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十五章 过堂

书名:道可道2:人在江湖漂作者名:于宁(潮吧)本章字数:6009更新时间:2023-12-27 20:57:50

  

  胡四瞟我一眼,用双手猛地捋了一把脸,快步走了出去:“呦,是俊海呀,快进来快进来,蝴蝶在我这里。”

  我走出来冲李俊海点了一下头:“那五呢?”

  李俊海指了指门口:“吓破尿脬了,在门口撒尿呢。”

  胡四哎哟一声,猛地冲出门去:“放肆!你他妈怎么在我门口撒尿?不要鸡巴了?”

  那五提着水淋淋的裤子进来了,他的气色似乎很好,嘿嘿笑着:“四哥真讲究……远哥,好了,报完案了。”

  我对还站在旁边气咻咻的胡四笑了笑:“简单弄几个小菜,哥儿几个一坐。”

  胡四冲趴在吧台上偷笑的村姑嘟囔道:“听见了吗?你大叔让你去炒几个小菜,他要跟你一坐。”

  村姑白了胡四一眼:“老板真能闹,俺哪有那个级别?”

  胡四猛一跺脚:“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不跟你一坐,我跟你一坐还不行吗?你又不是什么处女。”

  那五站在门后老鼠似的吱吱笑:“四哥肯定把人家办了,要不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处女?”胡四转过身来,一把掐住了那五的脖子:“我叫你小子跟我没大没小,我他妈掐死你。”那五哎哟哎哟地叫唤:“四哥撒手,我受伤了,疼啊,快撒手,我叫你四爷还不行吗?”胡四撒了手,拿过那五的手看了两眼:“挺娇贵啊你,这叫受伤?还没我那次厉害呢。去年我半夜回家,走到半道儿遇上两个醉汉,本来以为我没喝酒,收拾他们手拿把攥,谁知道人家有凶器,一人手里捏着一块砖头,把我那个砸啊,差点儿死在路上……人要是该当着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打着脚后跟,操个×夹破蛋子皮。”李俊海拍了拍笑岔气了的那五:“你跟我来。”那五看了我一眼,他似乎很害怕李俊海。

  我对胡四说:“我们三个先进去说会儿话,完了再陪你聊。”

  胡四拽拽我的袖口,小声说:“关键时刻不能放过一个人,先化验化验那五再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转身搂着那五进了旁边的单间,李俊海也跟了进来。

  进屋坐下,我让李俊海先别说话,问那五报案的过程。那五说,他一进门说他就是刚才被人抢劫的那个人,警察就踹了他一脚,问他刚才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五说,当时我吓傻了,害怕抢劫的那几个人找到他,杀他灭口,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后来一想还得依靠政府,就来报案了。警察就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大昌正做完了笔录在桌子上按手印,警察让大昌先出去等着,就开始问他事情的前后经过。因为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那五几句话就说完了。警察问他,看没看清楚那几个人的长相?那五回答说没看清楚。警察又问,在你去银行之前都有谁知道你要去银行取钱?那五说,当时杨远在场,吩咐完就出差去了,还有李俊海也在场。警察就出门把李俊海喊了进来,问他,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李俊海跟警察拍了桌子,这钱有我的一半,我他妈神经了?我抢自己的钱?然后就列了几个证人,证明他没离开过市场,也没打过电话。有一个警察就出去了,好象是去了市场找这几个证人去了。不大一会儿那个警察回来了,让李俊海走。接着问那五,杨远去哪里出差了,那五说,别瞎琢磨了,杨远会抢自己的钱?警察就笑了,谁怀疑杨远了?我们是问你,杨远去了哪里?这是在替他操心呢,怕他知道自己的钱没了,乱怀疑人,再闹出命案来。

  “这个警察有点儿意思,”我笑道,“依你的经验,这个警察是逗你玩儿还是真的?”

  “好象是真的,”那五喘了一口气,“我听见里屋有几个警察在说,杨远打从出来就老老实实做生意,赚钱不容易,要是知道自己的钱被人抢了,那还不得气疯了?弄不好老毛病又犯了,逮谁砍谁,把咱们这一带的治安又搅和坏了。后来警察又问我,杨远跟谁有矛盾?我说,这你们应该知道,杨远刚出来的时候跟黄胡子打过一架,不过这都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再说黄胡子也不知道我要去银行呀。警察就不问了,让我也帮助找线索,经常跟他们联系,就让我走了。对了,审问……不,不是这个词儿,接待我的那个警察我见过,就是你住院的时候去找你,被芳子骂走的那个。”

  “是他呀,”我想起来了,那个警察很年轻,也很和气,“呵呵,那伙计不错,等将来破了案,我请他吃饭。”

  “请他吃他妈了个×!”李俊海插话说,“咱们跟他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你还想来个警匪合作不成?”

