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回乡办厂,众人拾柴火焰高
书名:时光的味道作者名:徐新民本章字数:83056更新时间:2024-12-27 18:20:36
谭慎言刚一进家门,梁荣喜就告诉他说刘维俊来找他,让他到“好再来餐馆”去,说有要事商量。谭慎言听到这里,当即转身下楼往餐馆方向走去。
谭慎言入座后,见研发部主任于重野、动力车间主任詹维平、销售部主任刘维俊、铸造车间主任金万镒等原厂子里的几位中层干部都在。
谭慎言坐定后,于重野开门见山地对谭启维说:“谭总,你知道我们几位兄弟请你来是为什么事吗?”
谭慎言说:“你们不是请我喝酒吗?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詹维平说:“谭总,今天我们虽然是请你喝酒,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谈的都是十分感伤的事,可没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厂子现在已经破产了,我们兄弟几个想问问你,你个人有什么打算。你的人品、能力我们兄弟几个一直很敬佩,你给我们指引一条生路或者带领我们再去干点啥吧,就厂子里发给我们那几个“遣散费”,用不了几年就坐吃山空了!”
谭慎言听到他们说起这事,顿时感到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正准备近期找他们几个谈谈自己打算的。
“邵稀庸那个王八蛋!窝囊废!老子真想宰了他!好端端的一个厂子就叫这个狗娘养的给败了,我们这一家人今后的日子没法过了。”刘维俊气愤地大骂。
这时在座的几位制止刘维俊:“你现在骂那个“窝囊废”有什么用,我们请谭总坐在一起是要说点管用的。”
谭慎言这时端起酒杯对大家说:“各位兄弟,谢谢你们看得起我,这杯酒我先喝为敬。”接着他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端起来后对大家说:“这杯酒我们共同干了——从厂子破产以来,我和大家一样,也是为我后半生的生存而担忧。不过现在的政策确实好,还鼓励兴办民营企业。我前几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如果大家有兴趣我讲给你们听听,也请大家帮我解解这个梦。”
“一般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时晚上做的梦与你白天想的事有关,你快讲给我们听听。”金万镒在不请自饮的情况下,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酒后对谭慎言说。
谭慎言对大家说:“我做的这个梦是真的,大家不要以为我是杜撰的。你们记不记得,我原来办公室里有一盆盆景?”
刘维俊接过谭慎言的话说:“我记得,那盆盆景的造型很漂亮,可能是你天天给那小山浇水湿润的缘故。小山上还长了绿绿的青苔,还有那棵小榕树的树冠也很好看,长势也很好。”
谭慎言说:“就是那棵小榕树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死了。小榕树一死,这个盆景就失去了观赏性,我就不再管它了。但看到那盆景的盆子和假山都不错,我又舍不得扔掉,就一直放在我办公室的一个墙旮旯里。不知怎么回事,我那天晚上做梦又梦见那棵小榕树,它发出了嫩芽,你们给解解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于重野说:“这个梦是个好梦,那就意味着像“凤凰涅槃”一样,死后重生,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金万镒说:“叫我来解这个梦,很简单,就是枯木逢春。”
詹维平说:“这个梦是个吉梦,这是不用怀疑的。但是我的解法与他们两个的说法略有不同,我认为你做的这个梦与你日常考虑的事情有关。我就不相信从厂子破产以后,你对你的未来不会没有考虑。你看啊,那小榕树死了,是不是象征着我们厂子破产了,昨晚你做梦又梦见那棵小榕树又发出了嫩芽,是预示着你的事业又有了第二个春天。”
谭慎言这时对大家说:“如果真像维平说的那样,我的事业又有了第二个春天,那就是我们在座各位事业的春天。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是古人从几千年的实践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况且我还不是好汉,如果我真想再干点事,那更需要大家的帮助。我个人有个想法,只是没有来得及找你们谈,今天刚好是个机会。”
听完谭慎言的话,大家都是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都伸长着脖子想听下文。
谭慎言对大家说:“兄弟们,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老家在农村的比在城里的还要好些,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去。我来这个厂子也快三十年了,亲眼见证过它的兴衰与成败。我想要说的可能比你们还要多,但到了这个时候我又不想多说了,因为说了也没有用。比如,我们国家出台的政策有时是不是在“度”上没有把握得很好,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这个提法完全正确,但是怎样的做法才叫尊重?是不是只要有学历的一定要对他委以重任,或者一定要给他一个官做就算尊重?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于重野这时接过谭慎言的话说:“邵稀庸有大学文凭没错,但是重用他是否正确,事实已经进行了验证。他对我们厂子的破产应该承担什么责任,这不是判他几年徒刑能解决问题的。在企业改制过程中,他在苟宦臣的唆使下,在暗地里干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心里最清楚。这么大的一个厂子搞成这样,现在即使判了他的刑,也解决不了全厂近万名职工及家属子女的吃饭问题。况且,中国法律上还没有对破产企业法人代表追究法律责任的规定,这是我国法律上的一个大漏洞。正因为法制不健全,邵稀庸这种无能之辈才敢长期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台上才敢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尽干那些吃内扒外、损公肥私的龌龊之事。”
“中国人的处世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有人告他,他应该和苟宦臣一样,去他应该去的地方度过他的残生。”刘维俊气愤地说道。
金万镒接过刘维俊的话说:“厂子里的人说他是长期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说他是破车挡大道。邵稀庸别的本事没有,但他那贪婪的欲望比谁都强!像邵稀庸这类无德无能之人,只有在厂部门前竖起一个耻辱柱,把他钉在耻辱柱上才能解除职工的心头之恨。苟宦臣死了,我们就不说他了。”
听到这里,一向斯文的于重野,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脖子往后一仰,不请自饮地将酒倒进了嘴里,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表情愤慨地对大家说:“邵稀庸现在白天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以为职工看不见就不会骂他。他这样苟且地活着,其实在我们心中早就死了。他本人有可能躲过了法律的惩处,但他的后人必定要遭到更悲惨的报应。”
于重野可能是积压在心里的愤懑已久,此时他的话特别多。他对谭慎言说:“谭总,老弟不是当面恭维你,你各方面就是比我们强。我真佩服你对有些事情的预见能力,要是我媳妇或者是我,在厂子搞所谓“减员增效”的
时候下岗,跟嫂子一样自己去干点什么别的,肯定比现在强多了。你看嫂子现在小轿车开着,老板当着,比在厂子里上班时风光到哪里去了。我恨邵稀庸,也恨自己,恨自己是把那个“铁饭碗”看得太重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在工厂里谋生又能干什么呀?就是到建筑工地去搬砖搬水泥都不会要我们。像我这样的人是大事干不来,苦事累事又干不了。我们几位今天请你来,就是请你给我们拿个主意。我们在座的几位有的孩子还在上学,后面的经济负担还很重呀!从厂子破产以后,我现在才感到我们就像那无处栖身的鸟,“鸟窝”都没有了。我们将来怎么办?我们不能坐吃等死见阎王吧!”
谭慎言听到这里,对大家说:“今天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从当上总工程师以后,厂子里有些事毕竟我比你们参与得要多一点,所以掌握的情况比你们更要全面些,看到厂子近几年来每况愈下的现状,看到邵稀庸与那几个乌合之众在那里瞎折腾,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就对厂子后面的情况有了初步的预测。说到你嫂子在“减员增效”的时候自动下岗,倒不是我们有什么高风亮节,要给别人做个榜样,而是我已经对我们厂子的前景失去了信心。至于我个人,在厂子里毕竟是总工程师,我只有硬着头皮与厂子共存亡。当我从报纸上看到东北有家国有企业破产的报道以后,就开始考虑退路了。我长话短说,只问大家一句,我们在座的几位想不想合起来做点事?”
听到这里,在座的几位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异口同声地说:
“愿意!”
職言说:“祕妨都愿意,不诚糊说说,詹维平对谭慎言说:“谭总,你知道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听到一点希望是什么心情吗?你就不要绕弯子了,就开门见山地快说,从厂子破产以来我就没有高兴过。”
谭慎言说:“现在国家提倡兴办民营企业,我想找几个知己的人在我的老家办一个小厂子,生产的还是我们这些产品,我们只有干老本行才能驾轻就熟。至于厂址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选在我的老家,大家心里肯定有些疑问,
大家有这种疑问也不奇怪,这个问题我现在不想说,因为你们对我老家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现在说了也是“空对空”,大家在脑子里形成不了一个是否可行的意向。如果你们相信我的为人,相信我老谭不是在给你们下什么“圈套”,你们只要跟我到实地察看了以后,再谈我的具体想法,你们再谈谈各自的意见。如果厂址定下来了,我们再谈下一步的打算。如果你们觉得那个地方不理想,或者怀疑在那里办厂有风险,我决不勉强大家,就算是我请在座的各位到我的老家去旅游了一趟。说句实在话,我现在的经济条件比你们要好些,请你们旅游一趟这个费用我还出得起,你们看怎么样?”
金万镒这时插话说:“谭总,如果厂子真的办起来了,你是不是还想用我们厂子里的人?”
“你问的这个问题虽然还为时过早,不过厂子果真办起来了,技术岗位上的大部分员工我想还是要用我们厂子里的人。虽然生产成本可能要髙些,但在质量上有保证。大家都清楚,我们这个行业靠技术生存,靠产品的质量去与人争夺市场。金万镒问到这个问题,我想多说几句。厂子的破产是大家的不幸,但是福祸两倚的道理我相信你们都懂。人弃我取,对我们来说又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呀,这个问题你们考虑过没有?”
在座的几位都摇了摇头,表示对他说的这话没有听懂。
谭慎言把他刚才说的话给大家进行了解释:“你们想想,如果我们真要合伙办一个小厂子,只挑选几百人,是不是给我们挑选各个层次、各个岗位出类拔萃的人才提供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这是不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做什么事首先是要靠人,只有把用人的问题解决好了,后面的事才会迎刃而解。考虑问题不能自己钻进“死胡同”,要多方面来考虑。事业是靠人来做的,只要有了人,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人,你想要他,他还不想来。但是我想,在我们厂子已经破产的情况下这种人只是少数。”
这时金万镒边给谭慎言敬酒边说:“谭总,跟着你干我们放心,我们现在每天也是无所事事,你也知道我是个急性子,我个人的意见是事不宜迟,咱们说干就干。今天我很高兴,我敬你,你喝一杯我喝两杯。”
金万镒这个人喝酒有个特点,只要他高兴,在酒桌子上话多,喝洒也很痛快;如果不高兴,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大家在一起喝酒时,他总是借故能赖就赖。大家看到金万镒这个酒场上有名的“金赖子”今天这样爽快,都鼓掌欢迎。
于重野这时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资金问题怎么解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谭慎言对大家说:“从厂子破产以后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关于融资的方式和渠道我也打听清楚了,这个问题你们不要有太多的担心。”
也许是大家给他敬的酒多,酒精开始拿住了谭慎言的神经,他有些兴奋了。他站起来拍着金万镒的肩膀说:“我们如果真能办成这个厂,别人用不用我先不说,你金万溢是少不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呀!”金万镒一脸茫然地回答。
谭慎言说:“就是因为你爹妈给你取的名字好,金万镒,古代一镒合二十两,万溢是多少黄金呀,用了你会给我们带来财富。”
大家听谭慎言这么一说都哈哈大笑,这是自从厂子破产以来,知己相聚少有的笑声。
詹维平这时对大家说:“我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明天就去买火车票,准备动身。”
谭慎言说:“我看这样,你们今天在座的这几位都跟着我去,这一去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有可能时间还会更长,因为到了那里有好多事是不可预测的,你们把自己家里的事安排好。车票我去买,因为车票买到哪里我比你们清楚。有一点我必须提醒大家,今天我们在一起说的事,在事情还没有形成定局之前,你们不但自己要对外守口如瓶,家里的人对外也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因为目前还是“镜子”上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只是我们几个人自己在这里画饼充饥。如果现在传出去,人家要笑话我们儿子还没有出生,名字都取好了,如有意外,到时不好收场。”
金万镒、詹维平等几位对谭慎言表态说:“谭总,这个请你放心,我们在厂子里好歹也当过中层干部,这一点起码的素养还是有的。”
谭慎言最后对大家说:“今天的酒也喝了不少,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回家休息,各自做好出发前的准备。”
谭慎言回到家里,梁荣喜问他:“刘维俊来找你是什么事?他那表情神秘兮兮的。”
谭慎言说:“他们劝我重归乡野,灌园抱瓮。”
梁荣喜不高兴地说:“我知道你文化水平比我高,你给我说话不要文绘绉的,我听不懂,烦人!”
谭慎言见老婆不高兴了,不好再戏闹,就把他们准备到自己老家办厂的事说了一下,并就与办厂相关的许多事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了—番。
梁荣喜提醒谭慎言:“这个事你可要考虑好,这不是一般的事。这么大的事,要么财尽人散,要么为了各自的利益成了仇敌。一起打江山容易,一起坐江山就很难。这几年在外做生意,我也见到过亲兄弟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成了仇人的。”
谭慎言说:“你看你这“乌鸦嘴”,事情还没有开始,你不但不祝福我们,还尽说这些丧气的话。”
梁荣喜接过谭慎言的话说:“这些年在外做生意,我也长了不少见识。利益这个东西,可以使人的本性变得扭曲。我听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在闲聊时说,古代的盗墓贼都不会与朋友一起盗墓的,兄弟之间也不能一起盗墓。就是父子一起盗墓,只有儿子下到古墓穴里面去,生命才会安全。要是盗的财宝过多或太贵重,站在地上的儿子,有的也会对下到墓穴里的老子起邪念。”
谭慎言说:“我办事不是很莽撞的,这几个人的为人品性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你放心,关键是看你支持不支持。”
“你要做的事谁能挡得住,连我自己的事我都不能为自己做主,都是你说了算。当初你要我带头下岗,我还不是听你的就下岗了。”梁荣喜数落他。
谭慎言说:“事实证明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吧,我老谭别的本事还真的没有,就是对有的事情还有一定的预见性,要不然哪有你梁荣喜今天在人前吆五喝六的。不是我自吹,也许是我年轻时比别人受的磨难多,经历的事情也多,又给人相过面相,对有的事我还是看得比较准的。对一件事情预见性正确与否,不仅是靠运气,还是要看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如何,对问题的分析判断能力怎样,你说对不对,我的夫人?”
梁荣喜看到他颇有醉意,就催促他:“快去洗个澡睡吧,满嘴的洒味,难闻死了!”
于重野、刘维俊、詹维平、余重野几位喝完酒回家以后,都把今晚相聚说的事给家里人说了。他们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以后,都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在出发前,谭慎言用电话通知他们:“几个人不要一起离家,要先后出门,按约定的时间在火车站集合。”
五人在约定时间到达火车站以后,坐上了南去的列车。
长途旅行是十分乏味的,上了车以后,他们想睡又睡不着。
那时候火车虽然有了两次提速,怛行驶速度还不是很快,从西部到南方列车需要运行几天的时间。于重野听到列车车轮碾压铁轨发出隆隆的响声十分烦躁,他对随行的几位说:“动物只要吃饱了就不会再有分外的企求,而人是个最不知道满足的动物。比如乘火车吧,拥挤的时候想有个座位,有了座位就想有个地方睡,现在我们有了地方睡,但又睡不着。”
好在谭慎言买的是面对面的四个铺位的上下铺,剩下的一个卧铺也在隔壁,大家坐到一起聊天很方便。
詹维平还是问谭慎言有关建厂的事情。谭慎言说:“在没有到达实地以前,我们不谈建厂具体的事。我们就海阔天空的闲聊,我们在一起共事几十年,还没有机会这样在一起相聚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长途旅行倒也不感到寂寞。在闲聊中自然又扯到了邵稀庸,于重野带着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问大家:“邵稀庸这个大学是怎么上的?人们都说“一个人三头五头总要占着一头。”他怎么哪一个方面都不出众?有的职工背后骂他是弱智,话虽然说得有些刻薄,没本事的有,我还真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没有本事的。不说他有没有当领导的才能,就连打扑克牌,下象棋都不会。”
谭慎言接过话茬对大家说:“是那个时代成全了他,那时候读书考试都是考记忆。你在考试时只要记住一点就可得一点分,要是放到现在,我估计他连高中都考不上,更不要说考大学了。”
刘维俊说:“他的水平真的太一般了,他老婆在厂子破产以后不是开了一个商店吗,那天我路过那个商店,见他写的那个“告示”,总共不到十个字就有两处错误。
大家都好奇地问刘维俊:“你说给我们听听,邵稀庸的笑话比较多,是不是又有新的笑料?”
刘维俊说:“告示是这样写的,第一行写的是“通知”,下面写的是“马桶垫到货拉”。你说说,马桶垫到货你通知谁呀?写成“露布”或者是“告示”不就行了吗?国务院下的文件才用“通知”,如果在某海域进行军事演习这样牵涉国际性的活动才用“公告”,你说他这是不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连这个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还有,应该是写成“到货啦”,他写成“到货拉”,你们说说用什么车拉呀,是用驴车拉?还是用马车去拉?”
大家听完后,在那里哈哈大笑。
这时詹维平接过大家的话说:“在我们厂几千名职工中,我只佩服我们厂原来的老总工凌昭年,他对邵稀庸的评价最有水平。他没有咒骂,没有人身攻击,但含意深刻,到底是在国外留过学的。他现在虽然退休多年了,但他评价邵稀庸说的那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金万溢好奇地问:“凌总是怎么说的?”
詹维平说:“凌总说邵稀庸是个“职业官员”。”
“那是什么意思?”刘维俊不解其意。
于重野听到这里笑着对刘维俊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慊?是说邵稀庸这个人除了当官,什么都不会,“职业官员”嘛!他爹妈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也很有意思,邵稀庸、邵稀庸,如果按谐音来叫他,那就是少有的庸才!”
詹维平有点不耐烦了:“我们说点别的吧,说那混蛋干啥,真扫兴!”刘维俊不让说邵稀庸,大家似乎一时又找不到有趣的话题,坐在车厢里感到百无聊赖,有人提议去餐车买瓶白酒来喝。
詹维平说:“喝酒不划拳没有意思,划拳又太闹。”
大家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刘维俊就想拿詹维平开玩笑逗乐,因为在一行几人中,谭慎言年龄最大,在厂子里又是总工程师,不敢拿他开玩笑。于重野平时文质彬彬的,他们也不敢开他的玩笑。
为了消除旅途的寂寞,刘维俊没话找话地对詹维平说:“维平,听说你小姨子出嫁,你难受了好几天。”
詹维平也不甘示弱,反讥道:“你说得对,我小姨子出嫁,我是难受了好几天。但是我听说你小姨子出嫁那天,你堵着不让出门,还躺在地上打滚,有没有这回事?”
他们相互调侃过后,又归于寂静。
这时,詹维平提议让于重野给大家讲故事。
于重野也没有推辞,对大家说:“大家坐在长途车里,这时光确实也很难打发,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解解闷吧。不过,我讲完了以后,你们一人要讲一个。”
“你要给我们讲一个好笑的。”刘维俊说。
于重野这时对大家说:“我讲的是中国人回击日本人的故事。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日本人看到中国人把橙子皮丢在地上,就说“你们中国人真不讲卫生和注意节约,在我们日本是把橙子皮都要收起来,然后做成橙汁卖到你们中国”。”中国人回击道:“我们中国人是最注意卫生和节约的,我们把妇女用过的卫生巾都要收集起来,经过加工做成餐巾纸,再卖到你们日本”。”
金万镒听到这里高兴地说“这位中国人回击得好,我对日本人最痛恨,
我的爷爷就是死在日本鬼子刺刀下的……”
于重野讲完后要詹维平讲。詹维平说:“好吧,我就给大家讲一个狐狸请小白兔去喝啤酒的故事吧。这个故事说的是狐狸请小白兔去喝啤酒,狐狸把小白兔灌醉后把小白兔强奸了,小白兔酒醒后还不知道已经被狐狸强奸。
第二天狐狸又请小白兔去喝啤酒,小白兔说“我不能喝啤酒,我喝完啤酒尻子痛。”
这个故事虽然不长,但詹维平在讲故事时声情并茂,还带有一定的表演动作,大家听完都笑得前合后仰。
笑过一阵后他们要金万镒讲。也许是这次长途出行他们似乎看到了前头的曙光,心情较好,他也没有推辞,他对几位说:“我给你们讲一个发生在我老家的一个故事。我老家是个山区,交通不便,一般妇女出门远一点的都是骑毛驴。有一个人带他的婆娘骑着毛驴到镇医院去刮宫。那时候乡镇医院的大夫大多都是“二把刀”,刮完宫后忘了取下那扩阴器。农村妇女大多没有文化,她也以为刮完宫后带上那薄铁皮圈,是为了防止晚上他男人对她进行“性骚扰”,是不取下来的。在回家的路上,那媳妇骑在毛驴背上就喊痛,特别是毛驴上坡和下坡一颠一颠的时候她痛得更厉害,坐在驴背上不停地喊。那婆娘的男人听到她那喊声就心烦,训斥她道:“你一个农村的婆娘还学着富家小姐的模样,你就不能忍一忍!大夫拿那么多铁的、塑料的东西在那里面捣,哪有不痛的……”那媳妇自然就不敢再喊了,只有咬着牙盼着早点到家。到家后,当她丈夫把她从驴背抱下来时,只见驴背上掉了一块皮。她丈夫奇怪地对她婆娘说:“刮宫后你那东西怎么还那么厉害,把驴背上的皮都啃下了一大块。”他媳妇气愤地对她丈夫说:“哪是啃的,是那铁皮刮的……””
因几人的笑声太大,影响了车厢里其他的乘客,于重野将右手的食指放在自己的鼻尖上,使劲“嘘”了一声,大家的笑声才减弱下来。
刘维俊仍然是双手抱着肚子,弯着腰在那里笑。
谭慎言对金万镒说:“你们山西人不但会说笑话,还会制造笑话。据说一位中央领导到你们山西的一个社队办的水泥厂去视察,这个厂的负责人递给这位中央领导一张自己的名片,这位中央领导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中共中央国务院山西省委XX县横塘镇水泥厂支部书记兼厂长”,这位中央领导看了以后不禁大笑起来。”
刘维俊说:“这算什么好笑的,阎锡山说得更好笑,他说山西人的理想是“首都迁武乡,太原成中央,国酒汾阳王,国宴玉米汤,国语五台腔,国歌山西梆”。”
金万镒往刘维俊肩膀上捶了一下,说:“你不要糟蹋我们山西人!”
讲故事只是为了逗乐,其实谭慎言这一路上都在考虑与建厂有关的事,还是他自己首先破了戒,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建厂的问题上,直到后半夜大家实在是太困了才入睡。
列车经过几天的运行,到达目的地已是早晨六点多钟。谭慎言对大家说:“真是天遂人愿,我们刚到目的地,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刚刚升起,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于重野问谭慎言:“谭总,现在离你们老家还有多远呀?”
谭慎言借此对大家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要叫我谭总了,厂子都不存在了,我还跟谁“总”去呀?你们就叫我老谭或者叫谭大哥吧,这样叫起来既顺口又亲切。于重野刚才问到从这里到我的老家还有多远,我告诉大家,从火车站到我家只有十多公里了,我们就近吃早餐,吃完马上出发。”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发展最快的是交通和通信这两大领域。谭慎言一行吃完早饭后坐上了出租车,这几位从塞北市来的同事看到这里是另一番的景象,特别是看到谭慎言的老家山清水秀,湖港纵横,就像是一幅很吸引人眼球的立体模盘。他们坐在车里鸦雀无声,都是把头转向窗外,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十几公里的路程转眼就到,谭慎言用手指着告诉大家:“在我们的右前方,就是我的老家。”
大家立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晕一个很大的村庄,村民们大多住的是新建的楼房。
到了目的地以后,谭慎言把他们直接带到了山脚下,面对各位说:“现在我们可以谈建厂的事了,我先把厂址选在这里的原因说一下。我之所以想在这里建厂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是当地人,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有的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是办起来很难,特别是办厂涉及方方面面的事情很多。我离家多年,认识能办事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有些难办的事我还可以人托人去办。二是在用水、用电方面很方便。你们看到山涧里的那个瀑布了吧,千百年来就是那样白白地流掉了。根据它的流量,我们将来生产和生活用水都用不完。这里不但水质好,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才是真正的矿泉水。我们城市用的自来水,都使用了漂白粉。漂白粉性寒,长期饮用对人体是有弊无利。我参照我们原来厂子的规模和用水量估算了一下,在这里办厂,一年仅节约水费一项起码是十多万元,如果十年、二十年呢,那就可以节约一笔不小的开支。再说用电,你看在我们头顶上就是从葛洲坝输送过来的电,它是一条通往华东电网的主干线,用电方面不存在影响生产的问题。三是我们现在所站的这个地方是山坡荒地,不存在占用耕地和支付拆迁费的问题,在这里建厂成本不高。我们向当地土地管理部门征地,
他们就是要缴纳土地出让金也不会要得太多。再说现在各级政府都很重视招商引资,如果找县政府协商好了,用于绿化的地方有可能还会免缴土地出让金。在中国做事有一点要把握好,就是先做人,后做事。只要我们在这里把人做好了,以后的事都好办。四是你看这里的交通,我们坐出租车来的这条路是通往湖南、江西等省的国道。如果要到县里、市里,我们在这里乘车就像市内乘公交车一样方便。你们再往前看,国道前面是一个大湖,这个大湖直通长江,水路依托长江可出海对外通航,将来产品销售陆运、水运都很便利。还有,铁路离我们这里也只有十多公里。总之,这里交通可以说是十分便利,外省的车辆不说可以直接开到我们将来的厂子里,就是到我们村子也很方便,小车可以直接开到我老家的后门。最后一点是,请你们看看这里的环境,我们身后是莽莽青山,山上树木葱茏,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是一个天然的“氧吧”。到这里来工作和生活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就是身体健康,长命添寿。另外,这里离江苏、浙江、广东等发达地区不远,他们先进的生产技术我们能很快地学到。”
谭慎言最后以总结的语气对几位说:“我要介绍的情况主要是这些,请各位谈谈自己的意见。”
詹维平听完谭慎言的介绍,又亲眼看到这里的地理环境,感慨地说:“这真是个好地方,在这里办厂真是万事倶备。”
“你们在没有到达这里之前,可能认为我的老家是“山大沟深水倒流,不出将相出贼寇。陷阱提前已挖好,只等你们往下跳”。”谭慎言对几位开着玩笑。
于重野说:“你老哥的口才比我们都好,总是出口成章。但几十年的相处,我们深信你不是给我们挖陷阱的那种人。不过,是不是真的具备办厂条件,我原来在心里还是有一点疑问的。今天到这里来了以后,特别是我们现在站在这拟建厂的现场以后,我的感触很多。请大家允许我把话稍为扯远一点。我到原来的厂子工作虽然比谭总晚几年,但和他共事也有近二十年了,对谭总的人品和能力我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但是当初对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到这里来办厂,说实在话,我坐在火车上还是有些纳闷的。今天我们到实地看了以后,还有听了谭总的想法以后,我真的从心里敬佩他的能力,这样的大事他考虑得这么细致,能想得这么周到,实在是了不起,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臣服。我现在一切顾虑都没有了,在这里建厂我没意见。”
詹维平说:“我没想到谭总老家是这么好的地方,如果在我们当地选址,我看哪个地方都不如在这里好,这个地方十分适宜,我没有意见。”刘维俊、金万溢也表态说:“我们也没有意见。”
谭慎言见大家在此地建厂都没有意见,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对大家说:“你们都来自平原地区,我们这里是丘陵地区,这平原和丘陵地区的地貌是各有特色,平原地区是一览无余,这丘陵地区总会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走,我带你们到前面的山洼去看看。”
谭慎言把他们带到前面的山洼,这些从塞北市来的人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这山洼里的梯地种着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高的是芝麻,矮的是棉花,棉花地边种的是绿豆,山脚下坡地种的是西瓜。
于重野说:“从平原地区来的人,到这里总有看不够的感觉,我们那里一眼望去几十里都是平平的一片,眼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这时他用手往右侧的小山岗上指了指,说:“那小山岗挡住了我们的视线,随剧十么讎就不知道了,总有撩拨着我们想到那边也去看一看的欲望。”在往回走的路上谭慎言说:“如果厂子建成了,休息时你们可以爬爬山,也是挺有意思的。”
当他们走到公路边时,见一位年轻人向一老者问路。
那位年轻人对老者说:“哎,到松桥镇还有多远?”
