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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致命约会

第二篇 致命约会

书名:侦探江一作者名:李一本章字数:19347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1

  

  天空中碧蓝碧蓝的,无云,微风,G市的仲秋十月,美好得让人想狠狠地抓一把空气,把这多情的姑娘捏出水来。

  “如果现在,眼前是一片细腻纯白的沙滩,身边是无数嬉戏追逐的美女——当然,全部要穿着比基尼——那该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江一暗想着,低头望了一眼左右两手挂满的购物袋,顿时垂头丧气,奄奄一息,“为什么……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逛街买东西呢?”

  江一觉得身边骤然一片黑暗,他伸出了手,颤抖着探向前方,就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想要触摸久违了的自由,可惜,结果是胳膊上又多了一个购物袋。

  “走,再去香奈儿看看。”菁菁说完,两眼闪出兴奋的光芒,自顾自地走了。

  江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墙壁,如果不是很痛,他就撞死。

  已经三天了,自从解决星光百货谋杀案(详见侦探江一第一篇:再也回不去的十月六日)之后,他就一直陪着菁菁这个败家女,吃饭,逛街,吃饭,逛街……

  “人吃饭是为了活着,菁菁吃饭是为了逛街。嗯……说起吃饭,也应该差不多是时候了吧。”江一这么想着,拖着麻木的腿,艰难地挪步向前,就像中了生化危机里的T病毒。

  “你干嘛呢?这么慢吞吞的。”菁菁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

  “你今天好像没带手机啊?”江一说。

  “谁说没带?”菁菁伸手从提包里取出手机,“瞧,这不就是。”

  菁菁话还没落音,手机就响了起来。江一低头狡黠地笑了笑,低声自言自语:“不是怕你听不见吗?”

  每天这个时候,菁菁的爸爸都会打电话来约她吃饭,今天也不例外。

  江一竖起耳朵,在微微波动的空气中捕捉到了“吃饭”这两个字,这让他陡然间精神振奋,跑得比兔子还快,取车,驾车,一气呵成。只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江一和菁菁就从二十多迈以外的名店街来到了中华路上的顶级西餐厅。

  周先生早就满脸堆笑地坐在那里了,一如既往,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男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络腮胡子,西装革履,看起来也是个生意人。他们原本低声地谈论着什么,看见菁菁和江一进来,就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菁菁,你们来了,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顺达公司的总经理穆奇。”周长武说。

  “菁菁小姐你好。”穆奇礼貌地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好像是挤出来的。

  江一可没什么心思交际,只虚与委蛇地应付了两句,就懒洋洋地躺在了座椅上,开始幻想今天吃些什么,这是他的保镖生活中唯一的盼头。

  周先生的品位向来是没得说的,今天大概是为了招呼朋友,居然还点了松露和鹅肝。江一两眼放光,高呼酣战,酒足饭饱之后,他惬意地咀嚼着芝士蛋糕,开始打量起餐桌上的人。

  穆奇坐在他左边,看起来有点憔悴,目光低垂,眉头微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菁菁在他右边,左手支着脸颊,右手轻轻地摇着酒杯,时不时地瞥自己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老到的还是对面的周先生,他细嚼慢咽,脸上始终堆着让人摸不出深浅的笑容。

  “这两天都还好,没出什么事吧?”周先生一边问,一边把最后一块芝士蛋糕塞进嘴里,顺便舔了舔手指。

  “您放心,一切正常。”江一说。

  “嗯,那就好,那……”周先生的声音忽然中断,就好像喉咙被蛋糕堵住了。

  “爸,瞧您,赶紧喝点酒,缓一缓。”菁菁说着递上了酒杯。

  周先生却没有接,他的脸色变得铁青,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江一觉出不对了,他猛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周先生身边。

  周先生显然不是噎住了,他倒在江一怀里,全身抽搐,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前方。

  周先生死了,就在顷刻之间,带着痛苦,惊怖的表情。

  菁菁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会儿,才摇晃着父亲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江一迅速起身,环顾四周,把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牢牢记在心里,包括身边惊骇得手足无措的穆奇。

  五分钟后,警察来到了现场,带队的是文辉,江一的好朋友。

  “到底怎么回事?”文辉问江一。

  “不太清楚,看起来是有人投毒,很可能是氰化钾,案发后我立即叫老板关闭前后门,封锁了现场,应该没有人离开。”

  “中毒死的?”文辉思考了一阵,说:“我先去厨房看看。”

  文辉对厨房的调查没有取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给现场所有人都做了笔录,并且把有重大嫌疑的人等带回了警局,其中也包括江一和菁菁。

  菁菁接受不了这突出其来的打击,她歇斯底里地哭叫,耗尽了精力,现在,她睡着了,在江一怀里,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水和难以言喻的悲伤。

  江一望着菁菁,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歉疚,他自命是一个目光敏锐,头脑灵活的侦探,可菁菁的父亲就在他面前被人谋杀,他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江一把菁菁送回了家,在外间的沙发上躺下,辗转难眠。

  “周先生为女儿雇佣了保镖,显然,他知道自己和家人的生命正遭到威胁,威胁他的是什么人?会不会就是凶手?案发后西餐厅里各人的反应,表情都很自然,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周先生的表情,他一直死死盯着前方,那是为什么?难道他当时看到了凶手?周先生死了,菁菁会不会也有危险?”江一苦思了一夜,不得要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晨八点,江一被手机铃声吵醒,电话是文辉打来的。

  “法证科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周长武的确是氰化钾中毒致死,初步认为,有毒的应该是芝士蛋糕。”

  “嗯,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最有可能下毒的应该是侍应生,因为只有他,才能确定谁是目标。”文辉说。

  “问题是,你怎么能肯定凶手的目标就是周先生?周先生给女儿请了贴身保镖,却没有给自己请,显然,周先生认为菁菁的生命正受到威胁,所以,凶手的目标也可能是菁菁。”江一说。

  “这……也有道理。”文辉说。

  “还有,你可别忘了,餐桌上还有个叫穆奇的,他是什么来路?”江一问。

  “他是顺达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跟周长武一直都有生意上的来往,表面看来并没什么可疑。得,我不跟你多说了,小杰已经把侍应生带来了,我去问话,这小子肯定有不妥。”

  “可是……”江一还要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却已经传来了忙音。

  “这家伙,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江一小声地嘟囔着,挂了电话,回过头来,里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菁菁伏在门边,憔悴的容色,哀伤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痛。

