人忘了似的。宁老头打开了一瓶，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吴然和我倒了半杯，说：“喝了。”

　　我觉得这时，这个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所以，一口就喝干了，足足有二两。然后还觉得不够，想再喝点，那宁老头犹豫了一下，终于又给我倒了二两，说：“再多就不行了。”因为我已经满脸通红了，我这人一喝酒就这样，满脸，全身都红。吴然则淡淡地喝了两小口，还是皱着眉毛喝的，吴叔自己倒了一大杯，一口干了，对着吴然道：“没点男人样，这些女孩子是什么眼光。”吴然被他一激，也一口把余下的酒喝了下去，可是马上就弯起腰咳嗽起来，看来真不会喝酒，我看他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四两酒下肚，我觉得舒服多了，紧张的感觉早已不在，有的是老子要做个顶天的男人，怕个锤子。

　　王老头沉默地喝了几口，对着宁老头认真地说：“老鬼，等事办完了，多呆几天吧，管吃管喝。”宁老头看了看我，道：“明晚去把那小妮子的魂引回来了再说，我那里，好多乡下妹子等着我，我也丢不开啊。”

　　我和吴叔同时对了个眼色，然后四处找酒。

　　宁老头瞪我一眼，“不准再喝了。再喝老子先把你收了。”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我本来想问什么时候去宿舍，但没人问，我也就懒得先问，闲着无事，准备先趴床上睡一会，但一把被宁老头提起来，“马上跟老子上楼，叫你狗八蛋的别喝，偏不信，还给老子装酒量好。”

　　今天我确实有些累了，天又热，现在终于凉快了，又喝了酒，所以真想睡了。但，要做个男人，没法，我只得直起腰肝，说：“老子回来再睡。”

　　然后，宁老头指了指吴然，说：“走。”吴然脸色苍白地站起来，样子很迟疑。吴叔在他后面踢了一脚，吼道：“就这点出息，走，我和你去。”

　　宁老头看了看吴叔，欲言又止。他可能是不想让吴叔跟去，但看在他兄弟情深的份上，也就没制止。

　　王老头递了电筒给宁老头，说：“我炸起花生米等你回来。”宁老头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说：“再整点臭豆腐，要很臭那种。”

　　然后我听见王老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老子给你整个锤子，你吃不？”

　　又重新站立在女生宿舍楼前，我蓦然地就开始发起冷来，我摇了摇头，看着宿舍里各层过道上的昏暗灯光，觉得总是雾蒙蒙的，突然，我的酒就醒了一半。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不该来了。

　　吴然则有些颤抖的样子，吴叔一把扶住他，瞪了他一眼。

　　宁老头沉默了一下，对我说：“静心，什么都不要想，没什么害怕的，就算她要上身，一阴一阳互撞，她也会受伤，所以你也不见得吃亏。”宁老头说完，对我做了个鬼脸，一脸轻松的样子。我觉得这老头也会安慰人，真是奇了怪了。

　　宁老头走在前面，我们默默跟在后面上楼。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一进二楼的楼道，就闻到了那股特有的血腥味，即使喝了酒，也还是清楚分明地闻到了。我看了看他们，像是没人闻到，也没人在意的样子。只有吴然，借着依稀的光线，我觉得他的整张脸变得异常的苍白。

　　终于，无论再缓慢，无论再不愿，我们终于还是到了三楼三号房的门口。门是关着的，过道灯被风吹得仿佛晃了几晃，我却觉得身体竟然是彻骨的冷，是骨子里冷的那种，宁老头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眼神里有鼓励的意思，心底一下就放松了许多，也不感到那么冷了。

　　宁老头轻轻推开门，那门发出“嗄”的一声，我不禁四处望了望，生怕什么东西被吵醒一般，吴叔也有些紧张的样子，他不自禁地叨了一支烟，但紧张得忘了点。门一开，那强烈至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应该已经打扫过了，我却依然如此的敏感，仿佛还有一股风从屋里出来，不明确是有还是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察觉到，反正，我一下子又冷得异常起来，全身在那一秒中，似乎是掉入了冰窟之中。

　　宁老头哼了一声，对我道：“小天，静心，默念口诀。”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进入到屋内，把灯打开了。我们几人尾随进入，屋子里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吴然看着地上的一片残留的淡淡血迹印，突然全身发抖地跪倒在地上，手扶在白远芳死的那张床上。吴叔则黯然地站在旁边。

　　此刻静得出奇，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灯光莫名地昏暗，像是电压不足一般。

　　我只觉得冷汗在流，心底发慌，刚才喝的酒，已经全然不管用了。于是我只得什么也不想，拼命的不想，心底开始神叨叨地默默念起宁老头下午教我的口诀。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发出的诡异的声音，那是带着不屑的“哼”的一声，我顺着方向看去，墙角处居然站着一个淡淡的人，不是那么清晰，但我能确定我又看到了白裙子，是的，就是白色的裙子。我的天，白远芳！

　　马上，我就感觉到她看向我，但时间仅仅一秒，她所有的怨恨聚集的目光便全部聚集到吴然身上。我虽然看得不清晰，但我真的能够感到那是一种带着怨的黑色的雾气一般的眼神。

　　我全身木讷地站着，我只感觉我的三观再一次被颠覆了，这种……存在，真的存在！！

　　吴然此刻只是低着头，小声说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吴叔和他看到没有，但从吴叔点烟的样子来看，怕是没瞧到，如果瞧到了，我想他也不会还有心情点烟吧。

　　宁老头看我一眼，我缓缓地点了点，本来我已经没了力气，全身软软的，但一看到宁老头的眼神，我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力气。

　　宁老头把头看向窗外，背负着双手，道：“姑娘，他已经真心知道错了，就饶过了他吧，他以后会孝敬你的父母的。趁现在你还没有做太伤天害理，天道不容的事情，我给你开了引路诀，你就去投生吧。”

　　这时，一个尖锐的笑声在我脑中响起，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回好像连吴然和吴叔都听到了，我看到吴叔口里的烟也被吓得掉落到地上，吴然那原本苍白的脸也在刹那间变成了死灰色，我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脸变成这样颜色。

　　那声音道：“不可能，我要带他和我一道走，谁拦谁死。”

　　我不用看，也直觉墙角那淡淡的影子动了动，一下就不见了，屋里刹时冒出一股阴阴的风，感觉是那么的不舒服，像是吹到骨头里那种感觉，但又不是那么真实。

　　宁老头哼了一声，一个踏步挡到了吴然面前，吴叔和吴然此时还是呆呆的，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看到那个淡淡的影子在我面前一闪而过，直接就撞到了宁老头身上，宁老头大吼一声：“滚开。”

　　那影子就像被什么弹了回来一样，一下就弹回到我面前，我头一抬，刚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也是死灰色的，嘴角和眼角都在流血的白远芳，我甚至还看到她诡异的一笑，然后我就感觉全身一震，像身体被什么钻了进来。

　　我想说话，想叫唤，但偏偏发不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