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 告别校园,青春岁月放歌西北
书名:时光的味道作者名:徐新民本章字数:22870更新时间:2024-12-27 18:20:36
谭慎言分配到塞北市的恒兴机电制造厂工作以后,厂子里对这批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很是重视,因为这是恢复高考制度以来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厂部专门组织人敲锣打鼓,打着横幅到火车站迎接。
塞北市这个边城与西安比较起来要落后得多,虽然也是一个省会城市,但与西妄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有人写了几句话,对当时塞北市的综合情况是一个比较全面的概括:
说城不像城,
高楼并不多。
全年降雨少,
风吹沙尘播。
人稀地辽阔,
产利靠黄河。
恒兴机电制造厂是一个有着四五千名正式职工的国家大型骨干企业。筹建之初,是由苏联专家在建设规模、产品、工艺路线、环境影响、可能取得的经济效益等诸多方面进行了充分论证的情况下立项的,这个工厂也被纳入了国家五年经济发展计划。
由于这个工厂的布局吸收了苏方的先进理念,第一批工程技术人员又是苏联专家亲手培训的,所以这个工厂的建成,奠定了新中国在塞北市工业化的基础。
这个厂区连同家属子女有一万多人,计划经济时期年轻人以能进这个厂工作而感到骄傲。入厂时,单位专门对这批新招进的大学生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入厂教育,让他们了解厂子的建厂历史和各方面概况。
这个工厂因为从事精密设备的生产,对从业人员的文化素质和操作技能有着很高的要求。建厂之初,全厂中专以上学历的员工占职工总数的百分之五,也就是说在一百个从业人员中,就有五人是中专以上的学历。从业人员中这种比例的学历结构,在当时来说是相当高的。
这个工厂很大,在当地知名度很高。但这里的气候不是很好,常年降雨量小,空气干燥。有些刚分来的大学生感到不适应,工作不是很安心。
谭慎言刚到这里时,经常流鼻血,有时用卫生纸把鼻孔堵住,鲜血就从口腔里流出。厂子里有人得知他这种情况,建议他到医院把鼻甲割掉,这样就不流鼻血了,他到厂部医疗所咨询厂医时,厂医告诉他:“如果做手术割掉鼻甲,是可以止住流鼻血,但鼻涕就控制不住,会不时地流出来。”
另外一位厂医也告诉他:“这里比起西安气候干燥,你刚来这里,有些不适应是很正常的,时间长了慢慢会适应的。”厂医的话,让谭慎言断绝了做手术的念头。
好在谭慎言从小就是吃苦长大的,他认为人只有享不尽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别人都能在这里生活,他也能很快地适应。
在谭慎言看来,这里气候虽然干燥,但比起当初外出谋生时强多了,在他眼里这些困难都算不了什么。待全部安顿停当以后,就给家中写了封信。为了让父母不为自己担心,在信中只是报喜不报忧,并稍加夸张地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和工作单位的情况进行了粉饰性的描述。
谭慎言写给家中的信寄出后,又分别给卢教授和柴红菱各寄去了一封信。他给卢教授去信的目的,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他现在的通信地址和联系电话,以便有事保持联系。而给柴红菱去信的目的,是鼓励她要好好复习,准备考研。
他写给柴红菱的信既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也没有表达离开西安以后对她的思念。在信的结尾还明确地告诉柴红菱,他的父母来信催促他尽快成家,为了不伤父母的心,他有了在这里成家的念头,目的是让柴红菱尽快断绝再续前缘的念头。信中有意没有写明回信的详细地址,谭慎言的这种做法看似无情,其实是饱含着善意。
柴红菱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谭慎言的通信地址,给他写了回信。
信笺是交叉折叠的,因为这样折叠,信纸很难打开,稍不小心就会弄破。
谭慎言拆开信后,就知道柴红菱对他仍然保持着“恒温”,他毅然决然地没有给她回信。
厂子为了让这批新分来的大学生尽快熟悉全厂的概况、生产的工艺流程,安排每个大学生都要到每个车间实习一个月,待到各个车间全部实习完毕,基本要用两年的时间。这种做法是为培养技术骨干和管理人才做准备。
不论到哪个车间实习,谭慎言都格外珍惜在每个车间实习的机会,他从不因为自己是大学生而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对不懂的问题都向车间的技术人员和老工人虚心求教。实习期间,车、钳、铆、铣、刨、电焊等各个工种他都干过,有些精密的设备他也学会了操作。
按当时的规定,大学本科生一年实习期满,自动晋升为技术员。在车间当技术员时,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提高工作效率和进行技术革新,力求将在大学里学到的理论知识与工作实践更好地结合。平时他就喜欢钻研,学的又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所以谁家电器坏了也都找他去修理。
入厂工作一年后,谭慎言的技术水平在同时进厂的几十名大学生中已经薪露头角。
这期间老家也给他介绍了几个对象,有的还在信中附上了女方的照片。谭慎言因心中忘不掉柴红菱,对找对象的事毫无兴趣,只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减弱对柴红菱那挥之不去的思念。
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不经意间,谭慎言到这里工作已经有两年了。他英俊的形象、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还有良好的人际关系成了厂子女工追逐的目标。
这天财务科科长祝晓芙来到谭慎言的单身宿舍,同宿舍的几位单身职工看到她特地来找谭慎言,知道肯定有要事,他们都很知趣地借故出去了。
祝晓芙对他说:“小谭,我听你的同学说,你在大学里谈了一个对象,两人感情还很好。你们现在还保持联系吗?”
谭慎言说:“分配到这里来以后,我只给她寄过一次信,信中有意没有告诉她我的详细通信地址,不知道她后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我的地址,给我来过几封信,我都没有给她回信。”
祝晓芙问他:“那是为什么呀?”
谭慎言说:“我已被分配到这里了,再想调回西安很难。与其藕断丝连,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她尽快忘记我,最好是要她恨我。”
祝晓芙接过他的话说:“这就对了,人要面对现实。如果从西安往这里调动,事情肯定好办些,但你要想从这里再调到西安就很难。再说,即使西安有单位想接收你,我们厂子也不会放你走。我想你的父母也会为你的个人问题而着急”。
祝主任的这一席话让谭慎言有所触动,他现在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他与柴红菱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无论怎么向前延伸,客观条件的限制,他们永远不会相交。
祝晓芙又说:“小谭,你也有二十七八了吧?结婚不要太晚了,我们这里民间有个说法,“二十三十得一子,爷父两人享福死。五十六十得一子,爷父两人活苦死”。我是看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才愿当这个月下老。我给你介绍的这位姑娘,就是我们财务科的梁荣喜,如果你同意见面,我给你们约定个时间,感觉有缘分就继续交往,没有缘分就当没有这档子事,你看怎样?”
谭慎言这时又反问祝主任:“她能看得上我吗?”
