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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是福是祸

第八章:是福是祸

书名:活着作者名:郭松本章字数:15087更新时间:2023-12-27 20:58:02

  二十二

  盛夏的一天早晨,让苏惠贤担惊受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例假最终还是来了,比上个月整整迟到了七天。

  失望。莫大的失望。七天带来的巨大希望彻底破灭了。以为怀孕了哪。还是没怀上。悦燃生命之火啊,刚刚点燃就熄灭了。咋回事啊?这些日子够奋斗的啊,老天咋就不给惠顾我们呢?惠贤直恨自己不争气。

  许超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坠入无底深渊。完了,这些日子的努力白费了。药片白吃了。腰白酸了。心里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接下来就是莫大的恐惧。任务尚未完成,他许超仍需继续努力啊。力气他不吝惜,可问题是他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三天前的晚上,他吞了两粒那种药,可当他准备在惠贤身上有所作为时,药力居然毫无作为。他暗暗吃惊。我这是咋的了?咋不中用到这份上了啊?惠贤也暗暗吃惊。有那种药帮忙咋还是不中了呢?她努力地爱抚许超。希望他重振雄风。她知道丈夫的激情有时需要配合。可惜,她的一番努力白费了。许超心里领情。却没有实际行动。许超开始懊恼了。攥拳,捶床,叫骂。

  “别着急。这些日子你忒累了,歇歇就好了。”惠贤安慰道。许超直出长气。心说:但愿歇歇就好了。可自信不足。腰隐隐发酸。今天临近中午时,他一听惠贤说来了例假,后腰嗖嗖嗖地直冒酸风。就觉得自己的腿像被水草缠绕住了一样,坠坠着下沉。早早地,他从站里回了家,躺在床上不住地唉声叹气。想哭。就哭了起来。先是大声。想起别让邻居听见。就小声哭。就忽然特别想悦燃。就擦了把脸下了楼。

  天不知啥时候黑的。今晚的月亮真亮,像泪水洗过无数遍一样。到处涂抹着银白。到处蒙蒙胧胧。许超忽然想起,这个春天好像就要过去了。这么快。想起悦燃就是在去年的那个夏天被确诊为白血病的。不记得那年夏天的花都开放了没有?那年的雨水多不多?那年的草木茂盛不茂盛?只记得可怜的孩子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刻骨铭心。

  时间过得好慢啊,仿佛漫漫三十年才过去。一千个日日夜夜啊,真真切切记得每一个难熬的细节,每一个心痛的日子。三年的细碎时光,唯一的收获就是,一天里尽可能多的时间陪在孩子的身边。陪在老婆身边。看着最亲的人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老去,这实在是一种幸福啊!可看着孩子一天天向着生命的终点加速走去,做为亲人只能眼睁睁地束手无策,这实在是一种人间大苦啊!想到悦燃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永远地离去,许超的心针扎一样疼。疼得走不动路了,只好坐在一个花坛上喘息。想在黑暗中流泪。到处霓虹闪烁,灯火阑珊,照得亮眼泪。许超就怨恨起这座城市,干嘛不给人家独自一个人悄悄流眼泪的地方呢?

  手机响了。是许蕾。接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二哥,你在哪儿哪?”许超看看附近建筑,刚要回答,响起许蕾的抽泣声,连忙问:“你咋了小蕾?啊?哭啥啊?”许蕾说:“哥,我想你……特别特别想你,真的……”许超顿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痛苦忧伤,一边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一边急切地问道:“你在哪啊?等着我,哥马上过去,啊。”许蕾抽抽噎噎地告诉他:“我……我在莲……莲花湖……”许超的心一阵紧缩:“啥?莲花湖?你……你上哪干啥去了啊?你可别干傻事啊小蕾,你听见没有啊?小蕾,小蕾!”

  “胡说什么哪二哥!”许蕾尖声叫喊起来,震得许超耳朵边像来了不少小蜜蜂,嗡嗡嘤嘤。“算了,你别过来了,用不着了。”许蕾平静地说道。许超就站住脚。他知道妹妹是个说话做事不讲补救的人。但还是不甘心地哄逗妹妹:“别别别,别生气啊,哥说错了,说错了行了吧?一会儿哥给你买风车玩儿好吧?你小时候不是可爱玩了吗?天天缠着我……喂,喂,喂……小蕾,小蕾,喂……”许蕾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许超就出了一身冷汗。就想到许蕾很危险。站在湖边,万一一不理智,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就感到自己一个人难以承担没照顾好妹妹的责任。就想起了许仙。就匆匆拨通了他的电话。“喂仙子,我,二哥……啊,有事,你你你,快点到莲花湖找小蕾去……出啥事了?哎呀你先别问了,到哪不就知道了吗……我?当然也去了,你先去,快点吧。”挂了电话,拔腿朝莲花湖方向跑。过来几辆出租车朝他一个劲按喇叭,他摆摆手不理司机。心说:打出租车从这到莲花湖,还不得二十块钱哪?给悦燃买点好吃的多好啊。就一边往莲花湖方向跑,一边胡思乱想着。

  有人喊二哥。是许仙。趴在一辆出租车窗口朝许超挥动手臂。许超上了车,解释说:“这车真不好打,过来一辆不是空车,过来一辆有客人。”许仙附和一句:“这个点钟是不好打。”许超就尴尬了。谁不知道这个点钟应该是好打车的。许仙也不好意思了,知道说走嘴了,忙岔开话题问道:“小蕾到底咋了?”许超说:“我也不知道。”许仙说:“是不是呆着寂寞没意思,耍咱俩玩儿啊?”许超说:“不像。你总是疑心重,谁也不相信。”许仙就不说话了。