  “是不是文辉来的电话?他怎么说?谁杀死了我父亲?”菁菁问。

  “菁菁,你冷静点,凶手暂时还没有抓住,法证科的初步结论,认为有毒的应该是芝士蛋糕,可是我……”江一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接着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冲向门边,“菁菁,快,带我去周先生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菁菁茫然地问。

  “别问这么多了,快,我迟一点给你解释。”江一话还没落音,人已夺门而出。

  江一极速飞车,甚至不惜闯了两个红灯,八点十五分,他和菁菁已经来到了志成大厦二十二楼,周先生的维扬集团。时候还早,公司里却已经有了好几个勤力的员工。江一皱了皱眉,正要去往周先生的办公室,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菁菁,早啊,今天是吹的什么风,你……”那男人笑容可掬地大声招呼着,打量了菁菁一眼,脸上的神色又变成了诧异,因为菁菁的外套下面还穿着睡衣。

  “菁菁,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男人问。

  菁菁眼睛一红,泪水又涌了出来。江一一把拉过那男人,说:“我叫江一,是菁菁的贴身保镖,周先生的办公室在哪儿,快带我去。”

  “哦……哦……这边请。”男人望了菁菁一眼,惶恐地应承着,领着江一向内走去。

  周先生的秘书也已经早早到了,正低着头整理文件,江一路过她的身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位秘书小姐有着魔鬼的身材。

  “小姐你好,我是……”江一涎着脸打招呼,话没说完,却又愣住了,原来这位秘书小姐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在街心公园,当时她在找笔。

  “是你呀,钟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你的金笔找到了吗?还要不要我帮忙。”江一笑嘻嘻地说。

  钟小姐显然很意外,愣了一下,才挤出笑容,说:“江先生,您好,金笔就算了吧,大概早就被人捡走了,请问您今天来有何贵干?”

  “哦,是这样……”江一说,“周长武先生昨天被人谋杀了,我受菁菁小姐的委托,来他办公室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啊!是吗?怎么会这样?”钟小姐和领江一过来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江一扫视两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警方正在调查,二位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公司里是否发生过特别的事件?”

  “这……我不知道,我请假去杭州看我外婆,今早七点的飞机回来的。”钟小姐说。

  “刚下飞机就来上班,钟小姐真是勤快啊。”江一说。

  “周先生能准我的假,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意思再偷懒?”

  “说得也是,那这位先生呢?对了,还没请教,你是……”江一转头对那男人说。

  “他是营业部经理洪建。”菁菁的声音在江一身后响起,她已经缓和了情绪,跟了上来。

  “嗯……洪先生,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江一接着说。

  “没有啊,昨天一切都很正常,董事长一直在办公室里工作,也没有人来访,这……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那好吧,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和菁菁进去看看。”江一说着,跟菁菁一起进了周先生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很大,采光良好,右手边一个小小的吧台,左手边是带玻璃门的书柜,居中放着沙发和长几,而靠近落地窗的地方则放了一张气派的办公桌,上面的东西很简单,电脑,台灯,台历和菁菁的照片。

  江一戴上了手套,走到办公桌前,小心地查看上面的物件。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要来检查我爸爸的办公室?”菁菁问。

  “因为这里有可能是你爸爸被人下毒的地方。”

  “啊,可是……可是,不是说毒在芝士蛋糕上吗?那下毒的地点应该是在餐厅啊。”

  “不错,毒的确在蛋糕上,因为如果在其他的食物上,毒发的时间应该要早得多。”江一一边说,一边翻看着桌上的台历,台历的每一页都记录着当天要做的事,井井有条。

  “那你还在瞎看什么?浪费时间。走!跟我去餐厅。”菁菁说着,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江一连忙拦住了她,“蛋糕有毒,可毒未必是下在蛋糕上,我记得你爸爸用手碰过蛋糕,吃完还舔了舔手指,那就是说,毒也有可能在他手上。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他之前去过的地方都不能忽略,尤其是这里,你爸爸应该是从这里直接去的餐厅,无论他在这儿被人下毒,还是在别的地方被人下毒,这里都应该留下蛛丝马迹。”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菁菁犹豫着问。

  “封锁这里,打电话给文辉,让他立即派人来勘察。”江一说。

  菁菁拿出手机,号码还没拨完,就有人推门进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居然正是文辉。

  “你怎么会在这里?”文辉诧异地问江一。

  “我……不如先说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刚给你打完电话,法证科就报告,说是在周长武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检出了致死剂量的氰化钾,我认为罪犯极有可能是在他手上下毒,所以立即带人来封锁他昨天出入过的地方。”

  “不愧是刑侦队长,果然反应神速。我来的目的跟你一样,我们到达的时候,公司里已经有四个人,分别是营业部经理洪建,秘书钟小姐和……”江一说到这里,转头望着菁菁。

  “另外两个是营业部的王新和投资部的马宁。”菁菁接过了江一的话头,疑惑地望着文辉,“他们……都是嫌疑人吗?”

  “不错,他们提早来到这里,目的就有可能是打扫现场。”文辉说完,自顾自地分配手下工作去了。

  菁菁失魂落魄地垂下头,呆立在屋中,痛失至亲的打击早已令她无所适从。

  江一见状轻轻拉了拉她,说:“咱们走吧。”

  “去哪里?”

  “这里就交给文辉,我带你回去休息。”

  “休息?我爸爸被人谋杀了,你让我休息?”菁菁红着眼睛,铁青着脸,声音猛然间提高了八度。

  “不是……我说错了,我是说我带你去别处调查。”江一吓了一跳,连忙改口。

  “去哪里?”

  “这个……去……”江一打量了一下四周,小杰没来,他应该在审讯侍应生,“去警局找小杰,了解一下他提审侍应生的初步结果。”江一说。

  江一和菁菁来到警局的时候,小杰刚好从审讯室出来。菁菁迎了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他干的?”

  小杰摇了摇头,“还没有结果,表面上看起来,这个侍应生除了认识周先生之外,跟周先生没有任何联系,更谈不上利害冲突。”

  “会不会是受雇佣杀人?”江一问。

  “这个很难说,不过这小子在审讯室里不停地发抖,胆小如鼠,我看受雇佣的可能性不大。”

  “嗯……是这样……”江一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那个穆奇呢?他有没有可疑?”