那位老者回答:“往前八十丈,再左拐四十丈。”
年轻人听后感到很奇怪,又问老者:“哎,你们这地方怎么不讲里呀?”老者气愤地答道:“还不知道是哪个“舅子”不讲礼!”
那位年轻人生气地问那位老者:“你怎么骂人呢?”
“骂人?!狗有名,猪有姓,锄头铁锨都有柄。我这么大年纪了,你是在跟谁说话呢,“哎”是谁?你娘老子没教过你呀?没家教!”那位老者很生气地回击那位年轻人。
谭慎言看到这种场面,对几位说:“你们看到这种场面联想到了什么?现在年轻人的整体文化程度是提高了,但是不讲礼节、不懂礼貌的倒不少。”于重野说:“这种情况在我们原来的厂子里也有,我就亲眼见过。有个别年轻职工对老工人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喊老张、老李,称呼对方一声师傅,好像是要从他们身上割下一块肉似的,根本不懂得尊重人。”
谭慎言对几位说:“如果我们厂子真的能办成,我们也要搞一下礼仪教育。以后要接待南来北往的客户,对客户不礼貌,有可能影响对外营销,甚至还会败坏我们厂子的名声,这不是一个小问题。我们一开始就要从小事、具体的事抓起,要建立起一个很好的工作秩序。再说那位老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知道“舅子”是什么意思吗?”
大家都表示不知道“舅子”是什么意思。
谭慎言告诉他们几位:“在我们这里,“舅子”是对自己老婆的哥哥或者弟弟的称呼,还带有一定的贬义,就是真的见到了老婆的哥哥或者弟弟,当面也是不能称呼其为“舅子”的。”
“这位老人可能是气急了,不过按你的解释,他骂人也是够损的。”金万镒说。
谭慎言说:“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既然大家对在这里办厂都没有意见,我们就要考虑办下一步的事了,不能拖拖拉拉的,从现在开始每办一件事要讲效率。你们各自给家里通个电话,一是报个平安,二是给家里说十天半月、还有可能更长的时间回不去,让家里人不要担心。现在我们就回到我们村子,我们要租房子,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我家那房子年久失修,不能住人。我们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要找一家宽敞干净的人家租住。”
刘维俊这时问谭慎言:“这房子说租就能租上吗?”
谭慎言笑着说:“这就在城里长大与在农村长大的人的区别。你以为这是在城里租房子呀?农村人劳作一辈子,从嘴里抠出一点钱,就是为了给后代建房子。有的房子建起来了根本就没有人住,那是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空着的房子多的是。有的新婚小两口也是成双成对外出打工去了。有些文学作品里描述现在的农村是:“家里只有老两口,门前拴条大黄狗,十户房子五户空,老者多来年轻少”。这种情况我们一进村子就可以看到。”
进村后,谭慎言先带大伙到他堂叔谭文凯家,把随行的几位向堂叔作了介绍。
堂叔见到谭慎言感到十分意外,说:“你回来了,你父母亲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谭慎言说:“我这次回来得很突然,没有告诉我父母。”
接着他向堂叔简要地说了这次回来的目的。
他堂叔听到谭慎言要回来建厂的消息很高兴,他对谭慎言说:“你们要租住多长时间?租房子很容易,很多房子都空着,你租他的房屋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我看村东头谭国兴家的房子不错,都装修好了,是准备给他小儿子结婚用的。”
谭慎言对他堂叔说:“我们租期起码是一年,有可能时间还要长些。你带我们去看看,咱们村子可能还没有人对外出租过房子,价钱你就随行就市代表我们和他谈。”
谭慎言的堂叔带着他们到了谭国兴家后,向他说明了来意。
谭国兴见到谭慎言后也很高兴,慎言哥、慎言哥的叫得十分亲热。
谭国兴带着他们几位楼上楼下看了看房子,谭慎言一行看到房子宽敞明亮,桌椅、床、柜以及炊具很齐全,比较满意。
谭文凯对谭国兴说:“国兴,房子他们看上了,他们想租你的房子,时间起码是一年,你看租给他们住每月要多少钱?”
谭国兴说:“我和慎言哥从小是一起玩大的,我们的关系也很好,都是乡里乡亲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他们住就行了,我收他的钱说出去多不好听。”
谭慎言说:“国兴老弟,咱们老家有句老话,“亲兄弟,明算账”。租房子的事咱们钉是钉,铆是铆。我们在这里不是住一天两天,你要是不收租金,我们住着心里也不踏实,你就说个价吧。”
谭国兴说:“我真张不开这个口,实在要给,你们看给多少都行。”
谭慎言的堂叔这时开口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每月给两百块钱?”
谭慎言接过他堂叔的话对国兴说:“我看这样,你家里的用具都很齐全,免得我们去购置,我们也省了不少事。我叔说的是每月两百,我看一年三千块钱,今天一次付清。我也不和你签什么租房合同了,那样做才真的显得生分。”
谭国兴边数钱边笑着说:“这多不好意思,这多不好意思!”
他们放下随身带的行李从谭国兴家出来,金万镒对谭慎言说:“这房子租得真便宜,要是在我们那里,这么上下三层再加十倍的价格也租不下来。”
谭慎言说:“这里是农村,我们那里是省会,在房租价格上是没法比的。再说南方盖的房子从外面看是三层,其实是两层,最上面一层只放粮食和杂物,是不住人的。今天还有大半天时间,我们的任务是把各种必需品购置齐全,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办正事了。”
刘维俊问谭慎言:“谭总,你家在哪里?”
谭慎言说:“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们去看看。”
到了谭慎言家门前,他对几位说:“这就是我家,这里曾经是一个老地主的家,现在在全村可能只有我家的房子最破旧了。”
谭慎言家门口的两条黄狗可能是见了生人,对着他们狂吠。谭慎言把这两条狗撵走后,大家走近到这破屋的门前。
谭慎言的几位同事看到的是一处历经风雨沧桑的百年老屋。这房子正面是用“斗子砖”砌成“前面青”的砖墙,其余的三面都是土砖墙。中间是堂屋,堂屋两旁东西各有一间厢房。东厢房旁边有个半圆形的小园子,园子的围墙是用泥土夯成的土坎,土坎上栽的是刺玫瑰当篱笆。可能是因为长期没有人管理的原因,这半弧形土坎上的刺玫瑰已是残枝败叶。杂草丛生的院落,给人一种荒凉感。
这么多年来,谭慎言被生计、琐事所缠绕,渐渐地疏远了这曾经熟悉的田野、村庄,远离了在这里度过青少年时期的屋舍,淡忘了儿时的玩伴。他伫立在这百年老屋前,好像是在对往事的追忆。看到这断壁残垣、燕去屋空的老屋,心中顿生几分酸楚。
大门上的挂锁锈迹斑斑,谭慎言因为没有钥匙,就到邻居家借来了一把钌锤,要把锁砸开。
于重野看到他要砸锁,对谭慎言说:“谭总,没有钥匙我们就不进去了,不要砸锁了。”
谭慎言对大家说:“南方空气湿度大,这锁子长时间没有人开,可能早就锈死了,就是有钥匙也打不开。”他边说边将挂在大门上的锈锁砸开。
谭慎言推开大门进屋,家里很零乱,好像主人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似的。这房子因长时间没有人开门通风,又阴又潮,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桌椅板凳上堆着厚厚的尘土,堂屋的四角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网。以前炊烟缠绕,住着五口人的老屋,现在冷冷清清。西边厢房旁边是一间伙房兼柴房,已是残墙破壁,厚厚的绿色青苔爬满了墙脚。
这房子从谭慎言父母平反回城以后,一直闲置着没人居住,大门和窗户的木框已被风雨剥蚀得快成朽木了。
看到这种情景谭慎言内心感到十分的悲怆,但他还是强作欢颜地对几位说:“我在这老屋度过了我的青少年时光。小时候就和我姐姐在家里捉迷藏玩,我有时躲在门背后,有时藏在楼上的草垛中。每到夏天,白天到田边去抓青蛙,晚上在自家门前抓萤火虫。这老屋虽然破旧,但在我们一家人的眼里十分珍贵。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是它为我们一家几代人遮风挡雨,见证了年代的更迭。它好像是一位不会说话的老人,须臾不息地注视着我们这一家人的喜、忧、哀、乐。”
谭慎言在屋内来回踱步,当他看到当年吃饭的小饭桌,凝视好久,好像
是在睹物思人,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随行的几人此时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怕打破了这特定环境中难得的沉静,干扰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谭慎言这时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厢房的墙壁上,取下一个小土砖块,从墙窟窿中掏出一个用塑料薄膜包着的小包。他打开塑料薄膜,取出他当年出门时写的那首诗,交给随行的几位看。
大家接过来,见写的是一首诗。写诗的纸虽然用塑料薄膜包着,但随着岁月的流逝,纸有些发黄。
谭慎言笑着对大家说:“那时候年少轻狂,最后一句写得有点不自量力,“功成名就再还乡”,我这叫功成名就吗?是落荒还乡!”
于重野说:“如果厂子真的能办成,你就是功成名就!这东西已经不是当年你写的诗了,在某种意义上说,它现在是文物了,你要好好地保存着。”金万镒说:“看来你在文学方面的才能是与生倶来的,几十年前就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我真的打心眼里佩服你。还有你那时候就能写这样一笔好字,我们也是望尘莫及。”
临出门时詹维平说:“谭总,你这房子现在没有了锁子咋办?”
谭慎言笑着说:“就是不上锁都不要紧,你看这家里有哪个东西值得别人拿?随后我去买一把锁来锁上就是了。”
金万镒问谭慎言:“原来在厂子里隐隐约约听说你小时候受了不少苦?”谭慎言说:“何止是受苦,如果你以我为原型写一部大部头的小说绝对畅销,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我所受的那些磨难,就是一流的作家,有些情节他也不容易构思出来。我们虽然同事几十年,我所经历的事,有的你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待我们赋闲的时候,我再讲给你们听。”
刘维俊听到这里用好奇的口吻问:“谭总,当你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从心里真的没有什么埋怨吗?”
谭慎言对他们说:“小时候当我无故地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我心里有过怨恨,我恨我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想不通的是我们家一没偷,二没抢,也没有去招谁惹谁,为什么总是被人欺负,为什么我一家老少三代总是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对他们几位说:“现在随着岁月的流逝,也随着思想的成熟,真的没有什么埋怨了。从家庭方面来说,作为长
辈、作为父母,他们也是极力想在我的童年时代给我,还有我的姐姐更多的关爱和呵护。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们即使有这样的心愿,但是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来保护我们。从大的方面说,一个政党就像一个人,是人就没有不犯错误的,一个政党也是如此。一个政党的伟大,不在于它有没有犯过错误,而在于它是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的错误。我们这个政党的伟大,就在于它敢于修正自己的错误。你看现在右派不是都平反了吗?地主富农的帽子不是也摘了,都成为公民了吗?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冤、假、错案也不是都平反了吗?我父亲虽然受了不少磨难,在我看来就像是父母亲打错了自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听到这里,你们也许会以为我是学着说报纸里的话,在这里夸夸其谈,其实这是我的真实想法。还有,你看我们党的现行政策也不是越来越好了吗?如果不是我们党现行的政策好,你们今天想到这里来谈投资办厂的事,那岂不是天方夜谭?”
詹维平说:“我们都是老百姓,不说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了。你在厂子里的工资比我们高,特别是从嫂子自己经商以后,你家的经济条件在我们厂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为什么不把这旧房子翻修一下?”
谭慎言说:“我以前上班,离家又这么远,哪有时间?再说我父母平反以后就住在县城,平时也没有人住,以后再说吧。我倒是有在老家盖房子的打算,这得靠各位的努力和帮忙。等我们的厂子投产以后,有了精力和财力,我要在我们村盖最好的房子。”
这时他转过脸来对他堂叔说:“叔叔,您回去跟我婶打个招呼,我离家多年了,对老家的情况不太熟悉,您今天得陪我们一天。”
谭慎言堂叔走后,他对詹维平、刘维俊、余重野、金万镒几位说:“你们这次出来肯定带的钱不多,在工程没有正式立项之前的一切费用由我先垫付,于重野你就负责记好账,我们是兄弟,但在经济上要泾渭分明、清楚明白。我们以后工作是一环套一环的,以后办事都是环环相扣,每个步骤都要很好地衔接起来。一件事没有按预期完成,就会影响后面办事的进度。等我堂叔来后,我们还是直接到县城去,这里离镇上倒是不远,但县城的物品毕竟比镇上要齐全些。我们现在就进行分工,到了县城以后我们就分头行动,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谭慎言这时安排詹维平、刘维俊负责购买电脑、打印机等必需的办公用品,要求他们想得周到一些,尽量一次购买齐全。因为先要向县政府上报一些材料,这些东西明天就要用。他和于重野、金万溢购买床上及各种日常生活必需品。
谭慎言叮嘱几位:“这里与我们塞北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差,天黑较早。你们记住,下午六点我们在县城金沙湾国际酒店会面。那一年回来,我的一位高中同学请我在那里吃过饭,环境和味道都不错,今晚我请你们。”
詹维平、刘维俊、余重野、金万镒都推辞地说:“谭总,我们都是自己人,你就不必破费了。再说,我们是来干事的,不是来旅游的。来日方长,等我们厂子建好后再到那里去好好庆贺一下。”
谭慎言说:“这个事就不要推辞了,你们到我老家来,我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这是人之常情。你们看,我堂叔来了,我们一起等班车进城。”
改革开放以后,这里的交通很是方便,往县城方向的中巴车不到十分钟就有一趟,就像城里的公交车一样。到了县城以后,詹维平、刘维俊与谭慎言就分了手,按照分工分头行动。谭慎言带着他的堂叔和余重野、金万镒几人在县城各个商店转悠。
县城的变化很大,谭慎言外公家原来是在城乡结合部,现在已被四周林立的高楼所包围,不知不觉转到了他外公家附近。谭慎言用手指着前方,对随行的几位说:“前面就是我外公家,我的父母现在就住在那里。”
于重野和金万镒说:“已经到这里来了,我们也随你一起去看看两位老人吧。”
谭慎言的堂叔也劝谭慎言道:“我也有好久没有见大哥大嫂了,我也想去看看他们。”
谭慎言带他们到家里后,首先将随行的几位同事向父母做了介绍,他的堂叔也向大哥大嫂进行了问候。
谭启维和梅丽雅认识于重野和金万镒,老两口去谭慎言那里的时候,他们两位请吃过饭,但见到这几位不期而至的远方客人感到很是意外。
谭慎言急迫地问:“妈,我姐姐呢?”
梅丽雅告诉谭慎言:“你姐姐她在我原来工作过的那个医院干临时工,我们身体现在还可以,她去找点事干也好。”
谭慎言得知姐姐已回到了县城,生活在父母身边打心眼里高兴。因为还有几位同事,他不便打问他姐姐过多的情况。
梅丽雅责怪谭慎言:“你带几位同事这么远来,怎么事先也不给家里打个招呼,客人这么远来了,家里没任何准备。”
谭慎言对他母亲说:“妈,我们这次回来也是突然作出的决定,我没给我爸和您打招呼,就是怕临时又有变化,要是回不来你们天天都盼着,所以事先就没有告诉你们。我们今天的事情很多,您和我爸也跟着我们一起走。妈,我们买些日常用品还要您当参谋。我们可能回来较晚,您给我姐留个字条,免得她回家后不见你们担心。”
谭启维也责怪谭慎言:“你叔倒好说,你的几位同事千里迢迢来到家里,饭也不吃就走,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于重野、金万镒说:“叔叔、阿姨,我们真的很忙,今天就不要客气了,我们可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会很长,等我们把有些事理出个头绪以后,我们会专程来看望你们的。请你们这就跟我们走,我们要买些生活用品,还要阿姨帮我们拿主意。”
在谭慎言的催促下,他们很快出了门。
在路上,于重野悄悄问谭慎言:“你外公家这房子在当时应该是很气派的,你看前后两栋房子,布局也很别致,你夕的成分当时也应该定得很高吧?”谭慎言告诉他:“我外公家以前的家景还是可以的,新中国成立前因为摊上了一场官司就败了,给他定的成分是“小商贩”。”
他们一行在县城买好物品后,谭慎言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谭慎言问他爸:“爸,晚上找出租车方便吗?”
谭启维说:“现在只要有钱,办什么事都很方便。”
他们到达金沙湾国际酒店时,詹维平、刘维俊已经等在这里,旁边放着一大堆购置的办公用品和耗材。
谭慎言在前台订好雅座后,告诉前台服务员联系五辆出租车晚上九点在门前等候。
入座以后,谭慎言显得很高兴,他端起酒杯首先向他父母亲和堂叔敬了一杯酒,接着又对于重野、金万镒、詹维平、刘维俊四位说:“兄弟们,今天我们能在这里相聚,这是缘分;这样的大事我们能一拍即合地定下来,是天助我们;今天一天能办成这么多事,并且都办得这样顺利,这是个好兆头。为了我们共同事业的成功,干杯。
梅丽雅这时问谭慎言:“慎言,你说话没头没脑的,你们准备干什么呀?”刘维俊告诉梅丽雅:“阿姨,我们准备在你们老家办厂。”
梅丽雅又转过脸来问谭慎言:“慎言,这是真的吗?”
谭慎言回答他母亲:“是真的,我们这次回来就是办厂的。当初我带您和我爸去旅游时您不是说过“父母在,不远游”的话吗?现在您和我爸就不愁晚年没有人照顾你们了吧?”
谭启维这时插话说:“你们娘俩只顾说话,别忘了招呼客人。”
于重野品尝了宫保鱼丁这道菜后说:“这里厨师的烹饪水平真不错,做的菜色、香、味倶全,吃起来口感也很好。”
金万镒问谭慎言:“谭总,今天我们喝的是什么酒,味道很醇,也不上头,口感不错。”
谭慎言边跟各位碰杯边说:“今天我们喝的是叫“封缸酒”,在我们当地也算是一种名酒,是用纯稻谷酿造的。说起我们这里物产也算丰富,但是搞不出什么名堂。洒在全国名酒中排不上号。就说做菜吧,全国有川菜、湘菜、淮扬菜、徽菜、粤菜等八大菜系,这八大菜系里就是没有我们省的。这几大名菜不但烹饪技术讲究,还善于就地取材。我那年到淮安去,人家用菖蒲都做了一道菜,还是一道名菜。淮扬菜的原料多以水产为主,注重鲜活,口味平和,清鲜略甜。在用料上也十分讲究,饭店服务员介绍淮扬菜的那几句话我还记得,淮扬菜在用料上讲究什么“醉蟹不看灯,风鸡不过日,刀鱼不过清明,鲟鱼不过端午……”这些讲究本身就是为了保持菜色的鲜美。”谭慎言的堂叔虽然平时看了不少书,但毕竟出门不多,见识较少,在这几位见多识广的人的面前就显得有些孤陋寡闻。听到这里他觉得很奇怪,问谭慎言:“菖蒲也能吃?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怎么就想不起来做着吃?”谭慎言回答说:“不但能吃,在淮扬菜系里还是一道名菜。”
梅丽雅好奇地问:“是将整个菖蒲炒着吃吗?”
谭慎言告诉她母亲:“那倒不是,他们是将菖蒲绿的部分,也就是露出水面绿的部分全部去掉,只吃里面白的部分,叫“菖白”。那次我带我爸和您到了江苏以后,我让你们二老到淮安去,到那里品尝品尝正宗的淮扬菜,你们怕我花钱,就是不去,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于重野说:“全国各地的名菜确实不少,也各有千秋。那年我到安徽出差,他们招待我吃的臭鱖鱼、毛豆腐等当地名吃,吃起来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我没有谭总跑的地方多,他可以说是跑遍了全国各地,尝遍了各地的风味小吃
谭慎言打断于重野的话说:“我们现在已经在吃,就不要说吃的了。你们后半辈子要在这里生活。你们都是从少数民族地区来的,对少数民族的禁忌都知道,但在我们这里也有一些禁忌,你们就不一定清楚了。为了方便你们在这里工作和生活,我就把我们这里的一些禁忌也顺便给你们说说吧,免得到时造成误会。”
金万镒这时似乎是深有感触地对大家说:“这个确实很有必要,出门三百里,各处一乡风。那年我出差到湖南常德,我问一位姑娘到宏大机械制造厂在哪里坐车。那位姑娘不但不指路,还质问我为什么骂她?我说没有骂她,只是向她问路。后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挡到我面前,说他就听到我骂那位姑娘了。我想坏了,今天搞不好要挨打。最后我解释了半天他们才放我走。后来我向宏大机械制造厂接待我的人说起此事,有位师傅告诉我,在他们当地称女子为“姑娘”就是骂人。”
谭慎言告诉大家:“在我们这里有两大怪,一是称呼怪。你们以后碰到年龄较大的女人问事或问路,千万不要像在我们那里一样称其为“大娘”,搞不好她要叫她儿子来揍你。”
詹维平好奇地问:“那是为什么呀?”
谭慎言告诉他:“因为在我们这里,“大娘”的意思与北方完全不同,北方喊“大娘”是对中老年妇女的敬称,而在我们这里,“大娘”是“堂客”或者是“老婆”的意思。你们以后要是碰到年龄大的老年妇女就称呼“大婶”或者是“老人家”。二是语言怪。你们这一路听到我们这里的语言与全国各地都不同吧?全国划分为六大方言区,只有我们这一个县的语言归不了类,你就说广东的梅县吧,它的范围虽小,因发音特异,所以就被划为“客家话”。在我们省只有我们这个县的话与众不同,说的好多字在字典里根本找不到。还有,我们这里十里不同音。你们以后到镇上去,就是公路有个大坡的地方,这个坡其实全长也不过一公里,但住在坡上面村子的人说话与坡下面村子的人说话就有差别。人们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形成的,只有待语言学家去研究了。”
刘维俊说:“我们国家太大了,如果每到一地不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确实就要闹出许多笑话。在全国各地称男人为“大哥”或者“老大”,特别在陕西,你要称年龄比你大的男人为“老哥”,那是敬称。但是在我的老家山东,你就不能称呼年龄比你大的男士为“大哥”或者“老大”,原因是这个称呼在当地是指人窝囊、低俗。因为秦琼二哥为天下人敬重,可他大哥秦老大,却是个偷鸡摸狗的家伙;好汉武二郎,景阳冈打虎美名传,他哥武大郎却被戴“绿帽子”,所以男人们都不愿意被称为“大哥”或者“老大”。”
谭慎言见他堂叔坐在一旁,没有他说话的机会,故意岔开这个话题,向几位同事介绍了他的堂叔,说他的堂叔读书时成绩一直很好,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知识面也很宽。可惜的是生不逢时,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学业就中断了。
谭文凯打断谭慎言的话说:“你说我干什么,我一个“打牛屁股”的有什么好说的,跟你们比起来,我羞得不知道往哪里躲。”
詹维平好奇地问谭慎言:“谭总,你叔说“打牛屁股”是什么意思?”