  许超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见兄弟不说话了,担心自己的话说重了,就弥补过失道:“你怀疑的也有道理,闹不好还真兴是。小蕾这丫头没啥准儿……”许仙还是没说话。许超就心里没底了,就没话找话说:“真是的仙子,这几天你忙啥呢?给你打俩电话你也没接。”许仙说话了:“帮钱宏利操持老年公寓哪。”许超打了个愣:“老年公寓?钱宏利要办老年公寓?……嘿,他还真挺有钱啊。哎,这么说,你该当公寓领导了?”许仙摇摇手:“不可能。”许超说:“咋不可能?他让你帮他操持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说明他相信你。”许仙说:“他相信我?哼,你可真天真,他凭啥相信我呀?”许超一时不知道该咋说了。就沉默了。

  出租车刚刚驶进莲花湖,许超就发现许蕾正坐在一个长条木椅上,两只胳膊抱着肩膀,仰着头,一动不动。就放下了一半心,喊道:“停车。”许仙掏钱。许超不得劲让兄弟花钱,就说:“还是我来吧。”许仙怀疑哥哥的诚意,见他的手在裤兜里一直出不来,就白了哥哥一眼,把钱递给了司机,径直走向许蕾。

  许蕾听到脚步声,依旧仰着头。许仙用脚磕了下许蕾的脚。许蕾仰着头问道:“你咋也来了啊三哥?”许仙说:“真是一奶同胞,听声就知道谁来了。”许超坐到妹妹身边,关切地问道:“出啥事了小蕾,啊?”许蕾白了二哥一眼:“会说话吧?谁出事了啊?你怎么盼着妹妹出事啊?”许超轻轻打了下许蕾的手,说:“这丫头,总是这么刀子嘴,哥这不是关心你嘛。”许仙四下看看,刚要张嘴,许蕾说:“别找了,我把他炒鱿鱼了。”许超一瞪眼睛:“炒鱿鱼?你……又拉倒了?哎呦我的姑奶奶,你……你还没玩够啊?你都啥岁数了呀?还这么没准性子哪?”许仙紧盯着妹妹,一脸的不信任:“究竟是谁炒谁呀?让人家给踹了吧?啊?”许蕾摇摇头。许仙安慰妹妹说:“算了别难过了,踹就踹吧,不寒碜,我不就叫蓝雅晴给踹了嘛。”许蕾白了许仙一眼,再看了许超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俩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许超捅咕了一下许仙,偏着脸看着妹妹:“生气了?有啥话说嘛,你不跟哥说跟谁说呀?”许蕾说:“跟爸妈说。”哥俩一下子呆住了。跟爸妈说!这话分量重啊!这意味着跟活着的亲人说不上,得跟死去的亲人诉说啊!许超伸胳膊搂许蕾。许蕾一闪身子避开了,站起身走向湖边。“小蕾,小蕾——”许超急忙追了上去。许蕾停住脚步,瞪视着他。许超说:“别这样小蕾,你听哥说……”许蕾尖声叫喊道:“走开,我谁也不想见,走开,离我远点儿!”

  许仙的手机响了。是钱宏利打来的,让他马上赶到公司,参加老年公寓筹备会议。“这个时候开会?真的假的呀?”他自言自语。许超问:“谁呀?干啥?”许仙说:“钱宏利,叫我去开会。”许超说:“那你还不快去,你的好运来啦兄弟。”许仙咧咧嘴,说:“我先看看去。”又冲许蕾说,“我先走了啊小蕾,有空咱们哥俩再聊啊。”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许超看着远去的出租车,自语道:“这小子,眼瞅着当副总狂上来了啊,动不动打的了他还。”一转身,许蕾不见了。惶恐看湖水。大叫:“小蕾,小蕾——”向湖岸冲去。却听身后有人喊叫:“二哥。”转身一看,是马东晋。就先是一愣,接着向他跑去。到了近前才看见一尊塑像的边上站着许蕾。就松了口气,问东晋:“你啥时候来的呀?”东晋说:“刚到。还让你跑一趟二哥。”许超看看许蕾,对东晋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俩呆着吧,我走了啊。”东晋站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递给司机五十块钱,说了句:“人民医院,剩下的找给这位先生。”

  许超挺感动的。就满意地拍拍东晋的肩膀,说道:“去吧,好好谈谈。我妹妹她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东晋点点头,说:“谢谢你二哥。”

  离开了莲花湖,离开了小蕾和东晋,许超的心思很快就飞到了医院,飞到了悦燃身上。这两天忙投注站的事,一直没看见悦燃,不知孩子咋样了,这两天吃的咋样?喝的咋样?睡的咋样?病情咋样?真牵肠挂肚啊!给孩子打了一个电话,听她的声音精神状态还是可以的,咳,这孩子太懂事了,哪回见她不都是嘴角边挂着笑容啊。给亲人看的。就更加心疼孩子。

