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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怎么会这样

第五章:怎么会这样

书名:活着作者名:郭松本章字数:11668更新时间:2023-12-27 20:58:02

  十三

  许蕾发现自己身边出了“感情叛徒”,小白脸余文轩对她不忠了。

  许蕾如释重负。这一天,她已经等了些时日了。但还是怅然若失。就开始实施自己的应急预案。这个预案出世比认识余文轩要早。她是个生活有计划的人。只是,那计划常常会出现漏洞。她不善于弥补“漏洞”,但她有绕开这个“漏洞”的能力。

  昨天午夜,许蕾提前一天从深圳赶回北春市的家里,她不忍心打搅文轩,蹑手蹑脚地掏钥匙开了门,又蹑手蹑脚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洗漱完后,穿着睡衣进了另一间卧室休息了。凌晨天蒙蒙亮了,许蕾起身上卫生间,赫然看见里面站着一个女孩子,细高的个子,眉清目秀的。见着许蕾突然出现,惊叫一声,缩到了墙角处,一脸的恐惧。许蕾冷静地看着她,说道:“不要怕,穿好衣服,离开这里。”文轩闻声而来,在许蕾的怒视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和招致自己失去眼前舒适生活的女孩子一起,淡出许蕾的视线。他知道自己和许蕾的名义上的夫妻生活走到头了。此时此刻,说上半句话也是废话。

  许蕾是有文化有涵养的人,她不会和你大吵大闹的,更不会为难谁。许蕾只是当着文轩的面,拨了一个电话,就一句话:“你来吧,立刻,马上。”女孩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向许蕾求饶:“别抓我走啊阿姨,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文轩了解许蕾,她既不会叫警察,也不会叫人来施行暴力。那么会是什么人呢?文轩没有急于离开许蕾。他知道,在这个他明显占了上风的时刻,许蕾是绝不会放他走的。必须把许蕾的面子补足。

  大概半个小时后,响起敲门声,急促而轻缓。“去,开门。”许蕾命令文轩道。文轩去开了门。进来一个中等个子、长相帅气的男子,朝许蕾叫了声:“蕾姐。”文轩赶紧朝许蕾露出一副惊讶佩服的神情,以期尽快脱身。夜长梦多。许蕾高傲地昂起头,眼珠子几乎顶到了脑门上,她轻蔑地说了一句:“你们走吧。”文轩的脚步迟迟疑疑。他不知道,他这个没有家又失去这个家的人何处安身。“你去洗个澡,马东晋。”许蕾对帅气男子吩咐道。她的声音有些高。是说给余文轩听的。

  寂静的楼道里还响着余文轩的脚步声。马东晋心尖颤得紧。“哎蕾姐,我……我这就去洗……马上……”脚步细碎而不规则。有些失态。需要调整。马东晋知道许蕾这个女人不喜欢失态的男人。会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产生重大影响的。果然,许蕾对他的失态有了反应,她只说了一句话,就一句,但却让马东晋刻骨铭心地牢记住:在女人面前,不要急于暴露男人的性饥渴。许蕾说的那句话是:“雷阵雨来的快,消退的也快啊!”

  马东晋直恨自己沉不住气。自己已经苦苦地等候许蕾两年了,容易吗?眼看大功告成,没想到功亏一篑,输在了小小的失态细节上,真是百密而难免一疏啊!只是这一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补上哦。难道我真的就比不上那个姓余的?他就那么在刚才之前百密而无一疏?许蕾瞥了东晋一眼,说道:“你就这么干坐着啊?哑巴了?”东晋无奈地笑笑,说:“我倒想不干坐着哪,可你……”许蕾问他:“你想和我做夫妻吗?”东晋激动地站起身,觉得又失态,连忙坐下,稳稳神,不知该怎样回答才算不失态。

  许蕾莞尔一笑,说:“你是不是在悄悄地把自己和余文轩做比较?恩?”马东晋不由脱口而出:“哎呦你可真神了蕾姐,好厉害啊!”许蕾摇摇头说:“你比不过他。”东晋问:“哪方面?能直言相告吗?”许蕾说:“弱点。”东晋糊涂了:“弱点?我……干嘛比他的弱点?”许蕾说:“因为我喜欢他的弱点。”东晋更糊涂了:“还有喜欢男人弱点的女人?”许蕾认真地点点头:“有啊,起码我是一个啊。”东晋问:“那你喜欢他什么弱点?”许蕾摇摇头:“不想说。我只想告诉你,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除了爱那人非凡的才能外,还会爱那人可爱的弱点。”东晋说:“那你今天赶他走,说明你已经不爱他了,包括不爱他的弱点喽?”许蕾说了一句:“背叛爱是最不可原谅的弱点。”之后便不语了。