祝主任说:“这个你不用管,我是不会贸然而来的。”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从祝主任的语气中可以看出,祝主任在找谭慎言之前可能就与梁荣喜通过气,谭慎言说:“如果她愿意,那就请您定个时间吧。”
谭慎言此时与其说有了找对象的念头,倒不如说是为了尽早了却父母心中最大的一个愿望。
这位祝主任倒是个热心肠的人,过了两天她又来找到谭慎言,告诉他时间定在这个星期天,地点是北塔公园。
这天谭慎言和梁荣喜在祝晓芙的引见下双方见了面。虽然同在一个厂子,由于平时接触不多,再加上厂子比较大,职工也多,他对梁荣喜还不是很熟悉。
祝晓芙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借故离开了。待介绍人走后,谭慎言才近距离地观察梁荣喜,她不但个子高挑,而且清丽文秀。她面颊白皙如玉,瓜子脸上长着两道柳眉,柳眉下嵌着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一张樱桃小嘴,嘴角像他姐姐一样还微微上翘,腰细臀肥。可能是不在车间工作的缘282故,手指洁白细软。
梁荣喜梳着一束乌黑的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显得特别有青春的活力。虽然第一次与人约会,可是并没有浓妆艳抹。她谈吐不俗,落落大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余韵悠扬。说话前总是露出甜甜的微笑,让人产生一种很想亲近的欲望。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梁荣喜长着一双大花眼,分外迷人。一看就是个很精明的人,透出的是一种清雅的本色。
谭慎言想到再调回西安的机会已经完全没有了,再加上父母每次来信都催促他的个人问题,他决定接受这段感情。
因为是在同一个单位,他们见面也比较方便。
在多次接触以后,双方的恋爱关系已经初步确立。
改革开放以后,西方的一些洋义化涌进了中网大陆,年轻人也学着西方青年一样过起了情人节。那时候的情人节在中网刚刚兴起,这些“洋节”怎样过,没有一个标准的模式。像在北京、上海这些发达的一线城市,情人节的过法与外接轨。可在这塞北市,最时髦的是在情人节这天给对方送点花草,最轻浮的是领着情人在城黾到处乱跑,最“十老帜”的是把情人带到饭馆里喝足吃饱。
谭慎言发挥他善于写作的特长,在情人节到来的前一天,通过邮局给梁荣离寄了一封信。因为这信件是同城邮寄,所以在情人节当天梁荣喜就能收到。
她拆开信封后,见是谭愤言写给她的一题为《情人节寄语》的诗:
用心问你好,
真情胜花草。
诚祝心上人,
天天无烦恼。
国色可屈求,
知音太难找。
粉黛虽销魂,
素质没你高。
佳人天賜福,
朱颜永不老。
梁荣喜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在情人节这天收到了谭慎言的这封信后,确实是让她高兴了好一阵子。她高兴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她这个情人节比别人过得更浪漫而且高雅;二是谭慎言的文化素质很高,让她更加了解到了他的睿智。
在频繁的接触中,让谭慎言感动的是,梁荣喜作为一个在城市长大的女孩子,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没有那种娇气。她既欣赏他的优点,同时还能包容他的缺点。
谭慎言在这里举目无亲,梁荣喜的父母很通情达理,把他当作儿子看待,这让谭慎言寻找到了一种归宿感。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他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也快一年了,想到家中父母每次来信都催他早点完成婚姻大事,他就向梁荣喜求婚。
梁荣喜倒是很通情达理,她很坦率地对谭慎言说:“我同意与你结婚,你家的情况我清楚,但结婚是人生的大事,现在结婚都兴“三黄一窝机”,你看怎么办?”
谭慎言不解地问:“什么是“三黄一窝机”呀?”
梁荣喜这时露出很奇怪的眼神反问谭慎言:“你想讨老婆连这个都不知道呀?就是要给女方买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
谭慎言听后很吃惊地说:“把这些都买全起码要万把块钱吧,你是从事财务工作的,你也知道我月工资是多少钱。我也知道添置这些东西也是家里的财产,但是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梁荣喜打断谭慎言的话说:“你没有等我把话说完,你就说了那么多。我不敢说你找了个多好的对象,但是你确实是找了一个好老丈人、好丈母娘。我爸我妈都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容易,叫我在物质上不要向你提过多的要求,关键是结婚以后要处家过好日子,我只要你给我买一辆自行车不算过分吧?”
谭慎言连忙回答道:“这是应该的,我知道你不是一定要那辆自行车,关键是你在你姐妹面前得有点面子。”
梁荣喜这时才高兴地对他说:“你还有点悟性,不算太呆。”
谭慎言说道:“人贫志短,马瘦毛长。我要是有钱,我会把我们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可是经济条件把我难住了。不过,你放心,结婚以后我会对你还有你父母很好的。”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思想观念比五六十年代开放多了。谭慎言与梁荣喜结婚那天,闹洞房的花样也是不断翻新。厂子里的年轻人把新房挤得水泄不通,有的人只好站在门外。在房子里面闹洞房的人把一枝花插在墙上,让谭慎言和梁荣喜一人一句轮流念:
墙上有枝花,
妹妹想要它。
妹妹摘不到,
哥哥抱一下。
念完后,新郎要把新娘抱起来去摘墙上那枝花。这种闹法既文明,又好笑。与谭慎言一同分到这个厂子来的大学同学更是怪招百出,他们要新郎新娘表演“乌鸦喝水”的节目。新娘坐在椅子上,头上仰,面朝天,嘴张大,嘴里含一大口茶水。桌上摆有糖果、花生。新郎扮演乌鸦,双臂伸直,躬腰九十度,嘴里模仿乌鸦呱呱叫,绕新娘一周后,伸头发现新娘口中有水,新郎要学着乌鸦的样子,边跳边蹦地到桌旁用嘴叼上糖果,回到新娘身旁,将糖果投入新娘口中,然后伏身喝一口水。这种闹法搞得满房子里的人哄堂大笑。
谭慎言在与他一起分配来这个厂子工作的大学生中,结婚不算是最早的,所以这拨年轻人想要通过闹洞房寻找自己结婚时的感觉。这个闹完了以后,他们又想出新的一招:他们给谭慎言画上“仁丹胡”,要他装扮成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走到梁荣喜面前喊道:“花姑娘的,哟西、哟西”。光嘴上喊还不算,还要谭慎言在梁荣喜面前模仿电影里口本鬼子调戏妇女的动作。闹洞房的人看到这种场面,更是笑得梧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个节目表演完后,还要他们表演滚苹果。让新郎新娘面对面站着,在两人肚脐处放一个苹果,两人合作将苹果推到胸部为合格。这个游戏的趣味性就在于两人一上一下推苹果时,就像在做爱一样。
闹洞房的时间很长,直到这拨年轻人自己都感觉累了才散场。
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谭慎言结婚时他的父母未能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结婚第三天,他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去南方旅游,然后再取道回到老家。
他们外出的路线是先去苏州、杭州两地。
在杭州游完西湖后,他们走进了一个玉器商店。梁荣喜看上了一个玉手镯,她让店员从货柜里取出后,那位店员向她介绍这是进口的缅甸玉。
谭慎言接过手镯先是在柜台上的日光灯下照了一照,接着又从梁荣喜的头上拔下了一根长发。梁荣喜这时不高兴地对谭慎言呵斥他:“你干什么嘛?”
谭慎言没有吭声,只是把头发在玉手镯上缠了几圈,又向正在抽烟的一位顾客借了打火机,打着火后往这玉手镯上烧。当打火机的火苗刚接触到缠在玉器上的头发时,头发就烧断了。这时他很礼貌地将那玉手镯还给了那店员,面带歉意地对售货员说:“对不起,我们钱没有带够。”说完拉着梁荣喜的手就往外走。
梁朵苒以为是谭慎言舍不得给她买,很不高兴,刚走出那商店的门,嘴里就嘟嘟嗤囔地说道:“我又不是个见东西就买的人,这个手镯我真的看上了,你就这么抠门。”
谭慎言笑着对她说:“商家倒是很喜欢你们这样的顾客,你看你那表情已经告诉了那位店员,你是非买不可。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拿起那玉手镯在口光灯底下照?为什么我要拔下你的头发缠在玉器上用火烧?”
梁朵喜这时面带不解的表情回答道:“我不知道!”
谭慎言告诉梁荣苒:“我拿那玉手镯在口光灯下照了一照,是者里面有没有杂质,就是再好的玉,它里面是有杂质的,没有一点杂质的是人工合成的。还有,如果是真玉,缠在玉器上的头发是烧不断的。你妈不是有个玉手镯吗?你回去以后可以试一试,如呆她老人家那只玉手镯缠着头发也能烧断,证明是我抠门,足在骗你。”
梁荣喜听到这里茅塞顿开似的,她以一种惊讶的口吻说逍:“买个玉手镯还有这么多的门逍呀?”