  在医院门口,刚刚下车的许超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像惠贤。仔细一看,果真是她。她身边跟着一个人。睁大眼睛看,啊,是钱宏利。是钱宏利。是钱宏利。许超正走到一棵树下,路灯照不亮。惠贤和宏利谁都没有发现许超。一股火气直顶许超的脑门。眼前那两个人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在许超心里,他们的距离却是那样的近。“好啊,趁着老子不在,你俩竟然像夫妻一样溜马路!苏惠贤啊苏惠贤,孩子病成这样,你还有心思和别的男人干这个!钱宏利啊钱宏利,我都这么不幸了,你他妈还真么狠心抢我的老婆!老子跟你拼啦!”想到这,就要冲上去。已经来不及了。惠贤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子开走了。“站住,站住——”许超下意识地吼叫着,发了疯一样追赶上去。但轿车很快就消失了。

  “狗男女!不要脸!我他妈杀了你们!”许超朝轿车消失的方向厉声叫骂着。一会儿嗓子就喊嘶哑了。他感到浑身发冷。就在夜幕中哆嗦个不停。

  苏惠贤不会听见许朝的叫骂。她正如坐针毡地感觉着钱宏利在偷偷看自己。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滋味的涟漪。说句实话,惠贤对宏利还是有好感的。这份好感目前主要来源于宏利对悦燃的无偿资助。他救助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风雨飘摇在绝望中挣扎的家啊!从这个意义上说,惠贤觉得,她咋样付出也报答不了钱宏利的恩情。只是,只是她还没想过,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她已经感觉到了,钱宏利正一步步日益显露出他的期待,他的耐心。他期待着有一天自己投进他的怀抱。他对这一天的到来有足够的耐心。他凭啥期待我呀?凭啥这么有耐心啊?凭他救助了我们全家?凭他是个有钱的老板?凭他……喜欢我?天啊,胡思乱想啥哪,人家咋会喜欢你一个要姿色没姿色,要地位没地位,要本事没本事的年过四十的女人呢?可他的眼睛和私下里的细微举止又分明告诉我,他是喜欢我啊!是我看错了吗?还是他钱宏利别有用心想占我的便宜啊?这个钱宏利,你到底安的啥心啊!

  “想什么呢惠贤?”宏利轻声问道。碰了下惠贤的手。惠贤慌忙躲开了。“没……没想啥……”宏利关切地说:“你又瘦了,得保重身体呀,别想那么多,也别那么辛苦,怎么说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啊!”惠贤轻轻叹了口气,鼻子发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赶紧转过脸去。宏利看了一眼惠贤,劝说道:“别这样惠贤,坚强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超子,有你们一家子人,有我钱宏利哪,啊。”惠贤感激地点点头,哽咽着说:“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宏利摆摆手说:“这么客气干什么,扶助别人是我的人生乐趣,谁都有个为难着窄的时候,人字结构就是互相支撑的嘛。我还是那句话,我钱宏利只要有能力,就帮你们帮到底。”

  惠贤心里异常温暖。熟悉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仿佛在黑暗中向惠贤招着手。“好了,就停在道边吧钱哥。”钱宏利停稳车,问道:“不请我进家坐坐?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好像一次也没进去哪。”惠贤一阵心跳,有些发慌。就说:“不……不方便吧,太晚了……超子他……”宏利偏过脸看着惠贤:“超子他怎么了?怕他吃咱俩的醋吗?”惠贤快速扫了一下宏利,没回答。宏利长吁口气感慨地说道:“真是血浓于水呀,才两天没见,悦燃就想她爸想得不行,非要你把超子换回医院不可。”惠贤笑笑,还是没搭话。宏利也不说话了。两个人一直沉默到许家楼下。

  “麻烦你了,时候不早了,歇着去吧。”惠贤只对宏利礼貌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跑向楼道口。钱宏利想说句什么。没说出口。

  二十三

  “陪我回家。”许蕾对东晋说道。不容选择,径直走向马路。东晋追赶上去,伸胳膊要拦截出租车。许蕾补充一句:“陪我走。”东晋就乖乖地跟在许蕾身后走。好长时间的无语。东晋好几次想说句话,但又怕失态招致许蕾的怒斥,只好忍受。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站牌下,东晋仰脸看站牌上写的站名,看着许蕾的脸色,小心说道:“坐坐公交车吧,正好过你们社区,六站地哪。”许蕾没说话,但停住了脚。等车的时候,东晋突然感觉到有几滴凉凉的东西掉进了脖梗里,仰脸一看,说道:“下雨了。”许蕾好像没感觉到,一动不动。东晋连忙伸手把许蕾拉进亭子下。拽的劲头大了些,竟然把许蕾拽进了他的怀里,许蕾一抬脸就和东晋的脸蹭到了一起。许蕾一把推开东晋,扭转身子。东晋壮着胆子再次把许蕾拉进自己怀里,搂紧。许蕾想挣脱,使劲扭动身子,掐他的胳膊。东晋越搂越紧。就是不放开许蕾。许蕾喘着气不再挣扎了。她呼出来的口气真香。东晋都吸进自己身体里了。