  东晋坐在许蕾侧面揣摩着这个女人的心思。良久,许蕾站起身,轻声对东晋说道:“你走吧,我要单独呆一会儿。”东晋问:“什么时候我可以再来?”许蕾说:“听我电话吧。”东晋不甘心但又无奈地告退走了。

  许蕾等到楼道里没有一丝声息了,转身扑倒在床上,嘴里咬住枕巾,身体蜷缩在一起抽搐起来,她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哭得天昏地暗。女人的弱点她也有。哭完之后,她将所有余文轩用过的包括怀疑他碰过的东西统统扔到门外,喊上一个收破烂的女人,说了句:“麻烦你都收走吧。”就关紧了门。收破烂女人喊了几声:“还没过秤给你钱喽。”见没人理她,惊疑而迟缓地搂抱着这些东西下楼去了。

  许蕾洗了个澡。刚刚进家洗过的。可还要洗。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告别。她洗得格外仔细。她忽然看见了浴盆上方的大镜子里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是谁呢?脖子上的皮肤白皙而紧绷,五官协调完美,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再看脖子下面的皮肤怎么是白皙而松弛的呢?一对对称的乳房饱满但不坚挺,天哪,她的腹部怎么会圆鼓鼓的呢?像是生过孩子了。这是谁啊?“你是哪来的女人?怎么会来我家里?啊?”许蕾扬起胳膊指着那个丑女人,大声质问着道。那个女人也指着她大声质问。这让许蕾愤怒至极。扑跌过去要撕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向她扑跌过来。当许蕾的手臂撞上镜子玻璃的一刹那,她恢复了理智。镜子里的女人是你许蕾自己啊!你已不再年轻,你今年三十五岁了啊!人家余文轩刚刚二十八岁啊,凭什么守着你这个不谈结婚的老姑娘,还要忍受你的无理取闹啊!可这是我许蕾一个人的错吗?我结婚?我难道不想结婚?哪个正常的女人不想做新娘?不想做母亲啊?可我配吗?我不配啊!

  好像有手机铃声响。“……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嘹亮……”是手机响。许蕾裸着身子跑到客厅接电话。“喂你好……啊,惠贤哪,有事吗?……在我家楼下?……就你一个人吧?……好,你上来吧。”披了件浴衣,站到门口等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到门口,没等敲门,许蕾就开了门。惠贤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朝她笑。手里拎着一个菠萝,削了皮的。“进来呀惠贤。”许蕾从不喊她二嫂。说不清楚何故。惠贤就进屋来了。羡慕的目光到处扫描。“呦,我正想冰糖菠萝哪,你就拎上来了。怎么就买一个呀?你不知道我最能吃这玩意儿了呀?”许蕾弯下腰去拎菠萝,孩子般地灿灿地笑着。身上的浴衣就滑落到了地板上。赤条条的裸体就吓得惠贤惊叫一声跌在了地板上。就脸红了。就下意识地捂自己的前胸。

  许蕾咯咯地笑了,说:“大家都是女人,你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惠贤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说:“这又不是澡堂子,你这是……还是快穿上吧……”许蕾就起身穿衣服。边穿边解释说:“在家里我喜欢这样,放松。”惠贤问:“文轩在的时候你也这样吗?多难为情啊。”许蕾说:“好东西还怕人家看?不过,以后他可没这个眼福喽。”惠贤问:“咋,你们……离婚了?”许蕾耸耸肩膀:“我们本来就没结婚哪。哎,不说这些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不可能就为送一个菠萝吧?”

