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陆家

　　陆舒南挽了挽鬓角的头发缓解尴尬：“我在想，姐姐这次应该没事吧。”

　　她一提到陆舒因，齐秋铭心里就浮上了异样的感觉。

　　就算是一个壮汉，在雨夜里呆一夜，也不会太轻松，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事。

　　“谁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她也不知道在雨里面呆了多久，给她请个医生吧。我可不希望齐家还没出手，加害者就先死了。”

　　齐秋铭拉开屋门，接过下人递来的伞，身影慢慢消失在雨雾之中。

　　陆舒南愤愤地跺了跺脚，嚷嚷道：“妈，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杨婉莹偷眼打量了一下陆良的神色，抓住陆舒南的袖子，小幅度地晃晃，示意她少说两句。

　　陆舒南抱怨声一顿，又开始抱怨陆舒因：“要不是陆舒因犯下事，现在齐秋铭哪里有这么难接近？”

　　李婶在楼上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嘴角笑容不屑。

　　杨婉莹是在任玉死后嫁给的陆良，她原本是个情妇，后来能被扶正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和陆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杨婉莹早就摸得一清二透。

　　陆良不见得喜欢陆舒因。

　　因为陆舒因和任玉长得实在太像了，每次陆良见到陆舒因，神色都有些莫名其妙的难看，所以他们父女二人的感情并不好。

　　但是就算不喜欢，也未必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诋毁陆舒因。

　　陆良需要的，是一个伪善，而又和谐的家庭环境。

　　所以杨婉莹才劝陆舒南少说两句。

　　还算个聪明人。李婶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陆舒因的屋子。

　　只是母亲精明到了极点，女儿却是个蠢货。

　　陆舒因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久，而压抑的梦境。

　　在梦里面她一直拼命的跑，拼命地跑，道路两侧五光十色的花花景象像是流水一样纷快地掠过她的眼侧。

　　她什么都看不清，眼睛被彩色的光扎得生疼，只知道赶紧跑，跑快点，千万不能被后面那个东西追到。

　　但是她在转角的时候却慢了半拍，被一双从背后伸来的手抓住衣领，一把尖刀刺入她的脊骨，生疼。

　　她痛地弯下腰身，在迷蒙的泪眼中，看清了追上来的东西。

　　是一个带着黑白头套的白熊，熊脸是讨人喜欢的笑容，但是仔仔细细地看久了，只觉得诡异。

　　她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呼出肺中浊气，对上了眼前少女的惊慌面容。

　　“陆舒南，你进我房间做什么？”陆舒因张口质问，声音是嘶哑的低沉。

　　陆舒南站直身子，眼睛囫囵转了两圈，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惊慌的面容逐渐平静了下来，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道：“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陆舒因揉揉鼻梁，只记得自己最后整个人跟个木头一样跪在齐家大门口，雨水呼啦浇落，把这世界的最后一点杂音都淹没。

　　“好姐姐，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天吗？”

　　“多久？”

　　“你可是睡了整整三天。淋了雨，得了急性肺炎，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结果你还算命大，居然还活着。”

　　陆舒因：“……”

　　“你睡了这么多天，当然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什么啦。那就让妹妹告诉你。”陆舒南轻巧地踱步到陆舒因面前，幸灾乐祸地弯下腰，直视着陆舒因的眼睛道，“你马上就要滚出国外去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这么多年在国内圈子里面经营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你要出国，以后这个圈子里，还有谁会记得你？”

　　“为什么？”陆舒因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

　　究竟为什么，其实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他为什么会这么绝情。

　　“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你杀害了白清？现在你和白清的短信已经成为了最主要的物证，白清的手机没有他人的指纹，同样你的也是，说明是你们两个本人发出的短信。而且你的汇款记录打给了一个境外的陌生卡号，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你是杀人犯呀，杀人犯本来要去坐牢的，但是爸爸看你可怜，念着那点父女情，还是确定拉你一把。本来我们这种人，只要不触碰到我们惹不起的人，任何人都拿我们没办法。可惜，你杀的是齐秋铭的女人。谁不知道，齐秋铭最喜欢白清了。”

　　谁不知道，齐秋铭最喜欢白清了……

　　“那我呢……”陆舒因喃喃。

　　我算什么呢？

　　“你？当然是到国外度过你的下半辈子啊。你是陆家大小姐，官官相护，有什么是钱不能打通的呢？但是你觉得。陆家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锦绣前程去违背齐充的意思吗？丢了芝麻捡西瓜，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更何况爸爸呢？爸爸愿意送你出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是齐秋铭的意思吗？”