  公共汽车来了,两个人上了车。车上人不多,空着不少座位。许蕾屁股刚一落座,就听后边有人叫喊道:“挺大岁数的人了咋这么不要脸啊?还想不买票?寒碜不寒碜啊?”两人回头一看,是女司机在训斥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就听老人辨解道:“小同志,别这么说话,我真的忘带钱了,我一个月退休金好几千不至于赖个车票钱儿。要不,我……我把我的手表压你这儿,你看行不啊?”这时候,旁边一个女的说话了:“哎姐们儿,算了算了,那么大岁数人了,一着急出个啥闪失咱可担待不起啊。”那个女司机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嘟囔道:“真晦气,碰上这么一个蹭票的!”“你……你咋说这话呀同志?我是真的忘了带钱了呀,给,这是我的手表,明天我去公司补票去。”女司机接过手表看了看,说:“你这是啥表啊?别是块坏表啊。”老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许蕾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掏出一元钱走到女司机跟前,往她手里一塞,说道:“买张票,把手表还给老大爷吧。”女司机愣了一下,看着许蕾。那位老人明白了许蕾的心意,感动得说道:“孩子,你在哪儿住啊?明天我一定把钱给你送去。”东晋走过来说:“您甭问了大爷,这点儿钱不值得您跑一趟送。”“好孩子,真是好人啊!”老人感激得不知说啥好了。

  六站地后,两人下了车,刚走了几步,身后有人喊道:“同志请等一等,等一等啊。”俩人回头一看,哦,是车上那位老大爷。许蕾问道:“您还有事吗大爷?”老人紧走几步追上我们,笑着说道:“原来你们也在这边住啊?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不是也住在祥和社区啊?”许蕾说:“看样子您也住这儿啊?”老爷爷笑着说:“是啊。”许蕾乐了。

  两个人正边走边说着话,一辆轿车停在了他们身边,车窗玻璃摇了下来,露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脸,就听她说:“爸,您咋才来呀?急坏我了。”然后,有些惊讶地看着许蕾和东晋,“这两位是……”老爷爷介绍说:“哦,这是我刚刚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要不是他俩,我今晚上兴许就难堪得生场大病啊!”转身对许蕾两人介绍说,“这是我二闺女,叫鸣凤。”鸣凤一听,连忙下了车,握住许蕾的手说道:“太感谢你们了,请上车,我送你们回家。”许蕾摇摇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您把大爷接走吧,我们还有事哪。”鸣凤抓着许蕾的手不放:“那哪行啊,来来来,上车上车。”说着,硬是把俩人往车上推。老人也劝说许蕾俩人上车。盛情难却,他们只好上了车。

  老人向许蕾俩人介绍他闺女道:“我二闺女是个医学博士,自己开了家医院,患者口碑不错,比我事业有成。”老人一脸的骄傲神情。许蕾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叹,说道:“您……您就是盛医生盛院长啊!哎呀,对您我可是早就久仰大名啊……”盛鸣凤摆摆手说:“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救死扶伤是我们做医生的义不容辞的职责嘛。哎,你们两个尊姓大名啊?”老人一拍自己的大腿道:“瞧我,唠了半天嗑儿了,还没问你俩叫啥哪,罪过罪过,真是罪过呀!”许蕾攥住老人的手笑了:“大爷您说啥哪,何来的罪过呀,哦,我叫许蕾,这是我的朋友叫马东晋。”说着话,车停在了一幢楼下。盛医生先下了车,为老父亲打开车门,搀扶着老人下了车。

  许蕾和东晋从另一个门下了车,刚要说再见,被老人拦住了:“都到了家门口了,咋能叫你们走哪,认认家门嘛。走走走,上楼上楼。”老人说着,一举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说:“瞧,我请你俩吃阳澄大闸蟹,正宗的,这叫啊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嘿嘿。”许蕾连忙摆手谢绝。盛医生诚恳地说道:“你们就别推辞了,我爸爸是个非常好交又热情真诚的老人,今天你俩帮助了他,他就更乐意和你们交个朋友了。走吧,别客气,往后,咱们就常来常往了。”

  老人两眼充满期待的光芒:“咋的,不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子来往啊?”人家父女俩把话说到这份上,许蕾觉得再谢绝就说不过去了,只好跟着父女俩上了楼,进了盛家。

  在走进盛家之前,马东晋在心底里按照他在电视里看到的富人之家的样子,描绘好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殷实之家:满屋地铺着猩红的地毯,大得像学校操场的宽大客厅,欧洲风格的经典家具,精美绝伦的陈设,举止不俗的保姆……,这样的想象绝不为过,单凭盛大博士的盛名和财富一点问题也没有。然而他想错了,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与他的想象相去甚远的简单朴实的居室,比时下中等家庭几乎没有啥差别。咋回事啊?是盛老爷爷的儿女不孝顺?还是老人家不愿意张扬露富呢?出乎意料。疑惑不止。包括许蕾。盛老爷爷招呼俩人坐下,把一托盘葡萄往他们跟前一推,拎着塑料袋进厨房去了。

  盛医生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笑了笑,说:“你俩是不是觉得这个家和我们的身份地位不相符啊?”许蕾说:“是啊,干嘛如此简朴啊?”盛医生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说道:“其实所谓的身份和地位的不同都是人为划分出来的,人都是平等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独立的拥有相同权利的人。至于地位嘛,是一种飘忽不定的身外物,今天你是院长,也许明天就平民百姓一个了,不变的只有自己掌握到的知识和才能,你们说是吧?所以说,财富不是可供炫耀自我的装饰物,因为它的多少从根本上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许蕾不太赞成这种观点,出于礼貌没有反驳。这时,盛老爷子从厨房回到客厅,见许蕾他俩光说话没吃东西,责怪起他的女儿:“看你,咋不请客人吃水果啊?哎,小许小马快吃葡萄,新疆马奶子葡萄,可甜了,吃,吃啊。”