谭愤言这时以一种调侃的腔调对她说:“小姑娘,别看你经济账比我算得精,社会生活经验你还真的不如我。我不是舍不得给你买,是不想让你上当。我要是当那店员的面说是假的,那不是找着挨骂呀,只好拉着你的手往外走。”
梁荣窝接过谭慎言的话说:“听你这话好像是对的!”
谭慎言说:“不是好像是对的,是完全对的。鉴别玉器还有几种方法——你可以用玉器切玻璃的边沿,如玻璃能切下来的是玉,切不下来就不是。还可以用玉器在玻璃上划,如玻璃上有痕而玉器无痕,那么玉器就是真的,因为玉比玻璃硬。你不要有什么遗憾,以后有机会出差到云南,我保证给你买一个真的玉手镯,还是老玉。”
梁荣喜又问他:“什么是老玉?”
“玉分新玉和老玉。老玉就是比新玉埋藏得更深,时间更长的玉。还有玉手镯戴上后是不能取下来的。”谭慎言对梁荣喜说。
梁荣喜好奇地问:“这又是为什么呀?”
谭慎言告诉她:“民间有个说法,前三十年是人养玉,后三十年是玉养人。玉器一旦戴上了是不能取下来的。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事了,好像我们是在开玉器学术讨论会似的。”
梁荣喜又颇感好奇地问谭慎言:“你是怎么知道鉴别玉器方法的?”
“我还不是从书中看到的,闲坐不如看书,平时多者点书没有坏处。今天要不是我在场,你就上当了。”谭慎言对梁栄喜说。
他们在苏州、杭州各玩了两天。梁荣喜对谭惧言说:“人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春也就那样,只不过比我们那里树多、水多、人多罢了,我们到庐山后倒可以好好看看。”
谭慎言说:“到了庐山后,我还想顺道到九江去玩上一天。九江是陶渊明的故乡,我一直想到那里去看看,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再说你还没有坐过轮船,到了九江以后我们就坐轮船回家。”
庐山,是我国享誉中外的名山,雄踞于汀.西省北部,紧靠九江市区南端,可谓一山飞峙,斜落而俯视着万里长江,山淸水秀景色宜人。山下山上植物分布有亚热带竹林,有热带常绿阔叶林,有温带落叶阔叶林,形成竹木茂盛、郁郁葱葱的万千景象。在雨量丰沛的条件下,构成众多的瀑床,加上水源四季不断,形成数量众多,景观壮美的瀑布,此为庐山一奇,真可谓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长江、庐山、鄱阳湖相夹地带,形成了襟江带湖、江环湖绕,山光水色、嵐影波茫的景象。
梁荣喜看到这里的景色倒是很高兴,她平时并不是很喜欢照相,当到人字瀑布时,她要谭慎言从不同角度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其中的一个镜头取景构思很奇特,谭慎言让梁荣喜站在那人字瀑的中间,他将照相机的焦距拉得很近,成像后构成了一个天人合一的“个”字。这种创意,梁荣喜倒是十分喜欢。
游玩完庐山后,他们就乘车下山到九江。坐在车里,梁荣喜好奇地问谭慎言:“毛主席写庐山的那首诗不是“一山飞峙大江边”吗,我们下山后又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见到江呀?”
谭慎言说:“这是文人写作的一种方法,古书上写的“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衣裳”,其实长江三峡并不是巫峡最长。”
梁荣喜问他:“那你说是哪个峡最长?”
谭慎言告诉她:“是西陵峡。”
“你知逬我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得不多,你胡诌我也不知道。”梁荣喜对谭慎言说。
谭慎言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胡诌干啥?在文学上这方面的例子很多,比如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开头一句就是“环滁皆山也”。其实滕州的四面并没有山。去年我和储主任到安徽出差,为了去看醉翁亭还专门去过那里。”
他们在途中天南海北地聊着,时间倒过得很快,不觉到了九汀。到九江后天色已晚,他们就在江边的一个宾馆住下,第二天一早又去九江附近的名胜景点游玩。
九汀市风光秀丽,名胜古迹也很多。他们在九江游览了烟水亭、琵琶亭和浔阳楼等,经打听陶渊明的故居没有留下遗址,这让谭慎言感到有些遗憾。
因梁荣喜还没有坐过轮船,他捕买好了去黄石的船票,社社了轮船。江轮行驶在夜幕中的江面上,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是几天来旅途劳顿,梁荣喜一上轮船就睡下了。
谭慎言想到现在终于携妻回乡了,了却了父母的一大心愿,心情很是激动,没有一点睡意。眼前一片漆黑,他又感到百无聊赖,就走出了自己三等舱的房间,迎着拂面而来的习习凉风,他在轮船的上转悠,以打发这漫长的水上夜行。
当他走到第一层时,听到那里播放着韵律悠扬的圆舞曲。他巡声走去,原来轮船上的一层有个舞厅。谭慎言因经常参加厂子里举办的舞会,他的国标、恰恰、交谊舞都会跳,舞姿还不错。他见许多游客都在那里跳舞,就花了五元钱买了门票进去,然后也邀请了个舞伴跳了起来。
梁荣喜一觉醒来不见谭慎言,坐在床上等了一阵子还没见他回来,她就开始寻找,每到一层厕所跟前就喊:“谭慎言,谭慎言。”
当她找了几层还不见人时,就有点着急了。头脑里就冒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是不是这家伙有什么不好的事瞒着我,有意要坐轮船投江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该同意要坐轮船。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害怕。当她找到一层时,听到有舞曲声。
梁荣喜心里琢磨着,他会不会在那里呢?
当她走到一层舞厅时,见到谭慎言真在那里跳舞。
谭慎言看到梁荣喜后,连忙松开搂着舞伴腰肢的右手招呼她也进来,梁荣喜很生气地转身走了。
谭慎言见老婆生气了,只好很礼貌地与舞伴告别。
谭慎言走到梁荣喜面前,她这次很不客气地斥责他:“你的舞瘾可真不小,从陆地跳到水上来了。你在厂子举办舞会时还没有跳够呀?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时是多么着急吗?从四层找到二层都不见人,我还以为你投江了呢!”
谭慎言赔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带着这么漂亮的老婆回老家,高兴都来不及,我怎么会去投江,也亏你想得出来!也许是想到要回老家了,可以见到父母了有些兴奋,我睡不着又怕影响你,在转悠中发现轮船上还有舞厅,好奇地就走了进去。我也想叫你的,可看到你这几天很累,所以就没有来叫你。对不起呀,我惹你生气了。”
梁荣喜这时语气有所缓和:“从与你谈对象到现在,我发现你就是个“坦白痞子”,一说你就认错,认错又不改。跟你这种人吵不起来架,这还要归功于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
江轮经过几个小时的夜行,在凌晨一点钟多到达了黄石市。他们上岸以后就地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天一亮就乘车回到了县城。
谭慎言的父母见到儿子带了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回来,高兴得合不拢嘴。
谭启维老两口想到儿子结婚时没有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又想到经济上没
有给他们多少支援,对梁荣喜说了很多歉意的话。梅丽雅进屋后半天才出来,她将一个红绸子包的小包交到梁荣喜的手里。
这红绸子可能是年代久远了,颜色都变成了暗红色。
梁荣喜好奇地问:“妈,这是什么东西?”