　　“不然呢？在江城，除了齐家，谁敢随意动陆家的人呢？要我说啊，你不是江城里面有名的名媛吗？那你应该很懂事，也很有大局观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不出国的话，爸爸和整个陆家就会受你牵连。这几天陆家的股市低迷，全是拜你所赐，齐家调转枪头直指我们陆家，除了齐充，恐怕其中也有齐秋铭的手笔吧。要么你入狱，要么整个陆家破产，爸爸现在愿意送你出国，你选择哪个呢？是滚出国内，还是入狱，还是看着陆家破产？”

　　“我的好姐姐。我这里呢是建议你出国的，如果你不出国的话爸爸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你还记得你妈妈吗？这个陆家本来也有阿姨的功劳，如果陆家没了，阿姨在世上最后留下的东西，也没了。你舍得吗？”

　　陆舒因沉默了。

　　当初整个陆家的生意，都是妈妈一手创建，全是妈妈半辈子的心血。

　　半晌，她用嘶哑的声音，请陆舒南出去。

　　“怎么？你还不愿意吗？”陆舒南没有听到陆舒因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也有些慌神。其实事情也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只是齐家最近在针对陆家是真事。如果陆舒因识相，就应该答应。

　　“我就说，你平常装的那么怀念阿姨，其实你的心，跟你的长相一模一样，都冷得像块石头一样。这个家迟早被你这个蠢货连累！”

　　“滚。”陆舒因抬起眼眸，对上陆舒南的眼睛，“我让你别说了，让你滚。”

　　“我凭什么不说？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喜欢齐秋铭。你看看你自己模样，你明明自己都是知道的，你在日记里面也是这么写的，你的心里面装着太多肮脏事情了，就算你表现的再干净高洁。你以为，你能和白清一样吗？你以为，你能变得心思纯洁吗？你以为，齐秋铭会喜欢吗？不会的，他喜欢白清那样的。”

　　陆舒南步步逼近，凑近陆舒因，每一句话都压抑地她喘不上气来。

　　陆舒因听到日记，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质问道：“你看我日记？”

　　“何止我呢，你那本日记，谁没看过？不光我看过，齐秋铭也看过，白清也看过。”

　　陆舒南见陆舒因的脸色越来越白，心里一阵快意，说是齐秋铭和白清也看过。实际上那本日记只有她一个人偷看过。但是看到陆舒因不好过，她心下就舒畅了。

　　齐秋铭看过她的日记……陆舒因脱力地往床上一坐，面上是茫然而脆弱的神色。

　　怪不得会亲她。原来他是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的。

　　就像心里那处最不为人知的肮脏禁地，被人告知，那个地方啊，我们早就去过了，不光去过，还宣告天下了。

　　原来所有人里面，只有她自己是蠢货

　　是不是他和白清凑在一起，看那本日记的时候，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肆意评价她隐忍，悲哀的感情。

　　耳边陆舒南还在喋喋不休。

　　陆舒因急促地咳嗽两声，手指挣扎着摸到了床头柜的花瓶上，对着陆舒南的脑袋，就给她开了瓢。

　　伴随着一声尖叫，陆舒南眼前一片血雾。

　　有人破门而入，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更多人的尖叫。

　　整个陆家上下乱成一团，只有陆舒因脸上带着可怕的笑容。她仿佛耳朵聋了一样，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她手指颤抖着掀开被子，膝盖因为前几天在齐家跪了太久，几乎要废掉。她没稳住身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婶害怕地尖叫了一声，扑过去抱住陆舒因，脸上涕泪横流，嚎哭道：“夫人啊，你开眼看看吧，小姐就要被坏人逼走了啊。”

　　陆舒因抓住李婶的胳膊，爬到书柜下，手指在书柜下摩挲。

　　书柜底下是空的。

　　陆舒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原来只是她以为。

　　她不知道这本日记现在到了谁的手里。是在陆舒南的手里，还是在齐秋铭的手里，亦或者，是在白清的手里。

　　她不想问，不想知道，不想在乎。

　　那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的，是陆舒因在六岁就跳楼身亡的母亲。

　　当年陆良还是穷小子，任玉带着丰厚的家产嫁给了陆良。起初两人很是幸福，共同携手创业，算是江城的一段佳话。

　　但是好景不长，再看似可靠的感情，也会有消失的那一天。任玉因为婚姻问题，患上了抑郁症，从此再也没出现在上流社会中。

　　在陆舒因六岁那年，她在空旷无人的午夜，爬上了窗框，跳楼身亡。

　　陆舒因第二日起床，准备去上钢琴课，却被李婶推门告知，任玉自杀了。

　　因为任玉是带着家产嫁给陆良的。常常有人在背后议论陆良这个吃软饭的，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仰仗着任玉。所以对于陆舒因这个二人的结晶，陆良一直不亲近。

　　任玉死了，陆舒因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所以陆家对于陆舒因来说，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