  许蕾点点头,揪了一粒浅绿浅绿的葡萄珠儿,搁进嘴里,一咬,呵,真甜啊,比蜂蜜还甜,爽得满口都甜丝丝的了。老爷子:“好吃多吃点,这是我的一个战友送的。待会儿请你们吃阳澄大闸蟹。”盛医生埋怨父亲道:“爸您真是,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想吃啥就对我说,可您偏要自己去买,还说是什么阳澄大闸蟹。”老爷爷像个小孩子似地朝女儿笑着,认真地说道:“我能活动非要你买啥呀?哎你别不信,真的是阳澄大闸蟹,青背白肚,金毛爪儿,绝对是货真价实,不信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老爸的眼力多厉害了。”

  许蕾和东晋被老爷爷那股子认真劲头逗乐了。老爷子没有笑,看着他俩,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可不吹牛,年轻的时候我还搞过螃蟹养殖哪,不信你们问我闺女。”盛医生朝许蕾俩人笑笑,搂住父亲的一只胳膊,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好好好,是真的大闸蟹,您也养过螃蟹,您的眼力最棒,行了吧?快去看看螃蟹好了没有吧。哎,对了,刚才在公交车上发生啥事了?”父女俩边说着话边进了厨房。

  东晋悄悄对许蕾说:“看样子,这个家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许蕾没理他。东晋又一指窗户边悬挂着的一幅大照片,说:“瞧,老奶奶正朝咱俩笑哪。”许蕾顺着东晋手指的地方看去,呵,好大的照片啊,是老爷子和一位老奶奶的合影照,那位老奶奶依偎在老爷子的身旁笑得多么开心啊,她的眼睛真慈祥。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于是,感到周身融满了温暖。

  “吃大闸蟹喽。”随着老爷子愉快的喊叫,盛医生端着一盆红灿灿的大螃蟹跟在老爷子身后进了客厅。老爷子指指厨房那边,对许蕾俩人说:“卫生间在小餐厅对面,快,洗手,吃螃蟹。”许蕾和东晋洗罢手,回到客厅沙发上。老爷子催促道:“哎,别客气,快趁热吃,吃啊。”许蕾挑了一个大个儿螃蟹递给了老爷子。

  盛医生掰开一只螃蟹的盖儿,脱口叫道:“哦,真肥呀,瞧这蟹黄,满满的一肚子。来,许蕾,接着。”盛医生将螃蟹塞进许蕾手里,暖暖地笑着,说道:“谢谢你们俩今晚帮助了我爸爸,以后你们要是愿意,就经常来坐坐好吗?你们没看出来吗?我爸爸还有我都很喜欢你们俩。”

  许蕾笑笑,点点头,说道:“我们会的。你们父女俩挺亲近人的。”老爷爷开心地笑了。盛医生高兴地看着俩人,说:“那可太好了。你们知道,我的工作实在是很忙,难得来陪陪爸爸。我有个哥哥在武警部队当支队长,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两次家……”“那伯母呢?”许蕾愣愣地问道。盛医生转过脸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妈妈,声音幽幽地说道:“我妈已经去世了一年多了。”许蕾说:“对不起,我失礼了。”盛医生摇摇头说:“哪里。”

  盛老爷子品尝着香喷喷的蟹肉,对许蕾说道:“刚才我去买彩票了,你们猜怎么着了?”“买彩票?您也买彩票啊?”许蕾眼睛一亮,惊异地看着老人。老人喜形于色地说道:“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光彩事业啊,不瞒你们说,我已经买了整整二十年的彩票了。”许蕾说:“您也不缺钱哪,怎么还买这玩意儿呢?”老人摆着手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中个奖什么的。老夫只不过是借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这项事业的赞成和敬意罢了。感谢福彩事业为千千万万个受苦受难的人们重新树立起勇敢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啊!”

  盛医生笑笑说:“我爸爸的心态可好了,他买彩票从来不问中不中奖,每次买都是五注,买了就走,以后也不再过问是否中奖。”许蕾问:“那这些年老人家从来就没中过奖?”盛医生说:“中过,一共中了五次哪。中的最少一次是一千元,最多一次是一百多万,都捐给福利院了,我爸说……”老人打断闺女的话说:“这没啥可说的,人嘛,活着不能光为了自己,否则还有啥意思啊?想想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人由于得到了自己的爱心资助改变了人生,咱欣慰呀,高兴啊!”

  许蕾对老人肃然起敬了。这时,许蕾的手机响了。一看显示,是二嫂苏惠贤的。“喂嫂子……咳,我二哥那人,你跟他过了这些年了还不了解他呀?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什么?我陪你去医院跟他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呀?你别理他,快早点休息吧……哎呀,好好好,那你等着,我去接你。”东晋问:“咋了?出啥事了?”许蕾摇摇头。起身对盛家父女说道:“真不好意思,家嫂有事,我得马上过去一下。再见了伯父,盛姐。”

  盛老爷子依依不舍地攥着许蕾的手不放,嘴里说道:“改天还来呀闺女,一定来啊。”不知怎么的,许蕾觉得这老爷子像父亲。就心里暖暖融融的。就说:“好伯父,我一定来。”

  离开盛家,许蕾对东晋说:“你回家吧。”东晋问:“二嫂真找你哪?”许蕾白了他一眼。东晋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天这么晚了,明天再去不行吗?”许蕾没理他,转身向马路走去。