  “穆奇……我说不好,他的公司跟周先生的公司一直有生意往来,昨天他会出现在现场,也是一早就约好了的,按说他应该没有谋害周先生的动机……不过……”

  “不过什么?”菁菁忽然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杰。

  “不过……”小杰有点犹豫,“我觉得……对于周先生的死,他的表现似乎有点……有点反常。”

  “为什么这么说?”江一追问。

  “按说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死了,多少应该有些难过,可是当我询问他的时候,他面无表情,而且……还有点心不在焉。”

  “是吗?他现在人在哪里?”江一问。

  “昨天晚上就已经放走了,我想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睡觉吧。”小杰说。

  穆奇在家里,但却不是在睡觉,他早就起来了,煮了一壶咖啡,在院子里悠闲地晒太阳,看报纸。

  江一按响了门铃,穆奇看见他和菁菁,显然有些吃惊。

  “菁菁小姐,你们怎么来了?你……你还好吧?”穆奇一边开门,一边观察着菁菁的表情。

  “谢谢穆叔叔关心,我们今天来是想……”菁菁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喉咙又堵住了。

  “是想问一问关于周先生的案子。”江一连忙接过话头。

  “周先生的事,我也很难过,是什么人这么狠,居然对一个这么好的人下黑手,要是找到凶徒,真应该千刀万剐了他。”穆奇恨恨地说。

  “穆先生您先别生气,是这样,您跟周先生一向有生意往来,请问您知不知道周先生在生意场上有没有什么对手,或者仇家?”

  “生意场上嘛,对手是一定有的,仇家就不会了,周先生做生意一向诚实守信,对朋友又讲义气,我想不出什么人会是他的仇家。”穆奇说着,低头呷了一口咖啡。

  “那昨天在西餐厅,您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比如可疑的人或者事件?”江一接着问。

  “这个……没有啊,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吃西餐,之前也没去过那家餐厅,是周先生约我,我才会去的。所以周围的人和环境,我都很陌生,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不寻常来。”穆奇说完,不等江一接话,又说:“你看你们来了,我这里也没什么招呼你们的,你们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煮一壶蓝山来。”穆奇说完,端着咖啡壶走了。

  “怎么样?他有没有问题?”菁菁望着穆奇的背影,迫不及待地问江一。

  “当然有。”江一说。

  “什么问题?”菁菁站了起来,激动地问。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佣人都没有,开门他自己来,煮咖啡他自己去,很明显,他的经济出了问题。看来我们要马上查一查,他跟你爸爸有没有财务上的纠纷。”

  江一的推断似乎并不正确,穆奇的顺达贸易跟维扬集团账务分明,没有拖欠。江一失望地合上账簿,正要起身,秘书钟小姐走了进来。

  “周小姐,江先生,我听说你们正在查顺达公司和我们公司之间的账务。”钟小姐说。

  “没错,钟小姐有什么要说的吗?”江一问。

  “是这样,上个星期穆先生以私人名义向董事长借了五百万,这笔账没有纳入公司账目。”

  “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菁菁问。

  “我这里有一张借条的影印本,是董事长让我放进他的个人事务文件夹的,我看你们正在查账,就拿过来给你们看看。”

  菁菁接过借条,细看了一遍,转手交给江一,回头对钟小姐说:“谢谢你,你先出去吧。”

  钟小姐嘴里应承着,扫了江一一眼,转身走了。

  “穆奇一定是还不出欠债,所以杀了我爸爸,以为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菁菁咬牙切齿地说。

  “你冷静点,听我说,第一,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周先生既然借出去,就不会指望穆奇能在短时间内归还,所以应该不会逼债。第二,你我都看见了,穆奇昨天并没有碰过周先生的蛋糕,而且他身上也没有检出任何有毒的物品。”

  “可是……他是我爸爸死前最后接触的人,又有这么大笔的欠债,难道不可疑吗?”

  “别着急,文辉还在这里,你爸爸的办公室应该勘察得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有什么结果,再做判断也不迟。”

  文辉的确已经鸣金收兵,结果却让人失望,在周先生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的物质。

  “现在看来,周先生在办公室被人下毒的可能性不大。”文辉说。

  “那就去查穆奇。”菁菁心急火燎地把穆奇的情况跟文辉说了一遍。

  “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间,穆奇的嫌疑的确很大,问题是,根据昨天的检查,他跟你们一样,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检出任何可疑或有毒的物质,他是用什么方法把氰化钾放到周先生的手指上的?此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周先生的身上也没有检出任何带毒的物件,因此很难认定周先生是在餐厅被人下的毒。”文辉沉吟着说。

  “要确定周先生是不是在餐厅被人下毒,其实也很容易。”江一说。

  “怎么确定?”文辉和菁菁同时问道。

  “检查周先生的座驾。”江一说:“如果周先生是在去餐厅前被人下毒,那么轿车的车门,座椅,或者安全带上,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没用的。”菁菁失望地摇了摇头,说:“司机告假回老家探亲去了,这几天我爸爸都是用出租车。”

  “这可就麻烦了,这样,我立即打电话到出租车公司,查找昨天下午五点至五点三十分之间在志成大厦下面接载过客人的出租车,然后再去拜访穆奇,希望能找到什么破绽。”文辉说。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我们等你的好消息。”江一说。

  “不行!不能等,你马上跟我去出租车公司,咱们亲自去找接载我爸爸的司机。”菁菁说。

  “啊?”江一轻呼了一声,看见菁菁的脸色,又耷拉下了脑袋,小声应道:“好吧。”

  文辉没能找到穆奇,江一和菁菁也没能找到接载周先生的出租车司机。这天晚上,菁菁如坐针毡,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就这般猝然离世,叫她怎么能不伤心?又叫她怎么能够安心?

  “你说,G市三家出租车公司的传呼台都已经号召司机提供线索,为什么会没有结果?”

  “这个……很难说。”江一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说。

  “什么很难说?”菁菁狠狠掐了江一一把,“你给我好好说。”

  “啊哟!”江一惨叫一声,坐了起来,“好好好,好好说。是这样……一个可能是,你爸爸根本没有坐出租车……”

  “不可能……这么远的距离,我爸爸不会走路的。”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另一个更大的可能是,出租司机已经在报上看到了你爸爸的谋杀案,如果他出来提供线索,就会成为重大嫌疑人,他不想惹麻烦,所以选择不出来。”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说服他出来?”

  “很简单……菁菁你最多的是什么?”

  “少废话!”菁菁踢了江一一脚,喝道:“快说!”