梅丽雅笑着对儿媳说:“这里面包的是耳环和戒指,还有几件银质首饰,是你外婆传给我的,现在再传给你。”接着她又告诉梁荣喜:“这副银质的镯响铃是慎言小时候戴过的。”
梁荣离在那里推辞不要,谭慎言对她说:“老妈给你,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像这类东内是一代一代往下传的,你将来再传给你的儿媳妇。”
这新婚小两口回到谭愤言老家的时候,正是油菜开花的时候。江南三月,暖阳高照,田野里的油菜花竞相绽放。特别是在这丘陵地区,漫地遍野的油菜花卨低有致,一片金黄。
在江南地区,桃花、梨花幵花时,景色十分迷人,但油菜花开的时候更为壮观,这是一年中景色最好的时候。鸟叫房前,花迷野径,蜂声嗡嗡扰在门前屋后,好像是在为梁荣喜的到来演奏迎宾曲。真可谓是:天时候美女,佳景迎丽人。
梁朵喜从小在西北长大,看到这里迷人的景色感叹地说:“这里才真正是人间天堂!”她又不解地问谭慎言:“你与我谈对象的时候不是说你家里很穷吗?我看这里的环境很好呀,我老了的时候还想到这里安度晚年呢。”
谭慎言告诉她:“我们这里的自然环境确实可以。舂听咚鸣,夏有蝉叫,秋听虫声,就是冬天的男景也比塞北市好看,可在我没有离家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梁荣喜不解地问:“那是为什么呀?”
“是政策的因素,你要知道政治和经济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大学里不足有一门课叫政治经济学吗?就是说在学科领域也承认了政治与经济这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只要有了好的政策,就会产生好的社会经济。在农业大集体时,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吃饭都成问题。”谭慎言告诉梁荣莒。
谭慎言的个入问题现在终于解决了,这让谭庐维老两的顾虑正放下心来。
谭慎言回来的第二天,梅丽雅乂专程去把谭晓薇叫了回来,让她与弟弟和弟媳见上一面。
谭晓薇回到家后见到弟弟和弟媳妇只是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到伙房帮她妈妈做饭去了,吃完中午饭和家人告别后,就回到了程家庄。
谭慎言在姐姐走后就带着梁荣喜到外面去散步,梁荣喜对谭慎言说:“你姐姐长得比你漂亮。她的眼睛比你大,你看她那五官长得多端正。”
“大眼无神,小眼勾魂,不大不小迷死人。我这眼睛长得不大不小,正合适!”谭慎言与梁荣喜边走边调侃逗乐。
梁荣喜又对谭慎言说:“我看你姐话不多,好像有点忧郁。”
听到这里,谭慎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给梁荣喜讲了他姐姐的一些情况。
谭慎言说:“我姐姐小时候读书读得很好,是命运的不济,小学没有毕业就綴学了。不过,你别看我姐姐读书不多,可她写得一笔好字。她为了我们这个家,是迫于无奈才嫁给了我那个所谓的姐夫……”
梁荣喜听到这里感叹地说道:“她是一个苦命的人呀!我看你姐姐身材和我差不多,我回去以后,把较好一些的旧衣服找出后给她寄回来,你不会多心吧?”
谭慎言说:“我怎么会多心,难得你想着她。”
梁荣喜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两好合一好。你看我们当时还没有结婚,我爸爸每次住院都是你在医院里照顾他,我妈还有我弟弟对你的评价都很高。”
谭慎言说:“人都有老的这一天,如果对老人不尽孝,那是与自己的后半辈子过不去。”
“什么时候让你父母还有你姐姐到我们那里去住一段时间,让他们也散散心。”梁荣喜对谭慎言说。
谭慎言说:“谢谢你有这份心,不过我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一个是我们刚结婚,经济条件不允许,再一个我们的房子太小了,等到我们分到了大—点的房子再说。要说我们家屡遭不幸,其实就数我姐姐的命最苦。我爸我妈还有我是苦到了尽头,可我姐姐仍是遥遥无期呀。”
谭慎言新婚小两口在县城住了三天。准备返程时梅丽雅到街上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要谭慎言带给梁荣喜的父母。
梁荣喜看到这些土特产后,悄悄对谭慎言说:“我们一会儿也到街上去转转,给我们祝科长也带点这里的土特产吧。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下无媒不成婚。没有她的介绍,我们今天不会走到一起,我们回去也要谢谢她对我们个人问题的关心无巧不成书。在谭慎言与梁荣喜从老家回到厂子以后,谭慎言到厂子一上班,别人就给他递来了一封信,他一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柴红菱寄来的。自从他来到塞北市工作以后,柴红菱陆续给他来过几次信,他都没有回信。在这个时候又收到了她的来信,不知是柴红菱知道了他已结婚的消息后有意而为,还是属于纯粹的巧合。
谭慎言拆开信封后,只见抄录了《红楼梦》书中的一首诗:
尔今死去侬收葬,
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这是谭慎言在收到柴红菱几次来信中最为奇怪的一封信。在信的开头没有称谓,没有问候,在信的结尾没有落款,也没有注明日期。
谭慎言在收到这封信时感情是很复杂的,他敢肯定的是,柴红菱直到现在个人婚姻问题还没有解决,不然她不会抄录这种让人感伤落泪的诗千里迢迢寄过来。此时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负罪在逃的犯人。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给她回信,宁愿让她骂自己是负心汉,也要断绝她再续前情的—切希望。
他收到这封信也没有告诉梁荣喜,他很清楚,女人天生就是“醋坛子”。
谭慎言与梁荣喜婚后的生活是幸福的,梁荣离全力支持谭慎言的工作,夫妻俩感情深厚,相濡以沫。结婚半年以后,梁荣喜怀孕了。由于妊娠反应不明显,她每天还是照常上班,下班操持家务。可到分娩时,谭慎言为了不让她受太多的罪,建议医生剖腹产。可梁荣喜不愿意,她认为孩子通过产道生出来,头部受到产道的挤压对日后的成长有好处。
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知道一个新生命诞生时的痛苦与快乐。
梁荣喜坚持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生下来,直到后来失去知觉,才被抬上手术台剖腹产。
梁荣喜生下的是个男孩,谭慎言给他取名谭耀伦。
好臣是一国之宝,好妇乃一家之珍。结婚以后家里的事谭慎言基本不用操心,他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他在技术革新方面取得了不少成绩。经过多次试验,他发明了“柱式回转喷头”实用新型专利,也获得了省级科技发明奖,工程师的资格考试也顺利通过。在这段时间里,白天忙着上班,晚上抓紧撰写向重工业厅上报工作成绩、学术成果等相关材料,他想尽快取得工程师的资格证书。
不久,谭慎言工程师的任职资格证书批了下来。
有了儿子,家中又多了一个乐趣。如果说谭慎言小时候有只喜欢男人抱的怪癖外,他儿子谭耀伦的怪癖比谭慎言要多得多。小时候抱着他尿尿时,要把水龙头打开,当他听到水流到脸盆里发出叮叮咚咚响声时,他才能尿出来。别的小孩生病怕打针,他不怕。有一次生病住院,他躺在病床上时,脸上还露出了微笑,可能是因为床边有人一刻不离地守候在他身边的原因。
小孩是愁生不愁长。谭耀伦长到五六岁,在家里上厕所大便时,他要把衣服全部脱光。进厕所后,将自己的小裤扠挂在厕所门外的门把手里,赤条条地坐在大便器上,这个习惯直到小学毕业时才改掉。他还有一个怪癖,就是从小不喜欢穿皮鞋。他五六岁以后梁荣喜先后给他买了两双很漂亮的小皮鞋,他就是不穿。他要穿胶底布面的鞋,自己还给这种鞋取了个名字,叫“板子鞋”。
谭耀伦从小就显露出过人的天资,五岁时他妈给了两元钱让他去买零食吃,晚上梁荣喜让他将没有花完的钱交回来,他说花完了。
梁荣喜问他:“你两元钱一天就花完了,那你吃了些什么?说给妈妈听听。”
“我买了一个棒棒糖花了五角,买了一袋土豆片花了一块钱。”他对梁荣喜说。
梁荣喜趁机故意追问:“还有五角钱呢?”
