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硬汉柔情

前面用了好几集的时长，说了这么一段26年前黄天荡的一场鏖战。

倒不是水时长啊，主要是为了把咱们这个故事来龙去脉历史经纬交代清楚。

那咱们也不继续扯远，还是回到绍兴二十六年的黄河南岸，

梁红玉和韩子温母子沿着河岸一路向西继续行进，目的地便是开封。

开封啊，您肯定听过，“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为什么有包公在这啊，因为开封原本就是大宋帝国的首都，

开封也被称为东京、汴京或者是东京汴梁，北宋初时的繁华，比起唐代的长安那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封也不是到了大宋朝才繁华起来的，那里原本就是个经济都市，

它刚好位于黄河和大运河的交汇点，是水陆要冲之所在，因此是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和物资。

所以在公元961年，宋太祖赵匡胤建国时，才会定都于此。

一直到了大宋朝开国160年之后的宋徽宗为政之时，开封府依然是繁华依旧。

那时候，徽宗皇帝玩厌了宫中的事物，竟然还化名赵八郎，经常微服出宫，沉溺于开封城内的烟花柳巷之中。

这徽宗虽说是荒唐，但是身为天子，孤身一人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能够变装上街，

也足以见得大宋当年的太平治世，而这一份的太平本应永久持续……

然而，金军的入侵却突然间造成大宋王朝的一度灭亡，

大宋的平和与繁荣，就像是站在深渊边缘一般，灭亡之迅速，简直可以用坠崖一般来形容……

咱们再说回梁红玉母子二人，

时至二月，虽说江南已经绿意萌发，可黄河流域依然是春意尚浅，残存的冬季的严寒乘着呼啸的狂风从西北杀来。

韩子温没有料到北方会有这么大的风沙，他抬起左手搭在自己的额前，右手死命的拽着马缰绳

“哇！娘，您看，这里的天空居然都是黄色的了！”

韩子温沙哑着嗓子，刚一张嘴就是一嘴的黄土。

虽然他脑中有对黄土有所认识，但毕竟是初次见识到。

其实也就在几十年前，在大宋的全盛时期，这儿的街道，左右都布满了树木的凉荫，一片绿意，路面也相当整洁。

可而今，经过了几十年的战火摧残，这的原野，被烧掉了！这的树木，被砍倒了！

河道中满是尸体和泥泞，天地之间仿佛只有狂风，以及滚滚的黄尘。

不过，与韩子温不同，梁红玉却似乎对这片贫瘠的土地仍充满了爱怜。

“子温啊，是知道么……”

梁红玉通常不会喊韩子温的字，在韩子温小的时候，她喊子温的乳名阿亮，后来便只是喊“儿啊”，

喊儿子的字，说明梁红玉后面要说的将会是十分正式的话

当然了，梁红玉比子温也更有经验，她背过身，用袖子掩住了口鼻，这才继续开口

“这把黄土染满了历史，沾满了自上古黄帝以来，数亿人的血汗、野心和勇气。子温，你爹年轻时也曾经在此地战斗过！”

其实，梁红玉生于江南之地，此前也从未到过北方；然而她的亡夫韩世忠却是生于黄河上游，以马为友，在原野间奔驰长大的。

这个生于大西北的男儿，在转战万里之后，最后死于中国的东南。

想到了亡夫，梁红玉的心中不禁生气了些许的感伤。

韩世忠与那个时代绝大多数的男人不同，他生前从没对梁红玉说过“夫人不要多说”之类的话，

而是不管大小事务都和梁红玉商量，征询她的意见，

而歌妓出身的梁红玉居然能有此般的军政大局观，想来，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梁红玉回想起她和韩世忠曾经的一段对话，

也就在此时，风沙渐小，梁红玉又拍了拍身上的黄土，也替韩子温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子温啊，你父亲半辈子征战沙场，刚勇无比，可他，也有柔软的一面啊……那年，你才两岁……”

“红玉，如果你生为男儿的话，大概能成为朝廷的枢密使吧，哈哈哈！”

“我才不稀罕，我不要枢密使也不要男儿身，我守着你就知足了，什么枢密使的还是由你去做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是不行！我是个粗人，自知才疏学浅啊，我的学问和岳鹏举可不能比啊”

“那，夫君你说，鹏举大人以后能成为枢密使吗？”

“唉，若是论才华、论功绩，岳鹏举其人是绰绰有余了！只不过，鹏举刚直，在朝中树敌太多……树大易折、草柔难摧，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只不过，他太固执了”

“夫君，你是说，鹏举日后或为奸人陷害”

“或是如此吧，如果只是丢官罢职倒也无妨，就怕……唉，算了，咱们不提他了，红玉啊，你看今晚是月圆之夜，我们两人就出门在园中散散步吧”

韩世忠本来是个和风流两字完全沾不上边的男人，既然由他提出来散步，梁红玉当然笑笑答应了。

两人脱去甲胄，换上常服。

月光下，二人默然在园中走了些功夫，韩世忠也不开口，似有心事。

梁红玉见夫君不语，也默默的挽着他的手，跟在身边一路同行。

二人穿过矮树，登上小丘，韩世忠突然停下了脚步

“红玉，你是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但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憋得难受啊”

梁红玉也跟着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停在韩世忠的脸上，月光皎洁，小丘之上树影婆娑，

斑斑树影映进韩世忠的双眸之中，波光闪烁

梁红玉不知道那闪烁的是月光还是泪光

她没说话，只是向着韩世忠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夫君继续说下去

“红玉，这些年，你随着我一起四处征战，为我出谋划策，我，我离不开你。但是……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了，阿亮年纪尚幼，咱们就这样把他托付给了乳母，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更何况，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若战死了，我倒是此生无憾，可要是你也……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也……唉，你做娘亲的，难道不想看着儿子长大成人么……”

梁红玉凝视着韩世忠的眼睛，收起脸上的微笑，郑而重之与韩世忠言道

“夫君，你不要担心，阿亮是你韩世忠和我梁红玉的儿子，即使是双亲都不在了，以后他也一定能明白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死，他也一定会活得好好的！说不定，等他长大了，对他来说，双亲在世反而会成了他的包袱呢。而我在你的身边也并不全是为了你，因为，我也不能离开你”

那时的梁红玉，说完这句话，面颊之上一片绯红

而现在，讲到这里她笑了，脸上的红晕仍然与当年一模一样

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而且在梁红玉看来，儿子的前程也许真的会超越他们夫妻吧，毕竟，未来会变天的。

而一旁的韩子温则是一脸认真，其实，母亲讲什么对他来说并不太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母亲还在自己身边，健康硬朗的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