  惠贤低垂下眼帘,说道:“我来是为……你二哥我俩,我俩……”许蕾心里一惊:“你俩怎么了?不会跟我似的分手吧?”惠贤摇摇头:“你哥他……不同意再要个孩子……”许蕾松了口气:“咳,就这事啊……嗯?不想要孩子?为什么呀?”惠贤摇摇头。许蕾明白了:“哦,你是来搬我这个救兵来了是吧?让我去说服我二哥要孩子救悦燃是吧?唉?这么说,蓝雅晴她没办好这事啊?”惠贤点点头。

  许蕾说:“这事你也别心急,许超他不同意要,可能考虑的多一点。比如说,这个孩子救不了悦燃怎么办?不是又来了新的负担吗?”惠贤说:“这个我也想到了。可不试咋会知道呢?悦燃都病到这个程度了,不试不是更没希望了吗?”许蕾想想说:“你说的有道理。走,我这就和你去找我二哥。”惠贤叮嘱许蕾说:“我就不和你上医院了。你也别跟你二哥说是我找过你了,啊。”许蕾说:“你怕什么呀?还不都是为了救孩子啊。不然,你都这个岁数了,再怀孩子那得多危险啊,我哥他应当感谢你哪。岂止他呀,我们老许家都要感谢你呀!”

  惠贤就掉了眼泪。她拉着小姑子的手,颤抖着声音说:“还是你理解我呀小蕾。”许蕾替惠贤擦着眼泪,安慰她说:“我哥他这阵子心情不好,对你使使性子,耍耍态度,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还不了解他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的,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一切看在悦燃吃苦受罪的份儿上,好吗?”惠贤哽咽着点点头,攥着许蕾的手不肯松开。

  十四

  许仙顺着大街漫无目标地开着车,为好半天了上不来客人心焦。

  红色信号灯亮了,大小车辆都在交警的监视下停了下来。许仙光顾想心事了,没注意到,还往前开。一个交警看见了,远远地朝他大声呵斥道:“咳,出租,站住,站住。没看见红灯啊?不自觉。”许仙吓了一跳,抬头看信号灯,红红的,格外刺眼,慌忙刹闸。朝交警陪着笑脸敬了个根本就算不上军礼的礼,嘴里却小声嘀咕着:交警有啥了不起的呀,啥态度啊!

  正叨咕着,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喝问:“咳,你是走还是不走啊?别搁这占道,一边去。”许仙扭头看,原来也是一个开出租的,就气更盛了。就瞪了那小子一眼:“都是吃一碗饭的,瞎咋呼啥呀?”那小子准是琢磨许仙这句话有道理,就笑了一下,低下头不说话了,车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怪不得这么横哪。

  许仙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往左拐了弯,刚拐过去,一个胖胖的女孩就摇着手向他扑扑跌跌地走了过来。就有些迟疑,这种块头上来耗油大呀!这样想着,那个胖女孩已经爬上了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哎小……美女美女,我……你还是再找个车行不,我有急事……”许仙不忍心地拒载道。

  胖女孩摇摇胖手,再摇摇胖脑袋:“别不拉我呀大哥,我知道我超重,已经有仨车跟我说有急事叫我找别的车了,我也有急事,你就帮帮忙拉我走吧,我……我给你双倍钱,行了吧?刚才有仨出租车不拉我了,说夏利车底盘低,怕卡住……”许仙就生了恻隐之心。“咳,想不到我这个没少献爱心的人,反倒因为身体原因遭受歧视……”胖女孩郁郁地叹息道。许仙对爱心这两个字挺敏感:“献爱心?咋回事啊?”胖女孩朝许仙晃晃手里的一个皮包,说:“我啊别看岁数不大可是个老彩民了,买福利彩票已经五年了呀。大哥你知道吧,每一注彩票就有八毛钱被政府用在了扶危济困上头了啊,加上这几年我参加的捐款献爱心活动,你说我算得上一个慈善者吗?”许仙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胖女孩。

  胖女孩并未注意到这目光,继续说道:“这不,前几天,我又中一个奖,今天是去福彩中心领奖金的,大哥你说,我该受到这样的不公平的待遇吗?”许仙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胖女孩叹了口气感慨道:“咳,现在的人真不知咋的了,咋不肯相信人呢?大哥你看我像那种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的人吧?”许仙又迟疑了会儿,在胖女孩清澈如水的目光期待下,总算下了决心:“那……走吧。”胖女孩松了口气,乐得直拍厚厚的手掌。