谭慎言笑着给大家解释道:““打牛屁股”是我们这里的方言俚语,意思他是扬着牛鞭耕地的,也就是说他是一个种庄稼的,有一点谦虚和自贬的意思。”
于重野打趣地对一同来这里的几位说:“看来,我们在这里办事还得带上谭总这个翻译。”
他们也许是白天一天的事办得顺利,再加上大家酒席间天南海北地聊得尽兴,三瓶“封缸酒”都见了底。谭慎言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分了,以征求意见的口吻对大家说:“诸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尽快去办。”
他们走出饭店,果然有四辆出租车在等候。他们先将谭慎言父母送到家,便直接往回赶。车开到村子里租住的房子前停了下来,将购买的物品全部卸下车后,谭慎言对他堂叔说:“叔叔,您今天跟着我们累了一天,我给您买了一条烟,是侄儿孝敬您的。”
谭慎言的堂叔推辞不要,金万镒、詹维平都劝道:“您是我们谭总的叔叔,也是我们的叔叔,请您收下吧,我们在这里今后可能还有不少事要麻烦您的。”
谭慎言的堂叔边接过烟边对他们几位说:“我年龄大了,也不中用了,你们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一声,不要见外。”
待谭文凯走后,他们将所购物品搬到屋里。谭慎言对于重野说:“重野,你是比较讲究的,你先挑一间房子吧。”
说起于重野,有必要把他的情况给各位看官作一个介绍:于重野的父母亲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有一个姐姐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家里因为只有他一个男孩,从小提供给他的生活环境很优越。他人很聪明,从小学到大学没有为学习成绩不好而发愁。他是清华大学机械自动化专业大学毕业的。长得身材伟岸,气宇轩昂。他的媳妇长得很漂亮,是省政府一位高官的女儿。他老丈人在位时,厂里的人从上到下对他都要高看一眼,就是厂级领导谁也不敢挤对他。他的前半生可以说是一路顺利地走来,没有受到半点挫折,上帝好像是有意把好多好事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养成了对生活十分讲究的习惯。他平时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他穿的衣服始终是挺括笔直,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厂子里的人风趣地说他:“头可断,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寝可废,餐可忘,头发梳得光又亮。”他还养成了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生活习惯。
所谓白天“皮包水”,就是他喜欢喝茶,他品茶的水平,可以说很少有人能与他比高低。
有一次,他在与厂子里的几位同事闲聊时说:“只要是全国各地的名茶,你把茶泡好后将茶叶倒掉,我只通过看、闻、品就能说出是什么茶。有的人不相信,专门到茶叶店买了几种名茶泡好后将茶叶倒掉,分别装在五个透明的玻璃杯子里。于重野通过看、闻、品,就说出了碧螺春、大红袍、龙井、猴魁等四种名茶,只有一杯他说不出茶名来。但他肯定地说,那一杯绝对不是名茶。”其实那一杯确实是很普通的茶,但他能肯定地说出那杯不是名茶就很了不起。从此,于重野品茶的水平在厂子里是名声大振。说到晚上“水包皮”,就是他一年四季,不分寒暑,每天晚上都要泡一个热水澡。据于重野老婆说,他上厕所大便都是固定在早晨起床以后。因为那时候是刚起床,还没有穿外裤,怕穿上了外裤蹲在厕所里把裤子压绉了。
谭慎言知道于重野很讲究,就让他先挑住的房间。
于重野对谭慎言说:“你年龄比我们都大,你住在哪间定下后我们就好安排了。”
谭慎言笑着说:“在我们几个人当中,我是最不讲究的。我是沙发能坐,板凳也能坐,睡觉有个地方把身体放平就行了。房子这么多,重野你就先挑吧。”
于重野挑了二楼左边前面那一间。
各人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停当后,谭慎言又把他们叫到自己的房间对大家说:“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我们的工作千头万绪,从现在开始,不能什么事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大包大揽,有的事我可能没有考虑到,你们如果有什么好的想法和意见都要及时提出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尽快立项,开工建厂。于重野和詹维平,你们明天给县政府写一个《立项报告》。”
听到这里,于重野当即打断谭慎言的话说:“谭总,不是我对你安排的工作推倭,你虽然是搞技术的,但你的文笔在厂子里是有名的,你那年在省报上发表的那篇《市场经济呼唤敬业精神》的文章,在刊发时还加了“编者按语”。文章发表后要说是洛阳纸贵有些夸张,但在咱们厂可以说是争相传阅。
这个报告很重要,我看第一稿还是您来起草比较合适。”
谭慎言说:“我写那篇文章是有原因的,也是有感而发。那年梁荣喜有病住院,接诊时医生的态度冷漠。住到病房以后,护士来给梁荣喜量血压,
那位护士用手捏了捏血压器的那个皮球后问我,她怎么没有心跳?听到护士这么说,我顿时感到紧张,我想她眼睛还睁着看人呢,怎么就没有心跳了呢?还是梁荣喜躺在病床上对那位护士说“听诊器还装在你口袋里”。在这么大的医院里都能发生这种怪事,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待护士走后对梁荣喜说,我们还是转院吧,在这种医院治病可能要把聋子治成哑巴。不过你也不要对他们医院的人说了,现在就业很困难,女孩子找个工作不容易。她们都是聘用制的护士,要是让她们科室主任知道了,让她走人只是一句话的事。我们虽然第二天就转院了,但这件事在我脑子里久久不能忘怀。我想如果各行各业都是这样的服务态度,都是这样的技术水平,我们这个社会怎么还能发展?所以在梁荣喜出院以后,我就写了这篇文章。好了,这件事你们就当一个笑话听,我们说正事吧。”
金万镒这时插话:“说到正事,这个《立项报告》确实很重要,不过,谭总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我们这几个人的文笔,除了谭总,就只有你们两人的文字功底好些,再说我们到这里来是四门天黑,好多事还得谭总亲自去办,你们想把他累死呀!”
谭慎言对于重野和詹维平说:“我安排你们写是有考虑的,就像金万镒说的,你们的文字功底比较好。”
这时他又专门对于重野说:“我安排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在厂子里是搞产品研发的,在报告里把我们将来生产产品的用途和技术含量要写进去。你们写好后,我们再一起斟酌,提出修改的意见,尽量做到简明扼要,陈述清晰。”
于重野打断了谭慎言话说:“谭总,那就请你等一下,我去拿个笔记本,把要写在报告里的几个要点要记下来。”
于重野到自己的房间拿着笔记本回来后,谭慎言接着说:“我考虑在这个《立项报告》里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的要点进行陈述:一是把我个人的基本情况及回来办厂的想法写进去,可以开门见山地说我有报效家乡的想法,这就像写文章一样找个“由头”,是一种陈述的技巧,这不是我个人要喧宾夺主,主要是为了办事的需要。二是把我们办这个厂的选址以及生产的产品要进行详细的介绍。三是厂子建成后,在前期就可以为当地农民和下岗工人提供约三百个劳动就业岗位,可以向当地政府上缴利税,增加当地政府的财政收入。四是把我们所生产产品的市场需求情况也要写进去。五是我们的远景规划中还要特别重笔地写上,我们办企业虽然是为了赚钱,但我们不会忘记回报社会的责任。在厂子盈利以后,要尽我们的所能做好公共福利事业和慈善事业。我和金万镒、刘维俊三个人明天要到镇上拜访镇长、土地管理、工商、税务、公安等部门的负责人,他们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是“地头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们不与他们把关系建立起来,到时他们如果要给我们找麻烦还是很容易的。还有我们要找有关的人把当地民营企业的发展情况、招商引资的情况也要了解一下。今天一天大家都很辛苦,好好休息,明天就分头行动。”
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几个人对安排给自己的事情没有像在国营企业工作时那样相互推诿和拖拉。于重野和詹维平起草的建厂《立项报告》初稿
写出来以后,他们五个人逐字逐句地进行了推敲和修改,三易其稿,直到大家再提不出修改意见后才正式定稿。
建厂的《立项报告》递交到县政府后,县长对此事十分重视,他亲自召开了由工业局、工商局、税务局、土地管理局、环保局、公安局等部门负责人参加的联席会议,专门研究报告里立项建厂之事。
县长对参加会议的人说:“今天把大家召集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研究一个民营企业要在我们这里投资办厂的事。这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家正式决定来到我县投资办厂的民营企业,我们要大力支持。这个《立项报告》我仔细看了两遍,创办这个民营企业的发起人叫谭慎言,他的籍贯就是我们县的人,他对家乡有着报效之心。立项理由和依据很充分,大家可以传阅看一下。这个厂的选址是利用山脚下的荒地,没有占用我们的耕地,这也符合国家土地使用的有关规定。”
一位副县长接着说:“坐着听百遍,不如走着看一看。各个职能部门在开完会以后,要尽快到实地去考察一下,如果真是他们在上报的《立项报告》里所说的那样,我们要一路绿灯给予大力支持,提供方便,不要人为地设置障碍。如果我们这里的投资环境很好,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来到我们这里投资,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各个相关部门要把好事办好。”
县长接着说:“公安部门似乎与投资建厂关系不大,今天我也把你们请来,主要是要求你们还有属地的公安派出机构要为他们在我们这里投资建厂,营造一个良好的社会治安环境,如有恶意的捣乱行为要进行治安处罚。根据他们在《立项报告》中的介绍,他们这个厂子生产产品的技术要求很高,他们除在当地招收一些普通操作工以外,大部分技术人员还是用他们那里的外省人。在某种意义上说,将来那里社会治安状况的好坏,就是我县对外的一个窗口,我们一定要树立属地良好的社会治安形象。”
由于县政府对此项工作十分重视,在县长主持召开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县政府各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到这里进行了实地考察,听取了谭慎言的汇报。
谭慎言在向县政府各部门的负责人汇报时说:“有的事虽然我们准备要做,但在向县政府上报的《立项报告》中没有说到,主要原因是为了缩短报告的篇幅,也是为了便于突出重点。今天各位领导来到了现场,我就把我们在报告里没有提到的事也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尽管我们这个行业的生产对周围环境影响不大,但它毕竟是工厂,如果说工厂对周围环境没有一点影响,那是假话。只要有人在那里活动,就会对周围的环境或多或少地产生影响。环境是人的生存之本,发展之基。所以我们打算在厂区内及周围尽量多栽树木,进行绿化。因为植物可以吸收二氧化碳,放出氧气,净化空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有害气体和吸附尘埃,减轻污染。周围树木多了,还有减弱噪声和防洪、防火等防护作用。从我与几位领导短暂的交谈中了解到,我们是来贵县办厂的第一家民营企业,既然是第一家外来的民营企业,我们更要立足于高起点,我们要力争把这个厂建成本县民营企业的示范厂。我们还有一个打算,等我们盈利了以后,或者是以这个厂子的名义或者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要为当地的慈善事业做点贡献。我们到这里投资建厂,不光是为了赚钱,我们的办厂宗旨是:我们选择来到此地投资建厂,在获取更多正当利润的前提下,还要为当地造福。”
听完谭慎言的汇报,各部门负责人对他们在这里投资建厂的可行性进行了充分的肯定,特别是县环保局的负责人对他们做好绿化的想法大加赞赏。
谭慎言这时以开玩笑的口吻对环保局局长说:“你们环保局的权利最大,别人说你们的职能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不论是在建厂之时还是投产以后,我们随时欢迎你们到我们这里来检查指导,只要发现问题,我们立即进行改进。办厂要有持续发展的观念,不能有半点急功近利的“杀鸡取卵”行为,这一点是我们办厂的宗旨。”
土地管理局和林业局的局长看到谭慎言说话实在,态度又是如此的明朗,当场表态:“你们凡是绿化所占用的土地,我们不收任何土地出让金。这里都是荒坡地,你们绿化用地想要多少就给你们多少,厂房所占用的土地,我们也要给予你们最大的优惠。”
谭慎言笑着对林业局局长说:“我现在这么重视搞好厂区的绿化,还包含有个人赎罪的潜意识。你们也知道,在农业大集体的时候,农村人不但锅里缺少煮的,灶里也缺少烧的。每到下雨社员不出工的时候,我就偷偷地到山里砍柴,对生态环境有所破坏。现在有这个能力了,多栽一些树,也是对我当初的错误行为将功补过。”
税务局的局长也表态说:“作为一个民营企业,听到你们还有为当地办慈善事业的打算,我很感动。县长为你们在此建厂的事亲自主持召开了相关部门的联席会议,足见县政府对你们在这里投资建厂的重视程度。作为税务部门,今天我也现场表态。根据有关政策规定,对你们可以实行“三年两减半”的优惠政策。”
谭慎言听到这里,不解地问:“请问局长,什么是“三年两减半”?对这些专业的名词我不懂。”
税务局长解释说:“所谓“三年两减半”,就是对你们实行五年的优惠政策,在前三年免征你们的各种税收,后两年实行减半征税。”
听到这里,谭慎言招呼其他几位一起向各职能部门的负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感谢,并对各职能部门的负责人表态道:“我就是前面谭家湾的人,咱们老家有句古话“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我们来这里建厂面临的困难很多,县政府还有各职能部门的领导能这样设身处地地为我们着想,
我们真的从内心表示感谢。在这里,我也代表我们这几位再次表态:在我们开始盈利以后,也要以实实在在的行动来回报当地政府对我们的支持。”
在送走县政府各部门的领导以后,于重野十分感慨地说:“谭总,在你们家乡办事真方便,你看这么纷繁的事,很快就决定下来了。”
谭慎言说:“不是在我的家乡办事方便,这首先要感谢我们党的现行政策好,如果不是政策好,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办成。他们对我们提供了不少方便,这也是各取所需。现在国家提倡招商引资,据我这几天来所了解到的情况,曾经有一个民营企业也想到本县投资建厂,因为当地政府提出的条件太苛刻,这家民营企业就到别地去办厂了。县政府在我们建厂的问题上没有给我们出一点难题,这一点也不假,但是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政绩。我们在这里投资建厂,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在国家政策大力提倡的大背景下,他们如果给我们出难题,那是他们的失策。”
在相关部门到实地考察以后,要求他们补报了相关补充材料。没几天,
大部分的手续已批复下来,投资建厂的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詹维平问谭慎言下一步的工作,谭慎言说:“我们以后的工作重点都各有侧重,你们不要什么事都问我,应该主动地提出你们自己的想法。我想明天去趟市设计院,根据我们的要求要他们尽快拿出设计方案。设计图纸出来经我们审核同意后,要寻找资质较好的施工单位。建工厂虽然不是盖摩天大楼,都是直角直线,没有多大工艺上面的要求,但是厂房的空间跨度比较大,有的冲压设备、锻造设备对地面的震动很大,所以在质量上要有保证。我想我们还要再返回到实地去看一看,大家商量一下工厂的具体位置。”
到了山脚下,谭慎言对大家说:“工厂的位置左右两边不要考虑,因为左右两边的空间有很大的拓展余地。沿着这条山脉,在我们县境里这样的山脚荒地延绵近百里,发展的空间很大,这也是我想在这里办厂的一个原因。现在就商量前后的定址问题,就是说,是靠山脚下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金万镒说:“我们对这里的地理条件和气候情况不了解,这件事我们真得先听你的意见。”
谭慎言告诉大家:“这里主要是酸性土壤,土壤结构是板块结构,也就是说土质坚硬,不像塞北市,土壤结构是颗粒结构,土质比较松软。说到气候,这里全年降雨量很大,空气湿润,每年四五月份是梅雨季节,夏天暴雨较多,有时会有山洪暴发。”
刘维俊说:“建厂的问题首先要有长远的打算。”
谭慎言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大家都是拿着大半辈子的积蓄来到这里,有的可能还要举债,我要对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负责。否则,我就会成为你们及你们家人的罪人。我的想法是所有建筑物的台基在原有的基础上要再抬高一至两米,这样做虽然建筑成本加大了,但是比较保险,不知你们的意见如何?”
詹维平说:“我们当初同意跟着你来这里办厂,主要是因为有你这个主心骨,请把你的意思说给我们听听。”
谭慎言说:“我现在只说与设计有关的眼前的事。鉴于这里的地理和气候情况,尽管山脚下这片山坡地很开阔,我想工厂定位的基准线还是离山脚远点。在工厂的后院围墙要挖一条至少有六米宽、三米深r型排洪沟,在排洪沟两头要修建两个闸门,平时没有山洪时把闸门关上,就当一个环形的小水库,一旦有山洪来了打开闸门进行泄洪。投资建厂对我们来说是这一辈子干的一件大事,既要深谋远虑,还要考虑到综合利用。这排洪沟离我们厂子的后院墙至少要有五十米远,甚至距离更远一些。我的考虑是将来厂子要扩大,后面可以再盖一排厂房。圈地的面积尽量要大,空地我们就搞绿化,在空地上栽的林木要选择生长较慢、经济价值高的品种。我这样考虑的目的是,将来工厂真正要扩建,这些林木还可以进行移植。土地局的领导不是说了吗,只要是用于绿化的地方,可以免征我们的土地出让金。我们要把这些政策用好、用活。有的事情现在开支大些,但是将来可以节省更多的开支。我们办事就像下象棋一样,会下象棋的人是走一步要看三步,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是贏不了别人的。开掘排洪沟挖出来的土全部用于抬高工厂车间和附属建筑物的地基,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防御特大山洪暴发。二是可以防潮。这里的空气湿度很大,地基抬高一至两米,可以减轻潮气对机器设备的锈蚀。在排洪沟的两边都栽上垂柳、白杨等速生林木,这样就兑现了我们对县政府要搞好这里绿化的承诺,而且在三年、五年以后垂柳洄堤,既是一道绿色的风景,又是一层天然的屏障。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要求大家要群策群力,在设计方案上对一些细节问题要考虑周到、长远,你们看我的想法怎么样?”
于重野问:“根据你的这个方案,仅挖排洪沟一项估计要多花多少钱?”
谭慎言说:“现在都是机械操作,我大致匡算了一下,大概要多花十来万块钱。”
他们几位听后都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多花十来万块钱买平安,就算我们参加了“天然保险”,我们没有意见。如果为了节省这十来万块钱,—旦真的遇到了特大山洪,那我们损失就大了。”
刘维俊对大家说:“建厂是大事,但有些细节也要考虑到,细节决定成败,这是有活生生事例的。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喊出的口号是“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其实王耀武在解放军打进济南城之前,他已经化装成农民逃出了城。他在玉米地里大便用卫生纸擦屁股时被一农民发现。这位农民感到奇怪,一个衣衫破烂的农民怎么用卫生纸擦屁股?这位农民将这一情况向上级报告,将王耀武活捉。试想,如果王耀武在这一细节上要是注意到了,能否捉住他还是一个问题。我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我们大家都要幵动脑筋,把一些细节问题尽量要考虑得细致周到。”
谭慎言又对大家说:“在这里建厂既可以节省开支又能保证质量,你们考虑到了没有?”
谭慎言这一问,把在场的几位问得一脸茫然,都说不知道。
谭慎言告诉大家:“建厂、建围墙的材料尽量就地取材,可以开山采
石,这也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我想厂房的下半墙还有厂区围墙全部采用石料,既坚固又省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你们几位中有的将来可能要成为厂子的负责人,遇事要多琢磨,多考虑。”
于重野等几位对谭慎言这种两全其美的想法都表示赞成。
市场经济最大的好处是,各个行业为了生存,为了提高自身的知名度,不但服务态度好,并且对揽到的业务都是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市设计院在征询了他们的意见后,很快就拿出了设计方案。谭慎言几人在看了设计图纸后,提出了几条修改意见,其中最主要的有三条:一是要求设计院在设计中要融入工厂园林化的设计理念。二是厂区与生活区在设计时,间隔的距离还要再远一些,为将来厂区扩建留有充分的余地。三是所有建筑物的隐蔽工程全部要按多层设计,为将来厂区建筑加层做好基础性工作。”
设计院将修改好的设计方案拿出以后,几个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对建厂中的一些细节问题都考虑得十分周到。
这天,在往村子返回的路上,于重野突然说:“谭总,听说你的菜做得不错,能否给我们露一手?”
谭慎言说:“怎么啦?才出来多长时间肚子就没有油水了?那好,有谁愿意跟我到镇上去买菜,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刘维俊说:“我跟谭总去,我专挑一些在我们那里没有的南方蔬菜。”
这天晚上,谭慎言下厨为大家做了几个有南方特色的菜。他们吃着菜,喝着酒,对各道菜进行评论。
于重野说:“原来在厂子里只听说你的菜得做好,今天品尝还真的不错,你做菜还真有两下子。”
谭慎言调侃说:“你说得不对,我不是有两下子,我有三下子,我还有一下子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说实话,在家里我老婆梁荣喜做饭根本不如我,但我从来不说她做得不好,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于重野说:“是怕嫂子不高兴?”
谭慎言回答:“那倒不是。”
金万镒说:“你是怕说嫂子做得不好,她让你做?”
谭慎言说:“你这才说对了,我要是说她做得不好,她不高兴不说,以后我就成了我家的“厨娘”。在家里我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君子远庖厨”是男人的风格。男人在家里偷懒也有一点小技巧,你们不要跟我学,要不,我们那几位弟媳妇还要说,从你们跟我出来后都学坏了。”
刘维俊说:“在干家务方面,我老婆总是嫌我干不好。我拖地,她也挑毛病。训斥我说“你这哪是在拖地,你是把拖把的水均匀地涂到了地上”。现在我们生活在一起,就不能那么干了。你教教我们吧,不说原来在厂子里你是我们的领导,从年龄上说你也是我们的大哥,你在家里都很少做饭,这天长日久的我们不能老是让你给我们做饭吃。”
谭慎言说:“你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又不是不识字。我也没有人教,我当年在卢教授家时,为了尽量让他老人家吃得可口,也是照着菜谱学着做的,一次不行就两次。做任何事,只要上心,没有学不会的,做菜总没有研发新产品难吧?”
金万镒说:“你这老油条炒丝瓜,名字叫得挺土,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你是怎么做的?”
谭慎言教他们:“做这道菜用油条两根,丝瓜适量,用半勺葱、姜、蒜末,还要用一点白糖、料酒、植物油,在做的时候丝瓜去皮,切成厚片或滚刀块,油条切成三公分左右长的段,这丝瓜有一点青草味,要用开水焯一下捞出,将植物油烧热后再放葱、姜、蒜末,煸出香味后放入油条和丝瓜,稍炒一会儿后再放少许料酒、白糖,炒匀就出锅。炒菜关键是刀工要好,做什么样的菜在刀工上就有不同的要求。有的要切成条,有的要切成片,有的可以切厚一点,但有的切得越薄越好。我当年在卢教授家看了两本烹饪方面的书后,把做菜总结成了九个字。”
刘维俊问他:“哪九个字?”
谭慎言说:“这九个字是“耍刀功,看火候,算比例”。”
詹维平听到这里感到很奇怪,问他:“这烧菜怎么还要算比例?你解释给我们听听。”
谭慎言这时用筷子夹起一块辣爆猪肝说:“比如这辣爆猪肝是切得越薄越好,因为猪肝切厚了,炒的时间长了就老了,不好吃。这就是我所说的“耍刀功”。“看火候”就是做菜时要看食材,有的菜时间要长,民间不是有九炖豆腐十炖鱼的说法吗?但是有的菜炒的时间就不能长。“算比例”也就是要根据食材的不同和数量的多少,油盐还有用的调料要计算它的用量。比如荤菜用一定数量的味精可以使菜肴味道鲜美,如果比例没有掌握好,用多了味道反倒不好。做肉的时候盐要少放点,做鱼可适量多放点盐。咸鱼淡肉,是人们在日常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总之,炒菜只要把这几条掌握好,没有什么难的。”
于重野这时打趣地说:“男人只要肯钻研,一般的事就会比女人做得好,你别看做饭的男人比女人少,可男人当名厨的多。男人一般不缝衣服,但世界著名的顶级服装设计师都是男人。”
谭慎言等于重野说完后接着又说:“说到做饭,我们还要买个电冰箱。这里夏天气温很高,吃不完的东西只要隔夜就馊了,时间长了,浪费太大。我这个人可能是小时候受过苦,谁到我们家来怎么吃都可以,就是不能浪费。我们到镇上还有几里路,不能为买菜花去很多的时间,工程一开工,我们都要连轴转,不能为买菜的问题占去我们太多的时间。”
谭慎言看到大家情绪都很好,对大家说:“住在农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怕打扰别人。我们在城里住的楼房,有时一个硬物不慎掉到地上就会对楼下有影响。农村都是独家独户,你们闹一闹也不会影响到别人,你们可以划划拳。”
谭慎言与大家碰了一杯酒后说:“从县政府同意我们在这里建厂以后,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我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工程开工后,工作头绪很多,我们要各司其职了,我不知道该给几位怎么说为好。”
刘维俊、金万镒、詹维平等三位都说:“谭总,你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谭慎言说:“我们在座的这几位都是筹建这个厂子的发起人,将来也是这个厂子的元老。大家这一段时间真是尽了力,俗话说“龙无头不舞,凤无头不飞”。这一段时间什么事都是我在那里指手画脚的,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再说我也没有三头六臂,一个人的精力也有限。我想要尽快把我们这个厂子的领导班子搭建起来,但是就目前来说,有两个问题要尽快明确:一个是我们这个厂是叫某某有限责任公司呢,还是直接取名叫什么制造厂。因为工商、税务两个部门的手续还没有办下来,原因是注册资金还没有到位,没有厂名和法人代表。我想给厂子取的名字要好认、好记、大气,念起来顺口,蕴含着寓意。为什么要求好认呢?厂名也与人名是一样的,取的名字要人认得,不要用那些冷僻的字,更不要到《辞海》里找几个字,结果多数人都不认得。好的名字要取得能够让人过目不忘,那才叫高明。至于大气,就是入们念起来给人有一种兴旺豪气的感觉。念起来顺口,就是很通俗,不拗口。蕴含着寓意,就是要求这个名字能够表示一种深刻的内涵。山西平遥县我们都去过,那里至今还保留着旧社会的一个钱庄,我这么一说大家肯定有印象.金万镒说:“这个钱庄的名字叫“日昇昌钱庄”。这个名字的高明之处是,从上往下念是:日日升日,从后往前念也是日日升日。”
“老金说得对,就是叫“日昇昌钱庄”。当然,我不是要求大家一定也要拘泥于这种形式,只是举了个例子。”谭慎言接过金万镒的话说。
五个人在那里苦思冥想,先后说出了几个厂名,大家都是最初肯定,推敲后否定。
有的事就是这么怪,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有时会被一些极其简单的问题所困惑。卓别林二三十年代来到上海,有一次他到城隍庙吃汤圆,当他咬开汤圆发现里面有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夹起一个汤圆仔细地看,他见那汤圆外面没有一点缝隙,始终琢磨不出来这里面的馅是怎么放进去的。取厂名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按理说,这五个人都受过高等教育,智商都不低,但在取厂名的问题上,他们同样陷入了像卓别林吃汤圆一样的困惑。
这时于重野对谭慎言说:“虽然只是给厂子取个名,要达到你这几个要求确实不容易。”
谭慎言说:“要是容易,我就不麻烦你们了,我想了几个晚上,也想了几个名字,都是开始觉得可以,但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行,多次否定之后又想不出新的厂名。我提议,如果谁取的厂名一经采用,可以给五千块钱的奖励,给厂子取名字给五千块钱的奖励也不算多。”
说完取厂名的事以后,谭慎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第二个问题就是厂子里的领导班子应确定几人。我个人的意思是厂部领导不能超过三人,也就是一正两副,正职管全面工作,两个副职一个专门管生产和新产品研发,一个负责销售和后勤。不能像我们原来厂子那样,一个领导班子五六个人,就是坐在那里打麻将还多出几个。管理人员多了无形中增加了管理成本,还有一个弊病,就是有的事还容易形成相互“踢皮球”的现象,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就是将来任命车间主任等中层干部也要做到精干。我们的规模小,有的几个车间要合成一个车间。当然那是以后的事,目前我们就说这两个问题。”
于重野对大家说:“这两个问题确实是我们即将面临的两个关键问题,关于厂名的问题,我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直接叫某某机械电器制造厂,不要叫什么有限责任公司。按中国人的习惯叫“某某厂”通俗一些。我说的“机械电器制造厂”,外延上的范围比“机械制造厂”更大一些,因为我们本来就有机械和机电制造的功能。至于厂长的人选理所当然的就是你,因为你原来在厂子里就是总工程师,是副厂长的级别,职务本来就比我们高,你当厂长顺理成章。至于其余两位副厂长,你就直接任命,反正我们是民营企业。”
谭慎言说:“我们现在所谈的一切与原来的厂子毫无关系了,我也不一定是厂长,即使我是厂长,我不任命你,你心里愿意吗?”
于重野说:“我愿意。”
谭慎言又问:“如果没有一个硬性的规定或者是硬杠杠来作为任命的条件,你们都说说心里话,这对你们公平吗?”
