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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还是活着好

第二十章:还是活着好

书名:活着作者名:郭松本章字数:15230更新时间:2023-12-27 20:58:02

  五十八

  这节气真准,今天是白露,天气明显转凉了。

  许超的心情好了起来。因为此次出差很是顺利。还开了眼界。谢老师带着他们走的是水路。大家坐在一条当地出租的小船上,小船悠悠,像弯弯的月亮,缓缓地行在清凌凌的水面上,穿行于纵横交错的芦苇丛中,但见绿水碧波,清亮得能够照进人影,人在船上坐,那水里也就有了一幅动静相宜的剪影随波摇荡了。远看,天连着水,水连着天,分不清何处是天上何处是人间。若不是小船上的人说说笑笑,若不是鳞光闪闪的鱼虾竞相欢跳,许超就只能把这里当作神仙乐陶陶的世外桃源了。近看,花籽四处飘荡,百鸟凌空飞翔,楼阁倒影婆娑,到处是烟雨蒙蒙,到处是势连天际,到处是稻谷飘香。许超的心情就悄悄地好转了。

  只是那个谢老师,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谢老师总是那么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许超就想不明白了,听许仙说,他有一个不错的家庭,老婆在农村老家办了个奶牛场,雇了十几个工人,一年下来纯收入二十多万。有个男孩,今年二十多岁了,在国外留学。他自己原来在一家国有企业教育处当老师,后来企业破产,他就进入宏利顺集团公司市场开拓部当了一名小头头儿,出趟差弄个几千几万的。真想不明白,他为啥这样郁闷。许是就这种性格的人吧。

  许仙悄悄在许超耳边说道:“快多看看眼前这些美景吧,养眼哪。你老看他干啥呀?只能坏了你的兴致。”说完,朝旁边努了努嘴。许超往边上一看,瘸老八正和小船上的老板娘动手动脚哪。那女人30左右岁的样子,身体很是丰满,长相一般,但蛮风骚的,引得老八神魂颠倒,一手摸她的奶子,一手往她的裤腰里塞钱。女人扭捏着,半推半就。

  许超鄙夷地把脸扭了回来,心说:还不如看谢老师哪。可他哪里会想到,此时此刻,钱宏利那只手正伸向他的老婆苏惠贤。

  在宾馆的一个单间里,钱宏利已经把惠贤的上衣扣子全都解开了,正在呼吸急促地解她的裤带。由于钱宏利也喝了不少酒,手有些不听使唤,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他的呼吸更加急促了,急速地往下褪着惠贤的裤子,偏偏这个关键时刻,惠贤醒过来了,一见眼前情景,立时酒醒了大半,一把将钱宏利推倒在床上,两眼狠狠地瞪视着钱宏利,一言不发,足有两分钟。

  钱宏利毕竟是这方面的老手,坐起身,微笑着平静地看着惠贤。

  惠贤晃晃发沉的脑袋,手忙脚乱地系好衣扣,用胆怯的目光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问道:“这是在哪啊?”钱宏利说:“宾馆。”

  “我咋会在这啊?”

  “你喝多了。”

  “我的悦燃呢?”

  “被医护人员带回医院去了。你放心,通知蓝雅晴照看着哪。”

  “你咋也在这屋里啊?”

  “我来照看你啊。”

  惠贤系好裤带,看着钱宏利,想坐起来,嗓子眼一阵恶心,要呕吐。宏利见状连忙拿过一只痰盂接着。惠贤强忍住了,一个女人呕吐污物实在不雅观,特别是在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跟前。

  “躺……躺下吧。哦,我这就出去。”钱宏利朝门口退去。惠贤叫住了他。钱宏利看着惠贤,问道:“你……好点了吗?”惠贤点点头,又摇摇头,自语道:“我咋喝这么多酒呢?”钱宏利笑笑说:“难得心情放松嘛。”

  惠贤挣扎着下了床,说道:“送我去医院。”一阵眩晕,差点跌倒。钱宏利一把扶住了她,关切地说道:“要不就再休息会儿?完全清醒了再走。”惠贤摇摇头,坚持要走。可大脑一阵眩晕,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钱宏利怀里。钱宏利那双含情的目光终于和惠贤的目光相遇了,两个人心里同时泛起不可言喻的快感。有了快感,钱宏利胆子就膨胀了起来。说出的话也就带了色情的成分:“其实酒和情感关系最紧密了,多喝点就是帮助一个男人对一个心仪女人的感情释放到及至的一种最不加掩饰的方式。”

  惠贤身上柔软的部位被温柔地撞击了一下,眼睛里释放出来的柔情似水一样清澈。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长久地对视着。

  阳光变得分外妩媚。

  钱宏利的手开始在惠贤的后背上滑动起来,让惠贤身体里久违了的快感一波连着一波,一直直传导至她的心房深处。她的呼吸渐渐地急促了,和着钱宏利的急促。钱宏利的手开始在她的胸前游来游去,最后试探着停留在她的两乳上了。惠贤清清楚楚地听到来自钱宏利胸腔深处的沉重呼吸,像一列爬坡的火车。她想拒绝这个男人的手,但愈加强烈的幽幽情怀封住了喉咙,欲喊无声,欲推还就,欲罢不能。钱宏利受到莫大鼓舞,那只手没有辜负,大胆地开始解惠贤的上衣衣扣了。惠贤没有反对的意思,分明是在等待。

  钱宏利情绪失控了,手移到了惠贤的腰部,在解裤带。解开了。惠贤的手忽然按住了钱宏利的手,真实而认真。钱宏利颤抖着眼神看着惠贤。“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和丈夫这样了。就到这儿吧。我回医院了。”惠贤这样对钱宏利说道。语气惊人的沉静。