  “啊哟!”江一龇牙咧嘴地揉着小腿,“不就是钱吗?咱们悬赏,十万,给提供线索的司机奖励十万块,一定会有结果的。”

  “没错……没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现在就去悬赏,十万……不行,一百万,他一定会出现。”菁菁说着,跳了起来,抓起皮包就冲出了门口。

  江一和菁菁在大众出租车公司呆了一夜,但是没有消息,文辉也在穆奇家外面守候了一夜,也没有任何动静。

  清晨七点,文辉给江一打了个电话,“穆奇昨晚没有回家,你说,他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

  “这个嘛……文辉你想想,顺达与维扬的账务分明,如果只是为了五百万,值不值得穆奇去杀人?他怎么说都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要是实在撑不住了,最多把手里的股票全都卖出去,这还不说,就是他的房子也不止值五百万,我觉得他似乎并没有杀人动机。”江一说。

  “这……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行踪的确很可疑,我觉得他是有意在逃避侦讯。嗯?不说了,我有另外一个电话打进来。”文辉说完,连忙转了线。

  “菁菁,你一夜没睡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江一对菁菁说。

  “不行,不找到那个司机,我怎么都不甘心。”菁菁说。

  “你听我说……”

  “不听!”菁菁跳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却是两眼一黑,软到在江一怀里。

  “不听吧,这下好了。”江一嘟囔着,把菁菁安放在长椅上,顺手把自己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江一刚安顿好了菁菁,手机又响了,还是文辉。

  “刚刚接到电话,东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根据钱包里的身份证,死者是穆奇。”文辉说。

  “什么?怎么会这样?”江一吃了一惊。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就去出现场,你也来吧。”文辉说完,匆匆挂线。

  江一没有立即动身,他坐下来,仔细思量了一阵,才赶去现场。

  “什么情况?”江一问文辉。

  “死者真的是穆奇,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两点左右,死因是坠崖引致的颅脑损伤,还有,他的酒精测试也严重超标,看来死前喝了很多酒。”

  “自杀还是他杀?”

  “表面上看来像是自杀,因为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什么内容?”江一追问。

  “他承认是他毒死了周长武,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同时又负债累累,走投无路,所以决定自杀。”

  “是吗?”江一很有些愕然,“确定是他亲手写的?”

  “不能确定,因为遗书是列印的。只能检查上面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是这样……”江一轻声自语,把目光投向了远山之中,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文辉问。

  “我在想……周长武的案子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如果凶手是穆奇,他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这种人考虑周详,而且具备很强的心理素质,虽然我们怀疑他,但却没有任何实质证据,他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自杀。”

  “嗯……穆奇自杀也不全是为了周长武的案子,按照他的遗书所说,也许是承受不了巨额的债务压力呢?”文辉沉吟着说。

  “我觉得不太可能,今天早上我和菁菁去拜访他的时候,他正在悠闲地看报纸,喝咖啡,给我的感觉是一种如释重负的从容,完全不像一个要自杀的人。”

  “这么说,你倾向于谋杀?”

  江一没有回答,抬头望了望穆奇坠下的高崖,说:“咱们上去看看。”

  高崖上空荡荡的,除了呜咽的风和枯败的草。

  江一四面查看了一阵,对文辉说:“现在我更肯定是谋杀了。”

  “为什么?”文辉问。

  “你刚才说他的酒精测试严重超标,对不对?”

  “没错,可以肯定,他喝得烂醉如泥。”

  “可是在这里,在崖下,我都找不到酒瓶。”

  “他可能是在别处喝了酒才过来的。”

  江一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问道:“刚才你上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路边的扶手?”

  “上面那么厚的灰,有的地方还结了绿苔,还能用吗?”

  “你文队长身手敏捷,不用扶手,当然也没问题。可你认为一个已经喝醉了的人,在半夜里还会看清并且介意扶手太脏吗?还能不用扶手,就爬上崖来吗?”

  “这……”文辉愣住了,扶手上一个手印也没有,这的确太不合情理。

  江一不理发呆的文辉,接着说:“如果警方真的认定穆奇是自杀,那么周长武的案子也就结了,所以谋杀穆奇的人,很可能就是周长武案的真凶。”

  “那你有头绪了吗?”文辉问。

  “这个嘛……真凶不惜杀死穆奇来做替死鬼,我们的调查范围可能已经触及到这个人了……”江一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是菁菁打来的。

  “你到哪儿去了?快回来,出租车司机找到了。”菁菁急切而又兴奋地说。

  江一和文辉只花了八分钟就赶到了出租车公司,文辉立即组织人手检查目标车辆,只留下小杰给出租司机作询问笔录。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半百了,看起来老实巴巴的,口供也没什么漏洞。

  “你可真走运,就这么一下,就挣了一百万了。”江一打岔说。

  “什么一百万?不是说两百万吗?”司机瞪大了眼睛,望着菁菁。

  “什么?两百万?”江一跳了起来,也瞪大了眼睛,望着菁菁。

  菁菁避开了江一发绿的目光,点了点头,说:“没错,是我把悬赏加到两百万的。”

  “我靠,早知道我也去开出租了。”江一暗想着,恨恨地瞪着那司机,半晌才憋出一句,“记得要上税。”

  文辉的检查很快就结束了,结果是在后排座位上检出了微量的氰化钾,这个结论让江一颇为兴奋,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肯定周长武是在去餐厅前被人下毒,穆奇的嫌疑就确实被排除了。

  “就目前调查的情况,可以肯定穆奇不是周长武案的真凶,出租车司机也基本可以排除,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回维扬集团查查看。”文辉说。

  “没错,我也正有此意,一起去吧。”江一应道。

  维扬集团里,员工全都在议论纷纷,文辉找上了钟小姐,江一则找上了营业部经理洪建。

  “我们的调查进行得很不顺利,你仔细想想,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江一问洪建。

  “这个……真是没有。我上次跟您说过了,周先生那天一直在办公室工作,也没有陌生人来过公司……嗯……也可能是有人来过,我没看到而已。”

  “可疑的人或者事并不一定是陌生的,你再好好想想。”

  “那熟悉的……也没什么啊。我听说周董事长是被氰化钾毒死的,那玩意儿一点点就能致命,太容易藏了,上回我就看过一部电影,一个特工把氰化钾藏在钢笔里,趁别人不注意,在咖啡点了一下,一个人就没了……”

  洪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江一打断了他,“洪先生,你……你就说点确实有关系的。”