  “海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五期期艾艾地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跟警察合作是咱们的必经之路。”

  “说完了没有?”李俊海蓦然色变,“那五,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那五的脸一下子黄了,猛地转向我:“远哥,你听他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那五,在人没找出来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包括你,包括你海哥,甚至包括我。”

  一听这话,那五的脖子胀得通红:“远哥,我不是彪子,你这话没有道理……”

  “住口!”李俊海跨前一步,一把捏住了那五的脖子,“小子,跟你李爷玩儿‘二把毛’是吧?告诉你,你还嫩了点儿!说,那几个人是谁?今天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如果你胆敢糊弄我,你就准备去死吧!”那五想用手去拨李俊海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没敢,无助地望着我:“远哥,你们这是弄了些什么?让我死也不用这样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点了一根烟给他插在嘴里,柔声说:“那五,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三个都是怀疑对象,先从你开始。你必须说清楚了,在这个过程中你都跟谁联系过,不然你别想走。”那五似乎是豁出去了,大声嚷嚷:“我从市场走了就直接奔了银行,跟谁也没有联系过!”李俊海把手一反,扳着他的脑袋就把他摔在了地下,一脚踩住了他的半边脸:“不知道你李爷是干什么的是吧?”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把酒瓶子,啪地砸在那五的脑袋上,碎片四溅:“说!不说直接弄死你!”没等那五说话,李俊海的第二把酒瓶子又上去了,“快说!你以为你干了什么就万事大吉了?没门儿!”

  那五没有了声息,我站起来往地下一看,那五脑袋下面整个是一摊血,他的头发飘在这摊血上面,来回晃荡。

  我蹲下身子拍了拍那五的脸,低沉着嗓子说:“那五,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跟你重复了。你还是说了吧,不说你是逃不过去的,我发誓,我杨远不能容忍我的身边藏着一个家贼。如果你说了实话,我可以放你一马,你困难我甚至可以把这些钱都给你。如果你干了丑事儿还不想承认,我就不管了,让你海哥看着办,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这小子在跟我装死呢,”李俊海又抓起一个酒瓶子,啪地在地上磕掉了瓶子底,“我他妈捅死你。”

  “海哥,我说,我说……”那五艰难地张开了被鲜血眯住了的眼睛,“扶我起来,我跟你说实话。”

  “啊?!”我猛地愣住了,“那五,还真的是你?”

  “远哥……远,远哥啊!”那五打开李俊海扶他的手,号啕大哭,“我冤枉死了啊我!我不想活啦!”

  李俊海猛扑过去,挥拳要打,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别打了,不是他。”

  一听这话,那五大叫一声“远哥”,竟然晕了过去。

  我看看咬牙切齿的李俊海,把手一摊:“呵呵,明白了吧?没他什么事儿……唉。”

  李俊海皱着眉头反问道:“不是他难道是我不成?”

  我嘬了一下嘴巴:“不是他,也不是你,更不是我,呵呵,这个人厉害,慢慢来吧。”

  “那好,”李俊海伸脚踢了踢那五,“别装啦,这些哥哥们比你挨揍多了,从来没这么多毛病,起来吧。”说着用脚尖把那五往旁边一勾,让他翻了个身子,走到墙角拿起来拖把擦地下的血迹,“让胡四这个假干净看见,又好不高兴了,快他妈起来呀,我要擦地,”那五刚才似乎是真的晕过去了,吃力地坐起来,双眼迷蒙地看着我和李俊海,李俊海又踢了他一脚,“闪开闪开,给胡老四打扫打扫卫生。”

  我拿过一沓湿巾丢给那五:“把脸擦擦,没事儿了。”

  那五坐起来,捂着脑袋瞥我一眼,一咧嘴巴“哇”地哭了起来:“想我那五风里雨里跟了你好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没想到远哥你竟然这样对待我,我,我冤枉死了啊我……我那五再混蛋也不可能跟你来这套啊……”