  钱宏利轻轻攥着惠贤的手,点点头说:“好吧。”声音有些嘶哑。还有些无奈。还有些凄凉凉。

  苏惠贤是被钱宏利搀扶着出的宾馆。刚刚迈出大门,惠贤就推开了钱宏利搂在她腰间的手。可还是被刚刚下车的姚青舟看见了。钱宏利对姚青舟解释说:“她喝多了点,我等她醒酒,送她回北春。”

  姚青舟异样的目光看看苏惠贤,笑笑说:“我来接高市长。”钱宏利说:“高市长不是说奠基仪式结束后要去河西区考察那里的大棚菌蘑种植情况吗?”姚青舟说:“省报记者要采访高市长,就没走。”

  钱宏利把惠贤扶上了车,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向天歌说:“我在公司哪老板,放心吧。”钱宏利说:“我关机了。”向天歌说:“明白,有事我处理,处理不了明天汇报。”

  钱宏利载着苏惠贤回北春市。许超和许仙他们下了船,走上了河岸。眼前是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伸向远方。许超东张西望着。许仙捅咕一下哥哥,低声说了句:“快走。”许超一看,谢老师已经横穿过马路,朝一片密密树林走去。

  “咋又钻树林子啊?放着大道不走,何必呢?”许超心里说:这个谢老师可真是奇怪的人,不可理喻。许仙拽了下他的胳膊,说道:“别说话了,快跟上吧。”许超又嘟囔了一句,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谢老师走得很谨慎,边走边警觉地东观西察的。不大一会儿,大家就走得气喘吁吁的。只有谢老师喘气均匀,依然脚步平稳。瘸老八偶尔不满意地瞥一眼谢老师,但慑于他的淫威不敢发作。许仙毕竟年轻哥哥几岁,加上营养比他跟得上,明显比他撑得住。偶尔搀扶一下许超。

  几个人穿过树林,进入一条深沟里。这条沟深约十米,被两边的酸枣树、野山桃等植物枝叶覆盖得几乎看不见头顶上的蓝天白云。许超觉得有些发糁。不自觉地拉住了许仙的手。几个人迈着高高低低的脚步,艰难地走在沟底,谁都不出声。

  许超边走边看挂在枝子上的酸枣,一个个褐红褐红的,有的半青半红,像小小的精巧的灯笼,一串串的,可好看了。忽然,他的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啪唧一下摔倒在了乱石堆上,膝盖磕破了,疼得他直哼哼。“别出声。”谢老师低声呵斥道。

  许超接受不了谢老师态度,嘟囔一句:“这是啥鸡吧破道啊,咋非走这儿呢?”许仙连忙拽了下他的衣角。谢老师脸色阴沉地盯视着许超:“不愿意给老子滚蛋,没人强拉硬拽你来。”许超一瞪眼珠子,刚要再说啥,只见谢老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子来,恶狠狠地说道:“找死是吧?活腻歪了是吧?恩?”

  许超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子,吓得不敢说话了。许仙连忙上前对谢老师说:“算了算了谢老师,我哥新手不懂规矩,你就别跟他见识了,给小弟一个面子。”谢老师用刀子指着许超说:“今天要不是看在溜子的面子上,老子非挑你手上一根筋不可,妈的。”许超的心紧张得缩到了一起。

  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天色暗下来了,大家终于走出了这条沟,爬上了一道山梁,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向山下走去。又过了一片树林子,筋疲力尽的许超就看见座落在一处绿树掩映中的平房院子。顺着一条石板铺就的林阴小道走,清新爽口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奔涌进许超的嘴巴里,让他感到心旷神怡。“到了。”许仙轻声告诉哥哥。许超松了口气。一回头,见到谢老师正把一只手按在一个女孩子胸脯上用力揉搓着,边揉边亲吻着她的脸、脖子。那个女孩子嘻嘻嘻地笑着。再看瘸老八干脆把一个女孩子按倒在了草丛里,胡乱亲吻抚摸着。

  一个矮胖身材、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头子笑容可掬地从那间房子里快步走出,朝这边迎了过来。许仙对哥哥说:“他是蒋教授,这里的二号领导。”谢老师放开那个女孩子,赶忙迎了上去。“你好蒋老师,又见面了。”谢老师紧紧握住蒋教授的手,用力摇着,仰着脸开心地笑着。和一路上的谢老师判若两人。

  “你好你好老伙计。”蒋教授拥抱了一下谢老师,又握住许仙和老八的手说,“欢迎欢迎,二位辛苦啦。”然后握着许超的手说道:“欢迎你新弟兄,谢老师已经把你提前介绍给我了,祝你发大财啊。”对身后的几个姑娘吩咐道,“快,带几位客人好好休息一下。”转身对谢老师说,“实在抱歉,只能给各位二十分钟快乐时间。”

  谢老师拱拱拳说:“好说好说。”对许超三人吩咐道,“把旅行包送进去,然后到财务室领薪酬去。完事快乐快乐,抓紧时间玩儿,二十分钟后准时出发。”

  许超跟在许仙身后进了一个地下室,门口有两个男青年警觉地盯视着他们。许超奇怪地看着那俩男青年,心说:咋看上去不像好人呢?把旅行包交到两个男青年手上后,每人领到一个收据卡,蓝色的,硬硬的。许超闻闻,香香气气的。

  几个人到了财务室。又每人领到了一个银行卡。许仙对哥哥说:“拿好了,可别丢了,不少钱哪。”许超问:“这里边有多少钱啊?”许仙摇摇手,小声说:“别问了,回家再看吧,反正不少。”

  许超心说:这都是啥破规矩啊,挣多少钱还先保密。

  谢老师对大家说:“玩儿吧。仙子,给你哥找个可心女人。”许超不解地问道:“干啥呀?”谢老师瞥了一眼许超:“装嫩是吧?”转身走了。

  瘸老八拍拍许超肩膀,淫笑着说道:“挣这么多钱不玩几个女人,亏不亏呀你。”许超问:“咱们这一趟到底挣多少钱啊?”瘸老八伸出两只巴掌:“十万,不少吧?”许超惊了一跳:“十万?我们……干啥挣这么多钱啊?是吧仙子?”