于重野的话显然是言不由衷,听到谭慎言的反问,他不吭声了。
刘维俊说:“这几天我们都很忙,还没有想到这里来。不过说心里话,这确实是个难事,大家不是为了争这个所谓的“位子”,而是要一个“面子”,尤其在老婆那一关不好过。在厂子里我们都是中层干部,都是一起出来的,没有当上副厂长的那两个人肯定感到没有“面子”。”
谭慎言连忙打断他的话:“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将来还牵涉个人利益问题,厂部领导与车间主任的工资待遇肯定是有差别的,车间主任与车间技术工人,技术工人与普通工人在薪酬结构上肯定要形成阶梯式的差异。”
金万镒说:“谭总,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要说绝对公平,那只有时间,因为只有时间对人最公平。他对谁每人每天都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不会因为你是皇帝就多给一个小时,也不会因为你是平民就少给你一分钟。就是太阳对这个世界也不公平,有的阴凹的地方它就照不到。你想把事情做得绝对公平是不可能的,我们是你带出来的,在领导班子组建的问题上,我的意思还是你说了算。”
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平衡,说到这实质性问题的时候,他们几位说的都是一些“绕弯子”的话,没有一个人主动声明退出。
这时候,有的人用抽烟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自在,有的人用食指轻轻地敲着饭桌边,有的看着别人一言不发,还有的手中在把玩着酒杯,极力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五个人表情各异,表现不一。如果再有两个人在场,活脱脱是一幅酒后《竹林七贤图》。除了谭慎言以外,其余的四个人在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他们叫谭慎言直接任命,表面上是很尊重谭慎言,其实还是把矛盾交给了他,看他在这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上怎样来平衡。
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在这个涉及个人切身利益的问题上,谈话陷入了僵局。整个房间一片宁静,连窗外微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很清楚。
谭慎言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很无奈地说:“从厂子的《立项报告》批下来后,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我们几个人辛辛苦苦已经把事情办到这个程度,如果是为这个事搞得不欢而散,最后确实不好收场。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首先要向大家说明的是,我这个办法虽然不是万全之策,但我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我们是民营企业,看谁占的股份最多,谁就是“一把手”,以此类推。我们前面的风险是不可预测的,因为谁占的股份多,谁承担的风险就越大,这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在座的其他四位都异口同声地同意这种办法,认为只有这样才最公平。
谭慎言这时问大家:“你们估计我们这个厂从建成到投产得多少资金?”
这四位对总投资的概算说法不一。
谭慎言说:“从县政府同意我们的《立项报告》以后,我静下来以后也算了一下,估计至少要七八千万元,也就是说需要半个多亿。在基建上要花掉三千多万元,购置设备要四千多万元,还有一些预算外的其他费用大致要七八百万元。我个人可以出六百万,你们各自能出多少都报一下。”
于重野自报出资六十万,金万镒五十五万,刘维俊四十五万,詹维平报的是三十万元。
谭慎言说:“我们现在办事要快刀斩乱麻,厂子领导班子组成的问题上现在就可以定了。我是厂长、法人代表;于重野、金万镒是副厂长,将来两人各负责一块。现在大家当面发表意见,对这样的结果有没有意见。”
刘维俊、詹维平两人表示只有采取这种方法最公平,他们没有意见。谭慎言这时对于重野、金万镒两人说:“于重野在厂子里就是负责搞研发的,我想提议他管理一线的生产和新产品研发,金万镒负责销售和后勤。在你们两人的排名上,我的意见金万镒列于重野之前,要说理由也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只是老金年龄比于重野大些。”
“于重野,对这样的安排你有没有意见?”谭慎言转而问于重野。
于重野很果断地回答谭慎言:“我完全没有意见,如果事事都这么计较,就没法在一起共事了,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谭慎言接着说:“既然你们两人对这样的分工没有意见,我们就说下面的事了。现在分工已基本明确,我对你们提的要求是:一个好的管理者是今年要想明年的事,这个月要想下一个月的事,上半年要想下半年的事。总之,明天要做的事,决不能到第二天早晨临时拍脑袋去做。说句粗俗的话,屎到肛门了,再去脱裤子是来不及的。具体到我们的工作中来说,凡事都要有一定的提前量。我在与你们交谈之时,突然对厂名有了一个想法,我们当初刚到达目的地时正好是旭日东升,你们看就叫“东旭机械电器制造厂”怎么样?这既是对我们刚到这里的一个永久性的纪念,又蕴含着我们这个厂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前景光明,同时好认也好记。”
大家都同意采用这个厂名,金万镒站起来边向谭慎言边敬酒边说:“这个厂名好,基本达到了你提出的几个要求,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时把复杂的事往复杂处想,结果是走进了思维的死胡同;把复杂的事往简单去想,事情就很容易解决,这五千块钱应该归你。”
谭慎言对大家摆了摆手道:“如果我现在不是厂长,说不定我还真要这五千块钱。现在我是厂长了,此一时,彼一时。我不能自己定获奖的框框,自己得奖,说出去多不好听。这个小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要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
这时谭慎言故意支开奖励的话题:“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我们几个人就可筹到将近八百万元,资金缺口虽然很大,但我想这不是问题。我很有信心地说,来我们厂工作的人筹措三四千万元左右的资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在厂子破产时发放的安置费那是“防老钱”,是“救命钱”。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大家都没有花。前些年,我们厂子效益较好的时候,大部分家庭都把平时的积蓄存在了银行,他们在我们这里入股以后收益率肯定要比储存在银行的利息高。这一点我们可以向入股的人做出承诺。在没有盈利时,所有入股的股金略高于银行同期同档次的存款利率,盈利以后按股分红。集资的资金只要不比银行存款的利率低,可以鼓励来我们厂工作的员工多入股。如果还有资金缺口,可以到银行贷款,我看问题不大。”
于重野说:“我搬有什么臟押,银行是不能给猶拨放信用徽的刘维俊接着说:“重野说得对,人家是这样形容现在银行的,说他们是晴天给你送“雨伞”,下雨了要把“雨伞”收回去。现在的金融行业是最典型的“嫌贫爱富”的行业,你这个贷户经营得很好,你就是不缺资金他还主动找上门来要给你贷款,因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没有任何风险的情况下,扩大他们的信贷规模。当你在经营中遇到了困难去找他们贷款就难得很,因为他们怕承担风险。”
谭慎言说:“这个事在我们没有出发前,我已经找人到银行打听清楚了,我们只要厂子正式动工,用在建工程也是可以作为抵押去银行贷款的。厂房的贷款折合率最高可以达到评估价值的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厂房评估是三千万元,保守地说可以贷到近两千万元。”
金万镒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的意思是在购置机器设备时,我们宁愿现在多负些债,也要尽量做到一步到位,不要贪便宜,不要购进那些快淘汰的设备。我们在设备上要逐步向机电一体化的方向发展,要购进一定数量的先进设备。在产品的生产上我们不能只图轻车熟路而死守故业,工厂只要一投产就要根据市场的需求研发新产品,在这方面我建议要保证有足够资金的投入。”
于重野表示同意老金的这个意见,他的观点也是强调设备的性能是产品质量的一个根本保证,如果资金有缺口还可以想办法,如果购进落后的设备,到时就像手中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药,拿上烫手,扔也舍不得扔。
谭慎言告诉几位:“南方人的思想比我们北方人开放,民间借贷也很发达。如果在银行贷款达不到我们所需的数额,我们可以在民间借,等把机器设备买回后,再用买回来的机器设备去银行贷款,然后用银行的贷款去还民间的贷款。”
刘维俊听到这里,学着电影《地道战》里的一句台词,伸出大拇指,对谭慎言说:“高,实在是高,这种办法我们怎么想不到!”
谭慎言说:“这也不怪你们,你们原来对全厂的事参与得较少,在工作上与外界打交道也不是很多。你们想想“在建工程”这种近乎虚拟的固定资产在银行都可以作为抵押,那用机器设备的实物作抵押不是更容易吗?总之,资金上问题不是很大,在这方面不要花费太多的精力。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是要进行分工。于重野、刘维俊你们近几天准备动身回去,你们的任务是去招聘员工。员工的技能是决定我们初创事业成败的关键,你们的这个任务很重要,一定要把好关。说到用人我又不由得不说到邵稀庸这个人,我们原来的厂子走到今天,邵稀庸这个人除了无能、自私、狭隘、荒唐这些缺点以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不会识人、用人,只要别人给他灌几口迷魂汤,他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让别人牵着他的鼻子走。所以你们责任重大,一定要替我们这个新建的厂子把好“进人关”。”
谭慎言转而又对刘维俊说:“你有驾照,回来的时候把我们家的那辆轿车开回来,现在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经常要在外面跑,没有个车办事不方便,我打电话给梁荣喜说一下,等我们买了车以后就还给她。现在就回去招聘员工的事,大家谈一谈各自的意见。”
说到车子的事,于重野插话说:“目前准备买几辆?买什么牌子的车?”在购置卡车和面包车的看法上,大家的意见是统一的。但在购买小轿车的问题上就出现了分歧。有的主张小轿车也是厂子的一个门面,要买高档的。有的主张买小轿车主要是为了方便工作,没有必要讲排场,比阔气。在双方争持不下的情况下,他们要谭慎言决定。
谭慎言对几位说:“叫花子的打狗棍与富翁的宝马车,都是为主人服务的。但功用各有不同,打狗棍是为了自己不受伤害,宝马车是为了炫耀和享受。我的意见是,我们是创业初始,还是要坚持勤俭办厂的原则。讲排场,不能决定厂子未来的发展。比阔气,也提高不了厂子的知名度。我的意见是暂时就买一辆一般的小轿车,只要能方便工作就行了。当然,如果我们厂子将来发展得很好,再买一辆高档小轿车也不是不行,我们到时视情况而定。”
大家都同意谭慎言的意见。
詹维平问谭慎言:“那工商、税务部门的手续什么时候去办?”
谭慎言说:“我们留在这里的三个人就等于重野、刘维俊他们把厂子里员工集资的情况打电话告诉我们,注册资金足额到位以后就去办理。”
“在进人的问题上你们要慎重。几十年的社会生活经验告诉我们,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把好进人的第一道“入关口”,你们这事也不好干,回去以后要过好“人情关”,我们不能一开始就干那种“烧香引鬼”的事。比如像赵传贵那样的人,虽然他技术好,但也坚决不能要。那是个“脱死人衣服”
的,对个人利益过于计较,他把一分钱看得比磨盘还大,如果把这种人招进来,将来的麻烦事多得很。还有那个黄炳麟,这个人也是个很麻烦的人,犟得很。原来厂子里的人给他编了一个顺口溜是什么“说话死争,喝酒死撑,
打麻将死跟”。身上的毛病太多,他还对谁都看不顺眼,什么事都喜欢挑毛病,这种人要是让他到这里来,我们厂子也是不会消停的。”金万镒对于重野和刘维俊两人说。
刘维俊接过金万镒的话说:“老金说的这一条很重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进人这一关,我们要当成重中之重的事来对待。”
于重野的意见是:“在进人的问题上,我们目前是宁缺毋滥。一旦开工人手不足,我们再招聘也不难。现在下岗没有工作的人很多,只要工资待遇好,一个招聘启事刊登出去,不愁没有合适的人来应聘。关键是在选人用人上我们就要独具慧眼。历史上虽然对刘邦的评价不是很好,说他的人品很糟糕,但他善于用人,能集合使用各种人才,这一点值得我们借鉴。我的意思是趁我们几位都在一起,我们把进人的事先初步议一下,厂子里的人员状况我们基本都清楚,哪些人能要,哪些人不能要,大家有一个大致的统一意见。老金的这个问题说到了关键,也说到了点子上,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是我们所需要的人,就是他想来,我们也要婉转地拒绝。像杨树清那种人我认为也不能要,他这个人酬酒的毛病太突出了。下午上班,中午还要喝酒。他是逢酒必喝,每喝必醉。醉后闹事,闹完后悔。多少年了这个毛病我看是改不掉了,我们主要是与机械电器设备打交道,一旦在上班时间发生了事故,我们是要负责任的。”
刘维俊这时插话道:“黄武佑是一个取舍难定的人,我说出来大家议一下。这个人技术好,工作中还有几个点子,但是这个人思想意识有一些问题。他是喜欢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世上的人和事,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不存在好事,也没有一个好人,什么事从他嘴里一说出来就变了味。”
詹维平接过刘维俊的话说:“一个心态不正常的人,即使学业再高,技术再好也很难做出成绩,我也认为像黄武佑这样的人不能要。”
人,只有在心中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情况下才能直抒己见,大家都争相表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家对进人的情况议了很长一段时间,基本形成了一个初步的统一意见。刘维俊问谭慎言:“我们回去以后,想来这里工作的人肯定要问工资待遇方面的问题,我们给他们怎么说?”
谭慎言说:“这个你可以告诉他们,工资一定不会比我们原厂“减员增效”前的工资低,有关福利待遇全部参照原来厂子里的有关规定执行。但每个来这里工作的人一定要集资,每人是十万元为起点。人员的素质是一个企业生存与发展的第一要素。厂子里大多数员工素质的高、低、优、劣你们大致都清楚,你们一定要做到优中选优。如果报名的人多了,你与于重野商量定酌。我们还要坚持“四不要”的大原则:不入股的不要,原来在厂子里上班时腰来腿不来的不要,操作技能不好的不要,原来在普工岗位工作的不要。你们要记住这几条。”
于重野听到这里说:“我们记住了,你说的是“二个一定,四个不要”。”谭慎言接着又说:“你们这次回去既要坚持原则,又不能教条。我说的几个不要,但有两个人你们回去以后还要亲自登门请他们来加盟。一个是马良纯,一个是贺同天。马良纯对基建很在行,我们在这方面不懂,厂子的基建工程的质量要由他来把关,他虽然对机械行业不懂,厂子建成后协助老金管理后勤这一块还是可以的。贺同天是国家注册会计师,她工作原则性强,业务能力也很好,特别是在成本核算方面,我们原厂还没有一个能超过她的。一个企业必须要有这么个人,不然我们盈利主要是在哪一个最具体的环节?亏损的原因又是什么?如果我们心中无数,就不好作出正确的决策,你们的意见怎样?”
大家都表示对谭慎言的这个提议没有意见后,于重野问在座的各位:“我们这次准备要招多少人?”
金万镒以商讨的口吻对谭慎言说:“我看暂时要控制在三百人之内,一般的普工和勤杂工的招用我完全同意谭厂长的意见,还是在当地招。这有两个好处,一个是这些普工和勤杂工全部用本地人,可以降低我们的生产成本。一个企业就像一个家一样,处处要精打细算。二是我们在这里是初来乍到,更要注重自己的名声,我们立项时给县政府有过可以解决当地农民和下岗工人就业的承诺。如果要取得别人的信任,一经承诺之后,便要不折不扣地兑现我们的承诺。我们以后要靠当地政府支持的事还有很多,这第一步棋要走好。”
谭慎言对于重野、刘维俊说:“你们回去以后要把招聘人员的情况,还有收到集资的情况及时在电话里与我们通气,有些问题只有我们经过商量以后才能定下来。进人的“入选权利”就交给你们两人了。一定要注意招揽技术骨干,对一些不合我们使用标准的人,你们就以人已招满为由,婉转地给予拒绝。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的工作主要是办相关手续,搞建厂的筹建工作。”
说到这里谭慎言用商量的口吻对于重野、金万镒说:“我是当地人,在当地招普工的事,我还是回避为宜,由你们两位负责。我们村子如果有个别人找到我,情况又较特殊,我再找你们商定,如条件基本符合,能照顾的还是照顾一下,我这是给你们说的第一个问题。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家的情况几位也略知一二,我想让我的姐姐在厂子建成以后也来这里上班,她这辈子太可怜了,为了我们这个家,她作出的牺牲太大,现在是孑然一身。”
谭慎言还没有说完,于重野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你姐姐进厂这不是问题,你是厂长,又是大股东,这个事你不用给我们说都可以定下来。她的岗位由我来安排,你就不要管了。”
于重野又问金万镒、詹维平、刘维俊等几位有没有意见,他们几位都一致表示没有意见。
谈到招普工的事,金万溢又问在场的几位:“在当地招普工要不要集资入股?”
谭慎言说:“在当地招的普工,除有一定比例的下岗工人外,有一部分可能是当地的农民,他们一是没有闲钱,有了点钱都盖房子了,再一个他们对集资是怎么回事也不一定很清楚。他们在应聘时,你们可以把集资的事给他们讲一讲,愿意即可,不愿意就不要强求。”
于重野、刘维俊两人回到原厂以后,首先去了马良纯的家,向他说明了来意。马良纯对他们亲自登门邀请表示感谢,随后告诉他们,说自己已经被一个建筑公司聘用了。
他们接着又到贺同天的家,贺同天说:“谭总还有你们这几位这样看得起我,我很感谢。从厂子破产以后,我也没有什么事干,说老还不算老,每天有点事干精神上还有个寄托。我只提一个要求,我有神经衰弱的毛病,不能住集体宿舍,我要住一个单间。”
于重野说:“我们这次回来招人,谭总专门提到的是你,说到住房的事,这不是问题,你去了以后,财务这一块还是由你来负责,生活上我们会尽力照顾好你的。我相信你到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会舍不得离开那里的,那里的环境确实比我们这里要好。”
贺同天说:“你们既然这样看得起我,我同意去。我对老谭还有你们几位办事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出四十万,我们老两口也就这点养老钱了,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没有花大钱的地方了,全部投在里面吧。”
于重野、刘维俊回来招人的消息在原厂职工中很快传开了,他们把招聘的人数、岗位及条件,还有工资待遇等方面的问题写了个《招聘启事》,贴在家属院行人来往较多的地方。
晚上申心良来到了于重野的家,他对于重野说:“你们贴出的《招人启事》我也看了,按理说,我是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找你的,你们贴出的招聘启事说得很清楚,我连基本条件都达不到。我的家庭情况你很清楚,我是真心想到你们那里去干,我看你们在告示上写的是每人至少要交十万元的集资,我那不讲理的老婆是不会给我一分钱的。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没有一分钱的私房钱。”
申心良说话时支支事吾吾,像一个怕见生人的姑娘,微微低着头,不停地来回搓着手,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于重野看到这种情况打断他的话说:“老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般人我是不会开这个口子的,考虑到你是谭总的同学,关系要特殊些,还有你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是厂长,我在电话里给他说说,听听他的意见,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申心良听到这里对于重野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我等你的消息。”
厂子里的职工虽然不知道谭慎言在老家办厂的基本情况,他们是看到原来厂子里几位能力很强的中层干部都跟着谭慎言合伙干,都来报名。特别是贺同天的加盟,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希望。招聘启事上说的是要交十万元集资款,大多数人都不同程度地超过了这个数额,有的还动员父母及关系密切的亲戚将银行的存款取出来交了集资。
晚上,于重野、刘维俊相约到了谭慎言家,他们向梁荣喜谈了建厂子的情况。
梁荣喜有点不高兴地埋怨道:“我们家的老谭可真是的,家里还有这么个大活人都忘了。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就是想要我的车才给我打了个电话。
如果不是为这事,我估计他还不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在那边有相好的了?”于重野笑着说:“嫂子你可真会开玩笑,一个人又不是鸡,就是公鸡找母鸡也要围着母鸡转几圈,还得不停地扇动翅膀,何况是人呢!就是他有这个想法,我估计他目前就是见到了“母鸡”也扇不动翅膀了。”
于重野这句话把梁荣喜给逗乐了,她笑着说:“我也是为他担心,不知道他在那里吃得怎样,住得如何,还有他的身体怎样。”
刘维俊说:“嫂子,我们在那里吃得很可口,住得比我们家里都宽敞,我们五个人住一栋房子,还是楼上楼下的——最主要的是那里的环境太好了,山清水秀,放眼望去特别的养眼。人的精力有限,男人为了事业顾不上家,这是很正常的,很难做到两者都兼顾得很好。我们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确实是忙得顾不上。再说谭总这个人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是个急性子,
这件事还没有办完,那件事又安排上了。不过,他操的心比我们几个人都多,好多事还只有靠他,有时忙得吃饭都不能准时,人是瘦了些。”
梁荣喜问于重野、刘维俊:“你们走了快两个月了吧?”
于重野回答说:“有了,我们回来也都快一个星期了。”
梁荣喜又问:“你们回来办的事办得怎样了?”
于重野说:“事情办得比我们预计的要好,不过有些事我们还拿不准,
还得与谭总在电话里商量一下。我们与谭总虽然共事了几十年,原来只知道他人聪明,技术好,要不是这次我们合伙办厂,还真不知道他还有驾驭全局的组织领导能力。大事他决策得很果断正确,小事又考虑得很周全,他是一个帅才,我们厂要是让他当厂长,就不会出现树倒猢狲散的局面了。”
梁荣喜说:“你们也不要把他捧到天上去,我们夫妻几十年,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过,说句不谦虚的话,他的能力比邵稀庸要强一点,他的人品比苟宦臣要好些。”
刘维俊当即打断了她的话说:“他潜在的能力我们还是这次才全面发现的,邵稀庸与谭总相比,那是王奶奶遇见汪奶奶——差得真不是一点点,十个邵稀庸也比不上一个谭慎言。嫂子,我们与他一起干事,特别干自己的事,心里十分踏实。说到人品,就连贺同天都称赞他。”
梁荣喜接过刘维俊的话,对他们两位说:“合伙干事不容易,老谭这人没有坏心,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他性格太急躁了,做事太认真。原来在厂子上班时,还把有的工作带到家里来晚上干,你说这年代还有谁这么傻呀。我儿子从小学到初、高中你们可以问他辅导过几次?好在这孩子还算争气,在读书上没有让我们操很多的心。我说的意思是,你们在相处的过程中要多担待他一点。你别看他表面上挺聪明的,有时脑子也是一根筋,说话伤了人,自己还不知道。”
于重野接过来说:“人不是圣贤,一个人有优点,就会有缺点。如果与那看不出缺点的人共事才是真正的可怕,因为这种人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隐匿得太深,让人琢磨不透。与人共事,我就愿意与那优、缺点十分鲜明的人打交道。话又说到建厂的事,这段时间他操的心确实比我们都多,好多事离开他还真的不行。”
梁荣喜打断于重野的话说:“你们都比他小,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你叫他要注意身体,人到了这个年龄身体状况是在走下坡路,身体垮了,就是挣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梁荣喜边说边看了看墙上的表,又对刘维俊说:“车子的事他在电话里给我说了,你们就开过去。我生意上有个朋友有辆旧车,他已答应暂时借给我用,我每月给他付点租金就行。”说着将一个小包递给了刘维俊,交代他里面装的是小轿车的钥匙和相关证件。
于重野对梁荣喜说:“嫂子,为建这个厂子,你们两口子确实是功不可没,我们是不会忘记的。”
他们离开谭慎言家以后,于重野将这里的情况在电话里告诉了谭慎言。
事情办得这样顺利,谭慎言听到后很高兴。但说到申心良的事,谭慎言犯了
难,因为规矩是他订的,他同意吧,意味着他带头违反当初的约定。不同意吧,申心良的情况有些特殊,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他只好在电话里试探性地问于重野和刘维俊的意见。
于重野知道他们是比较要好的同学,建议将申心良的事作为一个特殊情况来对待。谭慎言在电话里告诉于重野,这件事还得与在这边的几个人商量以后再定。
人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这话用在申心良身上也不尽然。
话说申心良这个人,他只有可怜,没有可恨。
申心良中等身材,显得很敦实。两个眉骨微微隆起,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给人的感觉是炯炯有神的,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他虽算不上很英俊,但也算是一个比较耐看的男人。他在大学时学习成绩很好,每年都拿奖学金。他爱好也比较广泛,体育、文艺也都比较在行,在大学期间是一个活跃分子。参加工作以后,可能是因为婚姻问题没有处理好,心情一直不是很舒畅。不到四十岁的时候,额头上爬上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头上也有些谢顶,只好将头发留长,盘旋在头顶上,基本形成了“地方支援中央”的状况,与他的实际年龄很不相称。
婚姻的不幸,也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同他一同进厂的同学大多都当上了中层干部,有的还是高级职称,而他在车间里还只是一个工程师。不说当官吧,就凭他的学历、能力、资历起码也应该是高级职称了,可他在中级职称这个位置上十分的“稳定”,多年来没有动过。这倒不是他的能力和工作态度上有问题,主要是没有娶上一个好老婆。
申心良的老婆名叫颜如玉,你只要听到她的名字还会以为是一个性格温存、长相漂亮的美女。其实她长得腿肥、腰粗、屁股圆,还配了一张大脸盘,体重至少有一百七八十斤。男人们谈到漂亮的女人时,称赞的话是迷倒一大片,说起她是压倒一大片。只要你与她接触一段时间以后,才知道她不但长相一般,而且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大泼妇。
在计划经济时期,农村的孩子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跳出了“农门”,那只是人生奋斗成功的第一步,但要想在城里找个与自身条件相当的媳妇就很困难。因为那时城乡差别很大,家在农村的孩子即使吃上了商品粮,有了固定的工作,要想在城里找个吃商品粮的,有固定工作的对象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为城里的姑娘都认为家在农村的人,与他结婚以后,既要负担自己小家的生活,又要赡养农村老家的父母双亲,经济负担很重,有的还得接济他的弟妹上学,所以都不愿意与家在农村的人谈对象。
农村孩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在找对象的问题上双方相当相称的不是没有,但像谭慎言两口子那样很般配的并不多。家在农村的人,参加工作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找对象的标准上只有不断地降低条件,就是只要是吃商品粮的,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即可。
申心良就属于这种情况,他进厂工作时曾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对象,但当对方知道他老家是陕北的,见了一次面就没有了下文。一年又一年地过去,随着年龄的增大,继而又想到自己的家庭现状,他才重视自己的婚姻问题。后来又有人给他介绍了外单位一个名叫颜如玉的姑娘,乍一听到这名字倒感到很称心,但当他们接触几次以后,大失所望。长相一般不说,文化低,脾气大,在相互接触过程中,她有时不经意间会口出脏话,从一些细节问题上还可以看出她的家教也很一般。
申心良感到很迷茫,不谈吧,自己的年龄也不小了,他的大学同学大多都早已结婚,有的还已经为人父母,家中的老人也经常来信催促;继续谈吧,随着交往次数的增加,申心良发现他们之间难以融合的问题也越来越多。特别是让申心良难以容忍的是,颜如玉她作为一个女人,身上潜伏着“造反派”的脾气,不高兴时她不分场合,不论地点,就可以声嘶力竭地嚎叫,有时还动手打人。
申心良找到同厂另一位要好的大学同学刘光启说起了他的心事后,刘光启告诉他:“鞋子合适不合适,只有穿鞋的人知道。找对象的事,别人的意见只是个参考,关键还是靠自己拿主意。不过,作为同学我要提醒你,厂子里盖的住宅楼快要竣工了,你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刘光启的这句话才真正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申心良感到了问题的迫切性。他知道房子的事比找对象更重要,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他才与颜如玉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
结婚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开始争吵。这个名字动听的颜如玉原形毕露,变成了十足的“颜如驴”。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屋内锅碗瓢盆叮当响,笤帚簸箕窗外飞。申心良有时脸被抓烂了,为了顾及面子只好请事假猫在家中,因为夫妻的不和影响到了申心良的工作。这位颜如玉在家里闹还不过瘾,有时还到生产车间去闹。
有一次,在别人看来是鸡毛蒜皮的一桩小事,她把申心良骂得狗血淋头还不解恨,还直奔厂部。
当时厂部正在开会,颜如玉怒气冲冲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在那里又喊又叫,与会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就像迎接上级领导来检查似的,
齐刷刷地全体起立,搞得会议只得中途停止。
申心良尾随其后,看到这种场面,放下了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当着全体厂部领导的面给她跪下说:“求求你,给我留一点面子吧!”