他将右手食指顶着嘴角,转了转小眼珠说:“我又买了一个棒棒糖,又花了五角钱。”
梁荣喜知道他是不想把那剩下的五角钱交出来,但看到儿子小小年纪思维敏捷,反应比一般的小孩快,打心眼里高兴。
转眼谭耀伦到了上学的年龄。小孩上学就预示着告别了单纯玩耍的年龄,这个时候是小孩良好的行为习惯养成的关键时期。培养他养成好的行为和习惯,有利于他健康地成长。人的一生要养成一个好习惯很不容易,如果发现有不良的行为不及时进行纠正,不好的习惯可能会伴随他的一生。
古人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自从谭耀伦上学以后,他们夫妻俩晚上睡在床上闲聊时又多了一个话题,那就是对小孩的培养教育问题。
谭慎言以自己的成长经历作为范例对梁荣喜说:“教育小孩是一门学问,尤其是男孩。他天性就比较调皮,在方法上一定要注意。对他的心疼只能放在心里,千万不能流露出来,更不能溺爱。有时他犯了错误,我教育他,体罚他,你千万不要护着。如果你当面护着他,他就认为有了保护他的后盾。你记住,在教育小孩的问题上,我们的态度始终要保持一致。”
谭耀伦从上学后,谭慎言就给他立下了规矩。下午放学后可以看动画片,吃完晚饭抓紧做作业,十点前必须睡觉。在他小卧室里专门放有一个闹钟,早晨只要闹铃一响,立即起床。谭慎言从小就教育儿子懂得“早起三光,晚起三慌”的道理。每天早晨两口子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帮谭耀伦洗漱完毕送他上学,让他形成良好的时间观念。
谭耀伦这孩子秉承了谭启维两口子的优点,聪明听话,从小学到中学没有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而发愁,在外面也不惹事。在家厲院里见到大人后总是叔叔、阿姨叫得很亲热,再加上他长相不俗,特别招人喜欢。
谭慎言从谭耀伦上学后更是注意自己一言一行对小孩的影响,平时也很少看电视,尽量避免外出应酬,吃完晚饭就看业务方面的书。
不过,谭慎言不喜欢看电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许因为小时候受过苦,他特别同情弱者。看电视时,当他看到电视剧里有可怜的人时,他会流眼泪。
在谭耀伦上学后的几年时间里,谭慎言的多篇学术论文在国家级的核心刊物发表,有的论文还被收入《中国科技成果大辞典》。在晋升高级工程师时,因条件更为严格,全厂基本符合条件的只有三人,重工业厅审核通过的只有谭慎言和于重野两人。
有了高级职称,这又为谭慎言担任中层干部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厂子有一位车间主任退休后,拟提拔他为车间主任,在征求他意见时,谭慎言婉转拒绝。
梁荣喜毕竟在厂部机关上班,获取消息比车间的工人来得快。她知道这件事后,很不高兴。谭慎言下班回到家里,梁荣喜就开始数落他:“我说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别人都是削尖脑袋、找门子想当个车间主任。可你倒好,好事找上门了,你倒拒绝了。你有什么了不起,耍什么清高?”
谭慎言看到妻子生气了,就赔着笑脸对她说:“你看我从评上高级工程师以后,分给我们的房子也不是和车间主任住的一样大吗?我不是当官的料,我曾经发过誓“我这一辈子是不当官,不守财”的。人要看长远一点,我只想在技术上提高自己,咱们这个行业要会干很容易,要想干好就很难,在这个问题上你不要勉强我。”
梁荣喜这时还是不高兴,恼怒地喊逍:“鬼知逬你是怎么想的!”
提拔车间主任的事,由于谭慎言婉转拒绝,于重野被提拔。当然,于重野从资历、学历、能力等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的,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只是生活方面很讲究,吃苦精神比起谭慎言要差一些。
谭慎言为人处世始终很低调,就是晋升为高级工程师后,也不当“甩手掌柜”,天天在车间里与工人们一起操作。他认为有的问题只能在实际工作中发现,反过来在实际工作中发现的问题才容易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奉行的是“三不原则”,即不在领导面前摆功显能;不与同事争宠;不在工人面前摆架子。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你找到他帮忙,只要他能办到的从不以任何借口推辞,在全厂儿千名职工中口碑很好。
厂子有一职工家里有一台日本“三洋牌”的录咅机坏了,请谭慎言去修理。录音机在家里算是大件的家用电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录音机很流行,录音机的档次是根据喇叭的多少而定的。档次最低的叫“砖头块”,外形就像红砖一样,只有一个喇叭。如果你能提着有四个喇叭的录咅机,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在当时那是很时髦的事。如果你家里有一台八个喇叭的录咅机,更是让人羡慕不已。
那位员工告诉谭慎言:“放录咅带时,中途会停机,有时还出现绞带的情况。”
谭慎言卸开录音机很细致地进行了检查,他发现中途停机主要是由于磁带卷绕不齐和自动停机传感器灵敏度不高造成的。他将中途停机的故障排除以后,打开录音机进行试转,运转刚开始时还正常,大约过了几分钟以后,绞带的情况还是出现,在做了各种故障排除的检查以后,才发现造成这种故障的原因与收带盘传动带松驰有关系。
谭慎言问这那位员工:“这录音机买来的时间是不是很长?你是不是经常听?”
那位员工说:“我就是喜欢听音乐,只要一下班或休息在家就听,特别爱听邓丽君的歌曲,我老婆讽刺我是“听了一遍又一遍,从来没有听你说听厌”。”
谭慎言说:“你这录音机传动带不行了,要更换。”
“到哪里去买?”那位职工问他。
谭慎言说:“我去买吧,你不知道买什么型号和品牌的,买回来不合适挺麻烦。”
说完骑上他自己的自行车去街上买配件去了,配件买回后加紧修理。
谭慎言将拆卸的录音机组装好后,用了一盒磁带多次反复录音、放音、快进、倒带,直到故障全部排除才准备离开。
这位员工对谭慎言感激不尽,对谭慎言说:“谭工,这玩意儿咱们也不懂,你修了这么长时间,要是送到修理铺去修,他要多少钱你得给他多少钱,如果不修,放在家里就成了废品。听说有的搞修理的人还把你的好零件换下来,你还不知道。”
那时候录音机、电视机在家庭中是高档家用电器,进口的价格居高不下,国产的质量还确实没有完全过关。厂子里有的人如果要买大宗家用电器也要把谭慎言请上。这倒不是因为全厂只有谭慎言一人在行,而是因为他为人比较随和,有一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黄建全星期天买电视机又把谭慎言请上了,要他去帮着挑选。
到商场以后,谭慎言让店员打开包装箱取出一台电视机。他让售货员通电以后,他先检查电视机外部是不是完好光洁,打开电视机后又认真仔细地看荧光屏有没有气泡,有没有麻点和擦不掉的伤痕,各外部旋钮与开关转动
是否灵活,对拉杆的天线拉出或缩回也进行了认真的检查。这些方面没有发现问题以后,他再看零频道时各线条的水平是否平行,亮度是否均匀。他又旋转亮度旋钮,观察整个屏幕亮度是不是变化均匀。
“电视机主要是看图像,怎么样看它图像的好坏呢?”黄建全问谭慎言。
谭慎言告诉他:“图像要清晰,屏幕上出现的方格子信号要黑白分明,轮廓清楚成正方形,黑格子的边界要明显。手握天线松开时,图像对比度无明显变化,轻轻拍击机壳时,图像应无闪动,伴音应无断续现象。这只是判别黑白电视机的方法,将来有了彩色电视机,还要看色彩是否正常,如红色必须是鲜红的,要是暗红就证明显像管有问题。我在选定了这台机子时,在外壳上用劲拍了拍,你可能还感到有点心疼,其实我是在检测机子有没有假焊。”
左挑右选一个多小时后,选定了一台买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黄建全又问谭慎言:“谭工,我到别人家看电视时发现电视机对不同频道的接收效果不一样,有的频道图像清楚,有的怎么就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呢?”