  许仙说:“别问了哥,给钱就接着呗。”许超摇着头说:“不明不白的钱咋能稀里糊涂地接着呢?”瘸老八白了许超一眼说:“看不出啊,你一个穷人,玩鸡吧啥高雅啊。”

  正在这时,谢老师从一间屋子里跑了出来,对许超三个人低声命令道:“警察来了,要问就说是取福利院设计图纸来了,听见没有,谁露了就他妈别活了。快,都上会议室去。”许仙赶紧拉着许超向一间大屋走去。

  会议室里装饰挺现代的。两排会议桌上摊放着几张大大的图纸。蒋教授坐在图纸前,和谢老师看起图纸来。“镇定。”蒋教授说道。谢老师示意几个人坐下,喝水。许超觉得太奇怪了,这是干啥违法的事了,咋这么怕警察啊?

  进来两个警察,一个年老,一个年轻。是刚才谢老师猥亵的那个女子。“这位是我们蒋教授,这几位是我们的客户。”女子对两个警察介绍说。蒋教授站起身迎了过去,说道:“辛苦了二位警官,请坐。”

  年长警官握握蒋教授的手,说道:“你这是设计院,是吧?”蒋教授点点头,递上去一张名片。年长警官看过后,还给蒋教授,说道:“蒋教授挺会选地方啊,山清水秀,曲径通幽的,世外桃源一样。”蒋教授笑着说:“这种环境容易激发灵感嘛。”

  年长警官对谢老师等人说道:“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几个人拿出身份证递给年轻警官。年轻警官接过来,逐一仔细对照了一下,对年长警官点点头。年长警官问许超:“你们来有何贵干啊?”许超有点紧张,哆哆嗦嗦地看许仙。许仙刚要替哥哥回答,年长警官一扬手说:“叫他自己说。”

  许超看见谢老师的手悄悄伸进了裤兜里,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警察。许超想自己又没犯啥法,就镇静了下来,按照刚才谢老师嘱咐的话回答说:“我们是宏利顺集团公司的,来取福利院设计图纸。”

  两个警官巡视一下屋子里的陈设,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警官对蒋教授说道:“打搅了,你们忙吧。”转身出去了。

  蒋教授出了口长气,对谢老师低声说道:“这个地方不要再来了。我会和你联系的。”谢老师点点头。许超心里的疑团更重了。

  五十九

  在宏利顺公司招待所二楼装修考究的房间里,惠贤闭着眼睛依偎在宏利的怀里,宏利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一手拥着惠贤,一手摩挲着她的秀发,柔声问道:“是不是很喜欢这样抚摸?恩?”惠贤不好意思地闭上了眼睛,身子扭动了一下,脸上竟然有些娇羞。

  就是这一个娇羞,燃起了宏利内心积蓄了许久的激情,诱使他迫不及待地翻身将惠贤压在了身下。这一冲动让惠贤对许超有了更加幽幽的哀怨。她的整个心房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愉悦,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地向周身扩散,使她像一朵云彩在悠悠地飘。此时此刻,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啊,真想就这么享受下去了,一生一世。突然,她清醒过来了,尖叫一声,一把将宏利推下了床。

  宏利揉着摔疼的屁股,笑了,说:“你我都是过来人了,何必害羞哪。”惠贤紧张地看着宏利,眼前这个令她激情勃发的男人是这样的陌生而熟悉,渐渐地变幻成了另一个男人的脸,恭卑而无奈,呵,是许超啊,我的近二十年的丈夫啊!一个悠远的声音爬进惠贤的耳鼓,那个声音在一遍遍拷问着她:你是苏惠贤吗?你在干啥呢?你还是不是许超的老婆啊?……她不由自主地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感觉整个身子在瑟瑟发抖。

  聪明的钱宏利当然明白此刻苏惠贤的复杂心情了,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惠贤,等待着她停止内心的波澜。惠贤始终一动不动,这一时刻如此漫长。但宏利等得起,他有这个耐心。

  倒是惠贤终究失去了耐心,掀开被子坐起身,在宏利的注视下,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我得回医院了。再晚点,蓝雅晴该疑心了。”惠贤看着宏利。宏利身子动了一下,问道:

  “为了另一个丈夫吗?”惠贤纠正道:“不,是为了我唯一的丈夫。”“那我算你啥人呢?”惠贤沉默了会儿,搂住宏利的脖子,柔声说道:“放我走吧。”

  钱宏利说:“好,我送你。”惠贤说:“不,我自己走。”“为什么?”“我想自己走。”钱宏利看了一眼惠贤,递给她一沓钱。惠贤摇摇头。钱宏利把钱塞进惠贤手里,说:“打辆车。给悦燃买点吃的。”这时,宏利的手机响了。是向天歌打来的。说巩小鱼在公司等他,有急事。