  “别哭了,”我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伸手拉起了鼻涕一般软的那五,“难道你就没错了?该打。”

  “那五,我告诉你,”李俊海放回拖把,边打扫着地上的碎玻璃边说,“钱是你丢的,你必须负责任。”

  “海哥,我……”那五不敢看李俊海,垂着脑袋说,“以后我不要工资了,我给远哥当牛做马补偿他。”

  “不必这样,”我坐回椅子,给那五点了一根烟,“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不过你得重操旧业了。”

  那五又哭了,把嘴里的烟雾喷得到处都是:“你还是不要我了……你让我回家?你让我再去当‘皮子’(小偷)。”

  我丢给他一张湿巾:“把眼泪擦干净了听我说,你先别来上班了,工资我照发,继续‘赶车’,了解那些……”

  那五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哥哥!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那帮‘皮子’消息灵通着呢,我去!”

  李俊海边擦手边坐在了那五的对面:“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人找出来你就没事儿了,不然我还找你。”

  “你少说两句吧,”我横了李俊海一眼,用一张湿巾给那五擦着脸上的血迹,“做好跟他们打交道的准备,现在还干老本行的那帮人你还认识吗?”那五想了想:“我不大跟他们接触了,好象跟我一批的洗手了不少……对了,黄三去年出来了,他还干,拉了不少‘皮子’,号称华东第一贼,以前跟我很熟悉,明天我就去跟他套近乎。”我问:“黄三是不是黄胡子他弟弟?”那五说就是,不过跟亲弟弟还差那么一点儿,是个‘拖油瓶’,黄胡子他后妈带过去的。我点了点头:“就找他了,事儿办得要巧妙,别不等热乎起来就被他觉察出来,弄不好是他们的人干的呢。你身上还有钱吗?没有我先给你几百作为活动经费……我是越想越来气,不抓出这个人来,我怎么有脸再混下去?”李俊海捏了我一把:“注意形象,别说这种话。”我讪笑道:“还注意形象呢,堂堂杨远让一帮小贼给黑了。”

  那五偷眼瞄了李俊海一下,翻着眼皮嗫嚅道:“远哥,我怎么好意思再用你的钱?我自己有。”

  我打开钱包捻了六百给他塞到手里:“这算给你受伤的补偿,你远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五不敢拿,眼睛老是瞥李俊海,李俊海嘿嘿笑了:“看我干什么?叫你拿你就拿,别他妈跟个贼似的。”

  那五刚收起钱,胡四进来了:“哥儿几个谈得挺好啊,呦,老那,又挂彩了这是?”

  “四哥真能开玩笑,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嘛,隔着门缝俩眼瞪得像贼……”

  “不愧是作贼的,挨着打还眼观六路。”胡四摸着下巴笑了。

  “哈哈,”我也笑了,回头扫了胡四一眼,“什么事儿也瞒不过你呀……菜好了吗?”

  “好了,一会儿就给你们上,”胡四好象不喜欢跟李俊海坐在一起,“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陪你们了,好好喝。”

  李俊海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不受欢迎,站起来跟胡四握了一下手:“四哥你忙吧,我们喝点儿就走。”

  胡四伸手拍拍李俊海的胳膊,语焉不详地笑道:“俊海是个牛人,朋友越来越多了,还认识黄三。”

  李俊海还认识黄三?我一怔,不由自主地把脸转向了李俊海。

  李俊海脸上的肌肉哆嗦了一下:“哈哈,也不算认识,松井的朋友,见过一面罢了。”

  胡四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少喝酒啊,你的肝抗不了。”

  “俊海,你见过黄三?”胡四一走,我不禁问道。

  “是啊,他去找过松井,我一听说他是黄胡子的弟弟,没跟他叨叨,直接撵他走了,这种人不配当我的兄弟。”

  “松井跟他是什么关系?”我警觉起来,尽管说不明白,但是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我也不清楚,”李俊海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怎么,开始怀疑我的兄弟了?”