  出租车上了路。许仙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个女孩实在是够分量了,脚底下踩着的油门响声明显大了,哼哧哼哧的,像老头儿得了哮喘。行了会儿,女孩忽然惊叫了一声,许仙惶惶停车,问:“咋了咋了?”胖女孩没有答话,推开车门面团一样涌下车,崴崴地走到马路边上,蹲下身,手捧起一个啥东西出神。

  许仙倒车倒到女孩身边,走近看,看清女孩的胖手里捧着的是原来是几片玉兰花瓣,软软地瘫在手心里,尽了往日光鲜的亮泽,尽了淡淡清清的馨香,尽了富贵高雅的怒放,像是一只只没了水分的水母,远离了鲜活。“呵,你们可真可怜哦,是谁这么丧尽爱心,把你们打落下来的啊?别哭别哭,啊,跟我走吧,我带你们找妈妈去,啊。走,咱们回家,回家……”胖女孩对着花瓣这样轻轻地惠贤地说,像是对她的小弟弟小妹妹说。她的眸子里脸上映满了玉兰花的花色,幽幽的。

  许仙就感动了。感动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孩竟然有这份真挚的爱心,她对植物都这般情意绵绵,对身边的人就可想而知了。胖女孩抬起头来的一刹那,许仙看见她的两眼里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就很惊讶,惊讶几片散落的花瓣怎会让一个女孩如此伤感,莫非她心有隐情?胖女孩看出了许仙心中的疑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走吧大哥,耽误你时间了。”许仙也笑笑,没说话,等女孩坐好了,继续前行。这一细节,让许仙感慨万分,一时间把所有的忧愁烦恼忘了个一干二净。

  生活就是这样,许多个片断交错而行,构成了整个一个世界,纷繁复杂。

  许仙笑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胖女孩,认真地说道:“我看你挺有网络主播的范儿,干脆……你就是一个主播吧?”胖女孩咯咯笑着摇摇手说:“姐妹们都劝我当一个网红,不过,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想法,也许……以后再说吧。”忽地想起了啥,急急地叫喊道:“哎呀大哥,刚才我临上车前,你不是说你有急事吗?我看你是个实诚人,不像是在搪塞我,会不会耽误啊?”许仙连连摆着手:“没事没事,耽误不了,耽误不了,你就放心吧。”女孩就心安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几片花瓣放进一个精致的本子里,尔后忧郁地看着缓缓朝后退去着的一株株玉兰花,说道:“大哥你看新闻了吧?韩国有一个叫赵成熙的男青年,他在美国的佛吉尼亚大学留学,昨天不知啥原因在校园里大开杀戒,连续枪杀了三十个无辜的人以后自杀身亡了。咳,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诀别世间,永远,永远,就像这花瓣,玉兰树活着,花谢了来年春天再开放,可这几片花瓣却永远枯萎下去了,大哥你闻闻这花,多香啊……”许仙心里惠贤地一动,劝慰道:“不要这么伤感嘛,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无声无息地变化着,有生就要有死,有欢畅就要有悲伤,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呀!”胖女孩摇摇头说:“我不是伤感,我只是叹息生命的脆弱,我们活着的人真应该善待珍惜每一个生命,好好活着啊!”

  许仙回过头看看胖女孩,看见她两只眼睛里充满祥和的光,预感这个女孩一定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就试探着问道:“小妹妹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切身体会啊?”胖女孩顿时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中:“我是个不幸又幸运的人。我3岁的时候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贫困的父母走投无路,趁着一个夜晚雨天把我放在福利院门口就走了,从此我有了一个新家,有了保育员阿姨妈妈,她们待我比亲生父母还好,我重新获得了家庭的温暖。五年前,国家民政部决定在全国启动‘残疾孤儿手术康复明天计划’,咱们省福彩中心使用一百万元福彩公益金为二百多名残疾孤儿实施了康复手术,我就是其中一个受益者。所以我深深地懂得生命像鲜花一样鲜艳,但不会常开不败,拥有一天就要让这一天放射出奇异的光彩,回报社会回报关爱我的所有的好人!”