  惠贤说:“正好,我们各忙各的。”钱宏利和惠贤一起下了楼,把她送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驱车赶回了公司。

  巩小鱼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钱总,您属下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被查出质量问题了。”钱宏利平静地看着小鱼,坐到转椅上,问道:“严重吗?”小鱼说:“要是一般能过去的问题我就不来打搅你了。”

  钱宏利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两只眼睛快速转动着。过了会儿,他对小鱼说道:“我知道了。谁是你的随员?”小鱼摆摆手说:“我劝你这个非常时期最好不要用这个办法解决。我那两个部下都还年轻,他们不敢接受你的好处。”钱宏利说:“待我问问我们开发公司的马经理再商议采取什么措施吧。”小鱼说:“马经理和我一起来的,现在就在向总办公室等候召见。我先走了,高副市长秘书小袁刚才给我打电话叫我马上去一趟。”

  “怎么,高市长知道这事了?”钱宏利问。小鱼说:“不会,我给压下了。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处理,我最多压三两天,你知道,这股风刮得很紧。”钱宏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巩小鱼走了。阿娇进来了。钱宏利刚要让她传马经理进见,手机响了。是袁秘书打来的,叫他马上到市政府,高副市长召见。钱宏利放下电话,心想:会是什么事呢?巩小鱼没有上报楼房质量问题,四棒子也给解决掉了,还会有什么事呢?又一转念:慌什么,兴许是好事那。就驾上车直奔市政府而去。

  钱宏利刚走到高则天办公室门前,袁秘书正好出来。就对他说:“请你报告高市长,我到了。”袁秘书返身进去了。一会儿出来了,对钱宏利说:“高副市长让你在会议室等会儿。”钱宏利问:“里面有别人吗?”袁秘书说:“有,戴书记和邢局长,还有高速巡警大队的林大队长。”钱宏利心里“咯噔”沉了一下子。

  袁秘书说:“钱总请跟我到会议室吧。”钱宏利跟在后面,大脑飞快地转动着。难道,向天歌没把四棒子做干净?露了马脚了?不会啊,向天歌是个头脑清醒做事利落的人哪,怎么会马失前蹄呢?不会的,不会的吧?

  巩小鱼来电话了,说高副市长改为明天上午召见他了。他要请钱宏利吃饭。钱宏利说:“再定吧,我在会议室等着高市长召见哪。”小鱼“哦”了一声,说:“那好吧,我等你电话。”挂了电话,钱宏利就想给惠贤打个电话。不知怎么了,老想惠贤。情不自禁的。抑制不住的。手机是他给惠贤买的,连卡都是他给买的。许超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穷得连老婆的手机费用都交不起给停机了,他还有什么脸面搂着女人不撒手呢?

  就把电话打通了。好一会儿惠贤才接听,估计准是背着许悦燃的。“喂宏利,有事啊?”钱宏利说:“我想你了,真的……”惠贤沉默了会儿,说:“我……也想你啊……”钱宏利就有了冲动,就说:“晚上出来好吗?”惠贤压低声音说道:“就在医院附近,行吗?”钱宏利一连说了三个“好”。

  袁秘书进来了。钱宏利对惠贤说:“高市长召见我,晚上见。”然后跟着袁秘书出了会议室,进了高则天办公室。高则天正在接电话,对钱宏利点点头,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钱宏利朝高则天哈了下腰,站在窗前的一株铁树前欣赏着。表面上在欣赏。其实是在琢磨一会儿高则天会和他说些什么。

  “宏利呀坐,做嘛。”高则天放下电话,招呼道,“怎么样,身体最近还好吧?”

  钱宏利看着高则天脸上平和的表情,心里愈加忐忑不安。“好,还好。市长挺好的吧。”

  高则天说:“不行喽,往六十岁数的老家伙了,身上的零部件该检修替换啦。再加上讨厌的不得不为之的应酬,哎呀呀,忍受快到极限喽。你想爆发吗?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就像‘挟太山以超北海’那样,只能在其位忍其状了。难受,难受啊。”

  钱宏利应付地笑着。猜测着高则天该转入正题了。有一点他可以断定,目前他自己的地位还是比较平稳的。

  高则天开始转正题了,他的脸色暗了下来,看着钱宏利说道:“宏利啊,听说一个外号四棒子的年轻人是你安保部门的一个小头头儿?”钱宏利心说:公安发现四棒子尸体了!嘴上说:“是啊,市长您……”高则天说:“他死了。”钱宏利“啊!”了一声,惊讶地张着嘴看着高则天。

  “在哪发现他的啊市长?”

  “高速京沈路段上。”

  “他是怎么死的啊?”

  “初步看,死于车祸。”

  “咳,太惨了。那肇事对方呢?”

  “是他自己撞的人家,一辆出了故障停下来的大货车。”

  钱宏利不停地搓着两手,摇着头,嘴里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高则天说:“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此事,是吧?”钱宏利说:“是啊是啊。”站起身说,“市长您还有别的指示吗?如果没有,我想去看看死者,毕竟是我的员工啊。”

  高则天摆摆手,示意钱宏利坐下,然后说道:“老邢他们怀疑这个四棒子可能与铁中钢一案有牵连,所以,你现在是不能前去接触死者的。”钱宏利的脑袋“嗡”地轰响了一下,接下来耳朵吱吱吱地叫个不停。高则天说了些什么,他大部分没听见。好在他很快调整稳了心态,听清了高则天说的最后两句话,一句是“你们要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另一句是“要保密,要做好公司内部的稳定工作。”“请市长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做好相应工作的。”感觉不是自己在说话。就想起一条鱼张着嘴巴浮在水面上,苟延残喘。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高则天指着钱宏利的面部说道,“要冷静。出了这样的事,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担心这个事件对你和公司名誉产生的不良影响,可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们就要去面对,以积极负责任的态度配合警方把事情查清楚。目前只是怀疑,还不能下结论,你也不必想得太多。”