  东晋跟了上去。许蕾停住脚,说道:“我让你回去。”东晋说:“你自己去,我不放心。”许蕾喊叫一声:“回去。”东晋坚决说道:“我不。”许蕾抬腿踢了东晋一脚。东晋还是不走。许蕾掐了下他的胳膊,他哎呦叫唤一声,还是不走。许蕾就妥协了,就说:“白天的事过去吧。”东晋想抓许蕾的手。许蕾甩开了。东晋说:“其实,我没资格不让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是真的……真的爱……爱你……”许蕾吸了口凉气说:“好肉麻哎。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啊,你跟着我倒没有安全感。”东晋趁许蕾大意,到底还是攥住了她的手。“过马路看着点儿,啊。”许蕾甩掉东晋的手:“哎呀,你烦不烦哪。”

  二十四

  近来,许仙感到恐惧像绳索一样捆绑着他,而且越勒越紧。

  那天夜里,他被钱宏利叫回公司参加筹建老年公寓的会议,这种感觉自罗兰死于意外车祸之后,就越来越搅得他坐卧不安了。当他到了钱宏利公司,听阿娇说钱宏利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离开公司时,恐惧就如烧开的水那样沸滚起来了。他坐不住了,他怀疑很有可能云彩静律师知道自己和罗兰的死有瓜葛了,就连钱宏利恐怕正在怀疑他。虽然那天车祸现场没有我许仙的蛛丝马迹,但也不能说就是万事大吉了,因为云彩静已经注意到了我许仙,谁敢保证她不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呢?如果找到的话,我许仙可就有可能坐牢的啊!更令他惊恐的是,云彩静真的来了电话,约他去天平律师事务所谈谈。这可咋办啊,去还是不去呢?云彩静挂了电话。很显然,是不容他拒绝的。必须得去了。可去了我该说些啥呢?就觉得心里被掏空了。就一屁股瘫坐到沙发上,六神无主。

  筹建会议按时举行。公司新招聘来的年轻副总向天歌主持。起初,许仙坐在了一个角落。后来,被向天歌叫到了前排。开着开着,许仙的眼前就模糊了。不知过了多久,阿娇进来对他说,有人在接待室等着他。他狐疑地看看阿娇,出了会议室,进了接待室,一看里面坐着不少人,正中间坐着云彩静,旁边好似穿警装的,其中还有穿白衬衣的警察,许仙知道穿白衬衣警装的都是大官。许仙一阵惊慌失措。心说:到底还是找到我的蛛丝马迹了,抓我来了。但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轻轻松松地和这些人打个招呼,但他感到喉咙发堵,怎么也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云彩静站了起来,对他说道:“许仙,你因涉嫌谋杀,从今天起接受我们的调查,你要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罪行!”马上就有两名警察走过来一边一个架住了他往外走。

  几个人穿过乱哄哄的走廊,许仙一眼就看见了二哥许超站在人群中间,默默看着自己。许蕾和惠贤也惊讶地张望着。许仙对云彩静说:“我跟我哥说几句话,可以吗?”云彩静点点头。许仙走过去热泪双流,两手抓住许超的胳膊,说:“哥,我去了,我的事别影响你的运气啊,我没杀罗兰,是冤枉的,你一定能帮我讨个清白,你不会看着我不管,是吧?”许超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去吧,该交代啥就交代啥,别耍滑头。”许仙点点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地说道:“我没杀罗兰,我没杀罗兰,没杀……”

  “许副主任,许副主任,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许副主任?这是叫谁啊?这是谁在推我啊?许仙仔细一看,是阿娇。旁边还有向天歌副总。再左右看看,奇怪,咋不见了云彩静?不见了警察大官?就弄明白了,刚才自己做了个梦,可怕的梦。就振一下精神,对阿娇和向副总说:“我没事,不好意思,打搅开会了。”阿娇拍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许副主任你病了哪。”许仙诧异地问:“许副主任?我咋成了许副主任了啊?”阿娇妩媚地笑了,说:“别逗笑了,刚才会上向总宣布的嘛。”许仙一惊,心说:刚才会议进行啥内容了啊,我可一点都没听着啊!还好,紧挨着阿娇。就连忙斜眼看她做的记录。大致看明白了一点。还真有关于他当副主任的记录。是筹备处副主任。副主任还有向副总。钱宏利是正主任。就挺奇怪,咋就稀里糊涂地当官了呢?

  会议继续进行。向天歌说:“根据钱总指示,下一步我们要组建自己的建筑工程队,此项具体工作由我负责。办公室和市场部全力配合我。建筑学问可大呀,涉及到建设工程的现场安全管理啊,建设工程的施工成本控制方法啊,建设工程施工招投标评标方法研究啊,建设工程现场安全的风险管理啊,建设工程施工项目经理部绩效管理啊,建设工程实施代建制的法律环境研究啊,建设工程质量保证体系研究啊,这些我们都必须有个清楚的了解,否则,我们就有可能被动,叫工程队那帮家伙牵着鼻子走。许副主任具体负责后勤保障管理工作。”听到有自己的任务,许仙竖起耳朵,认真聆听起来。忽然他想起自己从来没做过后勤保障管理工作。就心虚脚跟发飘地说道:“我咋会做管理工作啊,我不会呀!还是请懂管理的高人吧。”