谭慎言告诉他:“这与传播路径有关,电视信号是由电视台发送的超短波,它的传播和光传播性质相同,是沿直线传播的。外国发达国家已经用电视卫星传播,是立体传播的,我们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达到那样的水平。电波在传播过程中,会碰到许多障碍,比如高山峻岭、树林、建筑物等。电视信号电磁波波长越短,频率越高,在传播过程中受障碍物的影响越大。另外,电视的清晰度与波长有关。在电视广播中,最常见的是高频频段,卫星电视广播用的是超高频频段。每个电视台根据规定都有各自的一段频率范围,即一个频道。频道越高,则波长越短,因而传输中信号的损失就越大。还有与接收环境及状态有关。每个电视台发送的电磁波有强有弱,接收的地点与电视台也不一样。在电器方面于重野主任比我强,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他。”
黄建全说:“于主任这个人不错,他的业务能力确实也很强,只是不像你这样好接近,我们私人有什么事就不好意思去求他。”
他们到家后,黄建全非要谭慎言留下来喝两杯。可以说,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讨厌自己男人喝酒的,但今天黄建全的媳妇很是例外,表现出了格外
的热情,一定要留下谭慎言在家里吃饭。她对谭慎言说:“谭工,今天你一定要在我家吃饭,菜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聊聊天,饭、菜我一会儿就做好了。”说着就进了厨房。
黄建全与谭慎言自然而然地谈到厂子里的情况,谭慎言与人交谈有一个特点,尽量不谈政治和人事,他把话题有意往厂子里的生产和技术革新上引。
黄建全说:“谭工,你的为人、你的技术是全厂公认的。在厂子所有人中我最佩服的是你还有于重野,厂子有的精密设备坏了,开发的新产品有问题,车问主任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把你们找来解决。有的产品质景有问题,你能准确地分析出原因。我们作为一个工人,只是每天上好班就行了,车间主仟让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至于技术革新,那是你们技术干部的事,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兴趣。”
谭慎言说:“你这个想法不对,人能不能做出一点成绩,不完全取决于受教育的程度,与职务、职称的高低也没有必然的关系。有些有发明成果的人,他的文化程度还不是很高,关键看自己肯不肯钻研。”
黄建全对这方面的问题显然不是很感兴趣,他又指着他客厅的冰箱对谭慎言说:“谭工,我这台电冰箱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特别耗电。”
谭慎言问:“你家常用的工具齐全吗?”
赀建全说:“工厂的工人别的没有,工具还是比较全的。”
谭慎言说:“那你去把工具拿来,我给你看看。”
箝建全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咋好意思再麻烦你。”
谭慎言说:“你别那么客气,我们俩坐着也是坐着,我给你看看,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黄建全拿来了工厂,谭慎言叫贽建全拉上窗帘,因他家窗帘较薄,窗帘拉上后,遮光还不是很好。他又叫黄建全拿来了两本书贴在自己的脸颊两侧,从电冰箱门缝往里面看,只见电冰箱里面发出十分微弱的光。
谭慎言断定,电冰箱耗电与内照明灯开关有问题及封闭冰筘门关闭不严有一定的关系。他打开电冰筘的门,对电冰筘的内灯开关进行了修理,在将这个故障排除后,又看到电冰筘门的密封条有点扭曲,引起不易被人发现的细微气流溢出。他调节了电冰筘门的封条,使密封条与外壳之间密封比原来严密了。
冰箱修好,黄建全媳妇正好往桌子上端菜,看到谭慎言将冰箱修好,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并交代黄建全要陪谭慎言好好喝两杯。吃饭时,黄建全不断地给谭慎言敬洒,对他说了不少恭维的话,并问谭慎言在大学里是否学过电视机、电冰箱之类的课程。
谭慎言告诉他:“我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没有专门学过电视机、电冰箱之类的课程。不过,一理贯通万事,只要你把一些机械、电器的原理学扎实了,平时又注意观察琢磨,有的东西自然就会了。就说你家电冰箱耗电吧,根据你告诉我的情况,我就立即要从引起耗电的原因上去考虑,而耗电也不外乎只有那儿种原因。”
这时黄建全的老婆借机数落黄健全:“一个工人,家里的电器坏了还好意思麻烦谭工,你不害臊。”
赀建全这时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说他老婆:“你能!你到现在也还不是和我一样,是一个烂怂电焊工吗?还叫不叫人吃饭,叨叨啥!”黄建全的老婆还是有些涵养,没有与他顶嘴,她只是回敬道:“不错,我确实只是一个烂怂电焊工,但我的焊接技术我不敢说在厂子里是最好的,但我敢说不是最差的。这么多年,我焊接的工件基本上是没有出现返工的。谭工是第一次在我们家吃饭,我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等着!”说完就到伙房去了。
谭慎言趁机对黄建全说:“小黄啊,你还年轻,才三十多岁。你人很聪明,我是作为老大哥今天在你家里说句心里话吧,你在技术上还缺乏一些钻劲。你记住我给你说的这儿句话,学技术不是给厂子学,是给自己学。稀泥抹墙光,甜菜熬冰糖。人要善于发挥自己的长处。天天去做事很容易,但要是把天天做的事做得很好就很难。古人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的事是很难预料的,咱们厂子现在好,并不等于将来永远都好。要为自己学一点真正立足于社会的真本事,对自己没有坏处。”
黄建全十分感慨地对谭慎言说:“谭工,你今天的一席话才真正教育了我。人们常说艺多不压身,学好了技术是自己的。说老实话,从苟宦臣到我们这个厂子里来后,看到他教坏了一拨人,搞乱了一个单位,我的心就凉了。工人们在私底下是怎么说我们厂子现在情况的,你知道吗?”
谭慎言这时好像是有了点兴趣,问他:“我不知逍,都说了些什么事,你说说看。”
黄建全告诉谭慎言:“工人们说,我们厂子怪事多,先来的不如后到的,假的比真的厉害,歪的还比正的有理。”
谭慎言听到这里有些茫然,他问黄建全:“你这是在说啥呀,我听得稀里糊涂的。”
黄建全对谭慎言笑着说:“谭工,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我在说啥你真的不知道?你是在装糊涂!”
谭慎言这时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但有一点我首先要声明,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奸细”呀。”
黄建全说:“你谭工不是那种人,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说给你听听也无妨。你看啊,这几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都是有事实根据的。职工当初对提拔苟宦臣当中层干部意见很大,他一个“门外汉”,他连图纸都看不懂,人品又这么差,职工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马屁精”。从他一来,我们厂子搞成一帮一派,现在厂子的人际关系很复杂。他在原单位为人如何?邵稀庸对他的过去又知道多少?还不是他会拍马溜须!你说这是不是先来的不如后到的。现在重视学历了,有的人天天在一起上班,怎么突然一个大专文凭就拿到手了,有了文凭就得重用,这你还没有什么说的,因为国家提倡要重用知识分子。你说这是不是假的比真的厉害?”
这时他端起酒杯与谭慎言碰了一下杯后,接着说:“与这些人比起来,你的同学申心良你说亏不亏,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混到现在还是刚混上个中级职称。老申的为人还是不错的,他的技术也令人佩服,只不过是没有娶上个好老婆。你说我们厂子用人是不是邪了门,像老申那样的人,我们认为应该提拔。夫妻关系不好,如果要是评为“五好家庭”我也不赞成,但家庭关系没有处理好与厂子用人本来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可有的人硬要扯到一起。还有更怪的事,有的人发生了事故,不但不给处理,到年底还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厂长邵稀庸,职工们大多只看到他没有本事的一面,其实他还是一个没有是非、没有原则的人。作为“一把手”,连这个起码的关都把不住,你还当什么厂长,他这不是鼓励职工不遵守操作规程吗?这是不是歪的比正的还有理?”
