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黄鱼卵

　　小花的肚子转眼间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吓了我一跳，也把老花吓了个够呛。

　　老花家里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加上他媳妇又是个彪悍女人，我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回家没办法交代，但比起回家交代这件事，老花更焦急的是他儿子的命。

　　“贼你妈，马王坑喝个水，咋他妈喝成这样了？”老花气急败坏，骂了句脏话。

　　他转过来问我：“细娃子，认不认得回乡的路？”

　　我略微回忆了下，点点头。

　　老花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几口袋蜂蛹，把儿子仰面背上脊背，就拼命往山底下跑。

　　从这儿到乡里可有接近二十里路，就小花那体重怎么也得三百来斤，加上来的路上又吃了这么多。

　　我看了看老花那羸弱的小身板，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捡起老花扔掉的那些蜂蛹，我就一路跟在他后头。

　　这里就不得不说说老花的耐力了，就他那小身板儿，可却强壮无比，愣是背着比他自身重两倍多的小花，从山上跑到了山下。

　　我到了山下，赶紧到附近牧民家里找了套车，用牲口把这俩儿拉上直奔乡卫生所。

　　医生当时看到小花的肚子，都吓傻了，愣了半天赶紧帮忙检查了下，却连什么病都确诊不出来。只能让我们赶紧去外面找个医院，送的早或许还能有救。

　　这个医生怕小花后面醒来会喊疼，还给开了点儿止疼片。

　　可老花手里攥着止疼片还没来得及装兜儿里呢，他们家那一米九大高个儿的母夜叉就进了乡卫生所了。

　　我们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呢，老花就跟小鸡崽一样，被他女人拎出去打上了。

　　老花是边挨骂边挨打，附近几个赶过来凑热闹的看了看小花那胀鼓鼓的肚子，都吓一大跳。

　　眼看没多久，这肚子胀成一个巨大的球，开始一点点变黑的时候，医生实在坐不住了，把老花家女人骂了一顿，他们才消停。

　　“医生，那这咋？除了出去住院，就没得办法了？”

　　老花家女人边哭边抱腿，医生也叹了口气：“他这病治不了，从咱们这儿去最近的医院，一百多里路要走呢，他这病受不得颠簸，等拉去也没气了。”

　　“那可咋办？”老花一家蹲在一边，盯着昏迷过去的儿子，眼里全都是模糊的水汽。

　　想了想，这医生对老花说起道：“你去找找钱老怪吧，兴许还有机会救儿子。”

　　“钱老怪？”老花女人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他就会雕个石头，啥时候学会诊脉了？”

　　“咱乡上的人都来卫生所看过病，就钱老怪住这儿几十年，一次没来过，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有一回我路过他家时，看到他在院子里晒银针哩，要是他也没本事，能这么多年不得病？”

　　老花听完了，赶紧套车就把小花背了过去，旁边几个热心的也来帮忙。

　　车走到半道儿上，老花女人知道钱老怪的脾气，也不敢往上走了，就是我跟老花一前一后把小花送到了钱老怪家里。

　　“老钱在家么？老钱，在不在？”

　　那是我第一次上老钱家里去，之前虽然远远地看见过几次，但都听说他脾气古怪，不好相处，所以相互之间也没什么交集。

　　说起来那会儿天都要黑了，钱老怪却还在院子里雕石头呢。

　　他那院子里，大大小小摆着不知道多少石头，雕好的、没雕好的，放的杂乱无比，整个院子里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这是咋？”

　　钱老怪听到门外有人叫他，这才转过来瞥了我们一眼。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小花身上，老花一见他转出来，用身上最后一点儿力气就给钱老怪跪下，脑袋杵在地上累昏了过去。

　　钱老怪一见小花这模样，也没说是什么个情况，就是脸一沉，上去把小花背上脊背，二话没说进屋去了。

　　“把他也带进来。”钱老怪进屋时说了这么一句，我赶忙抱着昏过去还跪在地上的老花，心说这家伙那么大力气，分量咋才这么点儿？

　　我把老花抱屋里去，直接就放在钱老怪家的老式沙发上。

　　钱老怪没那么多讲究，把小花放到自己床边，用手轻轻摸了摸那胀成球的肚子。

　　他这肚子这会儿真是大的出奇，原本那些毛细血管都被撑的放大变形，很多地方都已经变成黑色了，那是因为血管压力太大，血液无法流通开始凝固了。

　　我是真的替小花捏了把汗，钱老怪看了看状况，随后开口问起我来：“他是咋变成这样的？”

　　我就把马王坑的事跟钱老怪说了说，但钱老怪随后一皱眉：“不应该啊！”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啥意思，但随即就看到钱老怪去屋里拿了块肥皂。

　　他把盆递给我，对我说：“快，去打半盆水。”

　　我照直了打了半盆水进屋，钱老怪又往里加了好多热水，就把那块肥皂放进去，让我在水里飞快搅动。

　　我一直没停下，搅的那盆水里全都是肥皂泡，白花花的一层，把小半块肥皂都给用没了。

　　钱老怪这一看，点了点头：“行了。”

　　他叫我用枕头把小花两头垫高，这样把肚子放下去压力能小一点儿。

　　之后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漏斗，直接就塞进小花喉咙里，还让我扶好了。然后就端起盆，那满满一盆的肥皂水顺着小花喉咙管子就下去了。

　　我是真不知道这家伙有这么能吃。

　　那一盆肥皂水都灌的快到底了，小花肚子已经完全满了，跟个水球似的，他这才打了个嗝儿，喷出几口肥皂水，被呛得睁开眼，醒来了。

　　乡卫生所的医生带着几个人赶来帮忙，这时候才刚到。就看见小花刚刚苏醒过来，被钱老怪拉到床边趴下。

　　顿时从小花肚子里，噗通噗通一阵，大量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中午吃的二斤锅盔、羊腿、野果子不算，从那些肥皂沫里，一颗颗小指头尖大小的黄色颗粒物从他嘴里，就跟倒豆子似的往出来吐。

　　那玩意儿，哗啦啦的没几下功夫，整个房间里吐的到处都是，那些玩意儿圆滚滚的，落在地上还滚出老远，有的直接就滚在我脚下。

　　我看了半天，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蟾蜍卵呢？或者，像极了江里的鱼卵。

　　可是，小花身上又怎么会长出这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