厂子里的人虽然领教了这位泼妇的厉害,同情申心良,但他们经常这样闹,对申心良也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
起初他们夫妻之间一旦发生争吵,左邻右舍还会去劝说,但你越劝说,
这位颜如玉越来劲。去劝说的人如果稍有一句话向着申心良的话,她可以现场跟你吵起来。时间长了,他们吵得再凶,打得再狠,也没有人再去劝架了。
夫妻之间吵架的有,但他们家特别的不同。一是申心良家吵架的序幕永远是颜如玉首先拉开,并且只听到她扯开破谬似的嗓子在家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她的精力很好,一人在那里喊上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都不觉得累,
她好像是把吵架当成是一种娱乐。别人两口子吵架,是为了把问题说清楚,
但他家吵架很奇怪,传到窗外的只是申心良老婆一个人声音,也好像是一人在那里唱“独角戏”,有时还能听到打人的声音。二是他们的小孩在颜如玉的畸形教育下很不懂事,别人家大人吵架,小孩是制止者,而他们家小孩只要父母吵架,他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母亲的一边,他要与母亲形成合力对付申心良。三是他们家吵架,邻居都习惯了,要是有三五天没有吵架,不说是本单元的住户,就连前后楼的人都感到奇怪,以为申心良是不是出差了。四是厂子里那些表面上相敬如宾的夫妻,一点风吹草动没有,说离就离了。他们这对“战斗夫妻”,争吵了这么多年,就是不离婚,这也是厂子里的人总想探究清楚的一个秘密。
谭慎言在接到于重野的电话后,就把申心良的情况向留守在这里的几位说了。
这时金万镒以开玩笑的口吻对谭慎言说:“不是有个“四铁”干部的顺口溜嘛,其中就有“一起下过乡的,一起同过窗的”。你与申心良是同学,人情关不好过。他明知来这里工作要出钱集资的,但他提出这分外的要求,我想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是要你这位老同学对他给予关照。他的家庭情况全厂的人都是知道的。再说他的工作能力、人品都是不错的,只是他家经常“后院起火”影响了他的工作。我想他要求到这里来干,可能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想摆脱他那死不讲理的老婆。他这些年来叫他老婆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挺可怜的。我的意见是申心良的事作为一个特殊情况来处理。再说他来这里是工作的,又不是白养着他。他这种情况与别人还不一样,他来了以后还不会有什么牵挂,他会把全部身心放在工作上。你不好说,我给于重野说。”
谭慎言这时深有感触地对金万镒说:“不讲理的女人我也见过,但确实没有见过她老婆那样的。那年她大闹厂部会议室我在场,她那胡搅蛮缠的风格我是领教了。那天正在研究提拔申心良当车间主任的事,叫他老婆一闹给搅黄了,给别人腾了路。申心良没有钱集资我们倒可以作为个别情况来对待,要是她老婆到我们这里来胡闹怎么办?在他的问题上我是左右为难啊!”
金万镒听到这里,声调提高了八度说:“她敢!不说别人,就是我都不会放过她,只要她胆敢来这里来胡闹,我不打得她满地找牙,你就把我的“金”字倒着写。这种女人就是申心良能忍,要是我,打八辈子光棍也不会要她,早就跟她离了。”
他们正说着,詹维平过来了。听他们在说申心良的老婆,他接过话茬说:“你们说那个女人啊,我们跟她住在前后楼算是倒了八辈子邪霉了,晚上想看看电视都不安宁。老申他们两口子也奇怪,别人两口子吵架是一人一句,老申家吵架只听到她那泼妇老婆一个人在那里喊,我很佩服她的精力,有时一个人在家里喊上一个多小时都不觉得累。她骂老申的水平确实还不一般,你想都想不出来的话,她都骂得出来。有一次老申准备出差,我到申心良住的那个单元去找人,路过他们家门口时,只听到她老婆骂老申“你出门就叫火车轧死,轧成三截”!你们说说,哪有老婆这么恶毒骂自己的男人的!”
金万溢不解地问谭慎言和詹维平:“你们说老申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她手里,为什么不离婚呀。”
詹维平说:“老申能有什么把柄抓在她手里?他又没有权,经济上肯定没有问题。生活作风上就是借给老申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在外面养情人。再说老申就是想养情人,他也没有钱啊。不信你要是碰上老申向他借点钱,你看他能不能从口袋里拿出三十元钱来。老申不是不想离,是离不了!你瞧她那副德性,老申要是跟她离了,知道她底细的人谁敢要她。那种不讲理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同意离婚,你以为就是离了婚老申就能脱得了干系呀。平时她把人打了骂了,已经占了上风,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申要是执意跟她离了婚,他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老申也是太软弱了,要是碰上我,你不讲理,我也用不讲理来对待你。只要她敢先动手,我也就不要什么面子了,狠狠打一次,我就不相信打不服她,再怂的男人也打得过女人。”谭慎言对詹维平说:“你别吹牛了,你是没有遇到那样的,你要是遇到那么个死不讲理的货,也会把你折腾得鞋倒着穿。我顺便问你一句,咱们当初说定的是,从原厂子招聘的人都要集资,不集资就不能进来。现在申心良说他没有钱,但是他坚决要求到我们这里来,你的意见怎样?”
詹维平很干脆地回答:“要是换了别人,我说不行,因为我们是有言在先的。但是对于老申,我个人的意见是完全同意。矛盾有个普遍性与特殊性的问题,老申就属于特殊情况。我们都是男人,老申那是男人过的日子吗?你们又不是没有看见,老申经常不是脸被抓破,就是脖子上有烧痕。哪有一个男人打不过女人的,他是要面子!我想他下这么大决心到这里来,很大程度是要躲避那个泼妇。”
谭慎言对詹维平和金万溢说:“那老申这个事就这样定了,让他来吧。原来他们两口子都在各自的单位上班,见面少还好些,现在他闲在家里,我想他那老婆更会寻衅闹事,无事生非。万镒,你给于重野通个电话,如果那边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让申心良提前跟他们一起回来,这里还有好多事要办。”
谭慎言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这个老同学是人强命不强呀!另外,听于重野在电话里说马良纯已去一个建筑单位上班,他是来不了我们这里了,詹维平你在报纸上刊登一个《招聘启事》。”
金万镒说:“这个人的条件应该是建筑专业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岁至五十岁之间,工作年限在十年以上,有过从事监理工作的经历。”
詹维平说:“你提的这个条件恐怕不好找吧?”
“奇人异士多藏于民间,只要给的待遇好,肯定有人来应聘。维平你在起草《招聘启事》时把应聘的条件描述得具体一些,免得招聘启事一登出,“黄鳝泥鍬”一起上,我们又要腾出精力应付这个事。”谭慎言对詹维平说。
“这样更好,厂子里基建工程完工以后,他就可以走人了,我们在安置上还少些麻烦。”金万溢对在场的几位说。
“我看不用刊登《招聘启事》了,直接与监理公司联系,双方签订一个协议,明确双方的责任和要求。”谭慎言此时又改变了主意。
于重野在接到金万镒电话后,把集资到的三千多万元资金全部存入了这里的账户,又让刘维俊通知申心良做好动身的准备。申心良得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他告诉颜如玉自己要到谭慎言那里去打工,并要求拿出十万元钱集资。
颜如玉回击他的话是:“我没有钱,就是有也不会给你一分钱。你去你的,关老娘屁事,你就是死到那里,老娘也不会去给你收尸的……”
于重野、刘维俊带着申心良回来以后,当晚谭慎言以个人的名义在镇上一个餐馆里专门为申心良准备了晚宴接风洗尘,申心良备受感动。他在给各位敬酒时说:“这第一杯酒我先敬给谭厂长和在座的各位,谢谢你们对我的特殊关照。”
喝完了第一杯酒,他又端起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我是站在我个人的角度,说句很自私的话。对我个人来说,我要感谢我们厂子破产,如果不是厂子破产,我申心良这辈子是要跟那死不讲理的老婆争吵一生,我这一辈子是苦海无边、生不如死!”
金万镒听到这里十分气愤地对申心良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活得也真憋屈,你狠狠打她一次,我就不相信没有打不服的女人。”
申心良说:“你是没有遇上这样的女人,刚结婚时吵架,我为了顾及面子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着她,没想到她是变本加厉。你还口,她耍泼,你还手,她拿刀……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一些让人笑话的事。”
刘维俊对申心良说:“老申,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吧,明天把被子干脆拆开洗一洗。”
刘维俊接着又对在座的几位说:“老申准备出来的前一天晚上,他跟颜如玉要钱,他老婆不但不给钱,还趁老申睡下后端来一大盆凉水,掀开被子泼到老申身上。老申是盖着厂子那年发的棉大衣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谭慎言这时从提包里拿出十万元钱交到申心良手中说:“老同学,你是人强命不强啊,在大学里我不敢恭维你是出类拔萃,但各方面还是比较优秀的。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我真的为你感到难过。现在既然到这里来了,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们刚开始筹建这个厂子就有个约定,凡是咱们厂子来到这里工作的人至少都要交十万元钱的集资款。现在我是厂长,我们不能刚开始就坏规矩。这十万元钱是我个人借给你的,在贺同天还没有到来之前,财务方面的事由于重野临时代管,你把钱交给他入账。”
申心良对谭慎言说:“为我个人的事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给你打个借条。”
谭慎言笑着说:“没有那个必要,这么多人在场还没有那个借条管用?你也不要着急还,等手里有了钱再还给我也不迟。”
这时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谭慎言,跟他开玩笑地说:“今天我们所有在座的人,只有你活得最滋润,家庭和睦,小孩争气。”
谭慎言这时对大家说:“皇帝有皇帝的忧愁,叫花子有叫花子的乐趣。世间上没有一个人是没有烦恼的,关键是要学会排遣,要善于在苦中寻找乐趣。要说活得滋润,我们几个人中,我看只有于重野活得最洒脱,他老婆既能干又会体贴人。他的业余生活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酷爱琴棋书画诗洒花,不管家中油盐柴米酱醋茶。我们重野老弟过的才是公子哥的日子,我们在座的哪位都比不上他。不过,在这里我要夸夸重野的媳妇,她家条件那么好,但身上没有一点娇气。”
于重野这时反驳谭慎言:“在你眼里,是不是把我看成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了?”
“那倒不是,我是说你那媳妇到底是官宦人家长大的,又贤惠又通情达理。”谭慎言向于重野解释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于重野接过谭慎言的话说:“你们只看到了她好的一面,按理说我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但是她花起钱来我都感到害怕。每次陪她到商场买衣服,我不怕商品标价的首位数字有多大,就怕后面零增加。不论多贵的时装,只
要她看上了,也不给人还价,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下来。总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不过男人对这些家庭琐事不轻易说出来罢了!”
这天晚上,他们在一起聊到很晚才散场。
设计院修改过的图纸正式确定之后,竞标成功的施工队也进入了现场,招聘的施工监理人员也到位了。沉睡了多年的山坡荒地,顿时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施工正式开始时,谭慎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找到于重野、金万溢说:“让刘维俊把车开上,我们还要到市设计院去一趟,有些细节还要做修改。还有从进厂门到车间还有那么大的一片开阔地,我想在厂门里面应该建一个照壁。”
于重野说:“你说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是要在工厂大门里面做一堵墙,也就是纳西族比较流行的那种照壁。这个事我们还真的没有考虑到,建起一个照壁可以避免厂区对外一览无遗。”
他们到设计院后,由于互相都熟悉了,他们就开门见山地提出修改设计方案的一些细节问题和要建照壁的事,并提出了这个照壁要美观、坚固、用材考究,还要体现出一种艺术性和实用性的结合。设计院的人很痛快地答应尽快拿出修改后的效果图。
从设计院返回的路上,谭慎言对车上的几位说:“照壁建起来后,里面也不能空着,光光的一堵墙立在那里是弄巧成拙,照壁上要有几句话。这几句话就是我们的厂训,让每位员工每天只要一上班就能看到,这几句话我想是这样的:
无贵无贱崇尚贤能称身就位计绩受禄
谭慎言还向各位解释了每一句的含意。
于嫌兑:“谭厂长,你舰个想觀有创意,我想在鸡雖挑一点骨头谭慎言以征求意见的语调问于重野:“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于重野说:“你这十六个字很精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受禄”这两个字能否改一下,因为“禄”字是古代官吏的俸禄,有点封建意识,再说我们是工厂,与实际情况有点不搭。”
谭慎言说:“你看如何改?”
于重野用右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我看把“受禄”两字改成“取酬”,不知是不是太俗气?”
谭慎言转而问其他几位:“大家意下如何?”
“可以”金万镒、刘维俊不约而同地说。
谭慎言说:“这两个字我也认为改得很好,既切合实际又明了易懂。从这个小事可以看出,什么事都要集中大家的智慧。厂子是我们的厂子,事业是大家的事业,以后不论什么事都要畅所欲言,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不能把在国企工作时的那套思维模式带到这里来。只要你心术是正的,说话办事不要有什么顾虑。就是错了都不要紧,大家还可以再讨论。好了,就这么定了,最后四个字就定为“计绩取酬”。”
詹维平这时又问谭慎言:“谭厂长,你说的是照壁的正面,那背面是不是让它空着呀?”
金万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是工厂,我看那背面采用汉白玉浮雕,内容选用古今中外发明对世界科技进步有重大推动作用的名人,这既与照壁正面那句“崇尚贤能”的话相对应,又能体现出一个企业的文化精神。”
谭慎言说:“这件事就由于重野去构思内容吧,他毕竟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
工厂正在建设的过程中,当地一支施工队的十几人闯进了厂区,阻止施工。他们认为自己是当地人,占用的是他们这里的土地,整个厂区的工程应该由他们来承建。
谭慎言对他们进行了耐心的劝阻,但还是无济于事。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让金万镒去了镇派出所。
闹了一会儿后,这十几个闹事的人见有警察来干预,气焰虽然没有刚来时那样嚣张,但还是坚持要承建这个工程。
派出所的陆维琪所长质问他们:“你们有些什么施工设备,你们的资质是几级?”
施工队的其中一位说:“我不懂什么叫资质。我只知道我们这个施工队能给别人盖房子,这个工程我们也能干!”
谭慎言心里很清楚,恶虎难战地头蛇。警察不可能天天在这里守着,与其结怨,倒不如心平气和地协商解决。最后确定,整个厂区的围墙由他们来承建。
工厂的设计方案在建设的过程中又多次进行了更改,只要是不影响主体结构,设计院和施工单位都很配合。
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厂区已经基本建成。工商、税务等各部门的相关手续都已办理齐全。
厂门采用的是仿古式建筑,斗拱梭柱,飞檐起翘,具有庄严雄伟、舒展、大方的特点。厂区从设计到施工都考虑得十分长远和周到,在厂门的正上方是请本省著名书法家题写的“东旭机械电器制造厂”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并用黄铜铸造。
厂门两侧的对联也是用铜质材料制作的宋体字。
上联是:学习英国人探索精神。
下联是:崇尚德国人严谨态度。
谭慎言对于重野说:“重野,厂门两边的这副对联是你构思出来的,你给我们讲讲它的含意。”
于重野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我构思厂门上的这副对联是受北京同仁堂那副对联的启发。但同仁堂是制药行业,我们是机械电器制造业,所以我在构思这副对联时,着重在新产品的研发和工作态度的严谨这两个方面来构思。英国人是善于发明的,在这个国土狭小,人口不多的国家里不断地制造第一。第一瓶青霉素,第一个电子管,第一台雷达,第一台计算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第一辆坦克也是英国人发明的。英国人善于发明,而德国人工作态度的严谨,在世界上堪称一流。他们制作的光学仪器是任何国家难以超越的,其他国家就是仿制出来了,都没有德国的那样精细。德国工业品之所以在国际上成为“精良”的代名词,来源于日耳曼这个民族严谨、忠诚的工作作风,这是世界各国无法比拟的。”
金万镒和詹维平听后连声赞赏:“这两句话既概括了我们厂的发展方向,同时还表明了我们要恪守的创业精神。不过,现在改革开放了,你这两句话要是放在改革开放之前,别人会给你扣上“崇洋媚外”的大帽子。”
谭慎言接着说:“这副对联的立意确实不错,但我首先要赞扬的是他潜心琢磨工作的精神。这一点我们都要向他学习,我们脑子里要时刻琢磨事情,要把心思放在琢磨工作上。”
他们在搞厂区基建的同时,又灵活地利用了适宜植树的季节,请市园林局对厂区的绿化同步进行。请市园林局来植树虽然比自己去栽植费用上要高一些,但他们能保证树木的成活率。
在厂区前院墙旁边全部栽上的有碗口粗的雪松,因雪松枝丫伸展,活脱脱像站着一排穿着箍裙的少女。工厂正门前面的大路两边都栽的是广玉兰,树干笔直挺拔,像一排列队执勤的哨兵。
由于在建厂之初就集思广益,集中了大家的智慧,每一个大的方面,每—个具体的细节基本都做到了尽善尽美。在厂区内,对花木的选择也颇为讲究。选植的乔木既看树冠的形态、树枝的疏密曲直,还要看树皮的质感、树叶的形状;花草的选择也费了不少心思,讲究色美。基本达到了四季常青,月月花香的要求。
人们只要一进入厂区就像进到了公园,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视觉冲击。
在工厂的建设过程中,他们首先就确定了一个先进的思路。就是在不影响质量的前提下,尽量节省建造成本,力求做到综合利用,一举多得,并对周围的自然环境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要进行美化。比如,在瀑布的上方又开凿了一个能蓄近万立方米的大蓄水池,鸟瞰这个面积比在原来扩大了好几倍的蓄水池,给人一种高峡平湖的视觉感观。
开凿这个蓄水池,一是保证了在旱季始终有足够的蓄水量,保证厂区生产和生活的需要;二是开采的石料满足了建厂房、建工厂围墙的需要,一举多得;三是没有因为开采石料,对山上的植被有太大的破坏;四是使瀑布的宽度增加,外形上比原来更加壮观。
水塔的建造也融入了很多先进的技术元素。他们在山坳建了一个大水塔,这个水塔与厂区的落差足足有五十多米,将来厂区就是再盖十层高的楼房,也不会存在压力不足而影响用水的问题。这个水塔从外形上看是一个观赏和实用兼并的双层大凉亭,凉亭的顶部是琉璃碧瓦,宽厚稳重,琉璃瓦覆盖的下方的塔身实际上就是供应工厂用水的蓄水池。支撑塔身的六根立柱,用的是直径约八十公分粗的钢管,钢管外面刷着鲜红的油漆,乍看上去就像粗壮的木柱。
这六根钢管立柱全部又与水塔下方的主供水管道相连,工厂在用水时只要是拧开阀门,在自然重力的作用下,这六根大钢管同时往通向厂区的供水主管道注水,又形成了二次增压。水塔采用的是自动装置,当水塔蓄水池的水位下降到一定高度后,电闸自动开启,当水位达到设定的高度以后电闸立即自动关闭,无须人工操作。
因为建厂需要大量的石料,为了尽量不破坏山体的植被,谭慎言又要求施工单位将瀑布下方凸凹不平的石壁全部开凿成陡峭,形成了飞流直下的景观。瀑布下方的水潭原来不大,施工单位采用水下爆破的方法又开凿成了一个又深又开阔的大池塘,从而又增加了大量的蓄水。
总之,工厂的基建也是采取了既着眼当前,又考虑长远的思路。单身职工的公寓、双职工的住宅楼内部设施完善,职工室内文娱活动室功能齐全。室外建有篮球场、网球场,员工下班后或休息时可以根据个人的爱好选择文体活动。
职工食堂还有大礼堂等附属设施的隐蔽工程,全部是按多层的设计要求进行施工,为工厂未来的发展和扩建做好了基础性工作。
考虑到产品投放市场后,有远道而来的客户要在这里食宿,为了让客户住在这里感到舒适、方便。他们专门腾出单身职工公寓的一个单元按照宾馆的标准进行了装修。在装饰细节方面,突出了崇尚自然的情趣。室内的装修格调高雅,造型简朴优美。每个标准间的墙上挂有字画、挂屏,室内置有盆景、花卉,在有限的空间里颇为丰富地表达出传统文化中的精髓。
民以食为天。为了让来到这里的客户不但住得舒适,而且能感受到主人接待的热情,他们还专门在职工食堂的二楼按中式、西式的风格各装修了一个空间较大的雅间。
在装修过程中,谭慎言等厂领导不但要求施工单位力求做到精致与实用兼具,更希望通过对餐厅整体布局的把握,传达出这里人们高雅的审美情趣和深
厚的文化底蕴。
中式雅间装修得古朴典雅,就餐的桌椅都是仿红木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桌椅都镶嵌着精美的贝雕图案。贝雕雕刻得精致细腻,古朴典雅。餐具全部是仿宫廷的用品,显得十分华贵。在餐厅内依墙放置的“翘头案”形状窄而长,靠墙而立。上面摆有盆景、仿古陶瓷花瓶,墙上挂有唐代阎立本的《步辇图》、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明代仇英的《汉宫春晓图》、清代郎世宁的《百骏图》等名画。这些名人字画虽然都是仿制品,但整个画面临摹得笔法生动,细腻传神。
西式雅间都是按欧式的风格装修的,墙上挂的是油画,地面上铺的宝石蓝色的厚实地毯。西式餐厅从设计施工到室内的布局装饰,十分重视突出西方文化的元素。墙上挂的油画有俄国克拉姆斯柯依的《无名女郎》、意大利乔尔乔内的《入睡的维纳斯》、美国惠斯特的《灰与黑的协奏曲》、西班牙毕加索的《亚威农少女》等世界名画。这些名画虽然也是复制品,但把整个餐厅装点得十分古典。特别是法国考特的《暴风雨》,这幅油画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特别的醒目。人们只要步入这西式餐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油画。画面上是一对在暴风雨中奔跑的少男少女,那男孩脱掉上衣顶在两人头上,赤裸着上身,展现出那种栩栩如生的质感。那少女穿着薄如蝉翼的纯白裙子,与那男孩齐步在暴风雨中奔跑,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视觉感观。
西式餐厅的装修设计严格地把握住了欧洲的文化背景,充分展示西式餐厅特有的文化品位和内涵,个性鲜明突出,达到引人注目、休闲舒适的最佳效果。让来这里用餐的客户,感受到了愉悦、高雅的情调。餐桌、餐具全部采用的是西欧中世纪上流社会用的仿制品,也显得高雅华贵。
谭慎言、于重野等人都是学理工科的,又在原单位担任过中层及以上的领导职务,他们既有很扎实的理论水平,又有多年的实际工作经验,整个厂区的设计和建设都显现出了他们先进的思想和前瞻的理念。
厂房与厂房之间相距都是五十米的距离,中间都建有椭圆形的水池。为了达到流水不腐的效果,当水池的水需要更换时,只要按一下自动控制开关,出水口的自动开关就自动开启,将水池里的水全部自动排出。当水池的水位达到一定下限之后,瀑布下方水潭里的水会自动补给。
为了避免人们视觉上的疲劳,各个水池里放养的水生植物都不一样。有的水池里放养的是香水莲,有的水池里种植的是色彩不一的荷花,有的水池养的是睡莲。在这几个水池放养的莲花中,只有睡莲这种水中植物最为奇怪。它每天早晨八点开花,晚上六点整个花冠就自动关闭。它无声的行动,好像是在提示着在这里工作的人们上下班的时间。水池中都放养有多样观赏鱼,有时露出水面游动,有时潜到池底觅食。水池高出地面约有六七十公分,边沿都是用一种深褐色的花岗石雕凿打磨而成,很像一盆盆宏大而又精致的盆景。
在厂房与厂房之间建水池有两个考虑:一是美化了厂区;二是一旦发生火情,可以用来消防,起到了一举两得的作用。
工厂建成以后,人们只要一进入厂区就可享受到山水林泉之乐。每一处虽然都是人工的精心设计,但又形成了宛如天开的视觉效果。
厂区精巧的布局与后面青山的山峰、瀑布以及苍松、劲柏,互相衬托,互相呼应。春天的花草、夏日的树荫、秋天的红叶、冬天的雪景、早晨的朝霞旭日、傍晚的夕阳余晖,各种不同的自然景观,把整个厂区衬托出一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天然神韵。
整个厂区的设计和建造都凝聚了市设计院、谭慎言的团队及施工单位的集体智慧。就连厂区围墙的建造也是颇具匠心,他们从安全的角度考虑,院墙都建成三米多高,顶部是蟠龙的波浪形,因四周的院墙是随着山坡起伏的地形依势而建,形成了一种蜿蜒起伏的感觉,远远看去又像一座微型的长城。院墙的墙壁有序地使用漏窗。漏窗的运用,消除了院墙惯有的呆板感觉,同时使空气流通、视觉流畅,院墙的顶端采用孔雀蓝的琉璃瓦覆盖。这种淡雅素净的色调,使整个院墙显得更加生动、灵巧。
市设计院及施工单位的人对他们的创意大加赞赏。他们对谭慎言说:“你们这一拨都是高人、能人,到底是从大地方来的,你们的思路很新奇,你们提出的修改意见比我们还要专业。在与你们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不但感受到了你们的诚信,而且也使我们也增长了不少见识。”
看到厂房的建设已大功告成,谭慎言把于重野等几个人召集到一起,高兴地对大家说:“有了好的开端,我们的事业就成功了一半。下一步就要购进设备了,在还没有确定谁去购置设备之前,我把丑话说在前,我是对事不对人,你们谁也不要多心。我是给在座的各位,还包括我自己都打一个“预防针”。现在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就比计划经济时期的名堂要多,这么大批量的购进设备,对哪一个生产的厂家来说都是一块很大的“肥肉”。只要我们与他们联系上了,他们会千方百计地来推销自己的产品,有的还会主动上门推销。在这种情况下,各种诱惑会来敲你的门。派出采购的人不要被对方给那点蝇头小利,给的那点好处费所迷惑,更不要捡了芝麻而丢了西瓜。
现在是买方市场,我们宁愿多花点盘缠,多跑跑路,一定要做到货比三家。我们一定要用合理的价格买到最优质的产品,如果发现谁干那种吃里爬外的事,我们就要采取严厉的经济处罚措施。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针对谁,但我认为提前打这个“预防针”很有必要。”
所有在场的人,都认为谭慎言的这个提醒并不多余。
于重野说:“现在我们要兵分三路。一路要回到我们原厂去带人到这里来;一路去购置设备;还有一路要留在这里继续办事和尽快结束扫尾工作。《乔厂长上任记》里乔光朴说的一句话很有哲理,所以我至今记忆犹新。“炊事员和职工一同进食堂,是不能按时开饭的。”在我们原来老厂子的员工到达这里之前,我们一切准备工作要全部就绪。”
刘维俊这时说:“谭厂长,我建议这样你们看行不行?厂部领导班子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我们现在加上老申一共有六个人,你们三个厂部领导一人带上一位就出发。我、詹维平还有老申三个人你看谁去干啥合适,你就点谁。去干啥都是为了给厂子里办事,你直接安排就行了。”
金万镒接过刘维俊的话说:“我认为维俊的意见可行,谭厂长你现在就分工。”
谭慎言对大家说:“我想这样分工你们看行不行,如哪位有实际困难就提出来,我们可以再作调整。于重野和申心良去购置设备。我们厂子现在大卡车、小轿车都有了,刘维俊和我回去带人,把小轿车也还给梁荣喜。女人心,细比针。小轿车我们用了这么长时间,你要说她不心疼那是假的。金万镒和詹维平就留在这里监督厂区未完成工程扫尾的事,你们来这里也一年多了,情况也基本熟悉,你们同时还要去相关部门完善相关的手续。留在厂子里的人,工作量也很大,在我们回来之前你要保证这里的一切扫尾工作全部完毕,如发现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要尽快要求施工单位做好,他们一旦撤出工地,有什么事再找他们就不那么方便了。另外,你们要利用这段时间还要做好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要招聘两名会做西餐和中餐的大厨,最好是在大中型酒店从事过大厨工作五年以上的,他们的工资待遇可比当地酒店高一些。工资虽然高些,但总的算下来我们招待客户要比带他们到饭馆、酒店去用餐的成本低。再说,在我们厂子招待客户用餐也不会显得寒碜,我们中、西两个雅间的装修比起三星级洒店也不逊色。第二件事,在当地招普工的事,你们可着手进行,等我们把人带回来,全部工作我们就要正式启动了。第三件事,你们要开始准备进购原材料。”
在外出购置设备和回老厂往这里带人的两路人马还没有出发之前,于重野和金万镒专门找谭慎言谈到申心良的任职问题。
谭慎言见他们在这个时候找他谈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要求他们谈各自的意见。
于重野的意见是:“老申这个人的德行是没有问题的,能力不错、技术也比较过硬,启用他担负一定的责任,我们也可以省不少心。”
金万镒说:“我们是民营企业,在选人用人的问题上更要不拘一格。他资历也比较老,用他可以服众。还有一点,正因为原来厂子没有用他,如果我们用他,他就会从骨子里、从内心深处对这个新建的单位心存感激,他就会把整个身心扑在工作上,我的意见应该提拔使用。”
谭慎言说:“这样吧,我看还是听听詹维平、刘维俊两人的意见,他们为建这个厂子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尊重他们的意见也不会显得多此一举。”
他们话毕,三人又去找詹维平和刘维俊,两人听完三位厂长的来意后,都表示没有意见。詹维平还提议让申心良负责质检部门的工作,理由是申心良这个人技术比较全面,再一个他心细,责任心也很强。
大家对詹维平的这个提议表示赞成。
谭慎言对大家说:“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向,我看这样吧,那就等我们人员全部到齐以后开会集中研究,然后再作决定。”
这时,金万镒开玩笑地对谭慎言说:“你确实应该回一趟家了,再不回去,嫂子对你真的有意见了。”
于重野也接着说:“我那次回去,嫂子就有怨气,说你真是出外有外,还怀疑你在这里有相好的了。”
谭慎言推了一下于重野说:“你们既有这个贼胆也有这个贼心。我是老了,现在就是有想法,也没有办法了。”接着他又问大家:“这次这样分工,你们有没有意见?”