  “说得太好了,”许仙由衷赞叹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有着一颗不同寻常的心。”“你也是个好人啊大哥。”胖女孩真诚地说道。

  许仙突地就起了一个私心,他问:“你平时都在哪个站买彩票啊?”胖女孩不解地看着许仙。许仙笑笑:“是这么回事,我哥在人民路上开了家投注站36号,你看你……”胖女孩明白许仙要说什么了:“啊,是吗?我呀,就在人民路那条街的一个社区里住。我们社区出口北行50米就是28号投注站,站主是个阿姨,姓罗,我们都叫她罗姨。可惜,她的站要拆迁,罗姨挺难过的。行,往后我就上你哥的站买彩票,大家都是在做积德行善的义举,上哪买不都一样啊。”许仙觉得这女孩挺爽快的,就有些不落忍了:“这样一来,你可就得多走五百米了,还是算了吧。”胖女孩说:“不要紧,我这么胖,正好多走走路锻炼锻炼身体,减减肥,一举两得。哎呦,我到了大哥,停车吧。”胖女孩从车上蹭出圆鼓鼓的身体,向许仙伸出一只胖手:“再见吧,我一定去大哥的投注站。对了,大哥贵姓?”“我姓许。你呢?”许仙轻轻地握住了那只手,热热的,湿湿的。“我叫艾春暖。”说完,胖女孩朝许仙摆摆手,“明天见许大哥。”身子一扭扭的进了北春市福彩管理中心的大门。

  许仙站在大街上,凝望着艾春暖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这个胖姑娘的暖暖的笑声和暖暖的话语,心中不禁荡漾起一层层暖暖的涟漪。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不愉快,实在是算得了啥呢?算不了啥,生活再苦也得过下去啊!这样想着,许仙的心里舒畅多了。就在这时,二哥许超来电话了,让他赶快到投注站去一趟,有急事,电话里不方便说。

  许仙挂了电话,驾着车向着许超投注站前进。可是很快许仙就刹住了车,他悠地想起自己口袋里还不到二十块钱,万一二哥中午留我吃饭,总不能让他掏钱啊,这可咋办好呢?要不回家拿?哎呀这都几点了,来不及了呀!许仙这一急,车把方向就没了准儿,他眼前一大堆啥东西一晃,就听“咣当”一声山响,车头撞到了前面一辆面包车的屁股上。车身猛地一震,他的膝盖被狠狠磕了一下,疼得厉害。他忍住疼,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跳下面包车,左右前后看看车身,然后,几步冲到许仙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骂了句粗话,指着他的鼻子吼叫道:“你他妈的眼瞎了咋的啊?会不会开车啊?你看老子车叫你给撞啥样了?我告诉你啊,你得包赔我一切损失,你是私了还是公了?说。”许仙陪着笑脸作着揖,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壮汉当胸给了许仙一拳:“对不起就完事了咋的?少他妈装孙子,甭跟我哭穷啊,说,是私了还是公了,公了老子这就叫交警队的哥们过来。”许仙看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觉得挺没面子的,连忙向对方作揖道:“大哥大哥,我的好大哥,我求求你了别在这儿解决行不?咱找个地儿,上饭店,我请……请你?”壮汉又给了许仙一拳,吼叫道:“少他妈罗嗦,快点说咋办吧。要不你就给我一千块钱走人滚蛋。”许仙心里一惊:“一……一千块?我……”“咋的,一千块还多是咋的啊?老子这是进口面包,懂不懂啊?要不是看你开出租的一身穷酸样儿两千也不饶你呀,遇见你这号的老子认倒霉了。掏钱,快点儿。”许仙只有作揖的份儿了,啥也说不出来了。

  这在这时,一个女人蹲在了许仙跟前,看着他的膝盖,问道:“这是咋回事啊?要不先上医院看看去。”许仙低头一看,是蓝雅晴,立刻觉得无地自容,很没面子,但又无可奈何。就强撑着说道:“我没事,你走吧,甭管我。”雅晴没搭理许仙,转脸问壮汉:“你是司机啊?”壮汉眼珠子一瞪:“是,咋样?给我一千我立马走人,快点,再耽误我拉货,赔我的可就不是一千两千的了啊。”雅晴白了对方一眼,回敬道:“是你的车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啊?挺大一个老爷们咋就光认钱啊?你瞅瞅自己车的位置,用不着交警,也知道是你违章在先啊。”壮汉扭脸看了看车位,再看看方向,傻眼了,挠挠脑袋,张口结舌了。