  钱宏利一副内疚的样子,说道:“都是我对部属约束管理不力,干扰市长工作了,您日理万机,还要为我公司的事劳神,我真是……”高则天握住钱宏利的手说:“不要这样说嘛,有些事情是不可预知的,也是不可避免的,吸取教训避免再蹈覆辙就是了。回去以后,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不要背思想包袱,啊。老邢他们需要你,你就积极配合。”钱宏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市长。”

  出了市政府的大门,钱宏利看到天空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像要下雨。又不像马上就下的样子。像是在酝酿着。感觉腿发软。躲避一辆面包车的时候,刹车居然无力踩到家了,差点追尾。就把车停在路边,拨通了向天歌的手机。“快,市政府西边第一个十字路口北行一百米路边。”然后仰靠在靠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不听话地乱跳。手开始颤抖。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六十

  惠贤是在给悦燃买完水果,准备过人行横道返回医院的时候听到许超喊她的,心里禁不住砰砰一阵乱跳,脚下像是踩着了一块巨大的海绵垫子,轻轻晃晃的,每一步都没了根基。她一遍遍提醒自己:别慌,慌的是啥,他许超又不是那种凶神恶煞,他是你的二十年丈夫啊。这样想着,人已经和快步迎过来的许超站到了一起。

  又是十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许超显然是想摸惠贤的手,或者其他部位,总之想表达对惠贤的亲情,可毕竟有了隔阂,那只手在空气中抓挠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碰到惠贤,难为情地缩了回去。

  惠贤不想但怎么也忍不住地上下打量着许超,意料之中却依然惊讶地发现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圆形脸已经瘦成了瓜子脸,下巴颏都出尖了;活泼泼的一双大眼睛不那么明亮有神了,变得有些呆滞了;头发明显刚刚修剪过的,还散发着劣质的洗头膏的香味儿,衣服也是明显刚刚上身的,细碎的褶子还未熨平,哦,这就是和我作了快二十年夫妻的老公许超吗?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他啊,他咋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啊?惠贤心酸酸的。

  在惠贤打量许超的时候,许超也在端详着惠贤,他不愿看到却真真实实地看到了,惠贤也瘦了,下巴颏都尖了;原本就忧郁的大眼睛变得更加忧伤哀怨了;原本白皙的皮肤黑而粗糙了,哦,这就是和我作了快二十年夫妻的老婆苏惠贤吗?这才离家多长时间啊,她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子林心里一阵酸涩,想哭,但忍住了。

  “你……还好吧?”惠贤先开的口,声音有些柔。许超感觉惠贤这句问候就像母亲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心头就猛地一热,眼窝竟然湿润了。他点点头:“我……还好,你好吧……”惠贤看着许超,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波澜,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们……进去吧。雅晴替我照看悦燃哪。”

  许超鼓足勇气抓住了惠贤的一只手,喘着粗气说道:“先别回去行吧?喝杯啤酒说会儿话行不?”惠贤的心里立刻涌上了一种厌烦,取代了刚刚泛起的对许超的一点怜悯与疼痛,她甩掉许超的那只手,说了句:“我现在不能喝酒。”独自走进了跟前的一家酒吧。

  许超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惠贤的背影,心里一阵隐隐作痛,愣了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跟了进去。惠贤站在一个包间的门口等候着,看见许超过来了,并且向她现出了笑容,勉强回应了一个笑,先进去了。

  许超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心底里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沧桑之感。他的脚迈进包间的一刹那,心里就有了一个预感:今天,将成为一个永久的纪念日。

  女服务生毕毕敬敬地掬身向惠贤问道:“您需要点什么?”许超点了几份价钱不菲的小食品,要了两瓶从未喝过的啤酒,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兜里的钱包。这一细微的动作惠贤看到了,看许超的眼睛里就有了鄙夷的成分,眼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的卑微,他居然还那么粗暴地对待自己的老婆,这就是作了我二十年丈夫的男人?我曾经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之久啊!二十年啊,多么漫长的七千多个日日夜夜啊!我不能让这样无滋无味的日子再继续下去了,不能,坚决不能!

  小食品和啤酒端上来了。许超给惠贤倒满一杯,给自己满上一杯,端起来说道:“来,喝。”惠贤没端酒杯,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不出声。

  许超放下杯子说:“我挣钱了,悦燃的医疗费有着落了……”惠贤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了。许超拉住惠贤的手,把一个银行卡塞进她手里,说道:“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吧,有了钱,就可以给悦燃治病了,你也就不用……不用看姓钱的脸色了……”

  惠贤甩掉许超的手,站起身指着许超鼻子,冷冷地质问道:“许超你啥意思啊?你是说我向他献殷勤是吧?你好有脸说这些?你要是有本事挣钱,悦燃的病能耽误吗?你竟然怀疑我对你不忠,你……你还辱骂我,动手打我,你说,你还是个人吗?”许超仰脸看着惠贤,连声劝说道:“你小点事,别叫外人听见,笑话咱。”