  “确实有关系的……那真是没了。”洪建说。

  “那昨天早上,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早?”江一盯着洪建的眼睛问道。

  “我每天都是那时候来,没什么特别啊。”洪建也望着江一的眼睛,一点也不畏怯。

  “那好吧……就先不打扰洪经理了,将来要是有需要,还请洪经理合作。”江一说。

  “当然,当然。”洪建连声答应,从容不迫地起身走了。

  “怎么样?他有没有嫌疑?”菁菁急问。

  江一沉默着,还没有答话,文辉走了进来。

  “你那边有没有收获?”江一问文辉。

  文辉摇了摇头,说:“没有,其实也不可能有,案发的前几天钟小姐已经去了杭州,案发的第二天她才回来,她不可能是凶手,也不可能看到或者听到可疑的情况。”

  “是啊……案发的时候她根本不在本市……”江一喃喃自语,摸着下巴,发起呆来。

  菁菁见了,莫名的心烦意乱,正想狠推他一把,江一却忽然站了起来,径直去到周长武的办公室,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台历,回头对菁菁说:“走,咱们去公园走走。”

  菁菁和文辉满心狐疑地跟着江一来到街心公园,江一只顾盯着地上,也不搭理两人,菁菁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找笔,一支金笔,你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帮我把笔找出来。”江一说。

  “找笔干什么?”菁菁问。

  “这支笔是关键证据,别问了,赶紧找,希望我们的运气好,笔还没有被别人捡走。”江一说。

  “关键证据”这四个字,让菁菁和文辉都是心中一震,不再多话,各自散开,在草地上一寸一寸地搜索起来。

  二十分钟过后,菁菁忽然一声欢叫,“啊,在这里。”

  “在哪里?”江一猛地抬起头来。

  “就在这里啊。”菁菁站在草地中央,弯腰就要去捡。

  “别碰!”江一一声大吼,三两步冲上来,推开了菁菁。

  厚厚的长草下,一支闪亮的金笔安然无恙地静躺着,江一两眼放光,俯下身,用手帕把金笔包了起来。

  周先生的办公室里,江一坐在董事长的座位上,钟小姐就坐在他对面,脸上还带着职业的微笑。

  “钟小姐,还没请教你的芳名是……”江一笑着说。

  “我叫钟涵。”

  “钟涵,好名字啊,那么,钟涵小姐,你知不知道我请你来干什么呢?”江一问。

  “大概是要问我关于董事长的案子吧。其实我都已经跟文队长说过了,我这几天根本不在本市,不信你们可以去航空公司查询……”

  “关于这一点,我当然相信。”江一打断了钟涵,“我请钟小姐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周先生台历上的这些日程安排都是谁写上去的。”江一说着,把台历放到了钟涵面前。

  “哦,那些……都是我写上去的。”钟涵说,“通常董事长会让我提前一周把下周的安排都写在他的台历上。”

  “哦,那本周呢?为什么只写到星期二,也就是周先生遇害的那天?难道……你知道周先生那天会出事?”

  “您看您这话说得……”钟涵用手捋了捋头发,遮挡着自己的目光,“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周三早上就会回来,回来后再把剩下的安排补上去也不迟。”

  “是吗?”江一笑了笑,说:“钟小姐,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了,不如你直接说吧,为什么要杀死周先生?”

  “你……你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钟涵满脸的无辜,“江先生,你是不是没弄清楚,你……怎么会怀疑我呢?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案发的时候,我根本不在本市啊。”

  江一又笑了笑,不再搭她的话头,转而问道:“钟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笔,一支金笔,我去世的母亲留给我的。”钟涵目光闪烁了一下,淡淡地说。

  “这么说,应该很有纪念价值吧。”

  “是的,可惜找不到了。”

  “不用可惜,我们帮你找到了。”江一说着,取出一个证物袋放在钟涵面前,里面放着那支金笔。

  钟涵瞥了一眼金笔,脸色大变,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才说:“你就是随便捡了支笔,怎么知道它是我的?”

  “我又没见过你丢失的笔,怎么能随便就捡到一支一模一样的?”江一问。

  “我可没说过这支笔跟我的笔一模一样。”钟涵说。

  “钟小姐,别再狡辩了。”文辉忍不住插口说,“那你怎么解释这支笔上有你的指纹?”

  钟涵转头望了文辉一眼,缓缓地说:“就算这支笔是我的,也早已丢失了,这一点,江先生可以作证,这支笔失落了这么久,不管它发生什么事,都未必跟我有关。”

  “可是这支笔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文辉急了,站了起来。

  江一对文辉使了个眼色,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钟小姐,钢笔你不承认不要紧,但这本台历上的字迹你总是没法否认的。”

  “是啊,是我写的,有问题吗?”钟涵说。

  “请问这些事件右上角的小勾表示什么?比如这个……”江一一边说,一边指着台历上周长武跟穆奇的约会。

  “那是董事长画的,他每做一件事就会画一个小勾,表示已经完成了。”

  “原来是这样。”江一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要换掉周一和周二这两页?”

  “你……说什么?我……我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换了?”钟涵显然有些慌乱。

  “我当然有证据,不过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回答我,为什么要换掉这两页?”江一的语声变得咄咄逼人。

  “我……当时……当时这两页我写错了,所以用另一本台历上相同的两页换了上去。”钟涵说。

  “第一,我可以肯定你在说谎,你根本没有写错……”江一靠向座椅,冷冷地望着钟涵,“第二,这两页上的事件,周先生都作了记号,证明他都看过,可是为什么……这两页上都只有你的指纹?”

  “这……”钟涵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嘴唇蠕动了几次,却没能说出话来。

  江一见状不失时机地敲了敲桌上的金笔,说:“这支笔上也只有你的指纹,笔胆里的墨水却检出了氰化钾,请问你又作何解释?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抵赖也没有用,还是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吧。”

  钟涵望着桌上的金笔,沉默了很久,终于呼出一口长气,说:“没错,是我毒死了周长武。”

  “真的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菁菁怒吼着冲了上来,张开两臂,向着钟涵劈头盖脸地乱打。

  文辉吓了一跳,连忙从后面抱住了菁菁,说:“你冷静点,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她杀了我爸爸,杀了我爸爸啊……”菁菁叫喊着,挣扎着,失声痛哭起来。

  “你鬼叫什么?”钟涵的目光里闪过狞恶的光芒,冷笑着说,“他也是我爸爸。”

  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屋子里的人全都被震得目瞪口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钟小姐还是从头陈述吧。”江一第一个回过神来。

  “可以。”钟涵平静地说,“不过,在我说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上我,又怎么知道我换了台历的两页?”