  雅晴向壮汉伸出一只手,语气平静地说道:“你是送我们的人上医院哪,还是掏俩钱儿忙你的去呢?”壮汉冷笑一声:“嘿嘿,小娘们儿,够厉害的呀,想讹老子啊?”雅晴脸色一沉:“说嘛呢你,我可警告你,再满嘴喷大粪,当心姑奶奶破了你的相。”说着,就往壮汉跟前凑,吓得那小子连连后退,引得围观的人们一阵阵嗤笑。雅晴鄙夷地看看壮汉,掏出手机说道:“既然你要公了,那咱就请交警解决,是你打还是我打?啊?”壮汉咬咬牙,指着许仙恶狠狠地说道:“算你小子狠。”扭头上了车,一溜烟地走了。

  雅晴白了许仙一眼埋怨道:“你也是,开车咋不看着点啊,多危险啊。”许仙拉着脸没搭理雅晴,转身上了车,忍着腿上的疼痛,走了。

  在许仙的身后,雅晴瞪着他的后背,骂了一声:“德行,跟你这号肚量小老爷们过了十年,算我瞎了眼了!”

  十五

  昨天一下午,许超都郁郁寡欢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蹲也不是,躺也不是,活着也不是,死也不是。就想抽一棵烟,可又舍不得买,在商店烟摊前犹豫了好一会儿,问了好几种牌子的香烟,可都挺贵的,就一跺脚回了站,向一彩民要。“咦,你不抽烟啊,这是想起啥来了?”许超皱皱眉毛,接过烟来,点燃,刚抽了两口,就呛得直咳嗽。

  这当口,门一推,瘸老八进来了,朝许超喊了一声:“超子。”许超怕他来,脸上还得堆着笑,挺热情的样子,说:“哎呦,八哥来了,快,坐,坐。”瘸老八环视着屋子里的陈设说道:“挺好挺好的,哎呀,这屋子小了点吧超子?”许超笑笑:“这一年下来租金还不少哪。”瘸老八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小熊猫”,自己抽出一支,往许超怀里一扔,指着墙上挂着的中奖号码走势图,对许超说道:“你能不能给哥哥上上专业课呀?现在我多少知道点这方面的知识了,再给我深入深入,日后也好搀和搀和中个奖啥的啊。”

  许超此时哪有这个心情啊,可又不能撅瘸老八的面子,就只好极力调整了一下心态,说道:“我给八哥说说金光风采20选5的走势情况吧。从上周走势看,连号表现比较突出,二连号,三连号和四连号轮番出现,我分析,本周连号势头还会突出。奇偶比方面哪,2:3和那个3:2一样多,而且有一次停留,单号好像是多了……多了,哎呀,多了啥来着……”许超许超的心乱乱的,说不下去了,但为了面子还想撑下去,只好小声地乱说,怕叫内行彩民听到了笑话他。好在瘸老八的手机响了,他过完了说有急事,就告辞走了。许超把他送出了站,为他打了辆出租车,暗中咬了下牙,扔给司机十块钱,被瘸老八要过来又塞了回来。

  许超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点儿。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惠贤来的,声音有些异样:“超子,你在哪呢?快点回家来?快点。”许超连忙问:“出啥事了啊?悦燃她咋的了?”惠贤说:“到家里你就知道了。”许超连声安慰道:“别急,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啊。”许超挂了电话,对阿娇说了句:“家里有事,我先走了,你照应着点儿啊。”就急三火四地打了辆出租车跑了。许超心里这个急呀,心说:一定是悦燃的病又重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可真是遭老罪了,到啥时候是个头儿啊!也罢,早死早省着遭罪了。可她才十几岁,还没成人哪,还没享受着不少她该享的福啊!咳,我许超上辈子造啥孽了,父母双亡、下岗、车祸受过伤、孩子得了不治之症……咋全让我摊上了呢?人家那么多人咋就没这么倒霉呢?维修组长沈强、车间主任雷鸣、厂长侯永青、社区主任周新豫……

  许超正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个恼怒的叫骂声把许超从乱想中拉回现实,他不由自主地寻声看去,马路的西边围了一大群人,正在围观着啥,一个中年人正叉着腰在训斥着谁,人来回晃动,看不清挨训的那个人是谁。许超可顾不上看这种热闹,收回目光要继续胡思乱想。“对不起兄弟,我实在是没装这么多钱哪。”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了许超的耳鼓,他心里一惊,呵,这声音咋这像惠贤她爸爸呀?像,太像了。就叫司机停下车,下了车,寻着声音走了过去,拨开几个挡住视线的人,啊,地上坐着的那个捂着一只眼睛的人,他真的是老岳父啊!许超呆楞住了。