黄建全几杯酒下肚,话明显多了起来,他接着又说:“我们厂子个别领导道理是他们讲的,不讲理的事是他们干的。看到厂子有的事正不压邪,干好干坏一个样,有本事没本事一个样,只要与领导搞好关系,是工人就可以得到好处,是干部就可以得到提拔,我确实有一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有的人一上午才加工几个零件,最后有的还是残次品,车间主任说都不说他一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谭工,你别看我们这里是一个工厂,其实就是一个小社会。有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也有钱权交易、权色交易的,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不择手段。我们厂子是浪费惊人、管理混乱呀。这样下去,如果没有政策的扶持和保护,我看好景不长。从今以后,我要把你对我说的这几句话谨记在心,为了我自己,我也要学点真本事。”
黄建全的媳妇趁机当着谭慎言的面又说黄建全:“我平时说他听不进去,下班后与那几个狐朋狗友玩起来通宵达旦,休息天喝起酒来从早到晚,把那灌“马尿”的时间干点正经事不比什么都好。你说今天要不是把谭工请到了我们家,那台电冰箱耗电不知到何年何月。”
黄建全这时又瞪着眼睛对他媳妇喊:“你有完没完?男人没有几个朋友行吗?你说我们厂子里的章海明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跳舞,在你们女人眼里他是个准的好男人,但他这一辈子有朋友吗?”
转而他又问谭慎言:“谭工,你说说,章海明他两个姑娘的工作单位都不错,个人形象也算可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到现在个人问题都没有解决?还不是因为章海明平时不注意与人交朋友,交际圈子窄,没有人关心他家小孩的婚事?”
说完他气呼呼地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茶,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黄建全的媳妇正准备动口还击,谭慎言见状连忙制止道:“不能因为我到你们家来,引起你们两口子吵架啊!你们各自都少说两句。”
谭慎言看黄建全这时已经喝多了,为了避免出现难堪的场面,就道谢后离开了黄建全的家。
恒兴机电制造厂是一个大型骨干企业,出差机会较多。这一次因为出售给一家企业的设备在使用中出现了问题,单位派谭慎言到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出差。
这个州是吉林省所辖的一个自治州,位于吉林省东部的中朝边境长白山麓,境内盛产被誉为“中国东北三大宝”的人参、鹿茸、乌拉草。治所在延吉市,是我国最大的朝鲜族聚居地。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在全国的名气很大,还是因为在“文化大革命”时,这里一首《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的歌曲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谭慎言到延边帮助那家客户把他厂子生产的设备故障排除之后,联系上了他大学的同学井树边。井树边与他又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他看到谭慎言的到来很是高兴,专门请了几天假带他游玩。
井树边带着谭慎言到仙景台风景区、延吉民俗风情游览区、珲春边境风貌游览区、龙井历史遗迹游览区、图们江边城游览区、龙王山游览区、敦化项顶山游览区、古渤海国遗址及别具一格的“一眼看三国”的防川边境风光等地游玩。
谭慎言出差有个习惯,办完正事后喜欢游历,他对吃住没有过高的要求,他的口头禅是,吃得再好就拉出去了;住的地方再奢华,同样也只能是把身体放平;只有看到的东西可以一辈子记在脑子里,还可以增长见识。他吃饭只要不饿肚子就行,睡觉只要能把身体放平即可。
井树边对他接待很热情,谭慎言很恳切地对井树边说:“老同学,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再次到这里来就不一定了。我到你这里来,你要带我去看看这里的风景名胜我没有拒绝,至于吃饭睡觉你真不要花太多的心思,吃饭就吃点当地特色小吃,睡觉住车马店就行。”
井树边说:“老同学,你到我这里来,我必须要尽好我的地主之谊,能看到的我尽量都让你看到。每天这么累,吃不好、睡不香会影响第二天的行程,看再好的景点也提不起兴致。客随主便,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那年我到你那里,你是那么热情周到。我们同窗四年,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比较粗心——如有欠妥之处,你可要包涵呀!”
谭慎言回答说:“我也是个“大拉子”人。你那次到我那里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也要包涵我。有机会请你带上夫人再到我那里去玩玩,让她也领略一下塞上风光。”
在外旅游的几天,井树边带着谭慎言吃了朝鲜冷面、打糕等当地小吃,还品尝了十鲜脯、鱼鲜、薄方白泡菜、青酱泡菜、什锦包泡菜等特色小菜。
谭慎言领略到了这里的民族风情,玩得十分尽兴。他对井树边说:“有一
首朝鲜歌曲的歌词我记得是“金达莱,金达莱,金达莱花开竞放异彩……”,我们这次能看到金达莱花吗?”
井树边告诉谭慎言:“金达莱在我们这里是田野中开放的第一朵报春花。它是春季来临时盛开,现在还看不到。”
玩了三天后,谭慎言对井树边说:“客走主人安,我们出来也玩几天了。你也要上班,我准备返回吧。”
说到这里,谭慎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井树边说:“咱们去找个邮局,我出来这么多天了,我要给我老婆挂个长途电话,告诉我的行踪,免得她担心
到了邮局以后,谭慎言接通了单位的电话,告诉她再过几天就返回了,并让井树边也与梁荣喜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
井树边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后,谭慎言又接过电话对梁荣喜说:“明天就是冬至了,明天也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一天,预示着最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你去把老爸、老妈接到家里来,在家里包顿饺子吃。民间传说,冬至吃饺子不会冻伤耳朵……”
井树边说:“你心确实很细,我出差从来不给家里打电话。”
谭慎言对井树边说:“作为男人要学会哄老婆,女人的处世思维与男人是有差别的。仓颉造字就很形象,一个“女”字你注意到它的结构了没有?是左拐右扭,说明女人难缠。如果男人不会哄女人,一味去与她讲道理,有时是越讲越糊涂,永远也纠缠不清。我今天给她打了电话,她认为你人虽然在外,但心里还惦记着她。你让她把她的父母接到家里来,她心里肯定高兴。”
井树边笑着说:“老同学,看来在讨好老婆的问题上,我还得向你学。你现在给家里电话也通了,再玩两天不行吗?”
谭慎言说:“俗话说得好,端着别人的碗,就要受人管。出來也有好多天了,要想把所有景点一次看遍是不可能的。每到一地不留下一点念想,下次再来这里就不会有吸引力了。如果有机会下次来,你再带我到没有去的地方转转。我的两大爱好你也知道,就是看书和观赏风景名胜。”
井树边说:“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们就准备返程。我们反正行动自由,为了不走回头路,我们从图们县返回。这个县很有意思,治所就在同境线边,这在全国可能是绝无仅有的。你看怎样?”
谭慎言说:“这倒挺有意思,我们到图们江边去看看。”
中国与朝鲜在这里是以图们江为界。在国门通往朝鲜那边的是架在图们江上的一座桥,正中心的桥面上画有国境线,分别是在各自国境线的一边用白油漆写着朝鲜文和中文。
这图们江,说江不像江,在冬季水并不深。如果当时不是冬天,如果不牵涉越境的问题,你脱下鞋,挽起裤腿提着鞋就可以越境到朝鲜那边去。
井树边介绍道:“朝鲜那边经常有年轻的姑娘越境到我们中国来,她们过来的目的是想在我们这边成家。”
谭慎言好奇地问:“我们这边能接收吗?”
井树边告诉他:“如果我们这边的小伙子看上了她,男方家里在当地有一定的社会势力就能留下。但大多数还是通过边防站进行会晤,把她们遣送回去。听说她们回去以后,朝方对她们的惩治力度还是很大的。”
井树边是当地人,他给边境站的人打了招呼,说只是到桥中心照张相就返回。在得到边防人员同意后,两人走到了这座桥的中心位置。
谭慎言走到桥中心的国境线处,一只脚踏在国境线这边,一只脚跨在国境线那边,他很滑稽地问井树边:“你说我现在是在中国还是在朝鲜?”