  “怀疑你是很正常的。”江一说,“虽然周先生遇害的第二天,我们没能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有毒物质,但是之后,我们找到了接载过周先生的出租司机,在他的车上,我们检出了微量的氰化钾,这证明周先生很可能是在公司中的毒,而你们四个早到的人自然就有清理现场的重大嫌疑,尤其是你,钟小姐,因为周先生办公室的钥匙,只有你这个当秘书的才有。”

  “出租司机?我就知道要坏在他身上。”钟涵喃喃地说,“那台历呢?你怎么发现的?”

  “你自己看吧。”江一说着,把台历翻到周三,推到钟涵面前。

  “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啊。”文辉探过脑袋,不解地说。

  “有,周三这一页上有淡淡的印痕,内容跟周二的一模一样,但字迹却不吻合,同时周二的这一页竟然完全没有上一页的印痕,这就说明有人把这两页都换掉了。”

  “可为什么说是钟小姐,就不能是别人吗?”文辉话还没落音,就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明白了,这上面的字是她写的,所以除了她,没别人。”

  “是,就是这样。”江一说,“钟小姐,现在你可以说说来龙去脉了吧。”

  钟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周长武是我爸爸……”

  “你胡说!”菁菁厉声斥道,“我爸爸才不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钟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接着说:“二十年前,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乡下的周家村,那时候周长武的名字叫周武胜,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清寒,他对我们母女也不好,虽然不至于打骂,但也从来没有好脸色。我四岁的那一年,有一天夜里,他扛着个包袱,满脸大汗地跑回来,对我母亲说出了大事,要她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第二天天没亮他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要多难就有多难……一年前,我母亲偶尔在杂志上看见周长武的照片,才知道他又回到了G市,还摇身变成了维扬集团的董事长……这支金笔是周长武送给我母亲的,她要我拿着它去跟周长武相认。我不肯,周长武回到G市好些年了,但从来没找过我们,可见他早就把我们忘了。”钟涵说到这里,怨毒地瞥了菁菁一眼,才又接着说:“只可惜我母亲还傻傻地抱着跟他复合的希望,我拗不过她,只好拿着这支笔去找周长武,周长武还认得这支笔,也承认我是他女儿,但却说他已经另外有了家庭,怎么也不肯跟我母亲相认。我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不但不介意周长武那样对她,还劝我不要生周长武的气。后来,周长武说要给我介绍工作,我母亲很希望我能跟他修补关系,于是不停地催促我去,我不想让她难过,再加上那时我正失业,很需要钱,于是就答应了。”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又要杀他?”文辉问。

  钟涵冷冷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接着说:“大半年以后,我母亲突然间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检查,没想到,竟然是肝癌末期……我母亲刚开始住院的时候,周长武还去看过她两次,后来就不再去了,说是发现有记者跟踪,怕事情曝光出来,被他女儿知道……这些,我都忍了,后来我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到了弥留之际,她跟我说,想再见周长武一面,我急忙赶去找周长武,他却说有一宗大生意要谈,走不开……我母亲终于没能熬到他谈完所谓的大生意,她一生都在等待这个负心的男人,结果却连最后一个心愿也没能达成。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不能让含辛茹苦把我带大的母亲死不瞑目,所以我决定杀了这个绝情的男人,在阳间他不肯见我母亲最后一面,那就让他到阴间去,补偿他亏欠我母亲的一切。”钟涵平静地说着,眼里的凶光一闪而逝。

  “那……你究竟是怎么下毒的?”文辉迟疑着问,钟涵的神情让他有些背脊发冷。

  “很简单。”钟涵淡淡地一笑,“我把氰化钾放进墨水里,然后在他的台历上本周二那一页写上他跟穆奇的约会。我观察了他很久,知道他有指读的习惯,也知道他吃完芝士蛋糕一定会舔舔手指……周四早晨,我一下飞机就去报摊看新闻,果然不出我所料,周长武已经一命呜呼,于是我立即回到公司,用早就准备好的台历换掉有毒的两页。”

  “两页?你刚才不是说只在周二……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周一那一页沾上氰化钾,所以连它一并换掉。”文辉说。

  “没错。”钟涵口中跟文辉说话,眼睛却一直望着江一,“只是没想到你也很聪明,居然那么快就来封锁周长武的办公室,要不是听见洪建跟你们打招呼,我几乎就被你们逮个正着。”

  “谢谢夸奖,可惜还是不够聪明。”江一说,“如果我们能早一步赶到,或许就不用绕这么多弯路,穆奇也就不会死了吧。”

  “对了,穆奇的死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你干的?”文辉问。

  “没错,是我干的。”钟涵说,“不过,如果你们以为我杀他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你们就错了。我的确想他做替死鬼,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林琳。林琳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人很漂亮,也很单纯。她在顺达工作,穆奇对她垂涎三尺,经常利用职务之便调戏她。有一天晚上,这个衣冠禽兽要林琳留下加班,趁着夜深无人,就在办公室里把她……把她强奸了。林琳是个胆小的女孩,慑于穆奇的淫威不敢报警,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件事过去不久,林琳居然有了妊娠反应,她偷偷地去检查,才发现自己不但怀了孕,还染上了梅毒……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一边哭,一边告诉我前因后果,然后……就从十二楼上跳了下去。我要为她报仇,正好,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知道穆奇经济出了问题,他以私人名义向周长武借了五百万,如果这时候嫁祸他杀人,应该会有一定的可信度,所以我就把他跟周长武的约会用有毒的墨水写在台历上,开始执行这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周长武死后,我打电话给穆奇,说是他那五百万的借条在我这儿,周长武死了,这件事没人知道,只要他把借条取回去,就神不知,鬼不觉,这笔账自然不了了之,我还骗他说警察已经查到周长武的私人账户动用了五百万,很快就会去找他问话,让他先出去避一避,等取回了借条就万事大吉。穆奇听了当然高兴,于是我们约好在‘丽青’卡拉OK见面……我安排好了这一切,就去通知你们五百万的事,把你们的怀疑引向穆奇……到了晚上,穆奇果然如约来到‘丽青’的包房,我把借条还给了他,然后就不停地给他灌酒,这个色鬼,看见我的大腿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没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于是我扶他上了出租车,去到了东山脚下……”

  “你的力气还挺大的,你一个人能把穆奇弄上山顶?”文辉问。

  钟涵扫了一眼文辉,冷冷地说:“如果你像我一样,从小没有父亲,不分轻重,也不管大小,每一件事都要亲历亲为,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那……你既然决定设定自杀的假局,为什么不带酒瓶上去?”