  惠贤把银行卡扔给许超,说道:“从今往后,你用你挣的钱给孩子治病,我用我挣的钱给孩子治病,我们互不相干。”许超问:“你……啥意思啊?”惠贤说:“我们……离婚吧。”许超像挨了一闷棍呆楞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住惠贤的手,说道:“为啥呀惠贤?我说了我有挣大钱的门路了,孩子治病有钱了,我们的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你咋还不跟我过了呢?”惠贤挣脱开许超的手,冷冷地说道:“和你过够了。”

  许超再次抓住惠贤的手,央求道:“别这样惠贤,往后咱俩不会再发生误会争吵了。咱们……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了悦燃还得再要一个孩子哪,你忘了吗……”惠贤说:“没忘,我现在已经怀孕了。”

  许超大吃一惊:“啥?你肚子里有孩子了?我……我不相信……”惠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说:“这是化验单,昨天检查出来的。”许超愣愣地看着惠贤,突然一把揪住惠贤的衣领子,低声喝问道:“说,是不是跟那个姓钱的有的,啊?你说,你说呀!”

  惠贤高声尖叫一声:“放开我。不许你侮辱我的人格。”许超浑身在颤抖,指着惠贤的鼻子吼叫道:“还他妈跟老子装纯洁是吧?多长时间我们没干那事了,你咋会怀孕呢?啊?”惠贤解释说:“别忘了那回在病房里,你硬要干,我怕悦燃看见了……”许超吼道:“那不是没干成吗?”惠贤压低声音说:“那天你早泄了,到我身下了,我摸到了……你要不相信,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放你妈的狗屁!”许超一把将惠贤抡倒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骂道:“骚货,你他妈的不要脸,胆敢背着我跟人私通,我……我掐死你,掐死你……”说着,用力掐住了惠贤的脖子,惠贤立刻觉得喉咙发紧,很快有了窒息感,她急了,奋力一个挣脱,抬起一只脚胡乱蹬了一下,正中许超要害部位,疼得他叫唤一声松了手,从惠贤身上翻滚到了地上。

  惠贤趁机脱身,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单间。许超爬起身去追,撞倒了茶几,杯子滚落到地上,“啪”地摔碎了。“苏惠贤,你给老子站住!”被奇耻大辱的怒火烧透心脏的许超顾不上脸面了,叫骂着追了出去,正和闻声而入的服务员撞了个满怀,女孩被他撞了个仰面朝天,哇哇大哭起来。

  楼下冲上来两个男青年,堵住了许超的去路。许超大吼一声:“让开,滚开!”两个小伙子要扎他,他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奋力一撞就把两个小伙子从楼梯上撞滚下去。许超就像一头狮子,踩着两人的身体冲出了酒吧。由于冲劲太猛,险些撞上一辆汽车。“不要命啦?”司机呵斥道。许超没理他,方向不明的在大街上乱跑乱蹿。惠贤早已不见踪影。人们纷纷驻足惊异地看着他。来往车辆纷纷避让。

  “钱宏利”许超大脑中跳出这三个字来,立刻心中怒火燃烧得更旺了,劈啪作响。对,找这个王八蛋算账去,你睡了我老婆,老子要你的命!跟你拼了!手机铃声响了,响去吧,爱谁是谁,不接。可那响声一刻不停,一阵紧似一阵。就骂了一声接了。是许仙。“哥,快来西外环入口小树林,快,急事!”许超喘着粗气问:“啥事?”许仙急促地说:“想活命你就快来!”电话挂断了。

  许超气得骂了一句:“啥急事啊,真你妈添乱!”又一想:钱宏利有那么多手下,不好对付,叫上仙子,不就多份力量嘛。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向西外环路疾驶而去。很快到了入口小树林边上,可不见许仙。正疑惑间,许仙电话打进来了:“哥你下车,进树林子。”

  许超给了打车钱,下了车,钻进了树林子。秋天时节了,树叶子纷纷飘落。地上铺满黄黄的叶子,踩上去穸穸蔌蔌作响。许超正走着,一棵大树后面闪出了许仙。警觉地朝他身后张望。

  “没人跟着吧?”许仙问。

  “没人。”许超说,“啥事啊一惊一乍的啊?”

  “咱俩大难临头啦哥!”

  “大难临头?到底咋的了啊?”

  “你知道谢老师带咱们出差干的是啥事吧?”

  “啥事啊?”

  “毒品!”

  “啊?你……你说啥?毒……毒品?……”

  许超脑袋轰地一响,身子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巨大的恐怖使他几乎昏厥过去。

  许仙推了下许超的身子,说道:“快起来哥,咱们得赶快跑啊!不然就没命啦!”

  许超直勾勾地看着许仙,喃喃地说道:“完了,完了,贩毒那可是死罪啊,完了,往哪跑啊,往哪跑啊……”

  许仙说:“还来得及,谢老师刚刚接到蒋教授手下短信,说蒋教授已经被当地警方控制住了,他这才跟瘸老八我们说了实话,是贩毒,现在他俩都已经出逃上路了。咱们也得快跑,总不能束手就擒哪。”

  许超惊恐万状,汗如雨下。他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叫骂道:“我他妈咋这糊涂啊,琢磨着那钱挣的不对劲还舍不得放手,真他妈鬼迷心窍了啊……”许仙劝慰道:“咳,你还不是为了悦燃他们娘俩……”

  许超咆哮道:“别给我提苏惠贤,这个臊娘们儿,她……她她竟然跟那个钱宏利王八蛋有了孩子,叫我戴了绿帽子,我许超没脸见人啦……”他一把扎住许仙的手,“仙子你要是我的兄弟的话,就先别跑,帮我去杀了苏惠贤,再杀了钱宏利,要不我死不瞑目啊……”

  许仙摇摇头说:“哥你冷静点,听我说,咱们这些小鱼翻了船,他们那些大鱼更没好下场,用不着咱们动手,警察很快就会收拾他们的。”

  警笛骤然响起。就在树林边上响。许仙一个激灵站起身,拉着许超就往树林深处跑。响起高音喇叭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北春市公安局局长邢春望,你们的同伙谢山和肖冬生已经被捕,你们已被特警队包围,希望你们不要执迷不悟,赶快自己走出来,赶快自己走出来!”