  岳父没有注意到许超的出现,他还在一脸可怜相地央求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小的多少岁的男人:“大兄弟,放了我吧,我知道你挣几个钱挺不容易的,可我是个穷人,真的没钱给你呀。”那个男人粗暴地朝老人吼叫道:“不行不行,今天你要是一分钱不掏,就别想站着离开这里。”围观着的人们,你一言他一语地议论纷纷。

  许超如梦初醒,推了那个卖瓜人一下,叫喊道:“你干啥呀?凭啥这样对我爸啊?”那个人被许超的举动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个头身体对他都不构成威胁的人后,冷笑两声,说:“那好,那就父债子还吧。”他朝许超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拿来吧。”许超问:“啥呀?”中年人说:“废话,钱呗。”许超问还在发蒙的岳父:“爸,你咋欠他钱了?欠的啥钱啊?”岳父没有回答,涨红了脸看着许超,忽然,他一把推开了许超,低声说:“快走你的,走啊。”

  许超问那个中年人:“你告诉我,我爸欠你的啥钱,我给。”那个男人一指身后自行车上的一筐甜瓜,大声说道:“他吃了我的一个甜瓜,想赖帐不给钱,叫你说,我能放他走吗?”许超一听,心里埋怨道:哎呦我的老人家呀,你……你咋干出这种事儿来了呢?这……这多丢人现眼啊,买不起你赖着吃人家的干啥呀……就问卖瓜人:“这个甜瓜多少钱啊?”卖瓜人想了想,一指瓜筐对许超说:“咱是个讲理的人,也不讹人。这么着,你自己随便拿一个瓜咱称一称,看多少钱,行不?”许超点点头,问:“多少钱一斤啊?”卖瓜人说:“八块五,看你们穷了吧唧的就按八块钱算吧。”许超的心一阵紧缩,天啊,八块钱一斤?猪肉才多少钱一斤啊?这也忒贵了吧?卖瓜人在催促许超:“还愣着干啥呀?快点拿呀。”

  许超走近瓜筐,端详着哪个瓜最小。惠贤爸爸几步走过来,用力将许超推开,结结巴巴地冲卖瓜人说道:“是你叫、叫我尝、尝的瓜,你咋又、又要钱了呢?我……”卖瓜人笑眯眯地说道:“我叫你尝瓜不假,可你不能尝我一个整瓜呀,这一个瓜就是半斤八两重啊。”惠贤爸爸还在和他理论:“是你把一个整瓜硬塞进我的手里的……”卖瓜人依然一脸笑眯眯:“你要不想买尝瓜干啥呀?挺大一个人占我这点便宜,你欺负我老实咋的啊?”

  许超刚要劝说岳父,忽然有人叫喊:“执法大队的来了。”那个卖瓜人一听,四下里一张望,脸色立刻变白了,惊慌失措地推起车就跑,可刚跑几步就被两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人给抓住了。其中一个胖一点的大盖帽抄起筐上的杆秤就往不远处停放着的一辆面包车走去。另一个大盖帽掏出一本收据单,问卖瓜人:“你这瓜多少钱一斤卖的?老实说。”卖瓜人刚才那股子神气劲儿早就无影无踪了,冲那个大盖帽又是敬烟又是作揖的,还陪着笑脸央求着:“警察大哥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家里一个老妈没钱治病,还有一个傻了吧唧的儿子,一家人全靠我折腾着卖点傻挣个三瓜俩枣的,你就饶了我吧,我这就滚,再也不卖了。求你了大哥,来抽烟抽烟。”那个大盖帽理都不理他,低着头往小本子上写着啥。

  许超忽然觉得卖瓜人挺可怜的,就走过去对那个开罚单的执法队员说道:“这位兄弟,算了吧,都挺不容易的。”那个队员看了一眼许超,刚一皱眉毛,就认出了他:“哎你,你不是……人民路36号投注站的站主吗?是你吧?”许超不认得这个队员,但人家说认识咱,这是给咱的多大的面子啊,于是他连忙笑嘻嘻地说道:“啊,是我是我呀,你看我,这眼睛真是……”那个队员摆摆手,熟练地撕下一联发票,递到卖瓜人手上,朝队友一挥手,呼呼啦啦地走了。整个一条街闹地震一样。人飞瓜果跳。