  “我带了酒瓶上去。”钟涵说,“其实……穆奇并不是我杀死的,我把遗书塞进他口袋里,擦干净了酒瓶,正准备印上他的指纹,他却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嘟囔着要找洗手间,结果趔趔趄趄地走到悬崖边,失足掉了下去……我不敢再下去印他的指纹,怕踩到地上的血迹,留下线索,只好把酒瓶带离了现场。”

  “钟小姐,你想得是挺周到的,可惜,老天爷不肯让你逍遥法外。”江一说。

  “不是老天爷不肯,”钟涵淡淡地笑了笑,“是你不肯而已。”

  江一没有答话,转向文辉说:“两桩谋杀案她都认了,人就交给你了。”

  文辉望着钟涵,眼神很复杂,“请吧,钟小姐。”

  钟涵缓缓起身走向门口,路过菁菁身边时淡淡地说了一句:“人人都有资格恨我,唯独你没有。”

  文辉带着钟涵走了,菁菁坐在沙发上,茫然地流着眼泪。

  “菁菁,别难过了,都过去了。”江一说。

  菁菁呆滞地转过头,忽然浑身颤抖,直扑进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江一轻轻地拍打着菁菁的肩头,默默无言,他深深知道,这种伤痛是任何言语也化解不了的。

  许久过后,菁菁渐渐平静,她拭去泪水,问:“她……会判多少年?”

  “她的确有谋杀穆奇的意图,虽然最后穆奇的坠崖不是她亲手所致,但与她的行为有直接的联系,所以我看至少十五到二十年。”江一说。

  “这只是穆奇的案子,那还有我爸爸的案子呢?”

  “是啊,还有你爸爸的案子……”江一感叹着,归于沉默。

  第二天,菁菁早早起身,伫立在阳台,远眺将升的红日,清晨的柔光将她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门前,和着树影,随风摇曳。

  “菁菁,今天我不能保护你了。”江一来到菁菁身后,轻声说,“我有些事情要办。”

  “是吗?”菁菁转过身望着江一的眼睛,“好吧,今天我给你放假。”

  江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穿上外套,出门去了。

  这天晚上,月黑星沉,乡野郊外,如戟的长草掩盖着几处寥落的荒冢,凄凉的夜风携带着冤屈的灵魂,呜咽,悲鸣,让人心惊胆寒。

  一条人影分开乱草,来到一座破败的坟前,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喃喃地说:“爸爸,周长武死了,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他话刚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那……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给他报仇的?”

  地上那人闻声大吃一惊,猛地跳了起来,厉声喝道:“是谁?”

  “是我,江一。”黑暗中又走出一条人影,不疾不徐地说:“洪建先生,你好。”

  “江一?你来这里干什么?”洪建脸上的肌肉牵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我来跟你聊聊天。”江一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坟前的石碑,“洪兴东?如果我没有记错,洪经理的父亲应该叫做洪正日,这应该是你家的祖坟,可为什么你刚才叫他爸爸?”

  “这不关你的事。”洪建冷冷地说。

  “好,那么我们来说点关我事的,请问洪先生,你是怎么杀死周长武的?”江一问。

  “江先生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洪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杀死周长武的凶手已经抓到,还是江先生你亲手抓的,她叫钟涵。”

  “洪先生,我既然来了,你又何必带我逛花园?”江一说。

  “江先生的话,我实在是不明白,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江先生为什么会怀疑我?”

  “好吧,如果你想知道。”江一说,“周四早上,我和菁菁赶到公司的时候,你用大得出奇的声音跟菁菁打招呼,当时我很奇怪,现在想想,你其实是为了警示正在换台历的钟涵。后来我质问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去办公室,你表现得很从容,可你越从容,就越不正常,因为正常的人,会因为害怕卷入谋杀案,而表现得很紧张。你还很聪明,表面上跟我漫不经心地讲什么特工电影,其实是想提醒我,问题是出在钢笔上。我按照这个思路,抱着直管试一试的想法去街心公园找钟涵的钢笔,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我找到。这实在很奇怪,因为这么重要的证据,钟涵一定会地毯式地搜索,而它却躺在一个不那么隐蔽的地方,钟涵怎么会漏过了它?更奇怪的是,那支笔应该已经躺在公园里好多天,公园的草地每到了晚上就会浇水,可那支笔上却没有半点水痕,甚至还完整地保留着钟涵的指纹。这样的怪事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人在当天才把笔放在草地上,谁是那个人?最可能的自然是暗示我钢笔有问题的洪先生。”

  “就算你说的都对,有意义吗?杀死周长武的,仍然是钟涵。”洪建说。

  “不是。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你别忘了,我们在周长武的办公室完全没有检出有毒物质,就算钟涵换掉了有毒的两页台历,周先生在碰过台历之后,难道就完全没有碰过别的东西?这不可能,因为至少他用来做记号的那支笔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没有有毒物质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氰化钾遇水就会变成氢氰酸,而氢氰酸很不稳定,很快就会分解。换句话说,钟涵看似巧妙的办法,其实根本杀不死周长武,因为她提前好几天写上去的字迹,完全没有威胁。”

  “就算钟涵不是凶手,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洪建的目光闪烁不停,淡淡地说。

  “我查过你的档案。”江一说,“你在电镀厂工作过,所以刚才我说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我知道这些,那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对钟涵的审讯完毕后,我已经第一时间把她的供词泄露给你……你明知钟涵不可能是凶手,为什么保持沉默?”

  洪建身躯一震,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说:“我当时没想到而已。再说你说的这些,全都是推测,完全没有证据支持,怎么能定我的罪?”