  许超紧张得腿都不听使唤了,跑着跑着“咕咚”一下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泥沙。“咋办啊咋办啊仙子?”许仙不说话,拉起许超继续奔跑。眼看要跑出去了,响起警察呵斥声:“不许动,再跑就开枪啦。”

  哥俩吓得趴到地上,惊恐地四下张望。许超说:“完了,咱们跑不了啦。投降吧仙子。”许仙说:“别傻了哥,咱们犯的是死罪,投降也是个死啊!”许超绝望了,嚎啕大哭起来。许仙放开喉咙大声叫喊道:“你们要进来抓我们,我就引爆炸药。”说着,猛地站起身,撕扯开上衣,露出绑在他腰间的一圈炸药。“不要胡来!”警察警告道。

  许超看着许仙腰里的炸药,呆楞住了。突然,他爬起身一拳打得许仙鼻子流了血,吼叫道:“是你害了我,害了你哥呀,我招你惹你了啊?我许超活这么大,天天守法,一点坏事都没干过呀,我开投注站做公益爱心事儿,干得正起劲哪,你你你……你硬是把我拽上死罪的路啊……”说着挥拳暴打起许仙来。打得他鼻青脸肿的。

  许仙也哭了,默默忍受着哥哥的击打,不还一下手。打着打着,许仙噗嗵一声跪在了哥哥脚下,抱住他的大腿,涕泪交加地说道:“哥我对不起你,你打吧,打死我省得我自我了断啦。可我临死前要跟你说清楚,我……我也不知道是贩毒啊,要怪就怪我贪图享乐,总想活得出人头地,结果害了自己还害了自己的亲哥啊!如今我活明白了,只图个人享受是掠夺,不是爱,真正的爱是施与啊,我悔死了哥呀!……我对天发誓,我拉上你干,真的是为你好啊,我不忍心看着你再遭罪了,孩子病重,老婆让钱宏利惦记着,你心里得多苦啊,一想起这些我的心跟针扎一样难受啊……是钱宏利这个王八蛋害了我,也害了你啊,本来咱们是多善良的人哪,本来我是要和你往草原上走的,可钱宏利硬是把咱们拖进泥坑里的,可惜咱没有机会了,否则我一定得跟他同归于尽的啊!哥呀,我的亲哥呀,是我害了你呀,你恨我吧,来世我还跟你做弟兄,我可怜的哥哥呀,我和你一样都不想死,还是活着好啊!……”

  兄弟俩抱头痛哭。悲痛欲绝。

  又响起喊话声:“许超大哥是我呀,我是郑海勤。”许超停住哭嚎,屏神静听。“大哥你听我一声劝,出来跟我们走吧,负隅顽抗对你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向政府好好坦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啊大哥,别再犹豫不决了,快和许仙大哥一块出来吧。”

  许超回应道:“谢谢你郑警官,我们哥俩知道犯了死罪,出去也是个死,你就别费心了——”

  兄弟俩与警方对峙着。太阳西沉。天渐渐暗了下来。双方还在僵持,警察逼近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许仙几次要点腰间的炸药,都被许超劝阻住了。

  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许仙,我是云彩静,你听见了吗?”许仙听出来了,是云彩静。就回答说:“我听见了云律师。有啥话你就说吧。”云彩静说:“我知道,你是受了谢山和肖冬生的蒙骗才走上贩毒这条路的,只要你们积极向政府坦白交代,并主动揭发检举他人,政府会考虑对你们的量刑的。我是律师,愿意无偿帮助你们。”

  许超动心了,说:“听见了吗,兴许咱们不是死罪。”许仙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相信她的鬼话?她是帮警察逮咱们的。”冲云彩静喊道,“算了吧云大律师,收起你那一套吧,我许仙多少也见了点世面,知道我是罪责难逃。我不光贩毒,还跟罗兰的死有关系,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可就是没证据,临死前我告诉你,就是我的责任引发的车祸使她被撞死的,知道了吧?”

  云彩静沉默了会儿,说:“那你也不是死罪啊,你只是间接责任。听我一句劝,出来吧。”

  许仙说:“你把钱宏利和向天歌给我找来,我跟他们做个了结就出去。”云彩静问:“做个什么了结?”许仙说:“是他俩害了我们哥俩,我要他们承担这个责任。”云彩静问:“你有证据吗?”许仙说:“目前没有。但你们可以调查他。”云彩静说:“那我帮不了你,法律是讲证据的。”许仙说:“那还费啥话呀,你走吧。”

  邢春望在大喇叭里喊道:“许超许仙,我再给你们最后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内如果还不出来,我们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请你们三思。计时开始。”

  许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许仙左手攥着打火线,寻找着逃脱的缝隙。到处是警察,没有逃脱的可能了。许仙哭着抱住许超的身体,说道:“哥,咱们哥俩上路吧。我的孩子有蓝雅晴,你的孩子有苏惠贤小蕾哪,咱们就放心地去见咱们的爸妈去吧!”