  “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那边的兄弟挺杂啊……”我胡乱一笑,“有些不上道的伙计应该清理掉。”

  李俊海撇了一下嘴巴:“还说我呢,你身边的兄弟也有不怎么样的……不跟你犟这些没意思的了。松井是我‘拉杠’时候认识的伙计,孤儿,挺可怜的,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很惨,被他们那儿的一帮小混子敲诈,让他赶车掏皮子,不管掏了多少,一分没他的事儿。那时候我正拉了一帮兄弟吃过路费,挺红火,也缺个跑腿的,他就托人找到了我,要跟着我闯荡,我就收留了他,后来我们这帮人散伙了,我一直带着他赶车‘拉杠’,我劳教以后他经常去看我,每次去都泪涟涟的……唉,我这心软啊,去市场以后就带上了他。黄三可能是他以前认识的朋友……”

  “我明白了,”我摆摆手不让他说了,“既然这样就让他跟着你,呵呵,刚才我多心了。”

  “再说这个黄三,”李俊海好象怕我不放心,继续说,“那天我批评松井,我说以后乱人不许来咱们这里……”

  “哈哈,别说了别说了,”我打断他,“一提姓黄的那家人我就恶心,他家怎么净出这么些杂碎呢?”

  “少说杂碎这两个字,”李俊海推了我一把,“谁一提这两个字我就以为他是在骂我。”

  菜上来了,我让端菜进来的服务员去找几个创可贴,那五这才反应过来,一捂脑袋:“得缝针啊。”

  李俊海扇了他的脖子一把:“用不用作手术?还缝针呢,给你把腚眼儿缝上行不?”

  服务员拿着创可贴进来了,李俊海摘下钥匙串上的小剪刀把那五的头发剪得像狗啃似的,把伤口给他粘上了。

  那五对着墙上的镜子好一顿整理头发:“这下子好了,整个一个汉奸……海哥真狠啊,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

  “那五,你尽量用两三天的时间接近黄三,”我给那五添了一杯酒,示意他坐过来,“争取跟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哥们儿,然后你就套他的话,如果他不知道……也就是说你确定不是他干的以后,你就想办法让他帮你打听,他肯定会问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你就说,杨远因为这个把你给开除了,你舍不得那份工作,打听出来好回去上班的。”

  “这样不好,”李俊海摇了摇头,“如果这样他会蹬鼻子上脸的,即便他不知道也会说他知道,然后没完没了地‘滚’那五,这帮孙子的脾气我知道,捞着根骨头就想啃出肉来,不把那五‘滚’成彪子才怪呢。不如这样,如果万一确定不是他干的……对,我估计也不会是他干的,一个‘皮子’哪来那么大的魄力?何况他凭什么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明显高看他了嘛……先假设不是他干的,你干脆就别纠缠他了,直接找别的‘皮子’,软硬兼施,我就不信……”

  那五似乎是缓过劲来了,不怎么怕李俊海了,猛地一挥手:“海哥,你太小看我那五了吧?我就那么点儿脑子?他敢‘滚’我?我还想‘滚’他呢。不客气的说,我那五也就是在你们哥儿几个眼里是小弟,在外界,他们哪一个见了我不是点头哈腰,恨不得管我叫爹的?我还不是吹,天一建材公司老板李玉堂哥哥们都听说过吧?那天在路上见到我,一口一个五哥,想把他大学刚毕业的闺女介绍给我呢。这个你们还别不相信,他这是让人家给‘滚’怕了,想让我当他的靠山呢,谁不知道我跟远哥的关系……咳,说远了,嘿嘿。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说到黄三想‘滚’我了……”

  “你还是别说了,”我用一块鱼肉堵上了他的嘴,“我相信你,怎么得劲怎么来,随便你了。”

  “擎好吧远哥,我……哎哟,”那五嚼了两下,一口把鱼肉吐了出来,“海哥下手忒黑了,这个疼啊。”

  “那五,我还是得提醒你几句,”李俊海啜口酒道,“在没开始调查之前,别让别人看出来是杨远安排你来的。”

  “不用嘱咐这个,”我插话说,“那五是个老油条,他比谁都明白,是不是五哥?”

  那五试探着吃了几口菜,不敢嚼,索性丢了筷子:“哥哥放心,就是调查不出来结果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的目的。”

  我端起酒杯跟那五碰了一下:“干了,这算是给我弟弟的壮行酒!”

  那五一口干了,喷着满嘴白沫唱上了:“举红旗向前走,毛主席率领我们反潮流,反复辟反倒退……”

  我没有听他唱歌,我在盯着他额头上瓦亮的两个大包,它们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