  “是,你真的很聪明,我也完全没有证据。”江一说,“所以我今天来,并不是想抓你,而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洪建盯着江一,许久过后,忽然一笑,“好吧,既然江先生这么老远的来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二十年前,这一带的盗墓活动非常猖獗,有一家人,祖上曾经做过大官,所以非常担心自家的祖坟被掘,这家的男主人经常半夜出来查看坟头。有一天夜里,他又出去查坟,那天他老婆带女儿回娘家了,屋里只剩下十一岁的儿子,儿子很害怕,于是出去找爸爸。结果,他看见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事……”洪建说着,两眼忽然闪过一片泪光,“他看见自家的祖坟边上一个大洞,已经被盗墓贼掘了,爸爸攥紧了拳头,埋伏在洞口,等着抓盗墓贼。没过多久,盗墓贼爬了出来,爸爸扑了上去,两个人扭打起来,儿子想上去帮忙,却看见盗墓贼把爸爸打倒在地,抓起铁镐,狠狠地砸了下去……盗墓贼砸死了爸爸,就把他塞进坟墓边的大洞,用泥土把洞封了起来。儿子躲在草丛里看着这一切,吓得傻了,整整半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个傻儿子,牢牢记着打死自己爸爸的盗墓贼的样子,二十年后的一天,他又在街上看见了盗墓贼,这个丧尽天良的凶手竟然成了大公司的董事长……傻儿子要给爸爸报仇,于是就到盗墓贼的公司应聘,耐心地等待着机会……”洪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冷笑着问江一:“你说,那个盗墓贼该不该死?”

  江一沉默着,四面的长草却不再沉默。一阵乱响过后,草丛里钻出五六个人,为首的居然是菁菁。

  “菁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江一吃惊地问。

  “你想知道吗?”菁菁冷冷地说,伸手从江一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钮扣形状的窃听器,“你昨晚在我床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菁菁说着转向了洪建,她的目光怨毒,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干什么?”洪建脸色煞白,惶恐地左顾右盼。

  菁菁一挥手,三个彪形大汉冲了上来,把洪建按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抓我?你们有什么证据?放开我……放开我……”洪建大叫。

  “我没有证据,也不是要抓你。”菁菁说,“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爸爸,那就足够了。”

  菁菁说着转过身去,冷冷地接道:“杀了他。”

  “杀了他?”江一吓了一跳,“菁菁,你不能这么做……”

  “你闭嘴!”菁菁厉声打断了江一的话,“今天谁也拦不住我!杀了他!”

  一名大汉应声拔出一把手枪,顶住了洪建的后脑。

  洪建原本很害怕,这时却凄厉地狂笑起来,“好,杀了我,反正我也替我爸爸报了仇了,反正你们一家都是杀人魔王,杀了我,杀了我……”

  菁菁完全不理会洪建疯狂的叫喊,用冰冷的声音对持枪的大汉说:“快动手,解决了他,还要解决他老娘和妹妹。”

  这句话好似来自地狱的寒风,把洪建的狂叫声瞬间冻僵。

  “你……你说什么?”洪建颤抖着问。

  “你听得很清楚。”菁菁恶狠狠地说,“你杀我爸爸,我就杀你全家。”

  “菁菁,你不要这样,我们应该让法律来制裁他。”江一焦急地说。

  “还说什么法律?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菁菁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你别激动,别激动……”江一一面安抚着菁菁,一面俯下了身子,对洪建说:“你听见了没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连累你的家人。”

  洪建面色铁青,双目血红,嘴唇抖动了一阵,终于嘶声大喊道:“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承认,要杀杀我,不要杀我妈,不要杀我妹妹……”

  洪建的情绪完全崩溃,靠着墓碑,蜷成一团。江一点了一支烟递给他,洪建探手夺过,一口接一口地猛吸。

  “说吧,你究竟是怎么谋杀周长武的?”江一问。

  洪建又深吸了一口烟,憋在肺里很久才吐出来,“我进了公司之后,就一直策划怎么杀死周长武,我给他寄了匿名恐吓信,希望能在杀死他之后,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绑匪身上……就在我快要动手的前几天,有一晚我回公司取东西,无意间发现钟涵正偷偷地往墨水瓶里装着什么,她手一抖,洒了一点在手上,立即就奔向了洗手间。我趁着这时候,过去查看她究竟在做什么,她桌上有一些锡箔纸盛着的粉末,根据我在电镀厂的经验,我很怀疑那是氰化钾,于是我躲在暗处,等她处理完了一切,就偷偷地跟着她……那天晚上,钟涵在街心公园里心不在焉地徘徊了很久,她的金笔就是在那时候掉出来的。等她走了以后,我用手帕拾起金笔,把里面的墨水抖了一点出来,用树枝挑着,涂在一只野猫的嘴巴上,野猫当时就死了,于是我知道钟涵一定是策划着对付某个人。我更加留意钟涵,有一天她写完周长武的日程安排,就把墨水瓶收了起来,然后向人事部请了假,我意识到她要对付的人就是周长武,我很兴奋,居然有人替我动手,但是我不能袖手旁观,因为她的办法是没有用的。我准备了一张沾满氰化钾的记者名片,星期二周长武出去跟穆奇吃饭的时候,我迎了上去,把名片给他,谎称这个记者想给他做个专访。他接过去看了一眼,就把名片还给了我,让我安排时间……我看着他跨入电梯,忽然间有一种很强烈的快感,因为我知道我终于可以为父亲报仇了……”洪建说到这里,闭上了双眼,透出一口长气,仿佛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

  “难怪我们没法在办公室里找到毒物,原来……那你那天为什么要警示钟涵?让我们当场抓住她,对你来说,不是一切就结束了吗?”江一问。

  “因为我和钟涵有同一个敌人,我并不希望她被警察抓住。”洪建说,“况且加大你们侦讯的难度,对我只有好处……是到了后来,你们从公司内部开始调查,我心中忐忑,才决定放弃她。”洪建说到这里,忽然向前一扑,跪倒在江一面前,流着眼泪说:“江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求求你,你主持公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让周小姐杀害我的家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江一说着,把洪建扶了起来。

  江一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把洪建押上了警车。菁菁望着洪建的背影,对江一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吧。”江一说,“全靠你的表情够真实,够恐怖,好像真的会杀人一样。”

  菁菁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会。”

  “你不会,我知道。”江一说。

  “你很了解我吗?”菁菁问。

  江一笑了笑,没有回答,挺起胸脯,伸了个懒腰,说:“案子结束了,菁菁小姐的危险解除,我的工作也就到此为止,明天早上,我会去你的办公室拿支票。”

  江一的话刚落音,菁菁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只说了四个字,“嗯,好。再见。”

  “谁来的电话?”江一有点不详的预感。

  “你说呢?”

  “不会吧,她……她说什么?”

  “她说要我把你的酬劳直接划到一澜侦探社的账上。”

  “啊……”江一张大了嘴巴,无奈地抬头望天,他梦想的嫦娥玉兔广寒宫,通通消失不见了,只有无边的夜色,好黑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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