  向天歌笑笑说:“不懂就学嘛许主任。另外,办公室的田主任会协助你的。这个管理工作说起来内容很宽泛,实际操作起来只要心里有张图就很具体了。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个治,就是管理的意思,如何去实现管理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大问题。如今,能做好管理并不难,萧规曹随也不错,可是,要想达到管理的最高境界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提出方法和执行力度是公司管理的两个方面,即是要求公司上下在管理体系和制度的约束下做正解的事,把事情做正确。《财富》杂志说:工业化是19世纪,而管理是属于20世纪的。这只是说管理作为一种职业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才逐渐得到人们的认同和推崇,其实管理早就已和我们相伴,中国五千年的文明沉淀无一不闪耀着管理的智慧。”

  许仙心说:这个向天歌不一般哪,说的话多有水平啊。就自卑起来。向天歌环视了一下与会者,继续说道:“其实,要做好管理并不难,可是作为一个管理者,没有一份大气是不行的。格局决定市场,气度影响人生。举一个例子,清末的胡雪岩,虽身处潦倒之困境,但仍有胆识借钱给别人,在创办第一个钱庄时,经过面试,找了一个刘姓的大伙计,不仅主动提出工资比同行高出20两银子,还提前支付了一年的工资。这一份大度并不是每一个老板所能做到的,关键的是当时胡雪岩并不是有很多的银子。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培养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作为一个决策者的魄力,一个成功的管理者,从这一点看,胡雪岩是很有眼光的。”

  与会者纷纷赞许地点着头。阿娇却平静地看着向天歌。那样子就像代表钱宏利在审视这位副总。办公室田主任感慨地说道:“作为领导者一定要有远见啊。得看准人才,选好人才,使用好人才啊!咱们钱总就是一个有远见的老总啊。”向天歌说:“田主任说得对。但远见是要有勇气的,勇气的背后是要有一副敏锐的头脑啊。作为扎根香港的华人首富,李嘉诚与内地保持良好的关系是他一以贯之的做法。早在一九八二年,中英前途谈判展开,香港爆发信心危机,李嘉诚抓紧这个时机发展大型住宅区。不仅表达了对香港的信心,还为企业带来了百亿计的庞大利润;而一九九七年的表态也是顺理成章。目前,他对内地的投资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亿美金,集团收入百分之八十来自大陆,今后这个数字还将提高到百分之十五啊,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数字啊。” 

  许仙说:“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呀,啥时候我们都成了李嘉诚就好喽。”与会者差不多都笑了。许仙也笑了。刚当上副主任,大家都笑,你不笑不好。脱离群众之嫌。阿娇没笑。在看向天歌。向天歌在笑。嘴角边在笑。

  正说着,钱宏利推门进来了。与会者起立,目视钱宏利坐到会议桌正中间。阿娇出去了,一会进来了,手里端着钱宏利办公室里专用的水杯。放水杯的时候,阿娇的手碰了下钱宏利的手。钱宏利飞了下眉毛。阿娇撅撅小嘴。天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向天歌坐在钱宏利右边,低声对他说着什么。钱宏利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许仙心里起了疑心。他又想起了罗兰之死。正疑惑着,钱宏利的阴冷的目光向他这边扫了过来,居然微笑着点点头。莫名其妙。别有用心。笑里藏刀。许仙也冲钱宏利笑笑,点点头。不能让钱宏利看出我的心思。

  钱宏利冷着脸面扫视了一下与会者,喝了口水,语速平缓地说道:“各位同仁,发生了一件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卧龙集团也看中了人民路路段,而且把他们要建的综合贵宾楼也选在了我们的地盘。”与会者居然没人吃惊。就许仙惊讶地出了声。这让许仙吃惊不小。咋没人着急啊?看起来和钱宏利都不一条心啊。钱宏利一拍桌子道:“好,我要的就是这种冷静,镇定。好,好啊,你们都是跟着我钱宏利干大事的人哪。”啥意思啊?许仙没听明白钱宏利的话。又想起罗兰之死。想起云彩静约他去律师事务所谈话的事。就又听不见钱宏利接下来说的话了。

  散会了。与会者起身挪动椅子声,脚步声惊醒了许仙。他下意识地要在笔记本上写字。钱宏利看着他,说了一句:“许副主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起身在阿娇和向天歌、田主任的簇拥下,离开了会议室。许仙方向不明地跟在后边。像梦游。进了钱宏利办公室,听钱宏利对向天歌说:“你去吧。机灵着点啊。”向天歌说:“放心吧利哥。”然后对阿娇点点头,出去了。阿娇扭动着腰身进里面的套间去了。

  钱宏利指指椅子,说道:“你坐下。”许仙扫了一眼套间门,确信关紧了,凑到钱宏利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不好了钱总,云彩静要找我了解罗兰死的事。你说我该咋办啊?”钱宏利皱起眉头敲敲桌子说:“不要这样自寻烦恼好不好许仙主任?请注意你现在的身份,身份,懂不懂,懂不懂,恩?”许仙看到钱宏利两只眼睛里射出了让他胆寒的光,不由得呆楞住了。

  钱宏利拍拍许仙后腰,“坐下,坐稳当了。放心,天塌不下来,即便要塌也有我给你撑着哪。云彩静找你怎么了?罗兰已死,死无对证,你就给他来个死不承认,她云彩静还能逼你成招怎么的啊?”许仙还是不放心:“万一她要是发现我的蛛丝马迹咋办呢?”钱宏利哑然失笑了:“我说你懂不懂法律常识啊?再蛛丝马迹他也得讲究人证物证不是嘛。你呀,别给我整天嘀嘀咕咕疑心疑鬼的了,有这精力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咋当好你的副主任吧。”许仙又有新的疑心了:“钱总,我不明白,你……为啥看中我让我当副主任呢?我一没学历,二没本事,三没……”钱宏利一扬手打断许仙的话说:“你呀,怎么老是这么疑心重呢啊?我听说你老婆就是因为你老是不信任她,才离开你的,你还不吸取教训啊?”