  “爸刚才是咋回事啊?你不知道这时候的瓜贵得离谱啊?”许超埋怨道。岳父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嘿嘿笑着,解释说:“我……我是想……给……给你妈买个新……新鲜……哦,你你快走吧,忙你的去吧……”

  许超赶到家的时候,苏惠正躲在厕所改装的卫生间里,她早已经洗完澡,就是不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等候着许超。她有些惶恐。大约一个小时前,许蕾交代给她:洗个澡,别穿衣服,等许超回来。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个主意的潜台词。就害起羞来,心跳得厉害。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偷人养汉的羞耻感。可为了可怜的悦燃,就得这么办了。就开始想象一会可能会发生的情景……

  响起开门声。响起许超说话声:“惠贤我回来了,你在哪呢?”

  惠贤想象着,手哆嗦着拉开了卫生间的门。许超闻声探身进来了,惠贤下意识地叫喊一声,捂住自己的前胸蹲了下去。许超看着惠贤光滑滑、白皙皙的身子,居然说了一句:“洗澡哪啊,洗完了吧?”转身走了。惠贤想象着许超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抄抱起自己,踢开卧室的门,粗暴地将自己往床上一扔……然而,许超进了卧室连点动静都没有了。惠贤失望极了。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许超有了一种逃兵的感觉。刚才他看见老婆的裸体,说实话也不是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只是感到力不从心。没有多大把握战斗。就只好逃进了卧室。心里觉得对不起惠贤。他了解自己的老婆,心里有话憋着不说。再有想法,也只是想,不喜欢说出来。就等着惠贤穿好衣服出来。偏偏这次惠贤改了脾气。“超子,超子……”卫生间里惠贤在不甘心地呼唤道。许超听见了,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起身进卧室拿了件毛巾被,走到卫生间门口,说道:“出来吧。”

  惠贤拉开门,光溜溜的身子在大团大团的蒸汽里愈发显得神秘撩人。许超刚要转身,惠贤伸出双臂,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我想你了超子,想你了……”惠贤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用力揉搓着许超的身体,从上面移到了下身……许超身体里蛰伏了许久的情欲终于在瞬间点燃了,整个身体就有了一种蠢蠢的冲动感。心底里最原始的东西复活了,驱使着他喘着粗气,不由分说,抄抱起惠贤就往卧室冲去。惠贤搂抱住许超的脖子,闭着眼睛,对着他的耳朵吹着热气说着:“你要干啥,要干啥嘛,嗯,你真坏……”这个撒娇让许超有点按捺不住了,他三下五除二地扯光自己身上的衣服,粗暴地扑到了惠贤的身上……期待已久的时刻总算到来了,真不容易啊,想到即将开始的繁重的十月怀胎,惠贤想哭。再想想与病魔苦苦斗争的悦燃,她又不想哭了。她要坚强。她柔情万丈地抚摸着丈夫的头发,轻声细语地鼓励道:“来吧,来吧……”

  许超即将长驱直入。战斗就要打响了。突然,许超一阵乏力疲软,明显吃力心有余而力不足,估计难以完成,他急了,慌了。惠贤等了会儿,不见进展,睁开眼睛看着许超,问:“咋了你?还不好意思啊?”许超捶打了下自己的脑袋,懊丧地看着惠贤。惠贤明白了,一阵心酸,一把搂紧丈夫:“别着急,你这么急干啥呀?又不是新婚初夜。”许超尝试着,努力着,但都失败了。他像头野兽一样,无奈又不甘心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惠贤满眼的柔情渐渐地冷却了下去……

  整个一个晚上,两个人都未睡着觉。惠贤在医院悦燃身旁;许超在家里。

  第二天上午,许超一直郁郁寡欢。恨自己无能。恨惠贤使他难堪。恨许蕾指使雅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就想找人倾诉。就先想到了许仙。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可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人影不见。就更加郁闷了。他当然不会想到,他的这个召唤,把许仙推进了一个阴谋的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