  许超一把按住许仙的手,惊恐地说道:“别兄弟,别,我不想死啊!”许仙苦笑笑说:“我的傻哥哥,你以为我想死啊?我才四十岁呀,还可以活多少年哪。我还跟你没亲够哪啊哥,我真怀念咱们小时候啊,你拉着我的手下河摸小鱼小虾,我拽着你的胳膊在冬天的河上面滑冰,你掰一口烙饼给我吃,我分一口糖水给你喝,你是我最亲最好的哥哥啊!我对不起你啊……”

  邢春望喊了一声:“时间到,开始行动。”许超一把按住许仙的左手,大声喊叫道:“等一等,让我们再商量商量。”两名特警队员手持冲锋枪已经冲了过来。许仙挣脱开哥哥的手就要打火。一名特警队员一枪击伤了许仙拿着打火装置的左手,另一名队员一个箭步扑上去,死死地摁住了他的身体……

  尾声

  钱宏利阴沉着脸凝视着眼前的一派秋风瑟瑟的景象,心中好不悲凉。在他的身后,向天歌无声地看着他,劝慰道:“别想这么多了吧老板,我相信,以您的非凡能力,高市长邢局长他们是不会抓住你的把柄的。搞掉铁中钢,做掉四棒子,制毒贩毒,哪一样您和我都没有直接参与指挥,这就是您的高明之处啊,他们怎么能够斗过您哪,您是北春市赫赫有名的名望极高的慈善家,优秀企业家啊!”

  钱宏利点点头,回转身看着向天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自信不会出什么事的。不过,高则天他们毕竟发现了四棒子的车刹车系统被人为地破坏了,还发觉四棒子的指纹和掐死暗杀铁中钢那小子的脖子上的指纹相吻合,为了稳妥起见,我看你还是暂且到南方躲避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风你再回来,你意如何呀?”

  向天歌想了想,点点头说:“有道理,多谢老板如此关怀小弟。”

  钱宏利走到轿车前,打开车门,拿出一瓶XO洋酒来,盘腿坐到草地上,招呼道:“来天歌,坐。”向天歌坐在了钱宏利对面,待他斟满两杯水酒后,看着酒瓶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佳酿啊?”钱宏利转身拿起酒瓶看看上面的字母,递给向天歌说:“高才生自然认得上面的洋文喽。”向天歌接过来一看REMYMARTINXOS ,笑着说道:“  呵呵,人头马特醇XO  啊,多谢老板用这么好的酒为小弟送行啊。”

  “羞煞哥哥,羞煞哥哥呀,如果不是现在非常时期,老兄我一定好好为你饯行一番哪,还望小弟理解见谅哦。”向天歌说:“哪里哪里。”钱宏利看着向天歌,一副真诚的样子,说道:“一晃你跟了我已经一年多了,为宏利顺立下了汗马功劳啊,感谢你对哥哥的辅佐啊。我会好好酬谢你的。”

  向天歌摇摇手,环视一下四周的景物,说道:“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没有白看的景,我在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归宿,让我这个贫困山区走出来的穷孩子探寻到了,生命的最高价值就是荣华富贵,就是对财富最大限度的占有啊!”

  “说的好啊。”钱宏利夸赞道,兴奋地举起酒杯说道:“来,祝小弟一路顺风,南方愉快。”向天歌举起酒杯说道:“也祝您身体健康,永保荣誉,同时祝咱们宏利顺永远顺风顺水顺船哪。”钱宏利亢奋地叫喊一声:“好,干杯!”向天歌大声应和道:“干杯!”

  两个人响亮碰杯,一饮而尽。

  钱宏利擦拭一下嘴角,露出了异样的微笑。阴冷冷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向天歌也微笑着看着他。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突然,钱宏利浑身抽搐起来了,口吐白沫,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向天歌哈哈一阵狂笑,快速说道:“钱宏利,事到如今,休怪我不仁不义了,我俩必须要死一个,我还年轻,只能让你死了,你放心,我会善待你的亲人,包括那个你真心爱着的苏惠贤。”

  钱宏利瞪着酒杯,不甘心闭上双眼。向天歌说:“那好,叫你死个明白,刚才我假意要看是什么酒,趁你拿瓶子之机,往你的杯子里放了毒药,没想到吧我的钱总?哈哈哈……”向天歌再次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他的鼻子呲出一股鲜血来,接着嘴中吐出大口鲜血来,也惊异地说不出话来。

  钱宏利拼尽最后的气力说了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必须得……死……”气绝身亡。

  向天歌也拼尽最后的气力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这样心狠……手辣……”一命呜呼。

  葱郁的灌木丛,密密的树林,枯草金黄,秋叶成堆,花朵凋谢。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朵,大雁排成大大的人字型正向南方迁徙。箫杀的寒冬即将来临。

  钱宏利和向天歌一步步走进了他们为自己挖掘的冰冷的墓穴。给予是创造。掠夺是毁灭。一个出于私欲的创造,终成毁灭。钱宏利和向天歌至死都没有明白,自己怎么就毁在最亲密无间的人的手里了呢?

  这个时候,阳光依然温暖。箫杀的寒冬过后,又将是一个温暖的万紫千红的春天。这一点,花鸟鱼虫相信。山川河流相信。世间万物相信。人世间就是这样轮回。花朵上面总会有温暖的。冬天过去了还会有春天的。

  许超和许仙听到钱宏利和向天歌的死讯后,默默对视良久,仰天长叹一声,泪流满面异口同声地感慨了一句:“还是……活着好啊……”随后,许超紧攥许仙的手哽咽着说道:“从今往后,咱们可得好好做人,好好活着啊!”

  2022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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