大家都表示没有意见。其实这样的分工最高兴的是申心良,他最担心的是怕要他回去带人,又要与家里那位“母夜叉”见面。
好在现在铁路上可以提前好多天预订车票,谭慎言和刘维俊到达目的地,一下火车的第一桩事就开始预订火车票。但与铁路上交涉,在开往京广线方向的列车,每个车次一次最多只能给一百多张票。这样从塞北市到南方的近三百名员工,只好由谭慎言和刘维俊带领,分成了两批先后到达目的地。
金万溢在那两路人马出发后,立即抓紧结束厂区的扫尾工作,对员工到来后的食宿等问题都已安排妥当。水、电、路全通,在当地招聘的近三百名普工和勤杂工也已确定,急需的原材料也都成批成批地购回存库,后勤工作也在井井有条地进行,为工厂的早日投产一切都准备就绪。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极大地推动了不同领域的交叉与渗透,导致了机械电器制造行业的技术革命与改造。由于微电子技术和计算机技术的迅速发展及其向机械工业的渗透所形成的机电一体化,使机械工业的技术结构、产品性能等方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于重野在外出购置设备的途中告诉申心良,他可能会分到质检部门工作,申心良在选购检测设备时更加留心。所定购的这些先进的检测设备都具有自动检测、自动处理信息、自动显示记录、自动调节和自动诊断等功能,这些设备的技术含量在全国同行业中目前处于领先水平。
于重野与申心良选购设备的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所购进设备在运输时,就验证了这里交通的便利,有的是从水路运来,有的是从铁路和公路运到。
在设备安装调试时,有的精密设备可能是由于长途运输的原因,在调试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一些问题。一名技工在加工工件时,发现所操作的这台自动化程度很高的精密机床自动进给不稳定。销售方随来的技术人员检查针形节流阀结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液压的单向进给也比较正常,检查了三个多小时还是找不出故障产生的原因,急得这位技术人员满头大汗。
于重野查看其他几个关键部位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申心良说:“新设备各零部件之间配合较紧,将油压力比规定的略微调高一点试试看。”
那位技术人员按申心良说的方法调整以后,故障排除,他面带愧色地对申心良连声说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申心良也很谦虚地回答道:“那么多复杂的问题你都考虑到了没有发现问题,怀疑产生故障的范围就越来越小,故障也就好排除了。”
进工厂工作的这些员工,特别是从塞北市招聘来的员工,他们在原来工厂破产时已经承受了下岗的痛苦,所以十分珍惜这二次就业的机会。他们心里很清楚,这里吃的不再是“大锅饭”,而是要凭自己的实干和过硬的技术来生存。从塞北市来的这些技术工人,他们大多干的都是老本行,轻车熟路,只是有的设备比原来的更加先进,在调试阶段虽然没有下达生产任务,但都是极尽所能地要尽快熟悉自己的岗位工作。
这边的故障刚排除,另外一个车间的一名女工又来找于重野说:“于厂长,我操作的那台设备发生了问题。”
于重野问她:“是什么问题?”
那位女工说:“好像是齿轮的齿数不对造成运转过程中乱齿。”
于重野叫上这个销售单位的技术人员来到这台设备前,那位技术人员检査了一会说:“这台设备我们必须运回去,在这里也修理不了。”
于重野问他是什么原因,那位技术人员说:“是我们制造上的原因,主要是分齿挂轮计算不精确,造成差动机构不能完全自动脱开。”
于重野又有意地问他:“像发生这种情况你们对责任人是如何处理的?”那位技术人员说:“像这类关键部位工件的生产我们都是有工件号的,也就是说是哪一班生产的,是谁生产的都有记载。如果是人为因素造成的,那就要根据实际情况酌情扣发工资和奖金。”
于重野又问他:“是按造成损失的比例扣发,还是有硬性规定?”
那位技术人员回答道:“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要分析具体的原因,有的工件的质量问题还牵涉上一道操作程序上。如果完全是主观因素造成的,处罚的比例就比较大,如果还有一定客观原因形成的,罚的力度就比较轻。不过我们厂专门有个制度规定的,规定制订得十分具体详细。”
于重野对他说:“你回去以后能不能把你们这个制度规定寄一本给我?”“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这点小事我完全可以给你办到。”那位技术人员很干脆地回答。
其实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重野表面上是在与他闲聊,其实是在打听他们的管理经验和方法。
人世间吃的是一样的米,但养的是一百样的人。有位员工分配他当油漆工,他不愿干,找到谭慎言要求调换工种。
谭慎言对他说:“人无贵贱,业无高低,关键是看自己如何对自己潜能的发挥。孔夫子给人当过吹鼓手,刘玄德卖过草席,他们照样成为了圣人和君王。工作能不能干出成绩,不在于你干什么,也不在于把你分配在什么岗位,关键在于你怎样去干。油漆工作要干好也很难,你看日本汽车上的漆就比我们国产车的好,我们国家汽车行业组织多少人在哪里进行研究,但始终难以超越,这是我给你所说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我们是一个新建的厂子,正是树正气、立规矩的时候。如果我同意调换你的工作,再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来找我也要调换工作,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还是安心工作,如果你在工作中真的做出了成绩,调整岗位也不是绝对的不可能,有可能你将来还会走上管理岗位。我今天给你说的一句话,你要记得,这里的管理方法与原来厂子是有很大不同的,能干不能干,干好干坏肯定是有区别的。”
那位员工听到谭慎言说的话无懈可击,只好回答他:“我只不过是个人的一个请求,如果你感到有难处就算了。”
设备购进厂后,在安装调试的那段时间里,几位厂部负责人与所有员工—道白天黑夜连轴转。在这段时间里,谭慎言因为经常熬夜,两眼出现了两个很明显的眼袋。
于重野和金万镒对他说:“谭厂长,这里有我们呢,要么你让维俊把车开上出去转几天,散散心,好好休息一下。”
谭慎言说:“现在这个时候我哪有闲心去转,这么多人都到位了,迟投产一天要损失多少钱呀!我有时晚上都睡不着。等正式投产以后,我确实要睡觉睡到自然醒,好好地休息几天。不过,我明天想回到县城去看看我的父母,我又有半年多没有见到他们了。还有,我要把我姐姐带回来上班。”
谭慎言回到县城后,他父母见到儿子面容憔悴十分心疼,梅丽雅连忙去张罗着做饭,谭启维则问谭慎言工厂筹建的进展情况,谭慎言对父亲关注的问题都一一地进行了回答。
半年不见,谭慎言见爸爸又好像又老了许多。两颗门牙已脱落,成了个豁牙巴,说话就漏风。在吃饭时,谭慎言征求他父母的意见,想让他姐姐到厂子里去上班。
梅丽雅听到这里倒是很高兴,对谭慎言说:“我和你爸爸是一年老一年了,我们现在就是想对你姐姐有所关心也只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你要好好地照顾你姐姐,你那姐夫死了那么多年了,别人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她连面都不见。她这样做的目的,不知是不是在变相地惩罚着我和你爸。”谭启维听到这里只是低着头不吭声,梅丽雅又意识到当着他的面说起这些颇为不妥,马上又换了一种语调对谭慎言说:“慎言,你现在已经是熬出头来了,我和你爸对你们一家人也不担心了,我们现在身体还可以,照顾自己没有问题,你现在考虑的事情多,不要想着我们。你今天晚点走,等你姐姐回来后就带她到你那里去。她反正是个临时工,明天我到医院去给她管事的说一声就行了。”
谭慎言知道母亲在姐姐的问题上有好多的话要说,但又怕引起爸爸的伤心,就安慰父母道:“爸爸、妈妈,我曾经对你们说过,我只要有这个能力,我会让我姐姐过上好日子的。等厂子正式投产后,我急于要做的还有两件事。一是要建一个敬老院,我要做这件事,已经给您二老交过底。农村无儿无女的老人,他们受着习惯势力的歧视,总感到自己低人一等。对这些老人哪怕你只给他们一点微小的关照,他们会记得你一生,可怜人的心境我是最了解的。你们还记得我上小学时,给我一双旧胶鞋和一件旧衣服的那位刘玉梅老师吧,几十年都过去了,我为什么每次回来都要去看看她,是因为至今我仍对她心存感激。我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盖一栋房子,到时你们还是回去住。一来我对你们天天有个照应,二来农村的空气比县城要好,你二老在那里安度晚年。三来我姐姐与你们住在一起,她不会感到孤单。”
谭启维听儿子说完后,对他说:“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其实他们也是人,你稍微给他们一点尊重,他们就会觉得你这人很好,就会从内心感激你,因为你给了他们做人最起码的尊严。你爸爸是最能体会到做人尊严的重要性,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你要做的这两件事我都赞成,尤其是建敬老院的事,积钱不如积德。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应该花在有意义的地方。”
谭慎言与父母有半年不见了,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谭晓薇见到弟弟很是高兴。从回到父母身边以后,看上去精神比原来好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当谭慎言说让她到厂子去上班时,她也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这些年来,她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况且是到弟弟厂子去上班,她更是没有不顺从弟弟安排的道理。看到这时天色已不早了,想到厂子里的事,谭慎言和姐姐依依不舍地与父母告别,坐上出租车回到了厂子。
金万镒见谭慎言把他姐姐带回到厂子以后,把她安排到了双职工的住宅楼,因为他考虑到谭慎言和他姐姐都在厂子上班,他们父母也会经常来到这里小住。
于重野就把谭晓薇安排到质检部门,在申心良手下工作。
从厂子招聘的五六百名员工全部到位后,全厂上下加班夜战,平日宁静的山野旷地,从此打破了往日的宁静。上班时每位员工各就各位,从事着自己岗位的工作。由于全厂上下的共同努力,他们正式投产的时间比预期提前了十多天。
下班吃罢晚饭后,这一拨从塞北市来的中、青年人,有的在室外打篮球、网球、羽毛球;有的在活动室下棋对弈;有的伴着琴声唱歌自娱自乐;
有的在多功能室伴随着舞曲跳交际舞;有的结伴到工厂后山去登山。完善的文化活动设施,优雅的环境,使这些远离家乡的员工倒是没有客居他乡的感觉。
这天,谭慎言把于重野、金万镒、刘维俊、詹维平和申心良找来对他们说:“咱们明天就都搬回厂子住,咱们在谭兴国家住了一年多,当初只给了一年的租金,还有几个月的租金没有给,他也没有来找我们要,可见这个人是很厚道的。我的意思是今晚我们几个人把我堂叔和谭兴国都请上一起吃顿饭,算是一个答谢晚宴吧。”
申心良听谭慎言刚说完,就抢着说:“今晚一定是我请,你们一定要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我们就遵从申心良的意愿吧。”谭慎言对大家说。
说完,谭慎言让刘维俊开上车,与申心良三人到镇上买菜去了。各种食材、烟酒采购齐全以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南方与塞北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差,这时天色渐晚,他们一回来后就开始做菜。
刘维俊对谭慎言说:“我开车到厂子去把那几位也接过来,今晚我们一人做一到两道菜,到这里也有一年多了,看看我们做菜的水平是不是有所提高,就算是搞一个烹饪比赛吧。”
谭慎言同意他这个意见。
他们几个人分别做有:麻婆豆腐、怪味豆角、素炒苦瓜、椒盐茄条等六个蔬菜,爆炒腰花、红烧蹄筋、回锅肉、清蒸武昌鱼、葱爆兔肉等八个荤菜。喝的是比较高档白云边酒。
在开席之前,谭慎言让于重野将所欠的几个月房租给了谭兴国。谭兴国礼节性推让着,在谭慎言的劝说下才收下了。在座的几位对谭兴国这一年多来提供的方便表示感谢,纷纷给他敬酒。
金万溢品尝了一块清蒸武昌鱼后说:“看来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只有于重野做菜上路快,他做的这逬菜汤鲜味美,武昌鱼软烂脱骨,咸淡适中。”于重野高兴地回答进:“名师出高徒,这还不是谭厂长教得好。”
他们对每道菜都进行了点评,大家喝洒也喝得很尽兴。
谭慎言的堂叔与在座的几位相处时间长了,也很熟悉。他跟谭兴国开玩笑说:“兴国,他们欠你几个月的房租没给,你怎么没有找他们要呀?”谭兴国笑着说:“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还能少我这几个小钱,他们是忙没有顾得上。”
谭兴国是个老实人,大家给他敬的酒喝得很实在,谭文凯见他已经喝到了六七成,想拿他开心,捉弄他一下,对他说:“兴国,我看这样,现在相互不要敬酒了,我们来玩个游戏,谁输谁喝。”
谭慎言这时也对谭兴国说:“兴国老弟,在西北那边喝酒是要划拳的,你和我叔都不会划,咱们就玩游戏吧,热闹一下。我们明天一搬走,你别看厂子离咱们村子不远,今后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也不会太多了。”
谭兴接过谭慎言的话说:“你们要搬走,我还真的有些舍不得。这倒不是说可以收你们的租金,主要是你们住得很爱惜,房子还是要人住。慎言哥,这洒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吧,我听你的。”
谭文凯这时提议:“我们每人要说三样东西,这三样东西要能跑、能飞、能吃。”
刘维俊说:“这还不容易,我说兔子、麻雀、油条。”
谭慎言说:“这也算,兔子能跑,麻诈能飞,油条能吃。”
这时谭慎言要他堂叔说,谭文凯虽然生活在农村,但思维较敏捷,他脱口就说:“龙、凤、饼。”
听他一说完,大家一致鼓掌,都认为他说的这个比刘维俊的高雅。
谭慎言堂叔说完后,于重野接着说:“鹿、鹤、糕。”
几人说完后,大家都要谭兴国说,他没有上几年学,又是在这种场合,
他心理上还是有些胆怯,这时他急得抓头挠耳,显得十分为难地说:“我只上了两年学,比不过你们这些读书多的人,我喝酒行吧。”
谭文凯对谭兴国说:“兴国,这不是单纯要你喝酒的事,是为了大家高兴。你说得不对,只喝一杯酒,如果不说就要喝三杯酒。”
谭兴国已经喝了不少酒,听说又要他喝三杯酒,有些着急。
谭兴国这时低着头,难为情地对谭文凯说:“对、对、对什么呀,我是急了,说了一句粗话。”
大家听谭兴国这么一说,更是开怀大笑。
这一夜,大家都喝得开心,聊得尽兴,直到十二点才散场。
第二天早晨刚一上班,于重野和金万镒相约来到谭慎言的办公室,他们有好多天没有到谭慎言办公室来了。一进门,只见在谭慎言办公室的正面墙上挂着两个十分醒目的竖条幅,这两个条幅分别是:“在高处立着平处坐向阔处行”“存上等心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于重野对金万镒说:“在文学造诣方面,我们与谭厂长比起来也是自愧不如。你看这两句话写得多好,既充满了哲理,又表明了人生处世的原则。”
“你别看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他可是有文、理双全文凭的人呀!”金万溢借机回应于重野。
谭慎言笑着对他们说:“你们给我戴的这顶高帽子可是戴到了脚后跟,我哪有这水平,这副对联是我那年我出差到外地,在一个庙里看到的,我当时觉得挺有趣就记住了。你们找我肯定有事,我们说正事吧。”
金万镒这时走到谭慎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对谭慎言说:“谭厂长,
我和老于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谭慎言说:“有话就说吧,不要绕弯子!”
于重野说:“我们现在已经正式投产了,各车间中层干部的人选我们也已经开会研究决定了,我建议召开一个全厂的“创立大会”,开完会后中午搞一个会餐,庆贺一下。”
谭慎言对他们俩说:“召开一个全厂的“创立大会”我是有这个想法的,因为厂部领导班子的组成及各车间主任的任职情况还没有向全体员工宣布,我也准备找你们商量这个事的,至于搞会餐我还没想到。这样吧,“创立大会”就定在后天上午,开完会就会餐。这是全厂第一次职工大会,你们两个也要围绕你们各自分管的工作,作一个简短的讲话。以后像这样的全厂职工大会每年年底只搞一次,把年终总结表彰会、春节联欢会、团拜会这三个会“三会合一”。我们三个人在大会上要通过各自的发言达到三个目的:—个是给大家鼓气;二是要立规矩;三是各自向全体员工表态。我们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我们三个人是有信心管好这个厂子的。至于说到会餐,我也同意,这是万镒的事,你去安排。不过,我们会餐并不是单纯的吃吃喝喝,这里面也要渗透着工作。”
金万镒因为分管后勤工作,他听到这里有些不解地问:“吃饭也渗透着工作,是什么意思?”
谭慎言说:“就是通过会餐,让全厂员工知道,不论你在什么岗位,也不论你从事什么工作,在这里想混日子是不行的。就是厨师也不能只满足于每天把饭菜做熟就行,还要做好。我们聘请的这些厨师每个人的烹饪水平怎样,我们并不完全了解,正好要利用这次会餐的机会了解一下每位厨师擅长做什么菜,烹饪水平的高低。”
谭慎言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金万镒面前继续说:“你去告诉各位厨师,明天的会餐就是一场烹饪比赛。为了体现公平、公正,你将厨师都编成号,每个菜上桌时在菜碟边只贴上号,不写厨师的名字,由大家进行评判,对第一名可以现场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让全体员工在脑子里形成一个优胜劣汰的危机意识。如果说当初我们几个人为筹建这个厂思想上有很大压力的话,那么我们三个人现在肩上的担子也不轻。我们三个人每周至少有两天时间要在车间,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现场。我们在管理上还是要继承_有企业有些好的做法,但在管理经验和创新方法上要对国有企业的有些做法要进行“扬弃。”
第三天,全厂“创立大会”如期召开。在会议开始之前,谭慎言走下主席台将贺问天请上主席台就座。
会议一开始,谭慎言首先向全厂员工宣布了厂部领导干部的任命情况:厂长:谭慎言,负责本厂的全面工作;
副厂长:金万镒,负责本厂的产品销售和后勤保障等各项工作;
副厂长:于重野,负责本厂的生产及新产品的研发工作,兼任总工程师;总会计师:贺同天,负责全厂财务工作。
谭慎言宣布完厂部领导班子任命清况后,接着又宣布中层干部的任命情况:动力车间主任:詹维平;
总装车间主任:刘维俊;
质量科主任:申心良;
总务科主任:王弘驰;
厂办主任:魏学全;
销售科主任:闵继学;
供应科主任:陈永煜;
技术科主任:郗海平;
综合车间主任•.茅海国;
宣布完毕以后,谭慎言对参加会议的全体员工说:
“各位同事:今天,是我们厂建成以来第一次召开的全体员工大会,像这样的大会,以后每年也只有在春节联欢和年终表彰先进时一并进行。因为有好多事要与大家通报,我们今天与大家交谈时间稍许要长些。但是我们绝对不可能像在国有企业时那样,只要是领导上台讲话,在谈第八个问题时,还要讲上第九点。
今天我与大家交谈只围绕四个字,两个方面的大问题。这四个字是“说我”与“说你”。这个“我”,并不是特指我个人,而是指刚才宣布的中层及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这个“你就是今天在座的各位。
我们是民营企业,也是在座各位的企业。我们办任何事情,作任何决策都要以全体员工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如果把我们这个企业比喻成一条参赛的龙舟,那么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参赛的选手。只有我们共同努力,我们能劈波斩浪,走向成功的彼岸。
谈到厂子的发展理念,我把它概括成这样几句话:就是根据民营企业的实际情况,采取“以我为主,博采众长,融合提炼,自成一家”的发展思路。积极开发新产品,增强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坚决做到保指标的完成,生产成本不超。扩大产品的销路,着力提高我厂的产品在市场上的知名度。我们的三年发展规划是:第一年保本微利。第二年力争还清在银行的固定资产贷款。第三年全厂员工的平均收入要超过我们原厂的百分之十。这是三个硬性指标,如果在三年之内这几个目标有一个不能实现,我们三位厂部负责人一起辞职。”
讲到这里,谭慎言稍作停顿后继续讲道:“刚才在向各位作出承诺时,我感到时间和数字是冷酷无情的,就像两条鞭子,悬在我们三个人的脊背上。今天我向大家作出承诺以后,时间和数字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再是两个抽象的概念,是实实在在的目标,为了以上几个目标的实现,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这时会场上自发地响起了掌声。
谭慎言用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后,接着说:“各位中层干部到年底不能完成各自的工作任务或利润指标的,也要自动辞职。由全体员工推荐能人来管理,不能因为我们的无能或者心存个人的好恶决定去留,而损害了大家的利益。”
“我们要建立人才成长的激励机制,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真正形成一个优胜劣汰的用人机制。以后凡是提拔管理人才,都要像刚才任命的中层管理人员一样,都要实行竞争上岗,能者上,庸者下。选人用人的原则一定要坚守。我们要尽力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生活上多关心,为他们营造一个尊重、和谐、进取的环境,充分发挥员工的聪明才智,鼓励员工为企业的发展献计献策,只要你的意见或建议确实给企业带来了良好的经济效益,我们会按贡献大小给予不同的奖励。坚决做到赏罚分明,对造成损失者要追究经济责任。”
我在这里还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虽然是民营企业,但绝对不是家族作坊。我们厂子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不能因为厂子小而忽视制度建设。我们要坚持用制度管人,我们要旗帜鲜明地树典型,理直气壮地搞奖罚。两位副厂长还有各位中层管理干部要尽快围绕自己的工作性质和职责制订出具有刚性约束力的、实用性很强的规章制度。”
“各部门的负责人要切实担负起管理的责任,生产车间每个月要召开一次产品质量分析会,针对客户反映出的问题,要尽快提出改进措施,将责任落实到班组或个人。从事销售工作的,要千方百计地建立销售网络,拓宽销售渠道……”
谭慎言讲话时,有位员工用钢笔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画了一个笑眯眯的人,他又用纸叠了一个小方帽子套上,用胳膊肘碰着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员工,让这位员工看。
还有一位员工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下面,低头自笑。由于他玩得过于全神贯注,谭慎言看着他们俩,停止了讲话有一分多钟他们还没有发现。
这时谭慎言以开玩笑的口吻对大家说:“请大家专心开会,我知道个别员工是收到了塞北市那边朋友发来了好玩的短信。因为你们来这里时间不长,在当地还没有交上朋友。并且我还知道你是在看一条荤段子短信,因为没有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裤裆发笑的。”
谭慎言刚说完,整个会场响起了哈哈的大笑声。
金万溢连忙制止道:“请大家安静。”
会场安静下来后,谭慎言接着说:“我特别强调一下,开会就要认真听会,不要开小差。在召开这次全厂职工大会之前,我与两位副厂长交换过意见,要尽量缩短会议的时间。大家可以算一笔账,我们全厂现在有六百多名员工,如果停产一小时,那要损失多少钱,这个损失不是某一个人的,是大家的。”
“我上面所说的是在“说我”,下面我就要“说你”,也是指在座的各位。大家一进厂子就看到照壁上那四句话,这四句话是我们几个人经过深思熟虑提炼出来的。照壁上那几句话也是我们经营管理的宗旨和厂训,我认为今天很有必要对大家解释一下这几句话的意思。”
“无贵无贱。就是说不论你过去是干什么的,不论你是来自城市,还是来自农村;不论你是农民,还是下岗工人;在我们这个企业里都不重要。只要到这里来工作,都是这个厂子的一名员工,在人格上是绝对平等的。”
“崇尚贤能。就是要善于发现和使用人才。人才是企业的“活化资产”,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企业,贤能的作用显得更加重要。我们不看你的学历高低,也不看你毕业院校的名气如何,只要你在技术革新方面做出了成绩,你就会受到人们的尊重。”
“称身就位。就是在用人上我们要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适合干什么,就会安排你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我们绝对不会因为个人好恶或关系亲疏等方面的原因,人为地对人才进行压制。至于“计绩取酬”这个大家一听就会明白,但有一点我要说明的是,我们的工资结构会比国有企业要更加细化,更加合理。要形成多层次、多阶梯的薪酬结构。贺同天总会计师目前正在带领财会部门的人员着手进行这方面的工作。”
“日本松下公司之所以从当初一个小作坊,发展成为世界知名企业,原因虽然是多方面的,但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两条“一是管理方法先进。二是在用人上能做到人尽其才”。”
谭慎言在讲话快要结束时,面对台下的员工说:“古人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有的夫妻两地分居,有的不能对年迈的父母尽孝,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生活!一想到这里,我们就感到肩负的责任重大。还有,欢迎在座的各位对我们进行严格的监督。如果发现我们有假公济私的问题,大家可以通过任何形式,任何渠道进行举报。对你们举报的问题,我们在核实清楚后,必定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谭慎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以上所说的这些都是我们的理想,但理想与现实之间还存在很大的距离,要缩短这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需要我们在座的各位谏言献策,共同努力……从塞北市地区来这里工作的员工,你们离家千里,如果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请向相关负责人提出来。只要是合理的,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给予解决。”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最后我十分感慨地说一句:大家都不容易!我们共同努力!”