井树边也很风趣地回答他:“你退一步就是回国,如果再往前迈一步就出国了。”
图们县不大,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他们在县城转了一会儿后顺道又去了长白山的天池游览。谭慎言见山顶上覆盖着黑色的火山石和白色的火山灰,就好奇地问井树边:“这些黑色的火山石和白色的火山灰是不是火山爆发时形成的?”
井树边告诉他:“就是的,不过它现在是一座死火山了。”
谭慎言的运气不错,他们到达天池的时候,能见度非常好,长白山天池上空没有一点雾气。
井树边对谭慎言说:“老同学,这是你给我带来的福气,天池我来过几次,没有一次能看到它真面目,每次来都是云雾绮绕的。”
谭慎言高兴地问:“真的?”
井树边很果断地回答:“千真万确!”
游览完天池,他们就开始返程了。回到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以后,井树边
一定要带他到酒店去就餐。
谭慎言劝井树边:“我们是同学,没有必要讲排场,你还是带我到有朝鲜族特色的小饭馆去吃饭。”在谭慎言的一再要求下,井树边带他到一家朝鲜小饭馆用餐。
朝鲜族喜欢吃狗肉,并且还喜欢吃本地狗的狗肉,就像国人吃鸡喜欢吃家庭散养的土鸡一样。因为当时是冬天,整个东北地区都挂上了门帘,在就餐这家小饭馆的门帘上,谭慎言见左边门帘上写的是“本地狗”,右边门帘写的是“请进”。
谭慎言看到后与井树边开玩笑说:“我们进去就是本地狗了。”
吃饭时,井树边对饭馆老板说:“老板,你那门帘上的字能不能改一下?”
老板有些莫名其妙,奇怪地问:“这位客人,怎么啦?”
井树边说:“你看门帘左边写的是“本地狗”,右边写的是“请进”,连接起来念,是不是“本地狗请进”呀?”
“我没有什么文化,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我们朝鲜族还有其他当地人都喜欢吃本地的狗肉,我的意思是告诉客人,我饭馆里用的食材全部是本地的狗。我开饭馆几年了,每天都有人来这里用餐,还没有客人提出来的。经你这么一说,还真的觉得有些不妥。”饭馆老板对井树边说。
井树边接过那位老板的话说:“别人并不是没有看出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完就走了。我到你这饭馆也来吃过饭,当时也没有太在意。”这时他用手指了指谭慎言说:“还是我这位朋友看出来的,所以我就管了这闲事。”
老板这时很客气地说:“这位客人你说怎么改为好?”
井树边说:“右边肯定不用改,左边应改为“食材全是本地狗”,你看如何?”
谭慎言接过井树边的话说:“这也不妥,你想啊,那左右两边的字不是不对称了吗?”
老板说:“也是啊!”
谭慎言说:“老板,有的客人不说,不一定他们就没看出来,只不过他们不管那闲事罢了。不过,有的顾客也有可能就因为这几个字的不妥,再也不到你这里来用餐了。到你这里来消费,还要挨骂。”
老板说:“我们虽然素不相识,真要感谢你这位热心人,请你这位高人给改一改吧。”
谭慎言说:“你们朝鲜族不都是喜欢吃本地的狗肉吗?我看改成“食材正宗,欢迎品尝”,你看如何?”
老板说:“改得好,这样门帘左右的字数一样,也很明显。今天我请客,兑是我对你们的感谢。”
井树边说:“那可不行,今天是我请我的朋友,我不能让朋友看到我到处吃“白食”,我多没有面子。”相互推辞好久,最后老板只收了一半钱才完事。
出了饭馆的门后,井树边对谭慎言说:“老同学,你还是在学校时的脾气,喜欢较真。”
谭慎言说:“不是我较真,如果我们发现了罝之不理,那不就等于我们自己也承认了自己是本地狗了吗?”
井树边说:“开饭馆做生意的人文化程度大多都不高,饭馆招牌上的错别字很多。我们当地有个饭馆取名为“麁鋒犇饭馆”,店主取这个名的意思可能是显示他饭馆里鱼肉、羊肉、牛肉很多吧,你去查一查《辞海》,看看这“鋒”个字是什么意思?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饭馆菜谱上鳜鱼的鳜都写成了桂花的桂,甚至有些星级酒店都是这样写的。”
在返程中,谭慎言春到这里虽然地处边陲,工业不是很发达,但自然环境保护的也不好,植被破坏得很严。他对井树边说:“原来我只以为我们那里的环境破坏得很严重,你们这里也是如此。我在一本书中吞到介绍五十年代的北大荒是“棒打獐子,瓢鱼,野鸡飞在灶台上”,现在这种景象可能看不到了吧?”
井树边说:“五六十年代在我们东北大量开垦,对解决当时粮食不足问题确实是功不可没,但对生态的破坏确实太大了。有的地方你现在就是想恢复到那种原生态都很难。你说的那种景象,现在只有在小说里、电视剧里才能看到了。”
“人类生存环境遭到破坏,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我们老家有一条港,在五十年代的时候,村民们都在那里淘米洗菜;七十年代以后,由于大量使用化肥农药,水质开始变坏。我们老家虽说是鱼米之乡,但那条港现在基本看不到鱼虾了。”谭慎言无奈地对井树边说。接着他又问井树边:“在你们东北还有什么有趣的事,说给我听听。”
井树边说:“过去人们说东北有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大姑娘叼着旱烟袋,养活孩子吊起来。就说窗户纸糊在外吧,其实我们这里冬天风大,窗户纸糊在外可以克服风的张力。要说在我们这里真正奇怪的是,春节贴春联不用糨糊,而是用开水,这应该算作是一大怪吧?因为用开水贴比用榜糊贴反倒更牢实—在零下三十多度,只有用热水贴上结冰以后,扯都扯不下来。”
谭慎言听井树边讲了他们这里的奇闻逸事、民风民俗以后,又问起了他在这里的工作情况。
井树边长叹了一口气道:“步入社会以后我才知道,在单位工作与上大学时完全不同,社会关系学是一本永远学不完的功课。当学生时只要把学习搞好就行,可在单位工作不是那么简单,会不会做事是次要的,关键是看你会不会做人。研究领导的兴趣与爱好比钻研业务更为重要,但要把这个度把握好真的很难。工作干不好领导对你不满意,工作太出色了同事又嫉妒你……要想混到当官的不论干好事或者坏事都不瞒着你,你就成功了一大半,将来肯定有好事在等着你。”
井树边问谭慎言的情况,谭慎言没有说起他个人的事情,只是告诉他:“现在有的军工厂都“军转民”了,我们厂子的前景不容乐观。在计划经济时期因为我们还承担着部分军工生产的任务,有优惠的政策保护着;现在进入了市场经济时代,情况就不同了,完全是自负盈亏,自担风险,前景不是很乐观。你到我们那里去过,我们那个厂子不小吧,这么大的国营骨干企业,在管理上基本处于一种生产无计划,管理无约束,消耗无定额的状态。在用人上存在很大的问题,企业内部“近亲繁殖”的现象十分严重,产品销路也不畅。我们那个所谓的厂长的管理能力真的不敢恭维,这么大的一个厂子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进行管理,他的脑子里既没有一个长远的发展规划,也没有一个稳妥的短期安排。他本人没有什么本事,还喜欢别人捧着他。他把他老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孩从农村搞来了七八个,先找人把城市户口落上以后,再花钱去上那些所谓的对口学院,获得一张廉价的文凭,然后顺利地成为正式员工。职工对他的评价是“私心比他的本事大,琢磨自己家里的事,比琢磨厂子的事琢磨得好”。我们同窗四年,我们家里的情况你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我父亲就是因言获罪而殃及全家,所以在单位凡是涉及具体人和具体事我是缄口不谈的,我们作为同学只不过在这里闲聊罢了。”
谭慎言返回到延边后,第二天从延边乘机返回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