  许仙敏感地问道:“是苏惠贤告诉你的吧?”钱宏利点燃一支香烟,吐出一个圈圈,没说话。许仙咬咬牙,“哼,我就知道苏惠贤早叫那个蓝雅晴给赤化了,臊货!”钱宏利冷眼看着许仙,说道:“好了,不谈这个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干好我交给你的差事啊?”许仙又骂了句“臊货”,再“呸”了两下,才换给钱宏利一副笑脸,说:“我就怕干不好啊……想请教钱总,你……能不能指点指点我呢?”

  钱宏利掐灭半截烟卷,两手交叉在一起,不紧不慢地说道:“要干好你的差事,就必须学会做管理,管理是一项十分复杂的工程,你需要从一堆看似杂乱无章的事物中看清前面的方向,远见应当遵循现实的基础,不合实际的泛泛而谈是不足以成事的,而作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是需要把这切远见落实到实处,管理就像阶梯,每个人都要站在合适的位子上。”许仙摇摇头说:“你讲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能不能举举事例讲啊?”

  钱宏利笑笑,说:“你能提出问题,说明你开始进入角色了,这很好嘛。好,我就给你举举例子。一向以世界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自诩的美国,其实它并不是浪得虚名的,有两件事情足可以说明他人领袖地位。目前,美国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大石油消费国,也是世界最大的石油进口国,但实际上美国并不缺石油。根据美国能源部情报署公布的数字,美国已探明石油储量超过二百零九亿桶,居世界第十一位,不过长期以来,美国却一直限制开采本国石油,很多储量丰富的近海石油更在完全禁止开采之列。这是谁的远见,这是一份国家远见,暂不评价这份远见的对与错,相信这一份远见是基于现实考虑的。第二件事就是美国总统小布什,自打咱们国家承办二零零八年北京奥运会以来,他都在不同的场合宣称将出席在北京的奥运会开幕式,这让西方社会大跌眼镜,连法国总统一直都是反反复复,当拉萨事件后很多人呼吁抵制北京奥运时,这位美国领导人的立场也从没动摇过,还是承诺将出席奥运开幕式。从这一点上看,布什总统的眼光的确是很高的。最后我送你一句话,其实,管理者只需做对一件事。你明白我讲的意思了吗?”

  许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管理者只需做对一件事……恩,做对一件事……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一个管理者只要做对一件大事,就能让人信服你,佩服你,就服从你的管理呢?”钱宏利一拍巴掌,满意地点着头说道:“好,好啊,你头脑里的智慧正一步步得到开发,不远的将来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管理者。”许仙摇摇头:“我行吗?”钱宏利指点着他说道:“你看你,连自己都信不过,没有自信,还能干成什么事业?”许仙挠挠脑袋,笑了。心里还是发虚。脚跟还是发飘。他怀疑钱宏利在忽悠他。他想弄明白,钱宏利忽悠他究竟目的何在呢?

  第二天早上,许仙刚吃完早点从饭店出来,迎面碰上了云彩云和云彩静姐俩。心尖颤了一下。目光唰地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砸了自己的脚面子。就低下脑袋想溜过去。被云彩静叫住了。

  “呦嗬,这不是云大律师吗?吃早点来了。”想起钱宏利说的“罗兰已死,死无对证,你就给他来个死不承认,她云彩静还能逼你成招怎么的?”这句话,就又有了底气。就挺直了腰杆子。

  云彩静两只俊美的丹凤眼冷冷地看着许仙。许仙微笑着迎着她的目光。有点心虚。但他挺住了。云彩云拉了下妹妹的胳膊,说:“走啊,时候不早了。”云彩静对许仙说了句:“我在事务所等你。”头也不回地朝饭店门口走去。

  许仙忽然冲云彩静后背大声说道:“有事到我们公司谈,去你哪我没时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脚下的大地在颤悠。许仙感觉在颤悠。“再蛛丝马迹他也得讲究人证物证不是嘛!”钱宏利就这一句话让许仙有了底气。有了对付彩静的资本。

  整个一天,云彩静没有来宏利顺公司找许仙。电话也没有。许仙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钱宏利帮他分析分析。可又怕宏利讥讽他。就去找向天歌。向天歌正在接一个电话,许仙听出他是在和城建局的巩小鱼副局长通话。“好的好的巩局,我这就向钱总汇报。……谢谢巩局,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请巩局放心。”放下电话,向天歌问许仙:“有事啊?”许仙就把云彩静找他谈话的事对天歌说了。天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从朋友的角度你应当去。否则,你可以不去。因为她没有这个权利。”

  许仙怀疑的目光看着天歌。天歌笑笑说:“我发现你这个人几乎谁都不相信。目前我还不知道你是否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这可是你最大的弱点啊。”许仙感叹道:“如今这世道,让人相信的人实在是不多啊。”天歌说:“过分的设置篱笆,会把自己长期囚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的,我的许主任。”

  许仙摇摇头说:“只要安全,我不在乎空间的大小。”天歌说了一句让许仙犯琢磨的话:“老兄,你可要当心翅膀过早蜕化哦!”

  许仙真琢磨这话了。就是没琢磨出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