谭慎言讲完后,整个会场发出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于重野接着对台下的员工说:“刚才谭厂长的讲话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讲得也很全面。我因为是负责生产和新产品研发的,所以我就把我职责范围内的事讲一下。我们是民营企业,我们的管理理念与国有企业有些不同。
我们不单纯地看重你的文凭、你所学的专业,唯有用贡献来证明你的价值。现在是市场经济,一个企业、特别是我们这样一个新建的民营企业,要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生存下来,只有靠技术革新,挖掘潜力,降低成本,提高产品质量,才能在市场竞争中寻找出路,除此以外再无别的选择。
一个企业如果不重视新产品的研发,那么这个企业是很难做到持续发展的。但是在这里我要提醒从事新产品研发部门的员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研发方向,不能研发自相矛盾的产品。我今天郑重其事地讲这个事,是因为是我受亲身经历过一件事的启发。”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逬:“原来在老厂子我出差到安徽,办完事后我顺便到黄山游玩。人爬山是又累又渴,看到一个卖黄瓜的,五元钱一根。说老实话,在那个地方一根黄瓜五元钱说不上贵,我当即买了两根,我把黄瓜买好后,当即吃了两口,那卖黄瓜的人又问我要不要“泻立停”的药。我顿时感到这黄瓜是不是有问题,所以有一种如鲠在咽的感觉。买的黄瓜吃也不是,扔也不行。所以我们研发的产品,一定要注意研发方向。我们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如果研发的是自相矛盾的产品,投放市场后就会弄巧成拙,对我们厂的声誉会产生消极作用,我们干的是劳而无功、得不偿失的事。
今后,我们三位厂部负责人还有各位中层管理干部都要承担培训的任务。员工的培训要本着“干什么,学什么;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进行。我们要在当年利润中提取一定的比例作为培训经费,对精、大、稀、特等关键设备的操作工以及在技术含量较高岗位工作的员工,不但要在厂子里学,还要派人到外地去学习,学习别人先进的技术。”
这时,于重野想借此机会就厂部领导班子组成情况向大家作出说明,他以征求意见的眼神看着谭慎言,谭慎言向他点头表示同意。
于重野接着说:“我们当初谋划要来这里建厂时,只有谭厂长是副厂级干部,我还有金万镒、刘维俊、詹维平都是中层干部。现在我当了副厂长,并不是我的能力和水平比刘维俊、詹维平的能力强、水平高,而是按集资数额的大小来确定的。因为出的股份大,本人承担的风险高,他们两人在这个厂子的筹建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金万镒发言说:“我是负责产品销售和后勤管理的,我也围绕自己的工作职责谈谈我个人的想法。一个厂子虽然运转起来头绪很多,但归根结底只有生产和销售两大块。这两大块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生产的产品质量不好,不断有客户投诉或者退货,我们就难以发展。如果我们生产好的产品销售不出去,我们同样是无法生存。所以除了抓新产品开发和产品质量以外,抓好销售也是一个关键的环节。现在是买方市场,从事销售工作的员工很辛苦,推销自己的产品看人白眼、被拒绝是经常碰到的问题。这就要求我们要面对困境能正确地分析出原因,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走出一条拒绝一接受一合作的路子来,这才是合格的销售人员。在销售这一块,我们除了继续保持原有的老客户以外,还要积极发展新客户。我要配合销售部门的负责人尽快建章立制,形成一个完善的管理制度,真正建立起一个奖勤罚懒、奖优罚劣的机制。让付出了努力的员工,从个人收上能得到公平、公正的体现。
谭厂长给大家谈到,如果是因为我们三人管理无能,决策失误,产品无销路,投资无收益或经营筲理不善造成亏损,在三年之内没有达到预定的目标,我们一起自动引咎辞职,这是我们形成的一致意见。大家都是拿着厂子破产时发的那点养命钱和平时省吃俭用积蓄的一点钱来集资的。在这里,我要引用谭厂长在当初筹建这个厂子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们要是经营不善,管理无能,让员工的血汗钱打了水漂,我们就是罪人!”最后我要说的是,我负责的是产品销售、原材料进购和后勤管理工作,这儿项工作都与钱、财、物打交道,请大家监督我。我在这里郑重地向大家作出承诺,如果发现我有假公济私或者是损公肥私的行为,一经反映情况属实,我愿接受任何处罚!”
也许是金万镒最后的一句话掷地有声,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他讲完后大家更加用力地鼓掌。
会议快结束时,谭慎言向贺同天示意,她表示不作发言。接着又以尊重的语气问到刘维俊和詹维平时,他们两人也向谭慎言摆了摆手。
整个会议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结束,全厂员工对三位厂级领导的讲话评价很高,其中大家都普遍认同的是,三个人的发言虽然各有侧重,但说的话是“一点雨,一点湿”,没有夸夸其谈,没有一句废话。
青工夏建营对邱安武说:“我们原来在老厂子的时候很少听谭厂长在主席台上讲话,他的口才我看比邵稀庸强多了,他讲话我们爱听。”
“我看你是没得比了,邵稀庸怎么能与谭厂长相提并论,邵稀庸除了当官还会干啥?今天坐在主席台上的,哪一个不比他妈的邵稀庸强!”邱安武反诘夏建营。
散会后,谭慎言把于重野、金万镒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请他们坐下后,他对两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既然已在“创立大会”上做出了庄严的承诺,就要不折不扣地履行我们的承诺。你们俩人肩上的担子很重,压力也很大。为了提高办事的效率,以后除了重大的事,你们自己拿不准的事找我商量外,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事,自己处理。不要像在国有企业时那样,屁大的事左请示、右汇报,看起来是对“一把手”很尊重,其实有时就会误事。”
谭慎言又以商量的口气对于重野说:“重野,搞新产品研发的事能否缓步进行?当前主要在抓产品质量上狠下功夫。一个新生企业,正是创牌子的时候,在抓产品质量的同时,还要做好售后服务。将来不论是省内还是省外用户,只要他们反映我们产品在使用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你们就应该在两日内落实情况,用户服务队要在三天内提出处理措施并告知用户,我们要用我们的产品质量和良好的售后服务取信于客户。能修理的就修理,不能修理的要果断地给予退换,我们不能因小而失大。”
谭慎言转而又对金万镒说:“万镒,你管理的摊子多,工作头绪繁杂,担子也很重,销售和后勤保障工作是两头一样沉,哪一头都不能放松。还有,你和重野要与詹维平、刘维俊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也是筹建这个厂子的有功之臣,将心比心,人是有思想的,你要说他们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假的,不要因为他们说了一两句牢骚话就疏远他们。当然,我也没有听到他们发牢骚,只是一个提醒和假设。”
于重野和金万镒对谭慎言说:“谭厂长,您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我们会把你说的话记在心上的。”
谭慎言这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他们说:“走,现在离会餐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去看看贺同天。”
谭慎言到贺同天办公室后,问她在这里生活习惯不习惯,个人生活上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贺同天回答谭慎言:“在这里吃的、住的都很好,特别是这里的环境真是太好了,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绿色,很养眼。还有,在我们那里根本呼吸不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你看我们这里前面是工厂,后面像公园,休息天还可以到后面去爬爬山。”
谭慎言告诉她:“这山上东西可多了,春天下雨后可以到山上去采蘑菇,夏天到山涧里去抓螃蟹。山涧里的螃蟹个头虽然不大,但很好吃。”
久住城里的人对农村的一切都感到新鲜,贺同天很高兴地问谭慎言:“谭厂长,真的吗?”
谭慎言说:“真的,我小时候春天在这里放牛,有时还去抓小鸟、掏鸟蛋。当然,那时候农村的孩子还不懂得爱护动物,只是为了好玩。”
贺同天笑着说:“有机会,我还想把我老头子接到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金万镒说:“只要他愿意,他就是长期生活在这里都可以。这里职工文化活动室也有,你住的住宅楼里设施还是比较齐全的。你们老两口如果不愿到职工食堂就餐,自己在家里开火做饭也可以。到这里来的几百人中,您是谭厂长唯一亲自点将请来的。”
贺同天感激地说:“我从内心感谢你们对我的特别关照,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一套房子。”
于重野见贺同天办公室的墙上挂有一幅装裱考究的条幅,这条幅里写的是这样四句话:
您若欠账我为难,我去要账您心烦。
最好您来不欠账,我不为难您不烦。
于重野见了连声夸好,说贺同天的工作有创意。
贺同天说:“我是你们亲自点名要的,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知遇之恩。现在学财经类的大学生、甚至研究生都很多,你们不在当地挑选一个,而要我这个老太婆,我们老两口知道以后很受感动。所以从我决定要来这里工作的那一天起,人虽未到,但在我的脑子里就开始琢磨起了来这里工作上的事。围绕我的工作,想了几天就想出了这几句话。我老头子就请他的一个书法很好的朋友写好后,我到装裱店里装裱好带来了。”
谭慎言听后说:“现在大学生就业确实困难,在当地找一个学财务的大
学生也确实很容易。但要想找您这样工作认真负责,业务娴熟的就很难。企业管理,成本核算是关键。在这方面,在我所熟悉的人当中,还没有发现谁能与您试比高低的。”
贺同天说:“谭厂长过奖了。”这时她对金万镒说:“金副厂长你是负责我这一块管理的,财务上的事你放心,我会全心去做好的。有什么急事、
要事、拿不准的事,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
金万镒说:“您不要那么客气,汇报谈不上,您原来是总会计师,财务上的事有您,我是一百个放心,您才是我们厂真正当家理财的人。工作上您要多多帮助我,有什么好主意,请您对我要多多指教。”
于重野这时岔开他们的话题,对贺同天说:“工作上的事是说不完的,
我想问贺总一个很久以前想问而没有机会问的问题,您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当初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有点男性化的名字?”
贺同天笑着说:“我这个名字确实给我工作上造成了一些误会。原来在老厂子出去开会,不认识我的人,见到签到册上写着“贺同天”都以为是一位男士,见了面才知道我是女的。我上初中时曾想过要改名的,但转而又想,那样做好像是对我父母的不尊重,所以只好作罢。我是我父母结婚第二年的结婚日出生的,所以我生下来后,我父亲就给我取名“贺同天。””
大家听到这里感到十分好奇,于重野对贺同天说:“这种情况不说是万里挑一,可能是百万分之一,你一出生就是稀世珍宝,怪不得你那么聪明。”
这时,谭慎言让贺同天锁上办公室的门,一同往职工食堂的方向走去。在路上,他对于重野、金万镒说:“在将来用人的问题上,我们一定要做到客观、公正。俗话说得好,学好千日不足,学坏一时有余。如果在用人的问题上出现问题,有些头脑活络的青工就不专心钻研技术了,去学投机钻营。因为走这条路来得快,是捷径,不太费事。我们原来都是一个单位的,这种情况就不用举例子了。我们一定要吸取原单位的教训,这种悲剧不能在我们这里重演。我们要形成一个公平的竞争氛围,要在员工头脑中树立起“靠技术立身,靠实绩晋升的观念。”让他们把心思放在提高技术上,放在干好工作上。如果有人想把心思放在搞人际关系上,在我们这里不会发给他们“通行证他们几人一走进职工食堂时,看到六百多号人同时就餐,整个食堂是一片喧闹,因为就餐的员工要对各位师傅做出的菜肴作出评价,他们边品尝边在“烹饪质量评价表”上填写了自己的意见,对全体员工评出的第一名由金万溢现场进行了物质奖励。
万事开头难。第一批产品投放市场后,虽然生产的还是原来厂子的老产品,但销路不是很好。可能是有的员工对新型设备的操作要领还没有完全熟练地掌握,有的产品销售出去了以后,客户反映质量上有问题,有的新客户对他们这个新厂子的认知度还不是很高。还有些老客户则认为,一个新建的民营企业生产这类产品,在质量上未必能有保证。由于产品滞销,质量上还存在一定的问题,有的员工思想上产生了一定的波动。先后有郝仁、宗君彦、郭汉庭等五人提出要退出。
面对这种情况,于重野感到事态的严重,他对谭慎言说:“谭厂长,蚂蚁多了可搬山呀,要是还有人要求退出啥办?”他要求谭慎言召集中层管理人员开会商讨对策。
在会上,有的人认为,除了做销售广告以外,还要派销售人员到原来的老客户那里去做好宣传工作,把我们这个厂现在的技术人员组成情况,设备情况很有必要向他彳行宣传。至于郝仁等几个提出要退出的事,可以不理睬他们,因为当初他们都是自愿来到这里的,没有人强迫他们。”
于重野对大家说:“根据我的了解,在这五人当中,郝仁所起的反鼓动作用比较大。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们确实会遇到很大的困难。”
谭慎言在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后,谈了自己的看法:“关于扩大产品宣传问题,我认为很有必要,这样做虽然会增加我们的经营成本,但必要的投入不能怜惜。如果这种情况长此以往,我们无法向集资的职工交代。金副厂长,你要求凡是出去营销的人员,要想方设法拓宽销售渠道。我们可以向所有的新、老客户作出承诺,只要他们购买我们的产品,可以不收任何订金。在使用我们的产品三个月以后才交货款,如果使用我们的产品半年内发现有难以修复的问题,我们可以全额退款。
金万镒对谭慎言说:“如果按你所说的那样做,会占用我们的资金,也会增加经营成本。”
于重野此时谈了自己的看法:“要想走出目前的困境,就要学会舍弃,只有舍弃眼前的小利益,才能获得长远的大利益。我们的设备比原来厂子里的更先进,员工是优中选优到这里来的,对我们的产品质量首先自己要有自信在谈到郝仁等五人要退出的问题,谭慎言的态度是:“只要他们要求退出,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集资的钱参照银行的利率规定付给利息。”
谭慎言谈到这个问题时,有多数人持否定意见,他们都认为:现在员工的思想还不是很稳定,如果再有五个、十个、五十个也要求退出咋办?我们同意把集资款退给他们就可以了,如果再付给他们利息,是不是在鼓励这种行为?
谭慎言笑着对大家说:“对这类问题只要我们仔细地考虑,就不会引起恐慌。这几个人我之所以同意他们退出,是因为他们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留下来也是有弊无利。另外,绝大多数员工集资的数额都没有我们多,他们认为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只要我们自己不被目前这种不利的局面乱了方寸,绝大多数员工还是有信心与我们共渡难关的。世上的事没有一帆风顺的,像郝仁这几个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的人毕竟只是少数。我之所以同意给他们的集资款付利息,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向大多数员工展示我们的自信。”
于重野这时面带愧色地说:“当初让这种人进来,我应负有把关不严的责任。他叫郝仁,我看他就不是一个“好人”……”
这时金万溢劝他:“你不要自责,谁敢说可以把一人完完全全地看透?”
话说厂子派出大批营销人员在对产品宣传和营销过程中,可以说是吃尽了千辛万苦,原来的老客户。经过全厂上下的共同努力,终于渡过了创业时期的难关……
过了一天又一天,花开花落是一年。厂子的生产和销售情况超过了预期的目标,在生产成本控制上,因为有贺同天严格进行核算,质量上于重野要求员工一定要做到精益求精,一丝不苟。销售上金万镒在与原来老厂子的老客户保持着密切的业务往来外,经过一年的运作,又发展了一批新的客户。特别是通往江西、湖南两省的国道上又增设了“东旭机械电器制造厂”的长途车站后,使该厂在外省的知名度有了更大的提高。
谭晓薇从来到这个厂子上班以后,心情比原来又好了许多。申心良对这位老同学的姐姐是关照有加,手把手地教她学习检验技术。
谭晓薇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天资聪颍。在申心良耐心的传、帮、带下,半年多的时间对质检工作就初步入门了。
谭慎言看到姐姐来这里工作以后,精神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打心眼里很高兴。
这天,谭慎言送走一位订货的客户刚往厂区走的时候,一位打扫厂区卫生的老头在喊:“谭厂长,谭厂长。”
谭慎言回过头来问:“维熙叔有什么事吗?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以后还是叫我慎言吧。有什么事,您老请讲。”
那位叫维熙的老人气愤地骂道:“他妈的,吃不得三顿饱饭,真是日死的媳妇是别人家的姑娘,不知道爱惜。中午食堂吃的是饺子,那白花花的坟子有人吃不完倒在泔水缸里,根本不知道心疼。在旧社会,就是一般的富人也不是天天能吃得上的呀。你也知道,我没有读过书,对这种看不惯的事,我也不知道按你们读书人的话怎么说,说的虽然是粗话,但我心疼得很。”听完谭维熙老人的话,谭慎言急忙赶到了职工食堂,看到泔水桶里果真有十几个白花花的饺子,谭慎言叫来食堂的师傅,交代他把泔水缸看好,不要让人抬去喂猪。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谭慎言叫上于重野、金万镒赶到了食堂,他让食堂两位炊事员将泔水缸抬到饭堂中央。
谭慎言对就餐的员工说:“今天大家不要急着用餐,我要说一件事。”他用手指着泔水缸严厉地质问:“这饺子是谁倒的?”
谭慎言让食堂的师傅把饺子从泔水缸里檢起来,用开水烫了几次,彻底烫干净了以后装在盘子里,他端在手中十分气愤地对大家说:“大家都看到了,这饺子是用开水烫干净了的,今天我给你面子,是谁倒的,你自己晚餐少吃点,待大家都离开食堂以后,你把这饺子要当着食堂师傅的面把它吃下去。我可以肯定地说,这绝对不会是上了年纪的员工干的,他们在六十年代低标准时,都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决不会做这种事。我要对用餐的年轻人说,你们这代人,可以说是身逢盛世,躲过了六十年代初期全国性的大饥荒,粮食短缺的时候你们有的还没有出生。俗话说一粒米千滴汗,粒粒粮食汗珠换。你们当中大多数都受过中等以上的教育,不少人还受过高等教育,唐代李绅的那首《悯农》的诗我想多数人都会背,我就不在这里念了。”
说到这里谭慎言有些动情了,他对大家说:“看到这饺子,我想起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的一位同学在中秋节那天下午放学后悄悄叫上我,让我到他家去吃饺子。近三十年过去了,我至今都没有忘记吃的那顿饺子,因为那时候我们家就是过年也没有饺子吃。所以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每次只要回到我的老家,我都要请上我的那位同学到家里或者到镇上吃一顿饭,以示感谢。你们今天看到这里山清水秀,都会认为这里是一个富庶之地。不错,这里虽然是个丘陵地区,自然条件还可以,可是在大集体时,由于政策的原因,社员们大多是出工不出力。人哄地皮,地哄肚皮,粮食产量很低。我上高中时是住校,那时农村的粮食都不够吃,我爷爷、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姐姐,一年四季都很辛苦地在田地里劳作,每天早晨都是就着咸菜,吃那水煮的红薯干。你们没有吃过咸菜就水煮的红薯干,就不知道吃下去有多难受。因为咸菜是咸的,红薯干是甜的,人吃下去后就胃酸过多,特别是胃不好的人,吃下后不停地呕吐酸水。如果年成不好,有时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就闹饥荒,就连这咸菜就水煮的红薯干舍不得往饱里吃。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我就给大家说说我的家丑,我们这里在青黄不接闹饥荒的时候,我们村子有的人为了活命,也有出去要饭的。上高中时我是住校,那时也懂事了,每个星期回来,母亲给我准备下一星期的粮食,我等家里人都到地里干活的时候,我又悄悄地把我母亲给我准备一星期的粮食要抓一点放回原处。可以这样说,在我上高中的那三年,我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就是星期六回到家里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新鲜蔬菜。我家的情况你们有的人或多或少听说了,我上大学时,父母虽然都已平反,终因家中底子薄,经济条件还是一般。上大学的四年可以这样说,我都是吃最便宜的菜,没有浪费过一粒粮食,听到这里,有的女员工都流下了眼泪。
谭慎言这时稍作停顿后说:“浪费现象不但在就餐人员中有,炊事员中也有!那位倒饺子的员工,我不是小题大做,也不是跟你过不去,你们大多都在城里长大,你们没有种过田,所以就不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最后我只说一句,请你们爱惜粮食,吃多少就舀多少。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吃饭吧。”
于重野事后对谭慎言说:“谭厂长,这是我们共事几十年来第一次见你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看到这里的农民设天是顶着近四十度的高温在水田里干活,深知粮食来之不易。浪费粮食的情况员工里有,炊事员里确实也有。”
谭慎言对于重野说:“南方人口稠密,土地紧张,一年四季都不得闲。所以南方的农民比北方农民更辛苦,尤其是在“双抢”和“四快”这两个大的农忙季节,说他们是废寝忘食确实是恰如其分的。在这两个季节里,他们有时是连饭都顾不上吃。”
于重野听到这里,似乎有了灵感,他说:“我看到有的农民现在已经开始收割水稻了,我建议每位员工都要参加义务劳动一天,到你们村子里去干—天的农活,让他们体会一下农民劳作的艰辛很有必要。”
谭慎言说:“你这个想法我同意,但不要干一天,只干半天。农民在“双抢”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是惜时如金。我们这里有句农谚说“千犁万耙,不如早栽一夜农时耽误不得。“双抢”就是抢收还要抢种,你去干一天活,他们不给你做饭吃情理上说不过去,给你做饭,又要耽误一个人干活。农民在这个季节,为了不误农时,毫不夸张地说,农民吃饭不是吃进去的,而是“倒”进肚子里的。我的意见是,去干活的人清早些起床在厂子吃罢早饭去帮他们割稻子,中午就回厂子里吃饭,让他们对农民的辛苦体会一下没有坏处。于副厂长,这个事在不影响本厂正常生产的情况下,就由你来安排。另外,最好是到在咱们厂子里上班的员工家里去帮忙,你还要给他们分配任务。你先问主人家这块田的面积是多少,他们虽然没有干过农活,从早晨到中午割三分田的水稻是没有问题的,要强制他们完成任务,不让他们真正吃点苦,就不会长记性。每家去帮忙的人数基本上要相等,这样不会因为去张三家帮忙的人多而去李四家人少而引起矛盾。”
于重野这时问谭慎言和金万镒:“你们从这个倒饺子事件中发现什么问题了没有?”
金万镒回答于重野:“说明我在管理上还存在很多的漏洞和问题,也说明了我本人还没有尽到管好后勤的责任。我建议这个月从我工资中扣除适当
于重野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不要小题大作了吧!”谭慎言对金万溢说。
金万镒对他们两位说:“我们是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就要有不同于同有企业的管理方法和手段。我要求这么做,并不是要标榜自己有什么高尚的风格。我们这个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现在有六七百号人了。新厂子正是立规矩的时候,在执行制度上不严明,将来发生了问题就不好处理。我要求这么做,是想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我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
谭慎言听到这里深有感触地对于重野说:“金副厂长为了我们这个厂真是做到了重义轻利。既然这样,我当面再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把这个事在车间主任会上通报一下,你有没有意见?我们罚款、通报你并不是目的,我是想通过这个事告诉大家,在我们厂是不分远近亲疏,也是不论职务高低的,只要你没有尽职,只要你违反了制度规定,就要受到处罚。”
金万镒很果断地回答:“我没有意见,并且把我受罚的情况在厂子公示栏里进行公布,这样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于重野接过金万镒的话说:“我们是创业初始,有很多的问题需要我们去思考去解决。今天是后勤这一块出了问题,明天还不知道生产上会出什么问题。如果生产上出了问题,那损失不是几个炫子的事了。管理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我们要学习国内外先进的管理经验,我建议有适合我们参加的“厂长经理培训班”,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我们要轮换着出去学习培训。一个企业要稳步发展,不懂管理或者不会管理,这个企业的明天定会不如今天。”
谭慎言和金万镒都同意于重野这个想法。
金万镒这时又对他们两位说:“发生倒饺子的事后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员工就餐的费用折算成钱,打到他们的工资上,就餐实行饭票制,食堂的费用每月也要进行“相对成本核算”,并在下个月月初的三日之前,对上月消费的明细账进行公布。”
“我看这个办法可以。”谭慎言回答金万镒。
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的区别就在于,国有企业干什么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在原厂子就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情况:小事开大会,中事开小会,大事不开会。芝麻大的事领导班子成员也要正襟危坐地坐在会议室里开会,有时还是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因为开会是国有企业领导的主要工作,能否解决实际的、具体的问题那是另一回事。谭慎言他们有时在散步或闲谈中把好多问题都解决了,对“东旭机械电器制造厂”的长远发展也形成了初步的共识。他们饶有兴趣地在一起交谈着,直到皎月当空时才分手。
第二天下午下班后,那位倒饺子的员工吴国良找到谭慎言,主动地承认了错误并表示愿意接受处罚。
谭慎言这时语气十分温和地对他说:“小吴,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昨天我的态度……”
还没有等谭慎言把话说完,吴国良连忙阻止道:“谭厂长,别,昨天听了你讲了你的过去以后,我从内心上真正受到了触动,我真的知道错了。”
谭慎言对吴国良说:“今天你能主动承认错误就很好。食堂里浪费的现象不是你一个人,你看那泔水桶里不是还有白花花的米饭吗?就说食堂的炊事员他们摘那些长茎的蔬菜吧,不是把老了的、黄了的部分摘掉,而是为了图省事拦腰折。你们出生时是赶上了好年代,没有挨过饿,就体会不到饿肚子的难受。这件事就过去了,你在思想上不要有什么负担。我也借这个机会给你说一句,在这里工作就不会像我们在原来的厂子那样去管理一一干好干坏一个样,技术高低一个样。厂子照壁上的几句话你记下来了吗?”
吴国良回答说:“我记在脑子里了。”
谭慎言说:“那你背给我听听。”
小吴正剧也背着:“无贵无贱,崇尚贤能。称身就位,计绩取酬。”
谭慎言说:“这几句话的意思我想你肯定也懂,我就不给你解释了。走,咱们到厂子外面散步去。”
吴国良跟在谭慎言后面出了厂区的后门,往后山的方向走去。谭慎言这时故意放慢脚步,与吴国良并肩走在一起,对吴国良说:“小吴,来到这里工作,你的思想观念和工作态度要完全转变过来。这里是不会像原来在国有企业上班时那样,在管理上是不讲人情,不论关系的。就说你倒饺子的事,金万镒副厂长是负责后勤管理的,说明他没有尽到责任。你也知道,为筹建这个厂子他是元老,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功不抵过,赏罚要分明。我们这次还要对他进行经济处罚,并在全厂张榜公布。”
吴国良听到这里连忙说:“谭厂长,你别处罚他,就处罚我吧,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不要连累他。”
谭慎言说:“事情虽然是因你而起,但他的管理责任没有尽到,证明他在管理上有问题。你参加工作年限也不短了,你也知道,我们购进的原材料有的价格十分昂贵,如果管理跟不上,浪费起来并不是倒几个饺子的问题了。还有,如果每年年初确定的利润指标完不成,那我这个厂长也有责任,我也是不能拿全额工资和分红的。一个厂子和一个家是一样的道理,没有一个严格的家规,这个家就不能形成一个很好的秩序。”
“是我连累了金副厂长。”吴国良这时很惭愧地说。
谭慎言安慰他:“你也不要有什么思想顾虑,这件小事就过去了。咱们原来就在一个厂子工作,相互都比较了解。你人很聪明,技术也不错。不过,我们现在使用的一些设备比我们老厂子的设备要先进得多,你要下功夫尽快掌握你所使用的这些新设备。只要你好好地干,付出终会有回报的。说到处罚,我处罚你什么呀,就这么一点事,知错即改就行。但是金副厂长我们肯定是要处罚的,发生这种事,对领导和员工的要求就不一样,处理的方法就不同。”
说到这里谭慎言搂着吴国良的肩膀感叹地说:“你们也不容易,年纪轻轻的两地分居,家也照顾不上,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生活。有些事我们考虑到了,但目前还没有能力去实现。你看厂子里既有单身职工公寓,也盖有住宅楼,盖好了的住宅楼还有一大半都是空着的。我们盖住宅楼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原来厂子里符合条件的、年轻的双职工也招到这里来,但目前小孩的教育问题还没有能力解决,只有把这个想法暂时搁置。不过,请你相信,只要我们上下同心,一切会越来越好的。我们是民营企业,有钱大家赚,利益大家分享,只要厂子生产经营得好,年底就可以见到实恵。”
吴国良对谭慎言说:“谭厂长,昨天你在食堂里说的那些话我当时就想通了,今天经你这么一说,我更想通了。我要不要去找金副厂长承认一下错误?”谭慎言用手示意他不要去了。他们一边散步一边交谈,使吴国良很受感动,他对谭慎言说:“原来在厂子里上班的时候,不说是厂长,就是车间主任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两人就像朋友一样交谈过。”
他们两人谈得很投机,直到傍晚附近农家冒着缕缕炊烟才分手。
临分别时,吴国良只对谭慎言说了一句话:“谭厂长,你以后看我的。”
第二天,在厂区的公示栏里就贴出了对金万镒的处罚公示,这在全厂员工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总装车间的黄正国为了讨好金万镒对他说:“金厂长,谭厂长这种做法有点小题大作了,就这么一点事,罚了钱不依不饶,还要张榜公示,太不给面子。”
金万镒回答他:“在制度规定面前是人人平等,是我没有尽到管理职责,对我处罚是应该的。”
黄正国感到是自己在自讨无趣,连声说:“算我没有说,算我没有说!”说完转身离开了。
从塞北市到这里工作的年轻人居多,夫妻分居的员工也是按国家的有关规定一年享受一次探亲假。厂子里的文化娱乐设施虽然比较完善,但还是不能排遣这拨年轻人情感上的寂寞。同在一个车间的个别男女青工日久生情,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人悄悄到工厂后面的山上去销魂寻乐。有的青工没有相好的,只好利用休息天到镇上的旅馆里去寻找刺激。
这天是星期天,快到中午时分,谭慎言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先问谭慎言:“你们厂子是不是有位叫胡胜国的职工?”
谭慎言回答他:“有这个职工。”
那人在电话那头说:“既然有这个职工,你就带上一万元钱到镇上“美如家旅馆”来赎人。”
谭慎言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因为什么事,对方就将电话挂了。
谭慎言放下电话连忙去找于重野和金万镒,三人见面后连忙开车赶往镇上,于重野问谭慎言:“你估计是因为什么事?”
金万镒抢过话茬说:“还能有什么事,百分之百是在旅馆里玩小姐被公安给逮着了。”
谭慎言说:“从打电话那人的口气来判断,好像还不是公安人员。”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正在开车的金万镒说:“忙人无智,我们不要急着到旅馆去。老金,你把车靠路边停下来我们要商量一下。”
他们将车停在路边,三人对打电话人的用意进行了分析和充分的估计,
并商量了几种对策。
他们三人到达“美如家旅馆”后,在旅馆老板的带领下来到了胡胜国被控制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只有胡胜国和一个约四十岁的男人。
谭慎言先问胡胜国是怎么回事,胡胜国面带羞色,低头不语。
那男人语气很强硬地说:“他玩我的老婆被我逮着了,他不拿一万元钱,这事没完。”
谭慎言再次要胡胜国将发生事情的情况如实地、详细地说一下,胡胜国将发生的事向他们三人说了一遍。
谭慎言、于重野、金万镒等三人按照事先商量的办法轮番对这位男子进行追问。
于重野先问那男子:“电话是你打给我们的吗?”
那男子回答:“是。”
金万溢接着问:“你是哪里人,你老婆在哪里,把她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那男子听他们的口音,知道是外地人。用恶虎难压地头蛇的气势威慑他们:“我就是当地人,我为什么要把我老婆给你们叫过来?!”
于重野没有等那男子思想上有半点缓冲的机会,接着问他:“你们夫妻俩既然是当地人,这光天化日的不去干活,你们成双成对地在旅馆里干什么?!”
金万镒没有等他回答又追问:“你说你们是夫妻,有什么能证明?”这时他又问胡胜国:“你们上床了没有?”
胡胜国哆哆嗦嗦地说:“那女的脱衣服比我还快,她上衣脱光后,我裤子刚脱下来,他就踢开门进来了。”他用手指着那男子。
于重野这时走到那男人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你别看我们是外地人,说句不谦虚的话,我们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要多。什么事没见过,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金万镒用手指着旅馆老板:“还有你,你也走不了干路,你犯有容留妇女卖淫罪、诈骗罪,要是数罪并罚,你也应该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谭慎言这时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对那男的说:“这种事你们肯定干的不是第一次了,我们现在只给你们两种解决的办法供你选择。第一种是你要说申心良现在一点都不怕他那泼妇的老婆那是假的,他现在之所以胆敢与她在电话里对峙,主要是他老婆不在他跟前,那泼妇拿他也没办法。但他老婆在电话里那句“你他妈的,给老娘等着,有你好吃的”。申心良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不寒而栗,怕的是她到这里来闹。他悄悄去找刘维俊,要刘维俊给他支招。
刘维俊对申心良说:“你要我绐你出主意可以,但你不能去做?”
申心良对刘维俊说:“如果那死不讲理的真的到这里来了,你要是有办法让她回去,不要在这里胡闹,我一切都听你的。维俊老弟,我再也不能在这里丢人了呀!”
刘维俊对申心良说了一些对策,申心良听完后张着大嘴巴惊讶地问道:“这个办法行吗?”
刘维俊拍了拍申心良的肩膀说:“我之所以给你支这种损招,是看到你这日子过得真可怜。对她这种不讲理的人,你只有用这种邪法子对付她。至于别的事,我去跟谭厂长说说,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颜如玉可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与申心良在电话里发生争吵以后,就到单位请了假,准备动身来到这里。
按常理说,看到女婿长期与自己的女儿冷战,做长辈的应该是好好劝导,可这两位老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偏听偏信他们女儿的一面之词,在自己女儿面前还责怪女婿的诸多不是,为女儿的前行壮胆。
颜如玉买上火车票后,又给申心良打来了电话,告诉了她乘坐的车次。
人常说:“久别胜新婚。”可申心良听到这个消息,头皮就发麻,怕的是她到这里来胡闹,又会像在原来单位一样影响到工作。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只好去找谭慎言。
谭慎言听完他的诉说后,劝申心良去车站接她。
申心良由于心中害怕,又去找刘维俊,要他陪同前往。他们在火车站等候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见颜如玉下了车。申心良去接她手中的提包,颜如玉用力将申心良的手甩开。从见面的第一个动作,申心良已经意识到,这次更是来者不善。坐进车里后,刘维俊对她的到来既没有欢迎的说辞,也没有与她聊天,车里是鸦雀无声。
车子进入厂区,颜如玉下车后的第一个动作是将手中的提包放在地上,习惯性地扯着申心良的衣领质问他:“这一年多为什么不给家中寄钱,为什么春节也不回家?”
申心良为了把事态缩小到最大的限度,只是低着头任凭她扯着衣领,一声不坑。
刘维俊对这种不讲理的人也没有叫她嫂子,很不客气地敞口对她说:
“请你把手放下,你说他不给家中寄钱,你给过他钱吗?我们来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有出钱入股,只有老申是一分钱没交。你说他春节都不回家,这是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如果回家能得到一点温暖,作为一个男人谁不恋家?老申现在得了病经常吐血你知道吧?”
颜如玉还没有等刘维俊把话说完,她就开始撒泼,大骂刘维俊:“你他妈的算是哪根葱、哪团蒜,你有什么资格说老娘的不是……”
刘维俊原来在厂子的时候就对她没有好感,这时听到她骂自己更是怒不可遏,对她吼叫道:“你他妈的嘴巴干净点,老子可不像申大哥那么软弱,
你胆敢再骂,老子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有的员工听到厂区有叫骂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过来围观。于重野因为这时正在车间,他赶忙去找谭慎言和金万镒,三人到达现场后,要求围观的员工回到车间。
谭慎言看到围观的员工都回到车间后对颜如玉说:“如果你是来正常探亲的,我们欢迎你。但你一来到这里就影响到了正常生产,我们就不欢迎了。你看,有的员工都停止了生产前来围观。你这么远来也不觉得累,一见面就吵。”
颜如玉这时又把矛头对着谭慎言:“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一见面都说我的不是。”
金万镒这时气得紧握拳头,瞪着眼对他说:“你说话怎么打击面这么大呢?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就你是个好东西?几千里送到这里来让大家展览啊。我可告诉你,我们这是一个新厂子,你可要给我们讲点禁忌,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
申心良这时只是带着十分羞愧的表情,低着头站在那里。颜如玉又习惯性地去抓他的脸,面颊上顿时出现了深深的四道血痕。
金万镒看到她几千里来这里撒泼,大声吼道:“你给我住手,你们在家里怎么闹我管不着,但在这里不准你胡闹。老申现在是我们这里的员工,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厂区受到侵犯。”
颜如玉见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看到金万溢睁着大眼走到她面前也有些害怕,就放下了手,但她嘴里还是不饶人,在那里大骂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厂子里有的人就说你们几个都不干净,哪来的那么多钱,一出手就是几十万,有的还几百万,不贪污受贿哪来那么多的钱。”
谭慎言对她说:“要说建这厂子出钱最多的就是我,你要是怀疑我贪污受贿了,可以去举报我。”
刘维俊对谭慎言说:“你给这种泼妇能说出个道理,不要与她废话。”
“你妈是泼妇!”颜如玉这时也骂刘维俊。
颜如玉可能平时在申心良面前撒泼惯了,以为别人也会让着她。
刘维俊见骂他妈,上前使劲掴了她一耳光,鲜血顿时从她的嘴角流出。这时她又扑到申心良面前,大骂申心良不护卫着她。
刘维俊这时瞪着眼,用食指直指到她的鼻尖大骂道:“你胆敢再在这里胡闹,老子要你吃屎你相信不相信?”
刘维俊说完,转身找了一根木棍往厕所方向走去,不一会真的在棍子头上沾着一大疙瘩稀屎。
颜如玉这次是彻底领教了刘维俊的厉害,她见刘维俊直冲冲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连忙提着自己的提包往厂门外跑。
人,只有首先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你只有对别人讲理,别人对你才会相敬如宾。要说这颜如玉也是够可怜的,如果她是一个有教养、有一定素质的,这里的人怎么也不会这样对待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连一顿饭都没吃上。
于重野待颜如玉跑出厂门后,看到她的背影,只说了一句:“她这是自轻自贱!”
申心良待颜如玉走后只是对在场的几位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他对他的老婆是很了解的,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回去以后,不知道还要干出什么样的混事来。
金万溢待申心良老婆离开厂子以后问刘维俊:“她要是不跑,你会不会把屎真的抹到她的嘴里?“
刘维俊很果断地回答:“会!对这种不讲理的人,如果你要给她讲理,那是对牛弹琴。她横,你比她还横,她就怕你了!这种人也只是欺负申大哥,要是遇上了我,我不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我把我的刘字自己倒着写!”颜如玉离开厂子的第三天,刘维俊接到了他老婆打来的电话,她哭诉着质问刘维俊:“你对颜如玉做了什么错事?”
刘维俊急迫地问她:“怎么啦?”
“怎么啦?你回来看看吧,家里被她砸得一塌糊涂。”刘维俊在电话里听到他老婆的哭泣声。放下电话,他怒气冲冲地直奔谭慎言的办公室,对他说:“谭厂长,我要请假回家。”
“有什么事吗?”谭慎言问。
“我老婆打来电话,我家被颜如玉砸得一塌糊涂。”刘维俊告诉谭慎言。这时谭慎言分别给于重野和金万镒打了电话,让他们到自己办公室来。他们来到谭慎言办公室后,将颜如玉砸刘维俊家的情况向他们两人通报了一下,并对刘维俊说:“你要冷静,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准你的假,你现在是在气头上,你彳'俩人见面后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大事来。”谭慎言又对金万镒说:“老金,你和申心良回去一趟,我看你在颜如玉面前还有一定的震慑作用。我的这位老同学确实让我很为难,弃之可惜,留着麻烦。”
于重野这时打断了谭慎言的话说:“谭厂长,在工作上我与老申打交道较多,他到这里来可是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呀,不能因为这么个事你产生要辞退他的念头。老申老婆那蛮横劲我们这次也是彻底领教了吧,你要是让老申回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谭慎言又将电话打到申心良的车间,申心良来到谭慎言办公室,当知道他老婆回去以后的所作所为后,十分内疚而乂真诚地对刘维俊说:“老弟,你这完全是为了我,我只能说对不起你,她砸坏的东西我来赔。”
刘维俊说:“我要你赔干什么,谁砸的谁赔。”他接着又对申心良说:“那样的女人,我就是打八辈子光棍也不会要,谭厂长这次让你回去,你就要活得有个男人样,与那泼妇离婚算了。”
谭慎言马上打断了刘维俊的话:“我是让他回去处理事情的,可不是让他回去离婚的呀!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怎么劝他离婚呢?”
申心良说:“你们也看到了,她这么远来面对这么多人都这样蛮横,你们可以想象到,我在家里是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不是不想离婚,是离不了呀!”
金万镒说:“你那个老婆实在是让人难以容忍,我也劝你跟她离婚了算了。”
刘维俊对申心良说:“申大哥,你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你就按我教你的办,这次回去就跟她离了。”
话说金万镒和申心良回到家后,先是到了刘维俊的家,一进家后只见家里电视机的荧光屏被砸了一个大洞,电冰箱的上门也被砸了一个大坑,茶几上镶的玻璃也被砸碎,只剩下一个空木框摆在那里。
刘维俊的老婆问金万镒:“刘维俊为什么没有回来?你看这还像一个家吗?这还是我收拾了,你要是看到当时的现场,就像遭土匪洗劫了一样。床上的被子,衣橱的衣服被她撂了满地,还有伙房的碗碟,她是一摞一摞地往地下砸”。
申心良这时只是一个劲地向刘维俊的老婆道歉,并表示凡是砸坏的东西,他一定照价赔偿。
刘维俊的老婆转而对申心良说:“申大哥,我也是女人,女人一般都是向着女人说话的。可你那老婆真不是个东西,怎么比那电影里演的女土匪还厉害。你跟这种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你那儿子混成今天这个样子,与她平时的惯宠和不正确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
申心良听到这里急忙问:“我儿子怎么啦?”
刘维俊的老婆这才知道,申心良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进了劳教所,就不吭声了。
申心良连问几次,她还是不作应答。
金万镒再次向刘维俊的老婆追问,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他儿子参与斗殴,将人致残,进劳教所了。”
申心良听到这里犹如五雷击顶,站在那里摇摇晃晃,此时他感到这个家已是彻底完了。
金万镒把他抉到沙发坐下后,安慰他。接着又对刘维俊的老婆说:“谭厂长是让我与申心良回来处理你这事的,至于为什么没有让刘维俊回来,主要是考虑到如果让刘维俊回来,他看到这种场面怕再闹出大事。”
他们在刘维俊家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离开了,又去了申心良的家。
金万溢对颜如玉说:“我这次回来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是协商赔偿你砸坏刘维俊家物件的事。第二个是申心良现在有病,不能正常工作,厂子决定让他回来休养治病。”
颜如玉回答金万镒的话时口气还是那样的强硬:“他刘维俊不打我,我就不会砸他们家的东西。是他先打我,我才砸他家东西的,我不会赔他一分钱。这时她将脸转向申心良:“你有病关我什么事,我是不会管你的,你为什么不死在外头,回来干什么?”
金万镒看与这种女人说不出什么道理,也没有兴趣与她在那里多费口舌,他只与申心良道别后就离开了他家。
申心良待金万镒走后就躺在床上,晚上颜如玉做好饭后也没有喊他,他也没有起来吃饭。他的心是彻底地寒了,第二天一早他也没有吃早餐。想到儿子劳教的事,这次是坚定了他要离婚的决心,他是要用饥饿的办法来显示他的“病态”。
颜如玉去上班后,申心良按刘维俊教他的办法到药店买了一瓶“抗凝剂”,又到屠宰场买了一瓶新鲜的猪血,将“抗凝剂”倒在猪血中。因为血液中加入“抗凝剂”就不会凝固。回到家后趁颜如玉不在家将那瓶加了“抗凝剂”的猪血藏在一个不容易被她发现的地方。中午,申心良在窗户上看到颜如玉已下班回来时,他连忙将那猪血喝了一大口含在嘴中,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颜如玉开门进屋后,见他躺在沙发上又是习惯性地骂了几句就进伙房做饭去了。
申心良这时故意高声咳嗽,不一会儿将那口中含的鲜血吐在地上。颜如玉到客厅见到地上满是鲜血,她没有半点的怜悯,也没有丝毫的感到惊讶,并大声喊道:“你身体好时不着家,快死了才跑回来,我是不会管你的,要死就死到外面去,不要死在家里。”
申心良在回来的路上,把他这次回家的打算和刘维俊教的办法都给金万溢交了底,金万镒也当面向申心良作出了承诺,配合他演好这一出双簧戏。
这里是说金万镒表示要与申心良很好地配合。
下午颜如玉快下班的时候,申心良又“吐血”了,颜如玉这才担心他的死在家里,到金万镒家去找他。
颜如玉其实是一个智商不高,蛮横有余的人。要是脑子稍微灵活一点的人就会发现破绽,申心良为什么吐血都恰好是在她回家以后,她不在家时为什么不吐血?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另有原因?但她对申心良吐血丝毫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金万镒跟着颜如玉到她家后,见地上是申心良吐的鲜血,他对颜如玉说:“他回来后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他在那里的时候吐血是吐过几次,但还没有这么严重啊!怎么现在成了这样?还愣着干什么,快准备钱把他送到医院去啊!”
颜如玉很果断地回答:“我没有钱!”
金万镒这时假装很生气地对她说:“你怎么能这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没病时不着家,有了病才回来拖累我。我不和他过了,我要和他离婚。”颜如玉用这种不近人情的话回敬金万镒。
申心良因为确实有一天没有吃饭了,这时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是不会与你离婚的,这是我的家,我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他是一个有病的人,这时候你提出与他离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金万镒气愤地对颜如玉说。
颜如玉怒气冲冲地回击金万镒:“你那么好心,你把他送到医院去呀!”
金万镒这时对申心良说:“老申,我扶你起来,我送你到医院去,住院的钱我先给你垫着,你不用担心。”
“金厂长,你也知道我这病时间长了,治也不一定能治好,费那钱干啥,我不去。”其实申心良现在不想走,是怕他出门后颜如玉发现了那瓶猪血。
颜如玉知道此时留在家里对她不利,借故说有事就出去了。
金万镒站在窗前见颜如玉走出家属院的大门后,转身对申心良说:“老申,我原来只知道她不讲理,没想到她的心肠也是这样的坏。她现在已经相信你有病了,这是不用怀疑的,你真得跟我到医院去住院,人到这个年龄了哪能真的没有一点病,到医院去把身体检查一下也好。我要给谭厂长打个电话,推迟返回的时间,把你的事处理停当了我们再回去。”
说到这里他又问申心良:“如果你真的住了院,她会不会到医院去看你?我问你的意思是,她知道你是因为吐血住院的,如果她到医院去看你,你不是住在与吐血有关的科室,岂不是露馅了。”
申心良说:“她是不会去的。她是一个要钱不要脸的人,这时候她会躲得远远的,我对她太了解了。”
他们商量了下一步的对策后,申心良将那瓶猪血装在提包里,随着金万镒出了门。
申心良住院后的第三天,金万镒又到申心良家对颜如玉说:“我给老申垫付的住院费快花完了,你赶快准备钱送到医院去,不然就要停药了,救人要紧。”
颜如玉表情冷漠地对金万镒说:“我给你说过我没有钱,我已经到法院去了,我要跟她离婚。”
“申心良是不会与你离婚的。你在这种时候提出离婚,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没有良心?”金万镒反问她。
“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别人爱怎么说就说去,我才不管这些。他不离婚?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她说这话时还带有一点威胁的口吻。
金万镒在这时候来找颜如玉其实是投石问路,他此时认为再与她“舌战”完全没有必要。走出申心良家门后,金万镒又直接去了医院后将申心良叫出了病房,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后对他说:“你老婆看来真的去法院了,我估计法院的传票在近几天就会下来。你收到传票后,千万不要轻易松口,促使她坚定离婚的决心。一旦法院判决你们离婚时,在家庭财产的分割上也不要轻易同意法院的判决。法院还有一个调解阶段,到时你再见机而行,总之要“先紧后松”。其实我参与这种事是不对的,人们总是劝和不劝散。我看你那老婆确实是没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地方,我们这是以邪治恶。我已给谭厂长通了电话,他说我们迟回去一段时间不要紧。”
在他们交谈后的第三天,法院果然给申心良送来了传票,金万镒交代申心良:“在法庭上你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说你有病住院的事。法律是同情弱者,你说你有病会给离婚带来麻烦。我就不相信两个大男人斗不过那泼妇!”
在法庭上颜如玉多次强调了要与申心良离婚的决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申心良因为有刘维俊和金万镒给他出谋划策,他在向法官陈述时,列举了多年来颜如玉对他实施家暴与虐待的事实,金万镒也对申心良所陈述的事进行作证。法官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当他们听到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实施家暴时,对申心良颇为同情。在征求申心良对离婚的意见时,他表示同意离婚。但在财产的分割上,颜如玉的意思是将申心良扫地出门,申心良想起了金万溢对他“先紧后松”的叮嘱,不同意颜如玉的无理要求。
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情况下,法官宣布暂时休庭。
在第二天再次开庭前,金万镒对申心良说:“为了你的事,我这个恶人是当到底了。前面的程序基本都是按我们预计的套路向前走,现在只是财产分割上有分歧,再次开庭时,你要用“激将法”迫使她就范,只要她同意签字,你可以放弃一切财产。你这个态度,法院也是赞同的,因为他们也希望尽快结案。”
第二次开庭时,法官还是按照法律程序进行了调解。申心良还是坚持财产对半分割的原则,颜如玉又露出了她泼妇的本色,她左手叉腰,右手直指申心良的脸,在法庭上大声咆哮。她此时的表现,正好让法官验证了申心良在法庭上说她无理也要闹三分的本色。
申心良用激将法对颜如玉说:“你以为我是多么留恋你呀,这些年来我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要是真的想离婚,现在就签字,我愿意放弃全部财产
颜如玉听到申心良愿意放弃全部财产,又想到他现在是“重病缠身”,当即表示同意签字。
他们双方在离婚判决书上签字后,申心良提出了一个诉求:“我现在是—无所有,颜如玉砸刘维俊家所造成的损失应该由她来照价赔偿,法官认为申心良的这个诉求完全合理,当即断定由颜如玉进行赔偿。
根据法律有关规定,夫妻俩履行完法律上的离婚手续后,还有十五天的上诉期。但申心良心里很清楚,颜如玉是见他有病才要跟她离婚的,再说在财产分割上她已是心满意足,她肯定不会再上诉。申心良从法院出来后,想到儿子已经在劳教所,没有再回到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几十年、而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家,而是直接到医院办完出院手续后,在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与金万镒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话说颜如玉与申心良离婚的当天傍晚,就回到家将申心良的被褥、衣服等用品全部拿到院子里焚烧。
家属院的人看见后十分气愤,站在远处窃窃议论:“她这做法太过分了,人没有死怎么就烧他的衣服呢!就是丢到垃圾箱里也不能这样做呀”。
申心良回到东旭机械电器制造厂的第一件事,就是宴请厂部三位领导及刘维俊、詹维平等人。
席间,申心良分别向在座的各位敬酒致谢,并表示从今以后更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并对刘维俊和金万镒表示特别的感谢。
申心良离婚回到厂子以后,他更是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谭晓薇在申心良的耐心帮助下,经过几年工作实践的锻炼,质检工作也基本能独当一面了。她对申心良在工作上的耐心传、帮、带内心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